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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论拉康对索绪尔的现代语言学主要观点的继承与发展

2010-08-15易捷心

文教资料 2010年23期
关键词:雅各布森索绪尔能指

易捷心

(福建师范大学 福清分校,福建 福清 350300)

索绪尔就现代语言学提出了三大基本主张:1.“语言”和“言语”的区分;2.将符号区分为能指与所指;3.从共时性和历时性两个方面来研究语言学。拉康正是从这三个关键点中发展出自己的理论,既包含语言学的观点,又遵循了传统的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的理论。

索绪尔对于“语言”和“言语”的划分旨在使其语言学理论具备科学的严谨性。“语言”即结构,是一门语言的系统性的体现,“言语”则是口语或书面语的具体个例。人们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语言都归于“言语”当中,因此“言语”无所不包,有物理的、生理的、心理的等。它是一项非常复杂、多样化而且个人化的活动。相反,“语言”是一个系统化的有机整体。它是全社会的指导方针,为人人所遵守。它以具备固定价值的符号组合成为系统,从个人意识的控制之下脱离出来。“语言”与“言语”的对立相当于集体性与个体性的对立。索绪尔称:“言语活动是多方面的,性质复杂的,同时物理、生理和心理几个领域,它还属于个人的领域和社会的领域”[1](P30),而“语言本身就是一个整体的、分类的原则”[1](P30)。他反对将言语活动归于天赋性质,但却不否认“言语”主要是由人们的意识控制的,只要他们处于清醒状态。索绪尔并不重视“言语”的无意识现象,而拉康则进一步发现无意识是他者的传声筒,并且是由一整套既定的语言规则构成的。因而,“语言”与“言语”的区别又等同于意识与无意识的区别。语言以无意识的方式控制人们有意识的语言行为(即“言语”)。不论我们说什么,其内容都符合语法规则,这种强制的力量我们是可以感受到的。但这股力量并非战无不胜,系统中总会出现漏洞,个人语言行为中会出现混乱,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讲,这被称为症状。因而,拉康在进行精神分析的过程中确实从“语言”和“言语”的区别与“意识”和“无意识”区别的对应中获得了启发。

拉康更关心的是能指与所指的区分。

索绪尔将语言单位的声音形象命名为能指,并将其概念命名为所指。声音形象和概念都是主观的。声音形象并不是指客体可感知的声音效果,而是其声音留在我们心中的印象。例如,我们可以心中默念某个单词,而不必发声读出来。所以索绪尔认为语言是思想和声音的媒介。没有声音的辅助,思想是模糊的。我们心里形成某个念头的过程必然是在心里对自己说出这个念头使之清晰的过程。从这个意义上讲,语言就是包裹着声音形象外衣的思想。

索绪尔语言学的另一个重要原则是能指和所指的任意性。它规定,譬如单词“computer”和我们使用的计算机之间并无确定的联系,在中文里,它被称作“计算机”。但也有例外情况,比如拟声词,因为它与它代表的声音之间有某种相似性。与英文相比,中文的任意性就较弱,因为汉字与自然界的物体之间明显比英文单词更具相似性。值得注意的是,这种任意性只存在于能指与所指的相互关系中。对任何个人而言,语言的符号中不存在这种任意性。没有人能够任意改变能指与所指的对应关系。然而,这条原则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在人类的意识层面,这一点是绝对正确的,而在无意识层面,实际发生的状况是能指与所指的一一对应关系改变了。例如,某病人总是在潜意识中蒙受着将马当成他的父亲,将马车当成他母亲的痛苦。这个改变是个人化的,很难被感觉到。基于某种原因,这正是精神分析家关心的问题。起初,索绪尔把符号定义为包含着能指和所指的一个整体,但他后来对这个定义作了重大的修改。他强调观察符号不能脱离系统。在语言系统中,声音形象和概念构成一个单一的元素。这里,他还引入了语言价值的概念,认为语言价值只产生于具有区别的系统中。在一个语言系统里,符号的价值来自于其区别于其他符号的不同特点。首先,符号的声音形象使其具有独特性,因为一个声音形象与另一个的区别对语言来说非常重要。我们不能把各种各样的声音本身当成语言的必要元素,但这些声音的不同点却可以看做一门语言的基本要素。同理,如上所述,能指并不是声音本身,而是留在我们心中的声音形象。根据索绪尔的观点,这个声音形象只有在与其他声音形象不同时才是有意义的。一个语言系统就是由一系列不同的声音和不同的思想构成的。能指“pot”之所以能够作为符号的一部分是因为它能够区别于“pet”、“pit”、“pop”、“hot”、“lot”等其他符号。这些不同的能指能够与不同的所指保持一致。索绪尔用他的著名论断总结道:“在语言中只有没有积极要素的差别”[1](P167)。 简而言之,语言就是消极的差别。 符号代表特定意义和价值的原因在于它与其他的符号的差别。这种差别在能指和所指中也可以找到。在语言系统中,没有先在的思想或者声音,只有概念和声音的差别。索绪尔认为,能指与所指的统一却是积极的。这里“积极”的意思是如果能指和所指不能结合成一个整体,就不会有构成语言基础的符号。符号的意义和价值只来源于具有差别的系统。这一点,对于一个普通的语言系统和一个具体的句法结构都是适用的。

拉康接受了索绪尔的这个观点,并在将符号的理论应用于精神分析时对之进行了创造性的改造。索绪尔假定能指与所指是相互影响的。但拉康认为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是不稳定的。他进一步指出有一个只有纯粹能指存在的领域,而且能指先于所指存在。这个领域就是无意识。对拉康来说,语言不是由符号构成的,而是由能指构成的。索绪尔强调概念和意义,即所指,而拉康强调能指。他用大写的“S”来代表能指,用小写的“s”来表示所指。因而,能指优于所指。索绪尔将能指与所指置于平等地位,而拉康却打破了这种平衡,并提出了一个激进的观点,即所指不过是能指的产物。以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中的一个片段为例。孩子跟老人聊天的过程中有这么一段对话:“跟我讲讲棒球赛吧。”孩子央求他。“美国联盟里头,就像我说过的,得胜的是杨基队。”老人说得兴高采烈[3](P259)。在这个语境中,如果我们把老人说的话与后面对他的描述,即“老人说得兴高采烈”分割开来,那么这句话就是没有意义的。它无法给读者提供任何关于说话者的信息。也就是说,这些能指在我们的心里不代表任何明确的所指。描述中的能指确定了意义,老人的语气确定了句子的意义。如果我们将“兴高采烈”这个词换成“闷闷不乐”的,这个句子就会给我们一个印象,即老人对杨基队独霸美国棒球联赛十分不快。这里老人的话和“兴高采烈”这个词是能指,其涵义就是所指。能指的改变会产生出不同的所指。此类例子在文学作品不胜枚举。拉康想要强调的是能指在语言行为中起的作用。他并不是在语言的层面上消除符号的概念(所指)。拉康认为每个实际的能指都几乎是没有意义的,但其意义越少,就越坚不可摧。我们要从逻辑的角度来理解这一点。“Whatisthat?”这个句子是有意义的,但它的意义可以被破坏掉,如果我们省略掉“that”。于是我们剩下了“Whatis”,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部分仍然是有意义的,前提是将语法规则忽略不计。如果我们只留下一个单词“what”,我们又只剩下了相对于原句更少的意思。但是我们会发现要继续破坏这一个单词的意义是很困难的,因为你不可能将它继续分割成字母,那是违背语言规则的。“Whatisthat?”这个句子及其中包含的单词都是能指。对于精神分析家来说,正是这个无意义的坚不可摧的能指决定着主体。能指对于主体的影响构成了无意识,这就是构成精神分析整个领域的关键。拉康指出,能指就是帮助另一个能指表示主体的东西。这里,能指与主体的联系基于一个简单的事实,即人类是一种符号生物、语言生物。人类使用语言的目的就是为了表达欲望。

共时性和历史性研究的方向是索绪尔作的最后一个划分。他的原意是将语言学分为共时性语言学和历时性语言学。共时性语言学的任务是研究一个语言系统中共存的元素。它是“语言”领域中的集体语法。历时性语言学研究旨在探索实际中每个相继的元素之间的关系。这些元素可以相互替代。它是构成“言语”领域的个人语音。罗曼·雅各布森在具体的句法层次上明确地发展了这两个概念的用法。他认为句子在沿着水平轴移动,同时,还存在另一根隐藏的纵向的能指轴。雅各布森认为,如果在纵轴上没有类似于水平轴上的能指的潜在存在以提供选择,那么水平轴上的能指的意义就无法确定。根据邻近原则,能指在水平轴上组合,并根据相似性原则在纵轴上进行选择。水平轴代表共时顺序,而纵轴则代表历时顺序。

相应的,雅各布森在研究失语症时发现了两种不同的症状:相似性紊乱失语症和邻近性紊乱失语症。前者表现为患者在面对一个给定概念时,无法回忆起一个相似的概念,例如,病人无法从单词“plate”联系到类似的事物,如“dish”、“bow l”和“pot”。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如“to dish out food with plate”或“tohaveameal with plate”。 对于后者,情况则相反。患相似性紊乱失语症的病人不缺乏选择,却缺乏组合词汇的语境。而对于患邻近性紊乱失语症的病人来说,他不缺乏组合词汇的语境,却缺乏选择。雅各布森总结道,按历时性方式组合的能指链构成语言学中的换喻,而按照共时性方式选择的能指链则构成暗喻。雅各布森关于失语症的研究帮助语言学将其范畴扩展到精神分析领域。1950年,当拉康遇到雅各布森时,他们成了朋友。拉康用换喻和暗喻的划分来描述无意识的工作机制。弗洛伊德指出,梦的形象要经历“凝缩”和“移置”。拉康将前者称为“暗喻”,后者称为“换喻”。这样,弗洛伊德对于无意识的研究和雅各布森对于语言学的研究就被联系了起来。联系这二者的基础就是主体,能指和欲望的关系。

[1][瑞士]索绪尔著.高名凯译.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2]褚孝泉.拉康选集[C].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

[3]郑克鲁.外国文学作品选(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4]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文集(2)[M].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

[5]黄汉平.拉康与后现代文化批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6]Dylan Evans.Dictionary of Lacanian Psychoanalysis.East Sussex:Brunner-Routledge,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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