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新感觉派的文化精神研究

2010-08-15冯仙丽俞欢春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2期
关键词:都市人都市文化

冯仙丽 俞欢春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技师学院,浙江 温州 325003)

新感觉派的文化精神研究

冯仙丽 俞欢春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技师学院,浙江 温州 325003)

新感觉派把都市作为充满人格力量的对象来描写,不仅把都市作为作品人物活动的场所,而且借此表达他们的都市情愫。新感觉派对都市的感悟是复杂的,一方面展示出令人震撼的“都市奇观”,另一方面又不遗余力地再现都市怪异不和谐的景象。物质与精神、传统与现代的矛盾和冲突是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源。

新感觉派; 都市文化; 文化精神

新感觉派在他们的都市创作文本中,大肆渲染都市物质世界的新奇、刺激以及对现代人巨大的震撼力量。他们把这些现代科技所创造的硕果完全看作具有人格化性质的事物,揭示现代都市人对物质疯狂的追逐和不可遏抑的占有欲望,并令人触目惊心地暴露了现代社会的机械化、直线型和高速度对人自然生命的异化,以及对乡土田园的侵袭和对现代人诗意情怀的破坏。新感觉派以他们独具的都市目光揭开都市繁华背后的阴影,并透视出都市人在生命激情高涨后的驰缓、失落和无奈。新感觉派对都市现实的烛照交织着理性和非理性精神。他们时而把自己纳入都市消费群体而放纵自己的个体欲望,时而又以具有独主人格的知识分子自居而对都市保持高度的清醒。新感觉派对都市既亲近又疏离,对传统文化的断裂的陌生感,造成他们精神状态的焦虑、彷徨、无所皈依。

一、都市奇观

新感觉派善于用扫描式的笔法“领略”都市奇异的风景。“他们醉心于从都市的建筑、交通、服饰等直观文化层面反映和表现都市的力量、速度、色彩和声响,不仅停留于将现代都市作为人物活动的空间背景来描摩,而是作为具有人格力量的对象来表现”[1]。在《游戏》中刘呐鸥用奇妙的想象不厌其烦地描述出现在一个都市男子眼前的夜晚街景:“这是五层楼的一室,他凭着栏杆往外面望。黑的空中罩住一片生活的红光,下底是一片的灯海。那些高高低低的楼房,只露着不明瞭的轮廓,像海底的沙堆一样,垒在他的眼底下。近处一条灯火辉煌的街道,像一条大动脉一样,贯穿着这大都市的中央,无限地直伸上那黑暗的空中去。那中间的这些许多夜光虫似的汽车,都急忙动着两只触灯,转来过去。那面交错的光线里所照出来的一簇蚁似的生物,大约是刚从戏园滚出来的人们吧!”[2]这是生活在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变时期上海都市人对突兀在他们眼前的都市文明细腻的充满震摄力的感觉。刘呐鸥把眼前矗立的楼房、辉煌的灯火、来来往往的汽车等象征都市文明的物质作为他结构小说不可缺少的背景。这种新兴的带有刺激意味的现代物质不仅标明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它还无形中为人们创造着一个新的生存环境,诱使着人们由传统观念向现代观念的急聚转变。如这篇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向她的“男友”炫耀着她的“飞扑”。“那是‘六汽缸’”的,意国制的一九二八年式的野游车”[3]女主人公对那“真正美丽”的汽车的热爱不正表明了她对现代物质的崇拜和迷恋吗?她不在乎同时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的疲惫,她也没感觉到自己的行为与传统伦理的不协调。她只在乎每天坐着“六汽缸”的“飞扑”到公园约会,到电影院观赏美国走红明星的大片或在“探戈宫”里“扭掉”无聊的光阴。

刘呐鸥在《都市风景线》中把社会发展等同于“这飞机、电影、JAzz、摩天大楼、色情、大型汽车的高度大量生产的现代生活”。[4]现代科技的发展给都市带来目不暇接的变化,这使都市人越来越远离传统的生活方式。都市的声光化电等新鲜而神奇的事物不断刺激着他日益膨胀的物质欲望。为此人们不断地争先恐后地逃离家园来到城市。虽然城市带给他们数不尽的屈辱和幻灭,但他们还是不能拒绝都市的刺激和诱惑。“城市就是这么一个按照人的盲目欲望而建造的怪物;而且这种怪物越来越膨胀。它的发展越来越迅速和不可思议,因而不能不给人带来一种内心的惊恐与焦虑”。[5]新感觉派对都市景观刻画与迷恋表明了现代都市与乡村对抗性的存在。都市以喧闹、色彩和速度来与乡村的宁谧、素淡和散漫相对比。新感觉派不只是为都市神奇怪异的力量所吸引,他们还不时流露出对都市发展迷茫的忧虑。

被称为新感觉派“圣手”的穆时英是地道的都市之子,他经常出入于跳舞厅、咖啡馆、电影院等这些充斥着现代声色享乐的地方,因此他更加了解那些“从生活的高处跌落下来”的都市人的孤独、空虚、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生存境况。他小说表现的人物活动场景主要集中在夜总会、赛马场等能够发泄人的内心空虚的地方。他所描写的生活在都市边缘的人们似乎都已成为没有精神,只有肉体的空心人。他们在生活中失去理想和寄托,只有在物欲和肉欲的追逐享乐中才能够生存下去。《夜总会里的五个人》中作者把故事结构在包藏着人的一切情感,只有欲望和享乐的夜总会里。这里有爵士乐、黑咖啡、葡萄酒、威士忌、八吉士烟,这里也有只会笑、被抽去了灵魂的美丽的舞女。这些为满足都市欲望而创造的奢侈品一方面为“从生活的高处跌落的人”,“缓解着生活的压力,充当着生活麻醉剂的功能。另一方面又把这些人推进更深的欲望深渊而不能自拔。”“亚历山大鞋店,约翰生酒铺,国泰大戏院,汉密尔登旅社……”[6]伴着爵士乐的调子,欲望在飞升;随着霓虹灯的跳跃,道德在沉伦。这些迷人的都市风景成为埋沉理想、埋没爱情、埋没人性、埋没道德的死亡之所。

施蛰存的都市小说一般不正面描绘都市的五光十色。他一般都是把都市作为人物活动的背景,但这种背景并不仅仅是表现人物性格或反映事件前因后果的故事环境。他主要是通过主人公在都市与乡村之间的旅途中的见闻或神秘怪诞的心理感觉来表达都市对人逼迫的主题。在小说《魔道》里,从城市来的主人公在开往朋友所在乡下的客车里把对座的一位老妇人想象成一个妖妇,从而引发他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幻觉,幻觉直到主人公朋友家里也没有终结。李鸥梵认为:“对施蛰存的那些城市人来说,乡村成了一个魔鬼般‘他者’,随时准备折磨甚或瓦解他们业已纷乱不安的神经。”[7]对于处在生存的恐惧和焦虑之中的城里人来说,乡村已不再是他们精神的栖息地。因为对乡村长久的疏离已割断了他们与乡村的精神联系。对城里人来说,乡村与都市一样成为他们生命的“他者”。然而,现代社会的发展使人越来越离不开都市。都市的发展、物质文明的进步日益把人的精神和肉体越来越走向分离。人们因为物质欲望而变得更加空虚、脆弱,不堪一击。“人与城市的关系是一种矛盾的,双重的关系。人既是自然的动物,又是社会的动物。作为自然的动物,他在城市中有一种不适,对城市有一种抵触与恐惧。然而作为社会动物,现代人尤其是经过城市化的人又向往城市,离不开城市。人的自然本能和社会本能共存,互相矛盾,相互磨擦,因而人对城市就怀有一种受恨交织的复杂情绪。”[8]施蛰存的“魔道”情结是对现代人生存状况的想象性表达。他从不拘泥于客观的景物或人物活动场所的真实性,他总是按照自己情感的逻辑来表达他的都市人生感想。他故事的主人公沿着城市——乡村或乡村——城市的经历暗示了现代人在都市与乡村中的徘徊和漫游,它表明了都市人在城市与乡村的夹缝中的不适感和恐惧感。乡村作为人类的生存之源,人类对其有割舍不断的血肉之亲,然而城市作为满足人类欲望之都又使人有一种难以拂去的依恋。这种乡村——都市情结是前工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时期许多文学创作不可缺少的主题。

二、不和谐的都市之音

新感觉派作为都市知识分子对都市是相当敏感的。他们不仅看到都市的富庶繁荣、令人向往的一面,他们也捕捉到都市的不和谐之音,意识到繁荣背后的破败,欢乐掩盖下的悲凉,生命紧张后的驰缓和疲惫。这是处在现代与传统、都市文明与乡村文明交替之际所必然引起的矛盾与冲突。这不只是一种外在的冲突,它还是一种新的文明、新的文化与原有的文明和文化的矛盾和冲突。新感觉派对这种冲突虽然没有明显的理性认识,但他们却在感性的体悟中传达了自己朦胧的意识。体现在文本中就是他们在场景设置的独特性和他们所流露的都市情感中的“无家”情结。

新感觉派作家大多把故事发生的场景放置在最繁华、最喧嚣的地方。如电影院(施蛰存的《在巴黎大戏院》);跳舞场和夜总会(刘呐鸥的《游戏》),穆时英的《夜总会里的五个人》、《上海的狐步舞》、《黑牡丹》,《GRAVEN“A”》);咖啡馆或大酒店(穆时英《骆驼、尼采主义与女人》);赛马场(刘呐鸥《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等这些能耗费掉都市人过剩精力,能给都市人最兴奋、最刺激感觉的地方。这些貌似最热闹、最快乐的地方却充斥着无处不在的寂寞感。《游戏》中的男主人公说:“我今天上午从朋友的家里出来,从一条热闹的马路走过的时候,我觉得这个都市都死掉了。塞满街路上的汽车,轨道上的电车,从我的身边,摩着肩,走过前面去的人们,广告的招牌,玻璃,乱七八糟的店头装,都从我的眼界消失了。我的眼前有的只是一片大沙漠,像太古一样地沉默”[9]这种寂寞感和空旷感起源于都市人精神的空虚。都市是人口密集和满足现代人消费欲望的“圣地”,速度、色彩、喧嚣是它的主调。都市生活的高强度和快节奏以及不稳定的工作所带来的压力使现代人普遍患有精神忧郁症和神经分裂症。如施蛰存小说《魔道》、《夜叉》中的主人公都是典型的都市忧郁症患者。为了缓解精神的压力或消耗掉剩余的精力,他们不断拼命地寻找刺激。在三十年代的上海,由于受殖民文化的影响,许多消费娱乐方式都带有消极、颓废的因素。如《夜总会里的五个人》中,汇集在夜总会里的是美人迟暮的舞女黄黛茜,失了业的缪宗旦,失恋的郑萍,破了产的胡均益,怀疑论者季洁。他们在星期六晚上这个“上帝进地狱”,“法官也想犯罪”的日子,在“非洲黑人吃人典礼的音乐”声中,做了“五个快乐的人”,然而他们在生命的狂欢中却笼罩住死亡的阴影。四个为胡均益送葬的人是“做人做倦了”的黄黛茜,“有了一颗老人的心”的郑萍,羡慕死亡的缪宗旦和前途茫然的季洁,小说以“辽远的城市,辽远的旅程啊!”作结尾暗示了深远的意义。

新感觉派对都市环境和都市人的关注与描写体现了现代都市作家对现代都市人的生存状况和内在生命精神的直觉。“海派作品是以人类与生俱来的感悟能力作参照系的,透露了它们的创造者对人类生存处境恒久的兴趣。”新感觉派以现代心理学作为创作的理论依据,从人性的层面探讨现代人在现代社会中的生存境遇,把都市与人,物质的发展与人的生存,人的物质欲望和人的精神需求的相互依存又相互矛盾的关系纳入到自己文学的表现视野。他们对人性的关照更多的是从人的生命的层面,而不是从社会发展的层面挖掘人性在社会发展特别是都市发展的进程中所遇到的障碍和退缩。虽然新感觉派的人性关怀与都市批判并不具备清醒的理性意识,但这种对都市生命现状的思考却具有现代性的意义。在科学和技术突飞猛进发展的现代社会,人类不断用自己的才能和智慧、创造着侵没田园的摩天大楼,挤塞街道的现代交通工具以及令人振聋发聩的噪音。人类日益把自己逼进由钢筋水泥筑造的角落。因此,人类在异化环境的同时,也在异化着自己。新感觉派第一次把人的发展与都市化进程作为文学表现的范畴,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具有开创性意义。

三、何处是归程

与四十年代海派作家相比新感觉派小说呈现一种怪异的现象:“家”的缺失。新感觉派沉醉于都市迷人的风景线,喜欢聆听不协调的都市之音,他们往往把目光投注在“快乐王国”中不快乐的人,三十年代上海工商业的发展,物质的膨胀性发展对人的异化和扭曲令生活在都市边缘的新感觉派作家深感不安。都市发展对传统文明摧枯拉朽的破坏使他们无暇顾及充满传统伦理和爱情关系的家庭故事。正如穆时英所说:“你仿佛坐上1932年最新型的轿车从这条长长的商业街掠过,摇光电影,目迷五色,杂然纷呈”[10]城市的奇幻、怪诞、杂乱无章的景象给人零乱不安的感觉使新感觉派喜欢用粗暴的颠覆性语言来发泄他们对所处境况的焦虑和不满。“家”作为一个和谐安谧的充满伦理秩序和人文情感所在,它不是徘徊在街景中的新感觉派作家寄托文学理想的地方。新感觉派是一群都市漫游者。是十足的的浪子。“他们与人群是有距离的,而正是在他们疏离的注视下,城市被寓言化了。”[11]新感觉派笔下的失业者、失恋者、街头舞女等是都市风景的一部分。新感觉派对这些人群的关注是一种想象性的类型化表达。在他们身上寄寓了新感觉派对都市的整体情绪,其中暗示了新感觉派对都市文化的理解和阐释。

新感觉派对代表传统伦理的疏离衍生了他们的孤独感和漂泊感。“都市的‘梦游者’是穆时英笔下最重要的主题,这部分来自于一种疏离感,一种流亡者的心境——疏远了本乡本土,疏远了文化归属,日益属于城市之中”。[12]纵观新感觉派作家的人生经历我们可以大略寻迹到作家本人与他们所提示主题之间的因缘。刘呐鸥生于1900年,祖籍台湾省台南县新营,原名刘灿波。他自小生长在日本。他对日语的流利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母语汉语。他在日本学习期间广泛接受西方文化特别是西方文艺思潮的影响。这种多元文化的影响使刘呐鸥或多或少地疏离固有的文化归属。穆时英生于1912年,浙江总溪人,12岁时随父亲到沪后,在上海完成了中学和大学的学业。租界文化吹起的强劲“西风”把穆时英薰染成上海滩十足的洋场少年。再加上他父亲所经营的生意破产,家道中落,这种特殊的经历培养了他对都市既亲和又疏离的矛盾情绪。比起前两位,施蛰存受传统文化的影响要深远得多。施蛰存生于1905年,原籍浙江杭州,其父是清末秀才,担任过两江优级师范学堂的文牍。父亲在古典文学方面的修养给施蛰存一定的影响。从他的小说《上元灯》、《梅雨之夕》、《周夫人》等可领略了解他古典文学的功底。施蛰存在1922年中学毕业后考入杭州之江大学,后因参加非宗教大同盟,退学转入上海大学中文系就读。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和奥地利作家显尼志勒的影响善于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挖掘人物内心隐秘的世界。在都市小说中,施蛰存不像刘呐欧和穆时英那样截取都市生活的片断或摄取都市全景来表达他们对都市的感觉。他喜欢编织奇异怪诞的故事来揭示受到压抑的都市人的怪诞的行为和心理。

都市生活的经历使新感觉派越来越远离传统文化的影响,而都市发展与人的发展的矛盾又使他们不能取得与都市非常融洽的关系。西方文化的涌入和中国现代性文化的发展又让新感觉派获得了现代性批判眼光。因此,新感觉派总是站在传统文化与现代都市文化这间,既缺乏传统文人的归属感,也无法在都市社会中找到立足之地。

[1]王爱松.都市的五光十色——三十年代都市题材小说之比较[J].文学评论,1995(04)

[2][3][9]上海大学文学院中文系新闻学研究室.心理分析派小说[M].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0:355-359.

[4]刘呐鸥.都市风景线[J].文坛消息,1930(03)

[5][8]李书磊.都市的迁徒——现代小说与城市文化[M].上海:时代文艺出版社,1993:68-69.

[6]李书敏,袁平,蔡旭等.陆蠡穆时英散文小说选[M].重庆:重庆出版社,1999:554.

[7][12]李欧梵.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195;45.

[10]许道明.海派文学的现代性[J].复旦学报,1997(03).

[11]吴福辉.老中国土地上的新兴神话——海派小说都市主题研究[J].文学评论,1994(01).

Research on Cultural Spirit of New Sensational School

FENG Xianli, YU Huanchun
(Technician College, Zhejiang Industry & Trade Vocational College, Wenzhou, Zhejiang 325003)

New sensationalists depict cities as an object filled with power of personality, not only taking cities as the activity place of their characters, but also expressing their emotion for cities. The comprehension of new sensational school about cities is complex. On one hand, they show the shocking “marvelous spectacle of cities; and on the other hand, they spare no efforts to reproduce the weird and disharmonious views in cities. This phenomenon originates from the contradiction and conflicts between material and spirit, tradition and modernism.

new sensational school; city culture; cultural spirit

G02

A

1672-0105(2010)02-0071-04

2010-05-26

冯仙丽(1974—),女,河南驻马店人,讲师,文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代化文学。

book=75,ebook=46

周晓玲)

猜你喜欢

都市人都市文化
以文化人 自然生成
潜行水下 畅游都市
年味里的“虎文化”
Kiss and Ride
爱自己 你做到了吗
谁远谁近?
《向北方》中的压抑空间及都市人困境表征探析
穿越水上都市
威尼斯:水上都市
都市通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