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谎言不能承受之重
2010-08-15单士兵
■ 单士兵
权力谎言不能承受之重
■ 单士兵
“一句真话能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俄罗斯作家索尔仁尼琴的这句话打动过无数人的内心。只不过,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要真正打通被民意苦苦诉求的那条“讲真话”的路径,似乎仍有重重的阻碍。
“讲真话”,这样一件本属常识范围内的事情,近来却不断被捧场热议。人们不禁要问,这三个看似直白平淡,却兼具道德、政治、思想等多种内涵的文字,在我们社会的变迁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嬗变?又折射出怎样的社会生态、官场规则?
前不久,《南都周刊》一篇名为《谁在讲真话》的深度报道清晰地盘点了近来有关“讲真话”的尴尬情境,让人们看到中国各个阶层在各种领域内,围绕“讲真话”这样的诉求,曾进行过太多的努力与试探,但最后往往还是会陷入令人失望的境地。在这篇报道中,有这样的建议,比如白岩松说,“当你不畏惧的时候,就会说真话”;六六说,“希望我们的人格能统一”。
问题是,谁能轻易说自己真的无所畏惧?老子曾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句话说得不仅是勇气,更有悲情。悲情就是缘于代价的沉重。过多寄望于以“民不畏死”的代价来实践讲真话的诉求,太奢侈,也不现实。在贵州省瓮安事件发生后,贵州省委书记石宗源痛定思痛:“瓮安不安,老百姓不敢讲真话,是我们的责任。”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权力制造出强大的压抑与紧张,导致人们不敢说真话呢?
在权利与权力的博弈中,权力曾经制造出重重的障碍,让真话与真相无法展示于公众面前,在公众内心植入强大的无力感。比如,3个月前在江苏省东海发生的父子自焚阻止强拆事件中,连自焚者的遗体都被权力部门移走,连当事人的亲属都被送至野外看管。对真相的回避,对公民话语权的剥夺,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可以让谎言拥有自由生长的空间。
在稀薄的讲真话的土壤之中,在频繁为一句真话支付过多代价之后,麻木中庸也就成为一种重要的个体生存姿态,人们越来越像是“联系松散的土豆”,这也使个体维权经常处于尴尬的地位。这种民众“说真话”的逼仄空间,其实寓意着空话、套话、谎话已经形成了极其强大的话语霸权。
继年初《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及报社公开挑战山西省卫生厅的权力公信之后,前不久昆明市五华区政府就“城管部门在执法中与违法占道经营者发生纠纷事件”召开新闻发布会,由于一些说法与记者表述的内容不符,也招致出席发布会的《生活新报》编委当即表示强烈抗议。这种挑战与抗议,意味着权力谎言已经成为社会无法容忍之痛,全社会对“讲真话”的诉求已处于空前激烈的阶段。
一个充斥着谎言的社会是可悲的。在今年“两会”期间,连全国政协常委张维庆都感叹,当高官20年“觉得讲真话越来越难”,而倪萍委员则干脆说:“我爱国,我不添乱,从不反对或弃权。”这样的现实与逻辑,其实也直接揭示了现在很多权力阶层处于六六所说的“人格分裂”状态。当社会把大量关乎民生福祉与公共利益的责任,托付给很多“人格分裂”的群体,这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警示,谁也无法预期这样的权力何时会温顺,何时会暴蛮,何时能守规矩,何时会变得疯狂。
巴金曾说:“只有讲真话,才能认真地活下去。”的确,人人都需要讲真话。但政府官员更需要讲真话,因为讲真话是权力的底线。太多的权力不说真话,其实就是最大的社会不理性。特别是在那些涉及公共安全与权利福祉的问题上,如果没有讲真话与听真话构建起的制度通道,一边是民意得不到应有的尊敬,一边是公众的知情权得不到及时的满足;在这样的情况下,权力就只是活在自己的任性中,随意践踏公民权利的现象就会时常发生,导致公众内心聚拢起的浓厚积怨无法得到及时释放。在近些年发生的许多群体性事件中,之所以会出现那么多“帮闲”与“不明真相的群众”,说到底,是因为权力在一次次讲述“狼来了”的谎言之后,招致强烈的信任危机,成为了民意仇视的对象。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古人早就阐述过的道理,只是今天依旧未能成为权力普遍信奉的真理。当一些权力在谎言的“人格分裂”中慢慢沦陷于人性与法治的黑洞,再去简单诉求那种说真话的道德回归,显然已是无力回天。
如果对那些不能在民主与法治的轨道下运行的权力继续姑息纵容,任由他们依据编织的谎言去维护自身利益,那么整个世界就会因为缺少真话和充斥谎言变得让人无所适从。如此这般不能活在真实中,恐怕谁也不敢说自己不会成为谎言的受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