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诗词中的笑、哭、无语之浅析

梁世全

古典诗词中的笑、哭、无语之浅析

梁世全

人生和历史融入到中国的古典诗词中，就常常有“笑”、“哭”、“无语”等语境出现，它们或直接或含蓄地述说着作者自己的人生际遇，彰显着作者自己不同凡俗的个性，抒发着作者自己深沉丰富的情感，这也让无数的后来者收获了更多的人生体悟，从而能够细心地观察人间世相，慢慢地咀嚼人生百味。

古典诗词 情感表达 人生际遇 人生体悟 人间世相 人生百味

人生在自己的啼哭中开始，在别人的泪水中结束。这句话很能反映人生的况味，因为它不仅揭示出了人生的沧桑，而且揭示出了潜藏于人类内心对于生命的悲剧意识。其实，人类在表达自己的情感时总是离不开笑、哭和无语的。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人类惟有笑、或惟有哭、或惟有无语才能最准确、最形象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人生和历史融入到中国的古典诗词中，就常常有“笑”、“哭”、“无语”等语境出现，它们或直接或含蓄地述说着作者自己的人生际遇，彰显着作者自己不同凡俗的个性，抒发着作者自己深沉丰富的情感，这也让无数的后来者收获了更多的人生体悟，从而能够细心地观察人间世相，慢慢地咀嚼人生百味。

一、笑声中彰显个性

以前，在读“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时更多地想到的是弥勒佛的可掬之憨态、慈善之面目，如今，再读“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时更多地想到的是弥勒佛的从容之胸怀、无上之智慧。“笑”中精神内守，“笑”中忧患不入，“笑”中富含深意。

李白自诩“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就惟妙惟肖地描绘出了他“笑孔丘”的“狂”态，传递出来的是他作为一位心比天高的宇宙间的自由人的身份，笑出的是“诗仙”俯视苍生时的狂放不羁，笑出的是诗人对当时占统治地位的儒家思想的反叛，映照出的是自己政治上找不到出路的忧伤和悲愤。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中笑出的则是十足的自信，笑出的是十分的得意，笑出的是奇异的个性，笑出的是踌躇满志。王翰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表述的是醉就醉吧，就是醉卧沙场，也请莫笑，我们不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因此，这不是厌恶战争，哀叹生命的悲伤，这里表现出来的是豪放、开朗、兴奋的感情，是视死如归的勇气。刘禹锡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之“笑”中包含的是自负，是矜持，是孤傲，是高雅。苏轼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笑”中突出的是作为军事统帅的周瑜的从容潇洒、指挥若定，满含着作者的羡慕和苦闷。“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中笑出的是谭嗣同面对死亡时的凛然大义，笑出的是谭嗣同蔑视残贼时的浩然正气，笑出的是谭嗣同那双永远睁开的眼睛里写满的愤怒和坚贞！至于鲁迅在《题三义塔》中题写的“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则笑出的是前嫌尽释，笑出的是友情仍在，笑出的是胸怀的包容和宽广，笑出的是内心的理解和温暖，笑出的是真正的友谊在经受了波折考验后绽放出的美丽怡人的花朵。

在这笑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有着鲜明个性的生动的形象。

二、哭泣中宣泄情感

阮籍的穷途之哭让我们想到的是一个独行于苍茫大地、愤世嫉俗、狂放不羁、借酒浇愁、失魂落魄者的形象，在这哭中，折射出的是一个时代的黑暗，道出的是人格的独立和与时代的乖谬。杜甫在《兵车行》中描写的“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控诉的是唐统治者征伐作战，大肆征兵，致使民无宁日。这里，哭出的是老百姓面对生离死别时的悲恸，哭出的是作者对统治者穷兵黩武的愤恨，哭出的是作者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老百姓的深切同情。在《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中，杜甫用“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赞李白之诗可感天动地、足以使鬼神哭泣，这是对李白诗歌高度成就的十分形象的概括。而杜甫自己的诗歌何尝不能够惊天地、泣鬼神？他们都把自己深深地植根于所热爱和所憎恶的现实土壤中！生逢战乱、无家可归、流落至成都的杜甫面对武侯祠时的一声长号——“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是作者惜古人、哀自己的痛心酸鼻的哀哭之语，表达的是壮志未酬的苦痛，引得了千载英雄、事业未竟者的共鸣。而在“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中，诗人李贺则把“哭秋风”与“年年辽海上”的战地相联系，形成了鲜明的艺术对比，对于叛乱军阀的祸国殃民，表现出深深的悲愤与怨恨；同时也表达了战乱不已，朝廷重用武士，轻视儒生，以致斯文沦落的哀伤。白居易在《琵琶行》中直白“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哭出的则是同病相怜、怀才不遇、身世沦落之感。贾岛的“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表现了诗人艺术劳动的艰辛、刻苦，泪水中流出的是诗人废寝忘食炼字炼句的感慨。正所谓“吟成五字句，用破一生心”，“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而几乎和李清照比肩而立的宋代女词人朱淑真的“哭损双眸断尽肠，怕黄昏后到昏黄”，则哭干了眼泪，哭坏了身体，哭出了凄怆，哭出了绝望。这正是，怎一个“哭”字了得！

在这哭中，我们感受到了跨越千年的痛苦与沉重！

三、无语中贮满愁思

古典诗词中的“无语”语境含意丰富，韵味深厚。“无语”传达着纤巧细密的愁怀，抒发了丰厚绵长的离情，蕴含着深沉辽远的感慨，营造了情境相生的境界。读者可以发挥想象，以自己的生活体验和情感经历来诠释、补充、扩大、丰富“无语”留出的空间，从而获得鉴赏诗词的美感。

寇准的“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写的是有如遍地芳草般的相思之愁，只因无处诉说、无人能解而倍感孤独、怅惘，刻画出了词中女主人在“密约沉沉，离情杳杳”时极度感伤、愁苦、失望的情状。柳永的那一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曾让多少人扼腕追思，唏嘘不已，在“无语”中分明道出的是有情人终难成眷属、必将天各一方、或许此生再也难以相见的依依惜别和难舍难分的离愁，其逼真形象，宛在眼前。而在被苏轼巨眼赏识，认为其间佳句“不减唐人高处”的《八声甘州》里，柳永用“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写出了短暂与永恒、改变与不变之间的这种直令千古词人思索的宇宙人生哲理，通过长江的“无语”、长江的无情，把词人的思乡怀人之意绪、百感交集之心理展衍尽致，可谓声情并茂；更何况美人迟暮之感，红衰翠减之悲，亦打成一片，搀杂其中，如何叫人不“凝愁”？再看看吴文英的一句“夕阳无语燕归愁”，写离愁，用“夕阳无语”，言不可逆转，添人惜别；燕子归宿，而人将远去，述无法挽留，故含愁无限。刘辰翁的“燕归无语傍人斜，晚风吹落小瓶花”则用动态突出静态。描写的是燕子归来，依傍着人飞翔，似乎有情但却又默默无语；晚风习习，瓶花凋落，也好像默默无言。凝思中，吟唱出的是美好事物不能永驻，而不尽乡思又挥之不去的无比惆怅之情。

诗词中也常用“无言”，实际是以无言衬托内心深处的感情波澜。如“无言匀睡脸”（温庭筠《菩萨蛮》），写伤春女子的冷落寂寞情愫；“无言谁会凭栏意”（柳永《凤栖梧》），写倚楼怀远的离人的复杂心绪。

在这无语中，我们读出的是坎坷的人生不尽的惆怅与无奈。

诚如王羲之所说：“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每当我们置身于古典诗词的宝库里，啜饮着古人留下的精神美酒，我们便和古人坐在一起真诚地交流着，和古人一起真实地笑着、哭着、沉默着，和古人一样真切地体验着生命中的喜怒哀乐。在这里，我们品尝到的是人生的五味杂陈，我们看到的是人生的跌宕起伏，我们悟到的是人类在艰难的跋涉中逐步走向成熟。就让我们虔诚地徜徉在笑、哭、无语汇成的诗歌的海洋里，时时感受人生的丰富与厚重，痛并快乐着。

河北省秦皇岛市新世纪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