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最后的秘境:神农架
2010-07-12易红编辑任红
图/文/易红 编辑/任红
它是世界上中纬度地区唯一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
它是我们国家唯一以『林区』命名的行政区。
它是我国内陆的一块净土,野生动植物最后的诺亚方舟。
它的神秘、神奇、神话让世人啧啧称奇,而它能幸存至今,更是一个奇迹。
神农秋色映农家
神农架的溪谷
神农架的神由来已久:远古时代,神农氏就在此遍尝百草,采药治病。但神农氏神通再大,却也无法攀登悬崖峭壁,于是,他搭起天梯,登上峭壁林立的地方,后来,搭架的地方长出了这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从此,这个地方就叫神农架。上世纪四十年代,一个叫贾文治的房县县长,带了一干人马去探察神农架,在给当时南京政府的报告中称:神农架“古木参天,翼蔽如城……浓林如墨,鸟飞难通……八月中旬降雪,翌年五月底始融,积雪山顶,达数月之久。且一年之中阴霾四合,罕见晴日……”我们小时候常听到大人们说“再不听话,就叫‘野人家家’把你抓去”,长大后才知道那并非大人胡乱哄吓孩子,这世上真有“野人家家”,而且那“野人”就在离我们宜昌不远的神农架。
神农架,位于湖北省西北部,与重庆市的巫山县毗邻,是长江与汉水的分水岭,总面积3253平方公里,辖4镇4乡和1个林业管理局、1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人口总数8万人,是我国唯一以“林区”命名的行政区。这“架”在华中地区雄视一方,被誉为“华中屋脊”、“绿色宝库”,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圈定的“人与生物圈计划”的成员,也是“亚洲生物多样性保护示范区”。保护区内保存有完好的前寒武纪地质结构、原生和次生生物群落,拥有各类植物3700多种,各类动物1050多种,几乎囊括了北自漠河,南至西双版纳,东起日本中部,西到喜马拉雅山的所有动植物物种。专家们说,这是地球上唯一一块可以和南美洲的热带雨林相媲美的神秘地带。
这里风光卓绝,山花烂漫、岩壁如削、草甸如织、鹰岩兀起、飞瀑挂岩、林海茫茫、藤蔓似网……并且因正好是巴山与秦岭的交会处,长期地处偏避、交通不便、古老诡异的巴楚文化在此沉积,并被顽强地保留下来,古朴的民风,奇特的文化,吸引了无数的专家、学者、作家、摄影家。他们长期扎守在此,只为神农架稀奇古怪的人和事,“野考”迷们,十几年来钻在神农架的深山老林里,与世隔绝,只为寻找那传说中的野人……
香溪源,佳人源此生
每逢三月,香溪河畔桃花盛开的时候,河水中就可以看到一种粉红色的鱼(其实是一种古老的水母)。它们形似桃花、分身四瓣、晶莹透明,在水里轻飘慢游,一群群,一簇簇,精灵般可爱,它们如同水里的春天,与桃花一起出现,与桃花一起消逝。
从兴山出发,沿着香溪,直接去往它的发源地一一香溪源。香溪作为长江的万千支流之一,这条仅仅60多公里流程的河流竟然哺育了两位著名的才子佳人,屈原和昭君。
想当年昭君初出汉宫,诀别村寨,泪湿春风,两岸的桃花不忍她离去,纷纷飘落溪中化作鱼儿,鱼群绕船一直护送昭君远去。这些鱼就成了香溪河特有的一种“鱼”,叫桃花鱼。每逢三月,香溪河畔桃花盛开的时候,河水中就可以看到一种粉红色的鱼(其实是一种古老的水母)。它们形似桃花、分身四瓣、晶莹透明,在水里轻飘慢游,一群群,一簇簇,精灵般可爱,它们如同水里的春天,与桃花一起出现,与桃花一起消逝。
沿着清泉逆流而上,溪水一会儿潺潺流淌,一会儿哗哗奔腾而下,见惯了别处的绿水,香溪源河道里的水特别晶莹冷艳,《茶经》把此泉封为天下第十四泉。走过小桥、流水、山花和瀑布,但见一个不大的深潭,源源不断的泉水从地下涌出,如果不是一旁大石上书“香溪源”三字,还真想象不出这里就是香溪的源头,一个一开始就精致柔美的源头。
箭竹
关于香溪香起何处,据《兴山县志》载:“昭君临水而居,恒于溪中浣手,溪水尽香。”“香溪水味甚美,常清浊相间,作碧腻色,两岸多香草”,故名“香溪”。又传说碧绿深潭是炎帝神农氏采药后的洗药池,池水尽得神农百药之精华,故芳香袭人。其实香溪源香飘飘的真正原因,是香溪源头的独特植被所致。好山就有好水。这里四面环山,云游雾绕,古木参天,林间一年四季百花争芳吐艳。
特别是在海拔千米之上的山坡、沟谷之中,生长着大片大片的野生菊花。每到秋季遍山开放,满目金黄。这种野菊花形娇小,但香味奇特,因有别于其他菊种,尤其是香味奇异,植物学家将它命名为神农香菊,它的花、叶、根都可提取香料,而且香料的含量极高。香溪源头终年繁花盛开,香溪自然千古香飘飘了。
繁花枯竹 静放异彩
我们第一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并非同死亡的概念相连。但等待使我们感觉到了时间:倘若无所期待——期待欢乐,期待假日,期待自由,期待一份美好的感情,我们便无法感到幸福。这些箭竹不管春夏秋冬在空中如何变化,它们都身处时间之外,一动不动,静静枯荣,独自风光无限。
离开香溪源,我们继续上山。汽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行驶,路况出奇的好,与人们想象中的原始森林道路有天壤之别。由于神农架位于中纬度亚热带季风区,气温偏凉且多雨,海拔每上升100米,季节就相差3至4天,正所谓“山脚盛夏山顶春,山麓艳秋山顶冰,赤橙黄绿看不够,春夏秋冬最难分”。果然,随着海拔的增高,太阳已不知去了哪儿,气温渐渐降了下来,那灰暗的、雨雾迷蒙的天空中竟飘落下零星的雪花,而且越来越大,五月飞雪让人措手不及。雨雪中的风景一路寂寞地展开,没有人迹,没有名称,没有雕琢,是那种山高路远、飞鸟难渡的冷清寂寞。
翻过一个垭口(垭:两山之间可通行的狭窄山口),前面的风景陡然给了我们极大的回报:山路铺在了彩色的花毯上,一丛丛杜鹃花开得热闹非凡,开得热烈执著,开得孤芳自赏。这就是有名的神农架高山杜鹃。它们一般生长在海拔1000-2800米之间,每逢5-9月花期,树高2-10米的杜鹃,由低海拔到高海拔依次盛开。这时的神农架,无论脊岭山坡,还是沟谷岩坎,千树万树杜鹃开,灿若云霞,一步一美丽。在神农架林区三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滋生杜鹃花树的林带就占了三分之一,各种杜鹃就有秀雅杜鹃、红晕杜鹃、香雅杜鹃、喇叭杜鹃、长蕊杜鹃、水仙杜鹃、照山白杜鹃和麻花杜鹃等20多种。杜鹃花成了神农架的代表,成了神农架的区花。
坡上山间的箭竹丛一概呈长方形,环山而生,成块连片,且间隔几乎一样,排列有序,就像是人工种植的。是谁这么种植呢?只有神仙了。我们强烈感觉是:神农架确实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近看这些灰褐色的箭竹丛,深深浅浅似精巧的铅笔画,没有丝毫绿意,但一旁热热闹闹的野花、绿草在提醒你:现在是春夏时节。这些箭竹都怎么了?当地人说,神农架箭竹的生命周期是七十年一个轮回,现在它正是枯败期,七十年后它们又会长出青绿。
这瞬间的印象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第一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并非同死亡的概念相连。七十年,一个人的一生一世。但等待使我们感觉到了时间:倘若无所期待——期待欢乐,期待假日,期待自由,期待一份美好的感情,我们便无法感到幸福。这些箭竹不管春夏秋冬在空中如何变化,它们都身处时间之外,一动不动,静静枯荣,独自风光无限。
神农谷,神农顶,天人合一的极致
虽然这里没有寺庙的香烛缭绕,但同样让人有得道飞升的快感:偌大的天地只被我一人拥有,只有我与幽幽峡谷亲近,与大自然赤身相见,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力量。
神农谷和神农顶是两个靠得最近的景点,之间大约二三分钟的车程,但景观截然不同。作为群山之顶的神农顶,其险峻只有在近处的神农谷才能显现出来。
神农谷,被誉为“神农第一景”。垭口外是草甸、箭竹林、冷杉、杜鹃构成的起伏舒缓的山景。垭口内则别有一番洞天。临栏而立站在垭口中心,阵阵雾气就像是大热天拉开了一个巨大的冰柜大门一样迎面袭来,脚下则是万丈深涧,石林丛生,山势奇绝壮美,云海诡谲幻怪。虽然这里没有寺庙的香烛缭绕,但同样让人有得道飞升的快感:偌大的天地只被我一人拥有,只有我与幽幽峡谷亲近,与大自然赤身相见,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力量。
而真正的神农顶四周不过是一片高山丘陵,不像我们去过的许多名山,山顶有名寺古庙,钟磬木鱼声声,香客烛火袅袅。神农顶就是一个自然的山顶,缓坡处的一块巨石上写着的“神农顶”三个字,提醒我们已立于制高点。
神农架神农谷云雾
高山杜鹃
果然,放眼四周,群山万岭尽收眼底。其实真正的神农架的主峰是对面的一个无名峰顶,海拔3105.4米,号称华中第一峰,清代称这里为“神农山”,民国时期,此主峰有“木城”之名,即森林浩瀚、密如城垣之意。如今公路已通至主峰脚下,徙步旅游爱好者可以从一条山沟往上攀登。若要登顶,最好选在盛夏时节,因冬季大雪封山,无法进入,春秋季节仍是山下绿水山顶冰,即使是初夏,阴坡和深沟还有厚厚的积雪,很难攀登。
板壁岩,听说“野人”来过
这一带的确历来就是目击“野人”较多的地区,多次发现“野人”毛发、粪便、脚印、足窝,路边不时有“野人现身处”的告示牌。这里地形变化大,公路一边是低缓的草甸,另一边却是深不可测、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非常适合“野人”迅速奔跑藏身。
在神农顶到板壁岩的路上,浓雾阵阵袭来,车行云海,之前多次听说好几起游客在此离奇失踪事件,失踪者许多天后才在几十公里外的地方找到尸首或至今仍无音信。有的说是被“野人”抓去了,有的说是妖雾突降,进了迷魂阵走失。这一带的确历来就是目击“野人”较多的地区,多次发现“野人”毛发、粪便、脚印、足窝,路边不时有“野人现身处”的告示牌。这里地形变化大,公路一边是低缓的草甸,另一边却是深不可测、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非常适合“野人”迅速奔跑藏身。加之“野人”之谜是那样吸引人,它的神出鬼没、似有似无,给神农架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一有风欢草动,人们往往把事情弄得很卡通。让人相信的解释是游客好奇偏离路线,误入原始森林迷路所致。
还有一个暗藏的杀机就是那忽来忽去的神秘浓雾。上世纪的房县县长贾文治在给当时南京政府的报告中称神农架:“山顶常为云雾所笼罩,其土壤中含水分特多,故树上满生苔藓,如遇日光蒸发,瘴气时起,嗅之令人不爽。”人若与瘴气相遇,并不是“嗅之令人不爽”这样无伤大雅,而是九死一生。有人亲眼见过瘴气在森林卷来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的阵势,可谓惊心动魄。所以,一旦远离游道是致命的,在森林里转悠几天找不到出路,又无野外生存的经验和技能,断粮断水,坐以待毙。野考人员遇到的一些尸骨多半是这样造成的。因此,这里路边处处可见的路牌,时时提醒游人“请不要偏离游道”。
板壁岩风光奇绝,苍茫辽阔,苔藓、蕨类铺在地上,残垣断壁如中世纪古堡,一片旷古洪荒的原始景象。尤其是石缝里长着不少奇特的柏树。一问才知那叫铺地柏,又叫“千年矮”,树干只有二十公分高,酒杯那么粗,树枝却有十多米长,向四周蔓延,一铺一大片,约五十多平方米。据说,此树一千年也长不到一米高。在神农架的高山上,它们长得枝叶浓密,如岩石上停着一团绿云。喝水时,当地人掰下一小段竹枝,趴在地上演示就地取水饮水。城里人不太接受,他一本正经地“教导”我们:不用带水上山的,这里的水是干净的,山下喝的水就是从这流下去的。他说的没错,整个神农架林区根本没有自来水厂,当地人享用的就是这山上流下去的无任何污染的纯天然山泉水。
大九湖,天高梦远
这里人们世代深谙采集、培育和使用中草药,采药、制药都是家传,许多当地人都算是半个“郎中”。四五十岁的人,都上山采过药。从春天始,采药人每月都要上山,月月开什么花,长什么草,结什么果,找什么树,他们都能如数家珍。
大九湖是神农架林区的一个乡。它是世界上中纬度地区罕见而珍贵的典型亚热带高山湿地。在“抬头见高山,地无三尺平”的神农架的崇山峻岭间,你很难想象有着这样一种开阔的美丽,群山簇拥下,阡陌纵横,草场连绵,面积竟然达到七千多亩。这里平均海拔在1700米以上,被称为神农架的西藏。
大九湖千脚屋
大九湖湿地
蔚蓝色的天空上飘着的云朵,有着牛奶一样的亲切质感。给我们带路的农妇脸上就泛着两朵可爱的高原红。她刚40岁就已经有了孙子,还从未到过神农架的首府松柏镇,“再走三四个钟头,就是重庆的巫溪县了。”我突然想起在资料上看到这里是著名的川鄂古盐道,巫山大昌的盐巴曾经从这里通过马帮,运送到汉江流域甚至湖南的一些地方。
沿村路望去,看见顶覆茅草,立在路边,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自然天成的老木屋,每根原木似乎都还能闻到它们的味道,当地人叫它垛壁子,也叫“千脚落地”。据说神农时代就开始流传,是农家世代用以栖身数千年的居住形式。“垛壁子”搭建非常简单。先将数根木头横竖相叠垛成四壁,上立一个人字架,盖以树技、竹棍和茅草,房屋便建成了。因此,只要有力气,傻子也能把房子盖起来。“垛壁子”虽然简陋,农家却能自得其乐。屋内必不可少的是一口火塘,一般挖在堂屋内,火塘里烧着柴火,经常是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瓦罐里煮着腊肉土豆,火塘里烧着苞谷粑粑,凳子上放着核桃板栗,铜壶里煨着自酿白干,边吃边喝,有说有笑,划拳行令……如今也只能在大九湖这样的山林深处还可见到垛壁子的身影了。
大九湖的村名之说,印证了“薛刚反唐”的故事。1000多年前,唐中宗被母后武则天贬为房州庐陵王,他做梦都想重登帝位,特命薛刚为帅,在大九湖屯兵、练兵。彼时旌旗猎猎,战马嘶鸣,那可能是大九湖历史上最热闹的一瞬。但时光荏苒,一切归于沉寂。尽管移民来来去去一代又一代,当年各营和元帅大帐的称号,却作为村名延续了下来。大九湖村旁边的10个居民点,分别叫做一字号、二字号……帅字号。
清晨,村民们都在忙着将木屋门栏打开,猪崽和小牛犊哗啦啦地涌出来,活蹦乱跳地窜向草场,这里的家畜的生活水准是很高的,它们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拉的是六味地黄丸。天黑时,村民们再各自将自家家畜赶回家,但从不担心丢失的问题。
这里人们世代深谙采集、培育和使用中草药,采药、制药都是家传,许多当地人都算是半个“郎中”。四五十岁的人,都上山采过药。从春天始,采药人每月都要上山,月月开什么花,长什么草,结什么果,找什么树,他们都能如数家珍。这里的山民生活虽然很艰辛、闭塞,但完全没有乡下劳作之人未老先衰之态,五十多岁的人,从外貌看上去,不过三十岁。真难以置信。
上年纪的村民儿时随处可见的巨杉树,毁于“砍砍伐檀兮”,大片的湿地变为“干地”。好在目前林区政府已在大力退耕还草,保护高山湿地,大九湖的湿地风貌隐退的步伐有所减缓。在湿地保护区,动物开始回迁,湿草丛中不时会发现一些鸟窝、鸟蛋。
夜晚这里繁星点点,但真的不能久视,多看一会儿,就会透不过气来,感觉那些繁星似乎扑面而来压向你,而你知道,一切都深邃而渺远,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