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韩经济转型给我们的启示
2010-08-15广东省外事调研小组
广东省外事调研小组
日本区域经济一体化
尽管国际金融危机给全球经济带来了巨大影响与冲击,但是,经济全球化的步伐不会因此而停顿。日前召开的G20伦敦峰会表明,虽然新自由主义理念存在着许多不足,但是,市场机制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仍然得到广泛认同。广东要充分利用发达国家与地区在此次金融危机中的困惑与迷茫,按照经济全球化的要求抓住机遇乘势而上,加快完成产业结构的调整与优化,加快推进区域经济的一体化,加快提升广东的国际竞争力。
走访日本各界人士,我们发现,作为亚洲唯一真正意义上的发达国家,日本2008年人均GDP仅次于美国居世界第2位。在区域经济一体化方面,他们有着值得借鉴的成功经验。
一、日本的区域发展战略
(一) 日本的区域经济政策
二战后,日本政府通过确立战略性主导产业,利用其前向与后向的关联,推动产业结构整体升级,带动日本经济快速增长。
为了追赶欧美先进工业国家,提高国际竞争力,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日本重点发展重工业和化学工业。
1960 年,日本政府制定了旨在以重化工业发展带动国民经济全面起飞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提出了建设太平洋工业地带的设想。随后制定的《全国综合开发计划》更明确指出:工业的正确配置必须逐步向投资效率高的地区集中。为了吸引重化工业企业在太平洋沿海工业地带内投资设厂,日本政府采取了对这些地区的公共设施优先投资的政策,并采取了一系列减免税政策。斥巨资在这些地区大兴土木、填海造地、建设高速公路、新干线以及大批世界一流的大型港湾和码头,形成了四通八达的交通运输和物流网络。为实现集中开发,日本政府将投资重点放在“三湾一海”(即东京湾、伊势湾和大阪湾以及濑户内海沿岸)地区。
据统计,1968~1972 年政府投资占这些地区的投资比重达 65~70% ,其中在东京8个都府县的投资约占政府在全国投资总额的 40~46%。可以说,政府的支持是战后日本太平洋沿岸的地区得以迅速开发的重要条件之一。
20世纪70 年代的“石油危机”,促使日本政府采取一系列措施加快对产业结构的调整。包括减少原材料加工型产业的比重,将大量劳动密集型的加工组装产业转向劳动力资源较充足的地区发展。为节省能源,产业结构从劳动和资本密集型结构逐渐向技术和知识密集型结构转变。80年代以后,日本进一步推行科技创新立国的战略,积极开拓新能源技术、工业机器人、生物工程等新产业领域,使生产知识密集型的高科技产品成为日本经济的主要支柱。由于这类新技术产品追求质量高级化、体积小型化,工艺好、耗材少、产值高、成本低、竞争力强,具有轻薄短小的特点,因此不再像原来临海布局的钢铁等大型企业,以靠近港口为最佳选址条件,而是趋向于在机场周围建立中小型企业,从临海型产业向临空型产业转变。从而促进了工业布局在高精尖技术基础上的合理化分散,出现了一些新兴的高技术产业群区。在相关企业集聚的同时,产业分布却日趋分散。到了90年代,九州南部地区相继建立了以生产集成电路为中心的工业地区,九州被称为日本的“硅岛”。
(二) 日本的产业空间布局政策
由于国内空间与经济腹地有限,日本产业分布的特点是沿海布局,产业主要集中在太平洋沿岸地区:东起东京湾东侧的鹿岛,西至北九州,长达1000公里。其中包括京滨、中京、阪神、濑户内、北九州等五大工业地带,呈东西向的条带状分布,统称为“太平洋带状工业地带”。五大地带总面积仅占全国的24%,却拥有日本全国人口和企业的 60%,工业产值的75%,大型钢铁联合企业设备能力的95%和重化学工业产值的90%以上。战后新建的大量耗费原料的资源型工业,也基本集中在这一带,成为临海型工业区的典型代表。太平洋带状工业地带是日本和世界最发达的产业园区之一。
日本工业高度集中在这一带状地区的原因是:日本的工业原料、燃料主要依靠进口,产品也大部分依靠出口,面向国外市场是战后日本工业布局的基本出发点。太平洋沿岸的日本企业通过自动流水传递线,将进口的原料和燃料直接运入生产车间就地加工,同时,产品也通过邻近的出口专业码头运销世界各地。巨型船舶和深水良港成为了日本经济对外开放的重要载体。既节约用地、缩短生产周期,又能从中获得巨大的经济效益。
经过多年的快速发展,日本原有的工业地带已拥挤不堪,日本政府正考虑重新布局:
1. 向原有工业地带的四周及其内陆部分延伸。
2. 向消费地与最终市场扩展。
3. 向劳动力资源充足的地区扩散。
4. 在工业落后的地区进行布点,建立地方性工业发展的基地等。
此外,日本还大力在海外投资建厂,就地加工原料,然后将半成品运回日本。
(三) 日本的区域发展平衡政策
日本也存在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因此,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日本把促进地区间的均衡发展,消除经济布局中过密或过疏问题,缩小经济活动的地区差异,作为制定区域经济政策的主要目标,先后建立了规范的财政转移支付制度,实施了财政投融资政策及其他相关政策。
财政转移支付是日本用于缩小地区差距的一项重要手段。在市场经济国家中,欠发达地区的落后表现在诸多方面,其中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地方政府财力入不敷出,社会基础设施投入严重不足。财政转移支付作为一种重要的援助手段,对于欠发达地区改善社会基础设施,创造良好投资环境,缩小其与发达地区的公共服务差距,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日本的财政转移支付分为国家让与税、国库支出金和国家下拨税。国家让与税是从中央征收的国税中,按照一定的标准和原则,让与地方政府的一种税款。它是国家与地方共享的税收,是国家为调整因居民税负差别而产生的地方财力不均衡而设立的地方财政调剂制度。中央政府把税收的一部分下拨给地方,主要用于弥补相对落后地区财政收入的体制性不足。日本实行的财政转移支付制度,取得了十分明显的效果。如 1989 年高收入的东京地区财政能力指数是低收入的四国地区的 6.1 倍。实行财政转移支付制度后,两者差距大幅度缩小为1.5 倍。
日本还通过实施财政投融资的措施,充分发挥地方政府投资性贷款的作用,促进地区经济均衡发展。据了解,近年日本地方政府通过财政投资性贷款与发行公团、公库债获得的自筹资金,约占中央政府一般预算支出总额的 90%。为了促进地区经济发展,缩小地区间经济社会发展的差距,日本还建立了地区开发金融制度,以振兴落后地区的产业。贷款发放对象只限于特定地区的法人实体,主要针对部分欠发达地区。
为解决产业向东京过度集中的区域发展失衡问题,日本政府在国土综合开发的基础上,加大了对落后地区的开发力度。北海道和冲绳地区的开发就是成功例子。 1950 年日本政府在中央设立了北海道开发厅,并于同年制定了 《北海道开发法》。日本内阁自 1951 年以来,先后制定并实施了6次“北海道综合开发计划”,每一期计划都有明确重点和有限目标:
第1期计划 (1952~1962 年)的重点是交通、电力等基础设施建设和资源开发。
第2期(1963~1970 年)是基础设施和产业振兴。
第3期(1971~1977年)是调整产业结构和发展社会福利设施。
第4期(1978~1987年)是形成稳定的综合环境。
第5期(1988~1997 年)是形成综合竞争能力。
第6期(1998年以来)是环境资源平衡发展和形成自立能力。
成功的实践,为日本政府促进落后地区发展积累了有益的经验。
二、日本都市圈的改革和创新
(一) 财税、产业、技术的政策创新
日本政府对都市圈的财政政策分两种:一是中央职能部门通过国家项目对地方进行直接投资,主要用于国道、港湾和信息设施及都市特区的开发建设;二是通过财政转移支付,实施国家对都市地域发展项目的资助。政府对不同地域的特区改革实行不同政策:对边远欠发达地区如冲绳市、名护市等地的IT、金融及贸易等特定区域,给予减免税收、税金抵扣和产品保税等政策优惠。对东京、大阪等核心城市的特区改革,则遵循 “只给政策不给钱”的改革思路,主要通过都市圈内部的调整激发国民创造活力,鼓励地方政府和民间企业自主搞活经济。
日本通过立法和调整产业政策,打破政策壁垒,推动产业的高新技术化和减少企业的成本风险。2002年日本出台的《特区法》,使高新技术产业集聚的“生物医药产业群创造特区”、“信息技术特区”、“尖端技术产业创造特区”以及知识与技术集聚的“都市知识特区”,能够通过实现社会费用共担降低公共开支,改善治安环境,解除后顾之忧。我们此行考察的“神户医疗产业都市构想”就是产业政策创新的受惠者。
此外,对某些受限制产业,也采取了逐步开放的政策:包括准予股份公司参与公有民营的社会福利事业,简化地方政府和企业参与电信服务的审批手续,特区设施向民间企业有偿开放等等。
为推动科技创新,增强国际竞争力,日本确立了从科技立国向科技创新立国转变、从低技术密集型产业结构向高技术密集型产业结构转变的发展思路,明确政府在技术创新中发挥主导作用。以信息技术、生命技术、环境技术和纳米材料技术等高新技术产业作为扶持重点,先后出台了—系列鼓励自主创新的措施。国家拨款建立的风险财团,不仅直接向高技术风险企业投资入股,还承担债务担保。政府无偿地向创新企业提供人才、原材料和市场的信息咨询,以及法律、后勤保障等服务。
(二) 东京圈、关西圈发展的成功经验
建立以中心城市为依托,辐射和带动周边地区发展的都市圈体制,是日本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重要经验。在日本的调研中我们发现,东京、关西等四大经济圈,已成为日本经济生活的重要支柱。它们的经历和经验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1.东京都的“城市再生”
东京圈的面积仅为全国的3.6%,但人口却达27%,GDP更是全国的三分之一。作为二战后的日本新都,东京也曾出现人口过密,各种社会功能高度集中的问题。日本政府利用政策杠杆,通过规划引导,联手民间机构,成功地将“一极集中”向周边城市分流,包括限制工厂企业、大学的集中选址,实现首都与周边城市道路、交通设施的一体化、完善周边地区卫星城市建设、改善大气环境等等。在此基础上,日本政府计划再用7至8年的时间,实施城市再生工程,完善城市空间,提升城市的活力和竞争力。包括重新开发东京车站,完善大城市圈环状道路体系,强化核心城市圈的国际交流和物流功能,扩大人居面积,建立防灾体系,以及健全社会保障制度,应对解决日趋严重的人口老龄化问题等等,努力建设一个舒适和谐、可持续发展的循环型社会。
2.京滨工业区的“腾笼换鸟”
这个已有上百年历史的著名工业带,也有过“腾笼换鸟”的艰苦经历。这里曾集中了石油、化工、钢铁等重化工业和制造业。在20世纪50-60年代日本高速发展期,由于工厂、人口高度集中,京滨工业区地价飞涨,水源缺乏、交通混乱、污染严重、公害频生。它所在的川崎市更成了全国有名的公害城市。经历了“以牺牲环境换增长速度”的阵痛后,日本政府狠下决心,即使冒着“空洞化”的风险也要实现产业转型升级。关迁污染企业,严控企业排烟量,出台工厂限制法、工业再配置促进法和公害防止关系法,政府通过宏观政策调控引导企业向外分流,限制城市新增污染企业。历经二十年的整治,城市环境终于得到根本改善,吸引了一大批从事基础研究和产品开发的高科技企业和研究机构落户京滨,成功实现了产业转型升级。
3.关西地区的“广域联合”
为增强关西两府七县四市的综合实力,推动关西地区的重新崛起,2007年,日本关西地区成立了由各地行政首长组成的“关西广域机构”,共同研究解决邻近地区基础设施重复建设、产业同质化、企业恶性竞争,以及区域内社会资源合理配置和共享等问题,取得明显成效。关西各府县市联手成立了株式会社,共同建设管理关西国际机场;成立了以振兴关西学术研究、创造发布新产业新文化为目的的“关西文化学术研究城市”,由政府、企业和民间团体共同出资赞助开展学术研究;加强区域内交通、环保、防灾、旅游、科研、文化和其他基础设施建设的规划协调,实现了公共资源的共享。关西人率先尝到了区域经济一体化的甜头和便利。
“神户医疗产业都市构想”也是一个十分成功的例子。它是在港湾人工岛上修建的尖端医疗技术研发基地,通过产业、学校及政府间的合作,将被称为21世纪成长产业的医疗相关产业集中起来,成功吸引了130多家高科技企业和研发机构进驻。特别是即将实施的“知识集群形成事业”(第二期),将与大阪北部地区科研机构强强联手,建立“广大关西地区生物医学集群构想”,专注于尖端医疗与制药研究,最终形成关西生命超级集群。作为配套设施,人工岛还成立了“集群推进中心”,配备知识产权、基金、市场、和经营等多种人才,为进驻企业、研究机构提供一站式服务。它的成功经验对我省“知识城”建设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三、日本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启示
(一)充分发挥政府在区域协调中的作用
无论是日本还是广东,区域经济一体化都是经济全球化的使然,是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的产物。经济全球化必然导致市场全球化与竞争全球化,各国都在想方设法通过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提高本地区资源配置的效率,增强自身的国际竞争力。
日本虽然也存在区域经济一体化难题,但是,日本的国情与广东不同,日本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市场经济国家,地方政府并不直接参与经济活动。日本的资源配置主要由政府引导与市场主导来完成,低水平的重复配置问题主要也是通过市场竞争来解决。而珠三角的区域一体化首先需要解决行政区域间的协调问题。各级党委和政府应形成高度的共识,树立合作共赢的思想,充分发挥政府的协调引导作用。在中央和省委省政府的关心和努力下,珠三角地区的整体规划发展已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能否把握住这一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关键在于思路统一、狠抓落实。因此,建议借鉴国外的做法,由政府牵头成立专门的区域开发协调机构,研究制定明确的区域政策,细化产业分工布局,实现错位发展。同时,加大政府对相关区域基础设施建设的扶持力度,并提供完善的法律制度保障,充分发挥政府的统筹协调作用。
(二)不断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
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是确保区域经济发展后劲的重要环节。
广东虽然也有海港与航空港的资源优势,广东的重化工业也在沿海地区分布。然而,这些重化工业的布局,除了改善当地政府财政收入外,尚未真正发挥拉动当地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广东的重化工业布局与日本相反,呈现离散状态,产业的规模经济效益并不显著,至今没有形成像“京滨临海工业地带”这样的重化工业集群地区;
其次是与重化工业配套的基础设施不完善,未能形成便捷的陆海空交通物流网,导致广东的重化工业同样出现“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加工贸易格局;
再次是各地在区域经济发展中尚未充分注意培育相关的下游产业,重化工业不能象京滨临海工业地带那样得到本地深加工企业的市场需求支撑。
据了解,京滨工业区所在的日本横奈川县,集聚了众多的石油、化学与钢铁等原材料制造企业,还有不少金属、机械、化工与食品等下游加工企业。2007年京滨临海工业地带的工业产值占整个横奈川县的60%以上,其带动作用十分明显。因此,我们在重视发展战略性主导产业的同时,也要关注其上下游关联产业的配套发展,发挥带动作用,实现效益的最大化。
(三)努力缩小地区间的贫富差距
增长点的培育可能会导致区域发展新的不平衡,即便是日本也不例外。以经济密度比较,日本分为经济高密度、中密度与低密度三类不同的地区,其中最低的北海道与最高的东京都,经济密度相差达165倍。但是,以人均收入水平比较,日本各地的发展水平差距并不悬殊,即使最高的东京与最低的冲绳相比,差距仅在1倍左右。
从日本的经验看,一次分配主要解决效率问题,在一次分配中政府不应太多干预,政府的干预只会让资源低水平重复配置。但是,政府在二次分配中应十分注重公平问题,如果没有强有力的二次分配,贫富差距只会不断扩大。日本政府就是通过财政转移支付手段,有效缩小区域间的人均收入水平差距的。
在珠三角地区实现经济转型以前,珠三角与环珠三角地区的发展水平落差可能会进一步扩大。因此,在继续加大对环珠三角地区经济发展的政策扶持力度的同时,还要充分利用财政转移支付的手段,逐步缩小地区间因为区位优势不同带来的贫富差距。
(四)重视培养高素质、实用型人才
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各个领域的竞争日趋激烈,取胜关键在于人才。无论在日本的城西大学,还是闻名中外的早稻田大学,我们都深深感受到日本对人才培养的重视。
据统计, 2007年日本R&D经费占GDP比重居世界第一位。近年日本先后出台了一系列人才培养计划:包括 “240万科技人才开发综合推进计划”。目标是到2006年,培养精通信息技术、环境、生物、纳米材料等学科的尖端科技人才240万,确保企业需求的具有实战能力的技术人才,从根本上改变大学现有教育体制; “21世纪卓越研究基地计划”每年选择资助50所大学的100多项重点科研项目,目的是要建立一流的人才培养基地,在取得重大国际领先科研成果的同时,让一批世界顶尖级人才脱颖而出。“科学技术人才培养综合计划”目标是培养富有创造性的世界顶尖级研究人员;培养社会产业所需人才;营造能吸引各种人才,并使他们充分发挥才能的环境。日本政府还很注意吸引国外优秀人才。据了解,目前在日本的科学城筑波就有近千名中国学者。
广东省要贯彻落实珠三角发展规划纲要,人才是关键。目前,广东已与欧美和亚洲十多所著名高校建立了人才培养的战略合作关系,输送了大批国有(民营)企业高级管理人员和政府官员出国学习深造,着力培养高素质的跨世纪人才,取得良好效果。今后还要加大工作力度,继续珍惜和利用外事资源,进一步加强与外国著名高校和研究机构的联系与合作,坚持走出去请进来相结合,不断拓宽科技教育国际交流和海外高层次人才培养的渠道,努力培养一大批具有国际视野的高素质实用型人才。
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日本一度扮演着率先承接美国先进技术带动整个东亚经济发展的领头雁角色。作为后来者,韩国正处在追赶时期。从日、韩两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来看,韩国较成功的经济转型为其部分取代日本奠定了基础。
2008年广东经济总量在5000亿美元左右,人均GDP约5000美元,大约只有韩国当前发展水平的一半,如果考虑人均GNP,现在的广东与当年转型起步阶段的韩国应该处在同一发展水平上。在总体上韩国属于东方文化范畴,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韩国等率先发展国家的转型经验,对于广东探索“科学发展、先行先试”有着重要借鉴意义。
韩国经济转型
一、从韩国工业化进程认识广东转型
在整个东亚地区,韩国的经济转型是比较成功的案例,韩国的工业化进程展示了广东转型未来可能的发展路径。韩国面积不足10万平方公里,人口约4800万,两者均比广东少一半,但经济总量却比广东高1倍,2008年在1万亿美元左右,人均GDP比广东高4倍,2008年已经突破2万美元大关。
在韩国政府的高级智囊机构 — 韩国开发研究院,我们了解到韩国近三十年产业转型升级的艰辛历程。从1961年到1973年这12年间,是韩国工业化重新起步的阶段,韩国主要从事的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并且通过出口拉动经济增长,类似广东改革开放前20年走过的道路。
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后,韩国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出口遭遇困难,韩国政府逆势而上提出了经济转型的要求,具体表现为从劳动密集型转型到以汽车、机械、造船、电子等重化学工业。此前韩国没有真正的汽车产业,更多是将日本丰田汽车的零部件进口组装与销售,从1974年韩国开始了国产汽车的研发。著名的韩国三星电子也是在1973年成立。为了解决重化工业发展所需的大量资金,政府出面担保向外国金融机构贷款。面对人才与技术力量的不足的困境,韩国成立了多所工科方面的大学,并且建立了韩国科学技术院(简称KAIST),主要用于加强国家技术方面的力量,研究人员主要来自国外留学生,为了吸引这些高端人才,韩国政府想方设法为他们创造优越的生活与工作条件。此外,1971年由当时的朴正熙总统提议成立了韩国开发研究院(简称KDI),主要承担国家转型的发展规划与计划制定。为推动重化工业快速发展,韩国学习前苏联发展经验,分别在釜山附近先后设立了以机械、汽车、造船、钢铁等产业主题园区,同时兴建了从首尔到釜山的京北高速公路。
在经济转型中,传统产业如纺织业并没有遭遇简单的淘汰。相反,传统产业的出口为新兴重化工业的发展积累了资金。 我们注意到,韩国的不少重化企业都是从纺织业起步的,如三星就是以纺织业出口积累的资金发展电子产业的。
从1973年到1980年,韩国的经济转型有了较快的发展,但是,在随后发生的第二次石油危机(1980年)中,韩国经济遭受了重创,企业的产能利用率不足,外债居高不下。当时如果没有日本的金融援助,韩国经济存在着破产的危险。为此,韩国政府采纳了KDI提出的建议与对策:首先是继续推动韩国产业结构调整,主要是大力发展汽车产业、造船产业与电子产业;其次是通过开放市场鼓励企业竞争。韩国政府在1981年宣布了“公正交易法”,1983年全面放开外国产品的进口,通过竞争促进企业加快转型。1985年由于日元的升值,韩国的输出再次出现大幅上升。但到1987年,随着民主化的推进,包括企业员工工资等成本明显提高,到20世纪90年代因为中国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大量出口挤占了韩国产品出口市场份额,韩国经济再次遭受了重大打击。1990年到1995年间韩国很多企业倒闭,劳动密集型小企业与纺织类产业基本退出市场,韩国成为处在日本与中国之间的“三明治”面包。
20世纪90年代是韩国大企业发展迅速,中小企业极其困难的时期。由于大企业拥有市场定价的能力,为了降低在员工方面的支出,大企业把一些生产项目外包给中小企业,利用中小企业低廉的劳动力,大企业获得了丰厚的回报,韩国的中小企业则因利润的减少呈现日益萎缩趋势。另外,中国的发展,也给韩国大企业提供了更大的市场选择与发展空间。可以说,20世纪90年代韩国大企业之所以有快速的发展,主要得益于韩国中小企业和中国经济发展的支撑。韩国逐渐由最终产品生产国转变为中间产品输出国,韩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近年来呈现不断扩大趋势,表明韩国已经摆脱最终产品生产国的角色,正在成为东亚中间产品市场的主要输出国。
值得关注的是,韩国是依靠自主创新与继续开放解决自己“三明治”困境的。目前,韩国R&D投入占GDP的比重已经达到了3.1%,排名世界第三,仅次于日本与芬兰,增长速度全球第一,其中,研发经费的60%来自企业,20%来自科研院校,20%来自政府投入。此外,在不断提升自主研发能力的同时,韩国政府鼓励企业从日本等国购买高端技术与先进设备,在引进的基础上积极消化与吸收,并用出口(对中国)带动进口(从日本),最终实现了韩国自主创新能力的明显提高。1998年的金融危机促进了韩国的继续开放,重点是金融领域的深化改革,主要通过引入国外金融机构参与国内市场的竞争,促进韩国的金融机构提升自己的效率,政府借此割断了与大企业的“脐带”。2008年妥善应对国际金融危机表明,韩国的继续开放是成功的。由于大企业的负债明显减少,韩国经济并没有因此遭受重创。但是,预算硬性约束也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导致大企业向新兴产业投资的明显减少,经济增长步伐放缓。在1998年以前,韩国与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不相上下,其后韩国经济增速逐步下滑,中国经济则呈现持续增长的态势。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看出,二战以后的韩国工业化发展道路经历了以下两个阶段:首先是工业化的起步阶段(1960~1980年),该阶段在总体上属于粗放型发展的工业化初期,其中1960年到1973年以劳动密集型、比较优势与出口拉动为基本特征,从1973年到1980年则以重化工业发展为主,完成了以企业为主体的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向汽车、电子产业的转变;其次是工业化的转型阶段(1981年-现在),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工业化中期,面临的主要任务是发展方式的转变,如何摆脱“三明治”式的困境是韩国政府需要解决的主要挑战,从韩国的经验看,在这一阶段,坚持不断开放,通过经济全球化提升自主创新能力是关键。
广东当前正处在类似韩国1980年前后的发展阶段,尽管国际与国内形势已发生变化,但是,面临的挑战具有一定同质性。需要指出的是,韩国经济转型并非一促而僦,而是用了近30年时间才取得显著成效。因此,广东的经济转型也要有长期奋斗的心理准备。
二、韩国经济转型取得成功的经验
在对韩国相关人士的访问中,给我们留下最深启迪的主要有以下三件事:市场开放、大企业培育与政府作用。
韩国的工业化起步是在国内市场封闭的前提下进行的,而韩国的经济转型,特别是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则是在开放型经济条件下实现的。对于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发展,何时开放如何开放十分重要。
韩国的对外开放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事情。此前,由于朝鲜半岛局势紧张,很少有国际产业资本愿意去韩国直接投资,更多是通过向美国、日本与欧洲国家贷款并引进设备发展民族工业,这一点与广东有天壤之别。换言之,韩国一开始走的就是以民族工业为主导的内源型经济发展道路。当时的韩国经济增长缓慢,并且外债累累不堪重负。为了解决工业化初期的资金不足,韩国政府不惜以国家名义担保向外国金融机构举债,引发在野党的强烈反对与政治上的急剧动荡。
实践证明,在对外开放的同时,必须重视保护和扶持民族工业的发展,不能忽视自主创新和技术研发。
韩国的现代与大宇两大企业发展的不同命运可以较好地说明这一点。1973年朴正熙总统要求韩国汽车企业必须百分百自己生产与研发,由于企业的私有化,国家只能通过税收优惠与利息减免进行鼓励。当时现代与美国福特、大宇与通用正在考虑合作事宜。由于美国企业的要求苛刻,现代选择了自主研发,大宇则接受了外资合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宇出现了两个问题:一是通用给大宇的技术一直是落后的低端技术;二是大宇汽车想出口东欧市场又被通用拒绝,通用总部只允许通用在东欧的合资公司向东欧市场输出产品。大宇因此没有太大的发展,最后在1998年金融危机中倒下。现代虽然遭遇了许多困难但走上了自主创新的道路,最后成为韩国汽车产业享誉国际的知名品牌。
与韩国不同的还有广东的产业组织问题。为了不断提高国际竞争力,从工业化的起步阶段开始,韩国政府就十分注重对民族大企业的培育与扶持,特别是在企业的起步阶段,不惜以政府名义担保,在资金、人才、技术与市场上给予特殊照顾。
1973年韩国政府为了鼓励企业从传统的纺织业转向重化工业,就给予了许多优惠条件,采取减少税收与低息贷款的政策。从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中期,政府很多研发经费都向大企业倾斜。在经济出现困难的大企业无法偿还银行贷款时,政府都会在背后支持。企业在新兴产业投资失败时往往由政府买单。直至这些民族企业能够站稳脚跟参与市场竞争后,政府才酌情退出市场,通过开放市场促使大企业参与国际竞争。韩国的实践表明,一国的国际竞争力首先表现在本国的大企业上,只有大企业才可能代表一个国家与地区参与全球竞争。只有大企业才有能力持续跟踪甚至走上技术创新的最前沿。也只有大企业在自身强大后,才能真正带动中小企业的发展。在民间曾经戏称韩国是“三星国家”,足以表明大企业在韩国经济甚至政治上的地位与份量。
广东当前也存在着本土企业不大也不强的问题。究其原因,主要是我们对民营大企业的认识存在局限性。在国有企业机制转换困难的前提下,各地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往往更愿意扶持外资企业,因为外资企业可以在较短时期内给政府带来GDP与税收的增长。由于本土企业难以做大做强,外资企业更多属于外资在广东的外包生产车间,广东的产业组织是低水平的,导致企业间的关联带动作用比较有限,特别是在汽车与电子产业领域,大企业对当地经济的拉动作用比较有限。
韩国的发展经验表明,无论是工业化起步阶段还是经济转型时期,地方政府的作用都不可小视。在工业化初期,由于原始资本的积累需要一个较长的时期,韩国政府利用手中的权力积极扮演了推动经济快速发展的角色,政府主导有利于韩国工业化初期困难的解决。然而,随着经济转型,韩国的民主化取代了原来的独裁政权,市场的开放取代了市场的封闭。民主化与经济增长呈现倒U型关系,推行民主化初期,经济增长与民主化同步发展。经过一定时期后,经济增长与民主化发展渐成反比。韩国学者的解释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社会的利益诉求开始呈现多元化,经济增长已经不再是唯一追求,虽然减缓了经济增长的速度,但社会从此进入了一个多元发展的时代。我们由此可以得到一个启迪:政府职能的转变必须着眼全局,突破局限于经济增长的单一思路,坚定不移地走多元发展、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三、从韩国的困境看广东的发展机遇
在此次调研中,我们注意到,影响当前韩国经济发展的仍然是“三明治”困境。从整体上看,韩国处在美国、日本的技术优势与中国的廉价成本优势之间,随着美日经济的疲软与中国经济的崛起,韩国经济虽然在市场上部分取代了日本,但仍然遭遇来自中美两极的优势挤压。在与韩国学者的交流中可以深切感受到,在东亚地区的产业分工中韩国虽然稳居老二的位置,但是,中国的崛起,特别是沿海地区包括广东的自主创新能力提升,对韩国经济发展构成了竞争。此外,令韩国当局困惑的还有未来新兴产业发展方向不明朗。以汽车为主导产业的重化工业长周期高潮已经过去,汽车产业的重心先后从美国转向日本再转向韩国。发达国家对未来产业发展的路向仍不明晰。在调研中我们发现,无论是韩国还是日本,绿色技术(GREEN TECH)似乎是两国技术创新试图重点突破的领域,其中包括绿色能源与环保技术。但是,这些技术与产业能否支撑全球经济新一轮发展,人们仍然心中没底。
我们认为,美国、日本,韩国等发达国家对未来产业发展的困惑与彷徨,正是广东赶超的最好机会。随着技术的溢出与突破,包括汽车与电子产业的重心最终肯定会向发展中国家与地区转移。率先发展的国家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通过核心技术的保护推迟这种转移。
更重要的是,虽然在汽车与电子产业领域,广东当前仍然落后于美国、日本与韩国。但是,在新兴的绿色技术领域,广东与韩国的差距并不太大,关键是我们的自主创新能力还不太强。如果能够尽快解决自主创新中的一些重大问题,广东在未来的新兴产业领域完全有可能实现弯道赶超。因此,我们不应当始终停留在他人的后面学习与模仿,广东要花大气力研究未来全球产业发展的趋势,抓住机遇乘势而上,在转型中创新,在创新中实现转型!
为充分利用外事资源,加强国际战略研究,更好地服务广东省中心工作。2009年4月,广东省外办主任傅朗率广东省外事调研组深入日韩和东盟地区,就深化广东与东盟合作,以及日本区域经济一体化和韩国产业转型升级经验等开展国际调研,搜集了大量第一手材料。本期特摘要转载调研成果报告的部分内容,以飨读者。
—— 编 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