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康有为的“大同”思想与世界化

李 靳

（安徽大学 230601）

浅析康有为的“大同”思想与世界化

李 靳

（安徽大学 230601）

康有为的“大同”思想是中国近代最详尽的论述空想社会主义的理论。在《大同书》中，康有为向人们描述了人类社会如何过渡到“乌托邦”以及“大同”社会的生产生活方式等。与以往的“乌托邦”思想不同的是，康有为将中国古代的“大同”思想与西方近代理论相结合，创立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大同”的蓝图（即我们今天所说的世界化）。

康有为 大同思想 世界化

在中国近代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三次关于“乌托邦”式的思想理论浪潮。这包括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运动时的农业式“乌托邦”，以《天朝田亩制度》为代表；康有为领导的维新变法时的“大同”式“乌托邦”，以《大同书》为代表；还有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时的三民主义式的“乌托邦”。而这其中以康有为的《大同书》意义和影响最为重大。梁启超称赞康有为的《大同书》是“其火山大喷火也，其大地震也”。这足以证明康有为之“大同”思想的影响力。

一、思想渊源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就一直有“天下大同”的思想。它一直影响着中华民族直到近代。在《礼记—礼运》篇中就有关于这方面的描述：“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性。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而到了近代，康有为附会儒家公羊派的“三世说”，将人类历史表述为三个阶段，即由“据乱世”到“升平世”（小康），再到“太平世”（大同）。与孔子将“大同”世界理解为美好的、值得怀念的过去不同的是，康有为认为“大同”世界是人类的未来。由于人们生活在“据乱世”，“太平世”一时难以达到。人们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追求“升平世”。这样一来，康有为就轻而易举的将西方的近代理论（这包括进化论、民主、自由等）融入自己的理论。

康有为的“大同”思想中既有中国传统文化的成分，又吸收了西方诸多近代的思想理论。康有为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社会理想。这不仅表现在他的思想仍然称为“大同”，更重要的是康有为继承了孔孟的人性本善的思想。而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论基础就是仁爱精神。除此之外，康有为还吸收了西方达尔文的进化论、卢梭的天赋人权说，以及自由、平等、博爱等近代化思想。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一书中将《大同书》的内容曾概括为如下几个方面：无国家，全世界置一总政府，分若干区域；总政府及区政府皆由民选。无家族，男女同栖不得逾一年，届期须易人；妇女有身者入胎教院，儿童出胎者入育婴院；儿童按年入蒙养院及各级学校；成年后由政府指派分任农工等生产事业；病则入养病院，老则入养老院；胎教、育婴、蒙养、养病、养老诸院，为各区最高之设备，入者得最高之享乐；成年男女，例须以若干年服役于此诸院，若今世之兵役然；设公共宿舍、公共食堂，有等差，各以其劳作所人自由享用；警惰为最严之刑罚；学术上有新发明者及在胎教等五院有特别劳绩者，得殊奖；死则火葬，火葬场比邻为肥料工厂。

从梁启超对《大同书》的概括之中，我们不难看出康有为的思想中既有上古圣人的“大同”追求，又有近代资本主义政治、经济、文化等理论的缩影。正因为康有为将中国与西方的乌托邦思想的完美融合，才使得《大同书》成为不逊于《太阳城》和《乌托邦》的不朽之作。

二、“大同”思想与世界化

不同与其他的“乌托邦”思想者的是，康有为的“大同”思想里面有着世界化的理想。康有为不是单单为了中国的未来而做出规划，更是为全人类指出一条道路，并且是在道德上的谋划。

在《大同书》里，康有为认为人类所遭受的苦难都是由不平等的社会制度造成的。他总结了人类苦难的九条根源：“一曰国界，分疆土，部落也；二曰级界，分贵、贱、清、浊也；三曰种界，分黄、白、棕、黑也；四曰形界，分男、女也；五曰家界，私父子、夫妇、兄弟之亲也；六曰业界，私农、工、商之产也；七曰乱界，有不平、不通、不同、不公之法也；九曰苦界，以苦生苦，传种无穷无尽，不可思议。”对于如何让去除这九条苦难，康有为也做出了回答：一去国界，消灭国家；二去级界，消灭等级；三去种界，同化人种；四去形界，解放妇女；五去家界，消灭家庭；六去产界，消灭私有制；七去乱界，取消各级行政区划，按经纬度分度自治，全球设大同公政府；八去类界，众生平等；九去苦界，臻于极乐。康有为倡导人们去苦以求乐，只有大同世界才是有乐无苦的“极乐世界”。根据达尔文的进化论，大同世界的实现是必然的；根据中国儒家学说，尤其是在道德上，大同世界的实现是当然的。他认为人有“不忍之爱质”，“不忍之心”是世界“大同”实现的主要力量。中华民族的伟大，中华文化的伟大就在于我们创造并维持了这种“爱人”，“不忍”的传统。以这个传统为中轴，我们能将仁爱的精神扩大并传播到世界各地。

康有为将中国传统思想中的仁爱思想扩大到世界范围，让爱普度众生。这颇似现代西方媒体所宣言的基督教的普世精神。当我们还在赞叹基督教的普世精神时，我们却已然遗忘了在100多年前的康有为已经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康有为在《大同书》中将孔子世界化了。孔子不仅仅是中国人的导师，更是全人类的导师。孔子的儒家思想，特别是道德思想更可以成为全人类所信奉的理论。这样一来，人类的苦难便可以少了很多。战争、饥饿、贫穷都可以避免。

康有为还提出了无国界的观点。在他看来，人类将有一个世界国来统一全球，而这个世界国最终也将消失。在康有为所规划的“大同”世界国之中，国家由一个民主政府所领导，政府由世界议会选举出来，所有人都是世界公民。社会没有民族、阶级、亲戚之分，社会生产制度是一个没有任何资本主义弊病的机器化大生产。康有为认为有了国家和国界之分是导致战争的重要原因之一。“及有国，则争地争城而调民为兵也，一战而死者千万。”人类若要享受长久的和平就必须要消亡国家，从而达到世界“大同”。“今将欲救生民之惨祸，致太平之乐利，求大同之公益，其必先自破国界去国义始矣。”“欲弭兵而去国，天下为一，大地大同，岂非仁人结想之虚妄哉？”而达到世界“大同”将要有三大步骤：第一，建立一个世界议会，制定国际法，统一度量衡和世界语。这个世界性的立法机构拥有相当大的权力，甚至可以调动某个国家的军队。康有为曾设想让一些小的国家联合起来组成大的邦联。第二，建立世界政府。这个政府由世界议会选举产生。各国开始裁军，成立国际军队。各国都是世界政府下的邦国（这类似与美国的联邦政府）。第三，消除邦国，最终消除国家，达到世界“大同”。经过几百年的世界政府，各国家主权削弱，取消国家可谓水到渠成。在国家消失后，世界将被划分为100度，每一度设立一个与中央政府类似的地方自治机构。在此情况下，人人平等，皆为大同社会之成员，人人都能享受福祉。

康有为在《大同书》中还提到了无人种差别的观点。世界大同之后，人人平等，皆为兄弟姐妹，种族偏见将无所遁形。虽然世界各地之人因地理环境等因素的影响使得人种之间有差别，但是在生理和心理性格上并无区别之处。“凡印度、希腊、波斯、罗马以及近世英、法、德、美先哲之精英，吾已啜之，饮之……魂梦通之；与万国之元老、硕儒、名士、美人，亦多执手接茵，联袂分羹，而致其亲爱矣。凡大地万国之宫室、服食、舟车、什器、政教、艺乐之神奇伟丽者，日受而用之，以刺触其心目，感荡其魂气。其进化耶，则相与共进；退化则相与共退。其乐耶，相与共其乐，其苦耶，相与共其苦。”

三、小结

从康有为的《大同书》中，有许多关于世界化的思想。“大同”不仅仅是中国的“大同”，更是全世界的“大同”。除了康友著述的《大同书》外，孙中山曾经手书“天下为公”，毛泽东在《咏昆仑》中也有“环球同此凉热”的诗句。对比中外思想家在关于乌托邦的论述中，我们可以发现有着明显的不同。西方的乌托邦思想家虽然厌恶竞争给社会带来的种种弊端，但他们在骨子里仍然是赞同竞争的。而对于中国的乌托邦思想家，尤其是康有为，其“大同”思想的精神内核是“仁爱孝悌”，以道德来感化世界。在资本主义黄金时代的康有为能发现欧洲在精神上匮乏以及资本主义文化所潜伏的危机（一战就是很好的证明）下，康有为意欲通过道德的感化来改造世界和全人类。我们不得不佩服他的远见卓识。在《大同书》中，康有为不但抨击中国的传统社会制度，还批评了西方社会的种族歧视和贫富分化。康有为对于中西方一视同仁，他的普世思想和世界化的理想可见一斑。但是，康有为要普及并非真理，而是制度。正如萧公权在《近代中国与新世界：康有为变法与大同思想研究》一书中所说的：“他要求灭华灭洋以彻底改造人类的制度。唯有如此才能建造大同社会——世界化的最终结果。”

［1］康有为.大同书［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

［2］萧公权.近代中国与新世界：康有为变法与大同思想研究［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

［3］刘健清，李正亚.中国近现代政治思想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3.

［4］傅兰雅.佐治刍言［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王联.世界民族主义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6］张旭东.全球化时代的文化认同：西方普遍主义话语的历史批判［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7］应克复，金太军，胡传胜.西方民主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8］［美］莫里斯-麦斯纳.张宁，陈铭康等译.马克思主义、毛泽东主义与乌托邦主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9］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