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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缘何情钟天台山

2010-08-15许尚枢

台州学院学报 2010年2期
关键词:天台山徐霞客天台

许尚枢

(天台山文化研究会,浙江 天台 317200)

徐霞客缘何情钟天台山

许尚枢

(天台山文化研究会,浙江 天台 317200)

“游圣”徐霞客之所以渴登天台山,三游为快,纪游置于《徐霞客游记》卷首,因为它是一座饮誉遐迩、极富神秘感和诱惑力的名山,又是一处名实相符、具有丰富而独特的高品位旅游资源的名胜古迹,历史上有过多次旅游热,还因为那里的人极重情义,可以结为挚友。

徐霞客;钟情;天台山;名声;名实相符;魅力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明代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旅游文学家徐弘祖(1586-1641),字振之,号霞客,一生以游览和考察华夏名山大川为职志。有的名山,他游而不厌,天台、雁荡游过三次,黄山游过二次,均有日记留在60万字的《徐霞客游记》之中。不过第二次游雁荡没有游记,唯独游览被东晋文学家孙绰称之为“台岳”的天台山,他写的5400字的三次纪游全部存世,而且赫然居于卷首。然而在古代,要游览天台并非易事,晋人孙绰就有“所立冥奥,其路幽迥。或倒景于重溟,或匿峰于千岭;始经魑魅之涂,卒践无人之境;举世罕能登陟,王者莫由祀,故事绝于常篇,名标于奇纪”之叹[1]。甚至到了明清,交通仍不方便:“吴越间山高大而著名者莫如天台,以其荒远不通舟楫,须陆行二百里乃到,非笃好山水裹粮蹑无由而至焉。[2]”如此山岳,三登其地,何等艰难!因此,当我们欣赏《徐霞客游记》的封面[3],看到那群山耸翠,白云缭绕,一挂飞瀑从天生桥中一泻千丈的“石梁飞瀑”奇观,不禁发出徐霞客对台岳情有独钟的感喟。而“徐霞客为何特别情钟台岳”的思考自然也会油然而生。

原因之一:天台山的名声太大了,极富神秘感

天台山虽然地处海隅,却出名早,名声大。其名最早见于《黄帝·内经·山记》,历来有“海上名山”之称。至于它的得名,南朝陶弘景《真诰》说:山“高一万八千丈,周八百里,山有八重,四面如一”。《十道志》谓之“顶对三辰,或曰当牛女之分,上应台宿,故曰天台”[4]。也就是说天台山正当太微垣星宿的分野,天上主司命、司中、司禄的“三台六星”,与地下的朝廷三公相对应[5],有摄理阴阳与万民万物的功能,是最尊贵最有威权的星官。这就使得天台山的地名带上神秘、高贵与协和万物的意蕴。按照古地理学(堪舆)的观点,天台东濒大海而止,为华夏三龙东南一大结局,数万里“所有灵粹之气,莫不毕集于此”[6]。早在秦始皇三十二年(前 16)九月庚子,京都咸阳流传的一首歌谣预言:“神仙得者茅初成,驾龙上升入泰清,时下玄洲戏赤城,继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学之腊嘉平。”秦始皇以为己姓符合谣谶,当得升天,遂诏改腊为嘉平,节以应之,望祀蓬莱,使徐福将童男童女入海求神仙之药[7]。至西汉时,果然有茅初平(茅 )的三位玄孙先后学道成仙,长者茅盈受命治赤城,即每年十二月初二自天台归茅山,次年春三月十八日复归天台的说法,天台多处溪、岗、村、桥、庵、窠均冠以三茅之名[8]9。东吴黄龙三年(231),天台(时称南始平)西乡(今街头镇)又出现奇异的稻谷,孙权认为是祥瑞下降,遂于十二月丁卯日发布大赦和改元令,以第二年为嘉禾元年[9]。可见其物华天宝,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难怪孙绰在赋中高呼“嗟台岳之所奇挺,实神明之所扶持。荫牛宿以曜峰,托灵越以正基。结根弥于华岱,直指高于九疑。应配天于唐典,齐峻极于周诗”,尊崇到了极致。如果按照当今热门说法,天台地处北纬28°57′02″~29°20′39″之间, 亦即神奇的北纬 30°线附近,与张家界、庐山、黄山、珠峰等名山胜景和武当、峨眉、普陀等佛道名山及乐山大佛的纬度相近,种种遐思妙想自然会随之而来。

天台山夙称“仙山”,在古人眼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道书洞天福地特别多:赤城山玉京洞为天下十大洞天之六,桐柏山金庭洞为三十六洞天中的第二十七洞天,华峰灵墟、天台新昌交界的天姥山、天宫司马悔山依次为七十二福地中的第十四、第十六、第六十福地,占全国118处洞天福地的4.2%强[10]。仙山多“仙话”,这里流传着黄帝“往天台山,受金液神丹”,商末伯夷叔齐以九天仆射掌治桐柏,周灵王太子晋治理金庭洞天,汉剡人刘晨阮肇入山采药遇仙等等神话传说。此后,葛玄开山,道教丹鼎、灵宝、上清诸早期道派的诞生,道教南宗的创立,都与天台山息息相关。陕西的古汉阴县还因为道教南宗祖师、天台高道张伯端(号紫阳真人)于元丰二年(1079)在那里修炼,而于明代正德七年(1512)改县名为紫阳县[11]。

东晋兴宁年间(363-365),相传五百罗汉在天台石梁飞瀑显圣说法,天台山遂为五百罗汉的总道场[12]。陈隋之际高僧智者大师进而在此融通中印不同的思想学说,建构起完整的佛学体系,创立了天台宗,第一个完成了佛教中国化的进程,因而被人们誉为“东土迦文,释迦再现”,将其功绩比作释迦牟尼之创始佛教,而其创宗地亦因此而被比作印度佛教的发祥地——灵鹫峰,天台遂有“即是灵山”之称——智者塔院的照壁和国清寺的匾额就有如是题辞[13]。此外,天台山也是《华严经》的佛教圣地。该经《华严菩萨住处品》说:“东南方有处名支提山,从昔已来,诸菩萨众于中止住。现有菩萨,名曰‘天冠’,与其眷属诸菩萨众于中止住,常在其中而演说法。”唐清凉国师澄观认为,赤城山以其形如塔,其巅又有舍利宝塔,故将其确定为天冠菩萨的演法道场[14]。南宋时,天台又成为“活佛”济公的故乡。

佛道以外,儒兵诸家之高士,同样以来台岳啄峰饮涧为幸。像吴国太常高察读书龙皇堂,南朝顾欢课徒东茆山,昭明太子著书开岩,唐朝李白隐读华顶,宋朝陆游采药桐柏、朱熹论道丹丘,元朝书画家赵孟避难南屏,明末遗民姜 、汪隐居欢岙……都是这里诱人的古迹和幽谧的环境深深地吸引了他们[15]。

儒释道睦居的天台名山成为信徒朝觐、游人向往的胜地,在历史上多次掀起旅游热。先是东晋时王羲之、支遁、许迈等结伴游山带动三教人士漫游成风。南朝刘宋时,永嘉太守谢灵运率领五百多人开山凿道,沟通了台越旅游线,堪称赴天台山的第一个大型“旅行团”。特别是唐代,在大批僧道接踵进山修持,李白、杜甫、孟浩然、白居易、刘禹锡、陆羽等三百多位骚人墨客载酒扬帆,击节高歌,走出了一条“唐诗之路”,其中寒山子还将天台当作终隐之地。唐五代至宋元,“佛宗仙源”、三教胜地的天台山,也引发了韩、日僧人和朝野掀起的一股股经久不衰的对天台山的“朝拜热”。晚明以降,随着一股崇尚实学、追求自由的思潮的兴起,以旅游化倾向为特征的天台山旅游热再度出现。汤显祖、王思任、杨文骢、黄宗羲、陈子龙等名家接踵进山[16]。

正因为如此,早在西晋,文学家陆机就有“遗形灵岳,顾景忘归”之句,称天台为“灵岳”;东晋孙绰《游天台山记》更以“山岳之神秀者也”,尊之为与五岳媲美的“台岳”,给予“玄圣之所游化,灵仙之所窟宅。夫其峻极之状,嘉祥之美,穷山海之瑰富,尽人神之壮丽”的评价,使之名闻遐迩,与“海上三仙山”蓬莱、方壶、瀛洲相媲美。后世又出现了将天台山与江西庐山、广东罗浮山合称“陆上三仙山”的说法[17]。

好奇心和追求耳目之娱,是人类的天性,徐霞客非单不能免除,还可以说倍于常人。他从青少年起,就“特好奇书,侈博览古今史籍及舆地志、山海图经以及一切冲举高蹈之迹,每私覆经书下潜玩,神栩栩动”,曾经慷慨抚掌说:“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乃以一隅自限耶?”[18]遂不断搜集古人逸事,与丹台石室之藏。对天台山上述情况,自然了如指掌,“法鼓琅以振响,众香馥以扬烟”的佛国仙山景象,更是他向往已久的圣境,希望有朝一日“陟华顶万八千丈之顶”,像诗仙李白一样度石桥、弄云烟,坐琼台、观龙渊。

原因之二:天台山的景物太美了,富有神奇的魅力

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初夏,徐霞客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首游台岳从四月初一(5月20日)开始,历时9天,游览了华顶、石梁、铜壶、水珠帘、万年寺、国清寺、明岩、寒岩、桃源、琼台、赤城山等景点,可以说天台山的主要名胜古迹游览殆遍。19年后,从崇祯五年(1632)三月十四日起,徐霞客再次游览了华顶、石梁以及高明寺、螺溪诸景,历时7天。虽属旧游,兴致有增无减。接着南游雁荡,于四月十六日返回天台作第三次游览,3天中游览了赤城山、桐柏、琼台、寒岩、明岩、龙须洞、桃源和万年寺,在“尽天台以西之胜”,梳理了全山水系以后,尽兴而去。

这样在19年中,徐霞客先后3次游览天台山,共达19天。就我们所知,游的次数和地方这么多,游的时间这么长,当地只有王士性、齐周华等人,客籍只有吴江潘耒、丹徒顾鹤庆等人。徐霞客不远千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游天台山,除了天台山名气大以外,究竟还有哪些原因呢?

首先是名实相符。有这样一些景区,名声大而实际并不怎么样,游了以后使人觉得“不过如此”,甚至会说下次再也不会来了。而天台山就完全不是这样了。游览名声远扬的天台山,是徐霞客心头多年的愿望,因此当他头天自宁海出西门,踏上前往他朝思暮想的目的地,他的心情就特别高兴,“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态”,好像老天爷都格外帮忙似的,以致“闻此地於菟(按即老虎)夹道,月伤数十人”,都阻遏不了他前往一游的决心。而才刚初游,就觉得名不虚传,天从人愿,第一天就进入“溪石渐幽”、“喜不成寐”的美境,翌日游石梁、断桥更是兴奋得“几不欲卧”[19](本文引用《徐霞客游记》的文字均见该书)。

第二是胜景特多。按天台山现在的景区分类,属于国家级风景名胜区的就有13处,值得游览的地方特别多。而历史上有后来湮没了的也不在少数,如俗语所谓“大八景,小八景,有名有姓三十六景,无名无姓数不清”。其实天台山有特色的景观又何止于此,只不过上述13处更为典型而已,更何况徐霞客当年还有很多富于特色的胜景还未曾游或尚未发现呢。

第三是档次极高。一个景区如果只是数量上多,却普普通通,那也不足为奇。天台山的景是多而品高。这里我们不妨借用一下“几一月而台山之游略遍”的清代旅游文学家潘耒的感受,他将国内名景与天台诸景一一对拟:

华顶高旷,罗浮之飞云峰也;东苍秀润,泰山之御帐坪也;幽溪苍寒,五台之清凉石也;螺溪刻削,西山之秘魔崖也。寒岩峭特,其霍山之天柱乎?明岩诡异,其劳山之华楼乎?珠帘娟秀,不减匡庐之三叠泉;龙潭幽险,岂逊九华之鱼龙洞。桃源隽永,有武夷九曲之势;赤城绮拔,有丹霞万仞之规。国清之静深,可以敌曹溪;桐柏之萧远,可以俪勾曲[20]。

上述罗浮、泰山、五台、崂山、九华、武夷等12处,都是古代的名山大川,如今绝大多数与天台山一样同列入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有的还是世界遗产。将天台山与它们相提并论,其档次之高,不言而喻。如果徐霞客不是处于游历初期而是后期的话,亦当作类似联想。

第四景观奇特。俗谚云:“黄山之秀,天台之奇。”天台山景观与众不同,还不乏“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的奇绝之景,令人耳目一新,留连忘返。例如,对于石梁飞瀑,徐霞客在二次游考中曾从不同高度各个角度反复观察,终穷其胜:

(癸丑四月初三日)……至石梁,礼佛昙花亭,不暇细观飞瀑。下至下方广,仰视石梁飞瀑,忽在际……暝色四下,始返。停足仙筏桥,观石梁卧虹,飞瀑喷雪,几不欲卧。

(初四日)不暇晨餐,即循仙筏上昙花亭,石梁即在亭外……余从梁上行,下瞰深潭,毛骨俱悚。梁尽,即为大石所隔,不能达前山,乃还……复至隔山大石上,坐观石梁。为下寺僧促饭,乃去。

(壬申三月十六日)过上方广寺,抵昙花亭,观石梁奇丽,若初识者。

有人说“六观石梁”,其实何止六次,只不过见诸记载而已。难怪“足迹半天下,所见名山岳镇多矣”的潘耒在纪游中感叹:“至若石梁、飞瀑之雄奇巧妙,琼台、双阙之灵异清华,吾遍拟之而不得也,则台山之独绝乎!”

第五是景区幽深。从景观美感来说,直不如曲,浅不如深,一览无遗犹如白开水一杯。天台山的美景就不是一般的“值得一游”,而是属于非常耐看的一种,游人一次很难尽兴,总想第二次、第三次来,看他个够,可以反复咀嚼。很多景点徐霞客都是游了好几次,由于地处深曲,探寻过程还颇曲折。例如,第一次游山时,为了寻觅历代文人传为“仙凡艳遇”的故事发生处桃源,居然到了“日已堕,竟无宿处”的地步。翌日又走了近四十里路,来到“一瀑从山坳泻下”的“金桥潭”,但他总觉得这“信误人也”的桃源深处还有更隐秘更美的景致。所以当他第三次游山时,就“由此(潭溯流,冒雨拨棘)而上”,才终于在“无可缘陟”处,见到了“岚光掩映,石色欲飞”的妙境。这就是“九曲桃溪”与众不同之处,会给人带来更多的美妙联想。对于琼台双阙,也是二十年中两度登,第一次是“溯其外涧入,未深穷其窟奥”,中途还曾迷路。第二次“始俯瞰于崖端,高深俱无遗胜矣”。其实琼台所在的西灵溪上游近十里的胜景并不亚于下游,只是当时霞客尚未发现。台山景区之深曲,由此可见一斑。

第六是积淀深厚。天台山发现和开发早,名人荟萃,儒释道睦居,故其胜景之价值不但在于其自然景观之奇丽,更在于其文化内涵之丰富和两者的水乳交融。五百罗汉道场之与石梁飞瀑,佛教天台宗祖庭国清寺之与五峰双涧,日本禅宗临济宗祖庭万年寺之于八峰拱卫,道教南宗祖庭桐柏宫之于九峰耸翠,乃至千年古城之于六水三山,宛若天成。

即此六个方面,天台山无愧乎“台岳”的称誉,与置于《徐霞客游记》卷首的地位。

再者,如前所说,徐霞客首游天台,天台山就以其神秀的山水和瑰丽的人文深深地吸引住他,使他夜不能眠,甚至终生难忘,在此后的游历中,经常提及。例如,滇游倚亭观赏玉龙阁大瀑布,他不禁赞叹:“天台石梁,庶几又向昙花这上来也。”[21]他为鸡足山编志,拟有“景致十则”。其中华首重门一景,因天柱山峰下有天然岩壁,形似城关的华首门,就以天台山“双阙高悬,一丸中塞”和“方广石梁,以为五百应真之地”比之。“太子玄关”一景,也以“琼台中悬,已凌灏爽”拟之[22]。

原因之三:天台山的人太好了,可以结为挚友

天台和台州虽然早在新石器时代就都有先民生息在始丰溪畔和灵江两岸,但在汉代曾为虚地,故其居民多为来自北南的移民。他们与道士、僧人一起,互助互惠,和睦相处,形成兼容大度热情好客的习俗。在历史上,无论是对东晋南渡的北方士族,溯流来台的大唐诗人,还是靖康之变前后南下的宋朝宗室或子民,都伸出双臂接纳。同样的,对于自费来山游览考察的徐霞客一样的热情欢迎。三次游山中,徐霞客与天台、台州人士建立了深厚情谊。

第一天进山,徐霞客一行就碰巧遇到国清寺僧云峰在筋竹庵一起吃饭。云峰告诉他们说:“从这里到石梁去,山险路长,行李不便。”主动提议:“您俩可以轻装前往,而让挑夫重担随我去国清寺等待。”后至国清寺,与云峰相见,三人“如遇故知,与商探奇次第”,云峰成为出谋划策的参谋。此后,徐霞客和莲舟上人就居住在寺庙里,受到款待。僧道则任担后勤保障,并作义务导游,陪着上华顶,探石笋。徐霞客一行也受到天台农民的欢迎和帮助。在桐柏宫前,村农见游客来,纷纷放下手中的农活前来问讯,充当向导。徐霞客的首游成功和再游三游,与天台僧俗热情接待和主动配合是分不开的。

值得大书一笔的是徐霞客与台州义士陈函辉的交往。台州府与天台县同样因天台山而得名,府治在与天台县相邻的临海县。陈函辉(1590-1646)就是府城廉吏陈三槐之子。他原名炜,字木叔,因仰慕天台隐逸诗人寒山子而自号小寒山,一说因其母梦寒山子现身而命名。陈函辉性格豪爽,喜欢交游,以助人为乐。时有“海内称文章风流豪荡者,推台州陈君”之说[23]。崇祯五年(1632)四月二十七日,徐霞客偕族兄仲昭第三次游历天台山后,至临海拜访陈函辉,夜宿陈住所“小寒山”,三人烧灯夜话,边饮酒边听徐霞客畅谈其半生游历名山大川的经过与感受。陈函辉问霞客:“您曾到过雁荡山绝顶吗?”霞客听而心动。第二天凌晨即告别前往。到了第十天,回到小寒山,详细介绍了如何不畏艰辛攀登雁荡山绝顶的经过[24]。临别时陈函辉赠诗云:“寻山如访友,远游如致身。”其后二人诗函来往频繁。

不但徐霞客第三次游雁荡是陈函辉促成,他晚年“万里遐征”,深入西南地区作地理科学考察,也是与陈函辉在“小寒山”共同作出的决策。徐霞客不相信汉代流行的神学迷信,不认可方士儒生编集起来附会儒家经典的各种著作,认为昔人地理研究与图经存在着不少陋习和弊病。而陈函辉也曾经参与陈绍祖主编、有较高科学价值的《皇明职方地图》,对地理学有较高造诣。因此,当徐霞客谈起“不喜谶讳术数家言”和“欲为昆仑海外之游”时,陈函辉当即表示赞同,并将乡友王士性的《五岳游草·游鸡足山记》推荐给他;还把徐霞客“西南遐征”的大计告诉何凤鸣,希望他能给予照顾。后来徐霞客一到云南,何鸣凤立即前去拜会,多方面予以支持与帮助[25]。

徐霞客与陈函辉的交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徐霞客请老友为自己作墓志铭。墓志铭作为我国古代一种悼念性的文体,用散文撰写死者的姓名、籍贯和生平事略,文末以韵文写的铭赞扬死者的功业成就,表示悼念和安慰。然后刻在石上,埋于坟前。古人对由谁撰写墓志铭非常重视,一般由最亲近要好的朋友或有地位的长者执笔。崇祯十四年(1641)正月,重病中的徐霞客想念老友陈函辉,写了一封书信,内称:“寒山无忘灶下。”这里用了唐寒山子常在国清寺与拾得、丰干一起执炊事的“寒拾灶”的典故,以拾得自况,表达他对天台山和台州的怀恋之情。长子徐屺受命渡江至靖江县衙将信面呈时任县令的陈函辉,函辉立即赶至江阴县梧塍里徐家看望。徐霞客去世噩耗传来,函辉悲恸欲绝,当霞客族兄仲昭遵遗嘱请求他写墓志铭时,函辉说:“先生是我石友,交往最久,从道义上不敢以不敏推辞。”他含泪撰写的《徐霞客墓志铭》叙述了徐霞客生平事迹与人格品质,悲痛之余又写了《后纪游》诗19首悼念这位千古奇人。在诗序中说:“椒子赋《后纪游》,霞客去矣!将谁与语?平生游履所至台与雁,皆家也……”函辉生前给霞客的《前纪游诗》中还有“累世称通家,南州又高士”之句。可见二人确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莫逆之交,天台、雁荡既是函辉之家,也是二人石交之所系。

值得注意的是,视台岳为家山的陈函辉曾写过一首《答友人问台州有何佳境》的七律诗:

万仞嵯峨壁立青,古云地阔海冥冥。琪花瑶草山中果,雨髻风鬟洞口婷。

崔驭吹笙开石壁,鹅群染翰写金经。无端醉后逢天姥,月照琼台梦未醒。

对天台山的主要胜景如数家珍地作了描述[26]。论者以为此诗“很可能是陈函辉回答‘友人’徐霞客在初游天台前的咨询”,果如此,则其于引领“游圣”确实功莫大矣!

陈函辉明亡以后曾参与反清斗争,最后殉国,诛及家族。直到清乾隆年间,才得以昭雪,赐谥“忠节”。他与热爱祖国河山的徐霞客都是明代杰出的爱国者,值得后人学习与敬仰。为此,台州人民在巾子山上“小寒山”遗址为他俩和另一位与徐霞客齐名的人文地理学家、旅行家王士性树碑立像,可谓当之无愧!

[1]晋孙绰.游天台山赋[M]//南朝梁萧统.文选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494.

[2]清潘耒.游天台山记[M]//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五册第四帙,杭州古籍书店1982.

[3]明徐弘祖.徐霞客游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4]宋陈耆卿.嘉定赤城志卷二十一山水门三[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4:315.

[5]唐房玄龄等.晋书·天文志上[M].北京:中华书局 1974.

[6]明释传灯.天台山方外志卷一山名考[M].香港:百通出版社,2001:4.

[7]南朝宋裴.《史记集解》引《太原真人茅盈内纪》[M]//二十五史第一册,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1986:30.

[8]天台县地名委员会办公室.浙江省天台县地名志[Z].1986:91、113、114、364、376、394.

[9]许尚枢.天台山与洞天福地[J].东南文化增刊·天台山文化专号2,1998.

[10]张习孔,田珏.中国历史大事编年第二卷[M].北京出版社,1997:14.中国政区大典第 5 册[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 1999,246.

[11]中国政区大典第 5 册[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246.

[12]南朝梁释慧皎.高僧传卷十一昙猷传[M].北京:中华书局,1992:404.

[13]丁天魁.国清寺志[M].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1995:444-445.

[14]高鹤年.名山游访记卷一[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15-16.

[15]许尚枢,周荣初.名人与天台山[M].西安地图出版社,2004:186.

[16]许尚枢.鲜明的旅游化倾向丰富的文化之旅-徐霞客、齐周华比较研究之二[C]//浙江省台州市旅游局《98台州天台山徐霞客旅游文化研讨会文集》,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134.

[17]刘振礼.新编中国旅游地理[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7:203.

[18]明陈函辉.徐霞客墓志铭[C]//朱惠荣校注.徐霞客游记下册.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1235.

[19]朱惠荣校注.徐霞客游记上册[M].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1-4.[20]清潘耒.游天台山记[M]//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五册第四帙,杭州古籍书店1982:335

[21]朱惠荣校注.徐霞客游记下册[M].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901

[22]朱惠荣校注.徐霞客游记下册[M].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1184.

[23]临海县志[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691.

[24]周琦.徐霞客台州挚友陈函辉[C]//中国徐霞客研究会,江阴市人民政府.徐霞客研究第三辑.北京:学苑出版社,1998:121.

[25]丁式贤.再论徐霞客与陈函辉[J].徐学研究(江阴),2009(4).

[26]陈函辉.小寒山子集·青未了(崇祯刻本)[M]//北京图书馆馆藏崇祯刻本,四库禁毁书丛刊第185册第14卷.

On Xu Xiake’s Deep-love on Tiantai Mountain

Xu Shangshu

(Research Centre of Tiantai Mt.Culture,Tiantai,Zhejiang 317000)

As Tiantai Mt.is a famous,mysterious and attractive mountain,Xu Xiake has been here three times and put this note at the beginning of Xu Xiake Travelling Notes.This mountain is not only rich in tourism resource,but local people here are friendly and can easily make friends with travelers.

Xu Xiake;deep-love;Tiantai Mt.;reputation;the worthiness of name;charm

K928.9

A

1672-3708(2010)02-0008-05

2010-03-24

许尚枢(1940- ),男,浙江天台人,中国徐霞客研究会会员,从事天台山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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