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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中国传统史学政治化的成因

2010-08-15王天真

黑龙江史志 2010年21期
关键词:史官史家政治化

王天真

(安徽师范大学 社会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0)

浅析中国传统史学政治化的成因

王天真

(安徽师范大学 社会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0)

中国的传统史学是一种高度政治化的学术,这与传统史学源于政治、我国古代史官制度的发达、传统“资治”“垂鉴”史观的影响以及传统史学所处的政治环境有很大关系,本文即是从以上几方面对中国传统史学政治化的成因作了简要分析。

中国 传统史学 史官 成因

K09

A

梁启超曾说:“中国于各种学问中唯史学为最为发达,史学在世界各国中唯中国为最发达。”[1]的确,中国历代史籍之宏富,史家之众,史书体裁之多样,史事记载之绵延不断,当为世界所罕见。这样发达的中国传统史学有一个显著的特征——即高度政治化,这不仅表现在代古代史籍的内容偏重政治史,以致历来都有“二十四史实为二十四姓之家谱”、“二千年之史皆言治乱兴亡之由,实为皇帝的政治教科书”等等论说,还表现在传统史学与封建王朝政治统治的密切关系方面。以往史学界对传统史学政治化特征的表现关注较多,而对其形成这一特征的原因问题则鲜有专论。立足于此,本文拟从传统史学的起源及传统史家的身份、传统史观的影响、传统史学所处的政治环境三个方面对传统史学政治化的成因问题进行简要分析,以求教于大方之家。

一、传统史学的起源及传统史家的身份

中国传统史学天生就与政治有着密切关系,这从传统史学的起源以及传统史家的身份上就能找到明证。“史”字在甲骨文中就已出现。《说文解字》对“史”的解释为:“史,记事者也,从又持中。中,正也。”可知,史为掌管文献记载的一种官职。王国维《释史》曰:“史为掌书之官,自古为要职。”[2]柳诒徵认为:“《周官》释史曰:‘史掌官书以赞治。’此为吾史专有之义。由赞治而有官书,由官书而有国史。”“史掌全国乃至累世相传之政书,故后世之史,皆述一代全国之政事。”[3]这段话揭示了为什么我国古代史籍详于政治记述。那是因为传统史学兴起于史官对国之大事的记载,在文明草创时期,“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故当时的史官记载任务较为简单,所谓“左史记言,右史记事”是也,后来文明日进,国之大事日益繁杂,史官的记载任务也增多,但仍有一个中心即国家的政治大事。既然史籍兴于史官的记载,而史官所记乃国之大事,那么我国历代史籍详于政治而略于其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以上谈的是传统史学的起源问题,再看传统史家的身份。我国古代的传统史家并非纯粹的史学工作者,他们的身份是——史官,不仅记载政事,同时还参与政治。如白寿彝先生就曾指出:“‘史’不止是一种官职,而且是有多种分工的官职。……他们的职务范围远比我们现在所理解的历史工作者任务宽泛得多,而且还具有一定的政治权力。”[4]我国的史官制度甚为发达,甲骨文中出现的“史”、“太史”、“内史”、“作册”、“尹”等名称,当为商代的史官。在西周有太史、内史、史正等史官。东周有大史、小史、左史、右史、内史、外史、守藏史、柱下史等史官。汉代史官有两大类:一类先为中丞,后为兰台令史,专掌史料图籍;一类为太史令丞,专掌疏记撰述。魏晋至隋,注记和撰述初隶中书省,后归秘书省,继而分隶秘书、门下两省。唐朝设立史馆修史,专收前代史料,纂修前代历史并明定此为正史,这一制度,一直沿袭至清代。宋代设起居院,修起居注,设日历所,修纂日历,设实录院,修纂会要,加上修纂国史的国史院,其史官机构之庞大与完备,超越先前各代。辽金元及明清史官制度大体与宋相同。那么,传统史家身为政府官员,就必定要为国家政治统治服务,而史官履行职责的方式就是通过著史来关注民生国要,总结历史经验,以供统治者借鉴,这是他们参与政治的一条途径。正如有学者所说:“史家的身份为史官,这一特定的角色定位,决定了史家必须是政治统治意志的忠实贯彻者。由史官编撰的众多史著,始终以统治者在激烈的政治冲突中用以克敌制胜、维护其统治地位以保障长治久安的政治经验、政治技能为中心内容,并以其丰富的直观的具象,使后人可以直接袭用及作为借鉴,发挥其知识功能与实践功能。”[5]

因此,根据以上论述,笔者认为传统史学政治化的成因之一在于:传统史学源于政治活动,传统史家以史官身份参与政治活动,决定了传统史学偏重于政治史,并且至始至终以为政治统治服务为己任。

二、传统史观的影响

中国传统历史哲学中的“尊君史观”、“资治”“垂鉴”史观对传统史家的影响,是传统史学政治化的又一个促成因素。“尊君史观”是传统史观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它发端于孔子编《春秋》所创的“春秋笔法”,强调为尊者讳,为贤者讳,自孔子后,为历代史家所遵守。直至近代,这种史观才受到史家们的一致抨击。譬如陈剑谭在《中史宗旨之误》中说:“中法尊君,虽盗贼为帝王,无不尊以文武圣神之号,虽至残虐,其立也必书‘即位’,其殁也必书‘崩’,其被杀也必书‘弑’,其生必书祥瑞,其死必极铺张。极之胡亥杀兄,杨广弑父,生前书法亦如圣帝明王。遂至君主骄暴贪虐奢淫,草菅民命,而莫之敢指。”[6]精要地道出了“尊君史观”对传统史学的危害。这一史观的支配,不仅使二十四史成了二十四姓之家谱,史之记述成了皇帝的个人传记,而且使历史的真实性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资治”“垂鉴”史观是传统史观中另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垂鉴”即以往世为今世之鉴;“资治”即资于治道,是垂鉴的目的,强调为现实政治服务。在“资治”“垂鉴”史观的指导下,传统史家大都把彰善、垂戒、揭示前代治国安邦的智慧、描述兴衰风貌以警示世人作为自己治史的目的。如何之元自梁入陈,屏绝人事,锐意著述,修撰《梁典》以考兴亡之运,盛衰之迹。[7]杜佑撰《通典》明确说是“实采群言,征诸人事,将施有政。”[8]司马光撰《资治通鉴》,其材料专取“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宗旨在于“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穷探治乱之迹,上助圣明之鉴”。[9]曾巩《南齐书序》谓:“将以是非得失兴坏理乱之故,而为法戒,则必得所托,而后能传于久。此史之所以作也。”[10]戴名世在《南山集·史论》中则曰:“夫史者,所以纪政治典章因革损益之故,与夫事之成败得失,人之邪正,用以彰善瘅恶,而为法戒于万世。”[11]这些都是传统史家对自己著史之目的及史之要义的认识,其中无一不透露出“资治”“垂鉴”史观对他们的影响,而由他们编撰而成的史籍自然会具有浓厚的政治色彩。

所以,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把传统史学政治化的成因之二概括为:传统“尊君史观”、“资治”“垂鉴”史观深入人心,传统史家以这样的史观为指导,以为统治者提供可资于治道的历史经验为其作史的宗旨,遂使传统史学打上了深深的政治烙印,成为了一种实用的政治学。

三、传统史学的成长环境

中国传统史学的政治化,与它所成长的政治环境也有很大关系。自秦建立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国家起,历朝统治者都采取各种政治、经济、文化措施来加强封建专制统治,至清代,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统治发展到高峰。传统史学,作为文化的一部分,自然也成了封建统治者所要控制的对象之一。况且,传统史学对封建统治者的政治得失及其政治行动还具有裁判权,如荀悦说:“君举必记,藏否成败,无不存焉。不及士庶,等各有异,咸在载籍。或欲显而不得,或欲隐而名彰。得失一朝,荣辱千载,善人劝焉,淫人惧焉。”[12]“况史之为务,申以劝诫,树之风声,其有贼臣逆子,淫君乱主,苟直书其事,不掩其瑕,则秽迹彰于一朝,恶名被于千载。”[13]正因如此,统治者就更加要把史学纳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了。虽然“秉笔直书”的优良传统在中国古代史学中一直居于主流,但迫于政治高压,曲笔现象在传统史学中也屡见不鲜。刘知几在《史通》中就对种种曲笔现象进行过尖锐的批评,并认识到“权门”、“贵族”对史学的干扰,是造成“实录难求”,曲笔猖獗的重要原因。为加强控制,统治者甚至还任意篡改事实。比如实录一体,本应据事实书,实际却常常偏而不全,讳而失真,对此,李建泰《名山藏序》说:“实录所纪,止书美而不书刺,书利而不书弊,书朝而不书野,书显而不书微。”明确指出了实录之弊。很多实录还曾遭多次修改,如韩愈撰《顺宗实录》,因说“禁中事颇切直”,为内官所恶,被唐文宗下令重修。宋代,《顺宗实录》曾三次重修,《哲宗实录》亦两次重修。此外,对触犯统治者权益的犯禁之作则大兴牢狱。班固曾因私撰国史而获罪入狱。北魏崔浩因国史案而被杀。宋代秦桧主和,有私史之禁,李焘曾因私自作史而得罪当权者,后韩佗胄掌权,亦禁私史。清代几起著名的文字狱则多因史家私撰明史而起。由以上事例可见,历代统治者对史学的控制之严。尽管自唐朝开始设立的史馆修史制度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传统史学的发展,但也使统治者对史学的控制更为直接和名正言顺,最终结果则是传统史学的政治色彩日益浓厚。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传统史学政治化的成因之三在于:传统史学是在中国封建专制统治日益加强的大背景之下成长起来的,统治者利用各种方法对史学进行控制,从而使得传统史学变成了政治的附庸。

四、结论

中国传统史学的政治化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它后来的发展过程则是政治化程度不断加深的过程,而这种高度政治化带来的结果是:我国传统史学表面十分繁荣且长盛不衰,实际则内容过于狭隘,理论过于贫乏,陷入了著史以有助于资道的政治泥潭,史学丧失了自身独立的学术品格,成了政治的婢女。传统史学的发展历程告诉我们,史学要摆脱政治化的命运,必须处理好三个方面的问题:首先是要摆正史家的位置,将其角色定位从“史官”中走出来,以史学研究者或工作者的身份观察历史,研究历史,探寻历史发展的规律,并且要坚持独立思考与实事求是的原则。其次要确立自由独立的史学研究宗旨,摆脱“资治”“垂鉴”史观的支配。最后要把政治对史学的干预控制在一定的限度之内,也就是说,政治应当为史学的发展提供有力的外部保障,而对史学的内部研究则不应过多干涉。唯有如此,史学才能逐步找到自主的学术方向,走向真正的繁荣。

[1]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王国维.观堂集林·释史[M].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影印本.

[3]柳诒徵.国史要义[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4]白寿彝主编.中国史学史(六卷本)[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5]姜义华.从“史官史学”走向“史家史学”:当代中国历史学家角色的转换[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3).

[6][10][11]转引自:曾学文.论中国古代传统史学的政治化特征[J].历史教学问题,1989(2).

[7]姚思廉.陈书·何之元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2.

[8]杜佑.通典·序[M].北京:中华书局,1988.

[9]王仲荦等编注.资治通鉴选[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2]荀悦.申鉴·时事[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

[13]刘知几.史通·直书[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

王天真(1985—),女,安徽休宁人,现为安徽师范大学中国古代史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秦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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