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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上的蔷薇——然而是无花的

2010-08-15王培元

博览群书 2010年1期
关键词:读经

○王培元

世事果真是日见其斑斓了,连文字散发着陈腐的才子气的汉奸文人胡兰成,也早已被捧为文学宗匠了,贪官更是显出一派新气。

前几年的贪官,有的身居高位,而又兼“书法家”,到处题写牌匾、赐赠墨宝;有的手握权柄,同时是矿山股东、或煤老板的合伙人;还有的沉迷于赌博,常常现身澳门葡京赌场,出手阔绰,一掷千金;还有的两道通吃,暗地里充当黑社会的总后台……

新近,从山西繁峙,出了个特贪腐的反贪局长穆新成,据称其主要通过敲诈矿主,“一我不花公家的一分钱,二我不花案子上的一分钱”,即已聚得万贯家资,敛财过亿。着实令人叹服!

然而,他却又信佛,热衷公益事业,同情百姓,乐善好施,做了很多好事,是资助贫困大学生的“大善人”,出资绿化山野的“植树大王”,解救被拐卖的女大学生的“恩人”,筹资修建寺庙的“居士”,在当地民众中口碑不错的“劫富济贫”的“江湖大侠”。

穆某是好官乎?贪官乎?侠客乎?慈善家乎?青红帮主乎?官场流寇乎?草莽英雄乎?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乎?乎、乎、乎……

“一个阔人说要读经,嗡的一阵一群狭人也说要读经。”1925年,段祺瑞执政府司法总长兼教育总长章士钊,主持教育部部务会议,做出过小学四至六年级学生每周读经一个小时的决议,曾被鲁迅大大地嘲弄了一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读经啊、读经啊,又不绝于耳地喧嚷起来。

民国十四年的读经,说是为了“救国”;而这一回的读经,据称是为复兴“国粹”,弘扬民族传统文化。姑无论民国十四年的读经到底救了国没有,也且不说这一回读的经究竟是否“国粹”,不管怎样,总之是颇有一些幼儿园里的小孩子,已经在咿咿呀呀、摇头晃脑地读开了经。其实,他们读的主要还不是“四书”“五经”里的“经”,而是传统的蒙学读物《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之类。

我的一位朋友是学中国古代文学的,他的六周岁的儿子,也参加了一个什么识字班,教材是《三字经》。为了这,他与妻子起了争执。他以为,儿子大可不必去读那些陈腐的劳什子;妻子则认为,和小朋友们一起读读千百年来古人传下来的文化遗产亦不妨。争来争去,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读经读得已有了些长进的儿子,在一旁开口了:“‘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老师说‘夫妇顺’,就是女人要听男人的,妈妈要服从爸爸!”

呵呵,看来,这新世纪的读经,恐怕很有些读不下去之虞喽。

5年前,两位作家写了一部中国农村现状的调查报告,引起文坛及非文坛的关注。

此书研讨会于那年2月召开,京城尚颇有寒意。会上,首都某大报某部主任,十分好心而又恳切地向作者提出:最好不要正面描写村民夺下警察枪支的情节,虽然警察化了装,但他们进村是为了执行公务,因为,警察到底是代表国家机器的呀,云云。

一位朋友按捺不住,当即起而反驳他:人受压迫了,为什么不反抗?难道面对滥用公权力的警察,村民也得老老实实地“引颈就诛”吗?那不成了万劫不复的奴才了吗?这番愤愤不已的话,搞得会场气氛陡然一变。大约有赞成他的,也有不那么以为然的,自然,还有讨厌他、憎恶他的。

转眼已过去了好多年,很多人大概都淡忘了,而颇有一点执滞于以往小事情的毛病的我,却对此似乎依旧无法释怀。

上个世纪80年代,看过一本薄得不能再薄的小册子:《激荡的百年史》。作者吉田茂,曾任日本首相。据说,是根据《大英百科全书》关于日本的卷首序言,修改润色而成的。

那恐怕是我读过的最薄的书了。然而,印象却极深。至今仍清楚地记得的一段话是:时至今日,日本乡村最好的房子,仍然是明治维新时期建的小学校。

而我们2008年的四川汶川大地震,垮塌损毁得最多、最惨、最严重的,莫过于中小学校舍了。这些建筑被人们名之为“豆腐渣工程”,殊为确当!

“豆腐渣工程”显然与教育经费投入不足,以及建筑施工过程的腐败有关。虽然没有钱办教育,但全国公务员公款吃喝、公费出国、公车的开销,一年却竟达九千亿元人民币之巨!(据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研究室特约研究员王锡锌2008年12月在中央电视台《新闻1+1》栏目的披露)委实令人咋舌!

于是乎,哗—啦—啦——在公费出国旅游的衣香鬓影里,在巨额公款饕餮的觥筹交错中,“祖国的花朵”们的校舍,“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们的教室,于地震来临之际,瞬间圮颓倾倒,顿时变成了满目凄怆的巨大瓦砾场。

而我们的公仆,不是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苦什么也不能苦孩子,穷什么也不能穷教育”吗?

——呜呼悲哉!

鲁迅有云:“瓦砾场上还不足悲,在瓦砾场上修补老例是可悲的。”

据2009年3月26日《社会科学报》,3月5日,某部在京召开“高校学术风气建设座谈会”,某某部长强调,对学术不端行为要像体育界反兴奋剂一样,像对待假冒伪劣产品一样“零容忍”。

又据新华网杭州2009年5月15日电,这天上午,某市委书记在和网民进行网上恳谈时,称杭州将对飙车、超速等交通违法行为坚持“零容忍”方针。

“零容忍”,似乎是个时髦的新词儿,出自官员之口,自然是刻意创新的“官话”喽。恐怕《康熙字典》《汉语大词典》里没有,《辞源》《辞海》也不会收。权威的《现代汉语大词典》最新版,大约也不可能查到的。

不过,按照通常的逻辑,要么,容忍,要么,不容忍;“零容忍”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莫非要跑到“数轴”上去,才能悟出其妙不可解的微言大义?

官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真是奇煞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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