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印千古缘（二）

2010-06-20林乾良

茶博览 2010年1期

■ 林乾良

三、扬州八怪中汪慎号茶仙

悠悠数千年绘画史，出现过许多著名的画家艺术群体。若论知名度之大，要推“扬州八怪”为第一。据梓行于同治12年（1873）的李玉棻《瓯钵罗室书画过目考》，所谓扬州八怪是指金农、黄慎、郑燮、李鱓、李方膺、汪士慎、高翔与罗聘。

上述八大家只一半人的籍贯是江苏人，金农是浙江人，黄慎是福建人，汪士慎与罗聘是安徽人。当清朝的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江南富庶，扬州尤称盛地。文人画家，只有在经济发展的地方才易讨生活。所以，有才能之士多客扬州。不但是扬州八怪长时间居住扬州，即如后来的西泠八家也不少曾到过扬州。

八怪中的印人，据《扬州八怪史料》研究大约只有一半。在西泠同社方去疾编印《明清篆刻流派印谱》中有印作收载者，只有汪士慎与高翔。

汪士慎（1686—1759）原名慎，字近人，号巢林，安徽休宁人，寓居扬州。由于视茶成癖，如痴如醉，他的朋友金农遂赠与“茶仙”的雅号。汪氏的嗜茶名句甚多，例如：“饭可终日无，茗难一刻废”；“爱梅兼爱茶”，“啜茶日日写梅花”。因此，他平日待客从不设馔，只是“清阴设茶宴”、“煮茗当清樽”而已。汪氏性狂傲，无论诗、书、画、印均打破成规而自成一家，自称“嗜好殊能推狂夫”。在《明清篆刻流派印谱》中，未收他所作与茶有关之印，兹收其名印两方，即“汪慎”（图10）与“巢林”（图11）。

(图10）

（图11）

有关汪慎爱茶的故事甚多，兹摘一则如下：有一次，他的朋友姚世钰搞来一包“杼山野茶“请汪巢林品鉴。这位巢林先生涤盏冲泡，一入口中便大喜过望，认为此茶是他饮过的茶中最具韵味的一种，一边品饮，一边竟吟出了“莫笑老来嗜更频，他生愿作杼山民”的句子。汪巢林的饮茶，其量也大，自谓“一盏复一盏”，“一瓯苦茗饮复饮”，而对茶的感受则很细腻：“飘然轻我身”、“涤我六腑尘”、“醒我北窗寐”。

汪士慎在五十四岁时，患疾已久的左眼失明了。关于汪巢林的失明，有人说是饮茶过度所致，非也。汪巢林也不以为然，他在《蕉阴试茗》中有句云：“平生煮泉百千瓮，不信翻令一目盲。”

汪士慎有一幅隶书对联：“茶香入座午阴静，花气侵帘春昼长”，真可谓文、书双绝。其泉书境界恬静而率真，深为书坛所推重（见图12）。

（图12）

四、西泠八家中丁敬号玩茶

浙江为我国东南沿海著名的文物之邦，地灵人杰，名家辈出。在华夏文化的许多领域里，都存在着“浙派”的名称，如中国绘画、诗词、古琴等。其中，声名最为显赫的，自然要属篆刻艺术（印学）中的浙派了。

名为浙派，自然是浙江的印人所创立。其实，核心的人物都是杭州人。西泠，是杭州市内的一个区域的名字。西，言其位置偏于市区的西隅，其实就在西湖之中。泠，言水之清幽，也是与西湖有关。杭州的西湖名闻天下，西泠之名也随之而兴。因此，印中浙派又称为“西泠印派”，其代表人物就是清朝中期的“西泠八家”。

一提起西泠，就难免想到丁敬（1695—1765）。这是因为：他既是清朝乾隆年间诗人常在西泠集会的吟社核心人物；而且又是浙派篆刻艺术的始祖。如今，在西湖孤山与西泠桥之间的西泠印社，不但以风景名胜而闻名，更以研究、弘扬东方艺术的奇葩——金石书画而千古流芳。在这里，矗立着丁敬的画像、刻石、真人大小的塑像以及手书诗稿刻石等。足见，丁敬与西泠八家、浙派印学以及西泠印社是交相辉映、同传不朽的。

虽然丁敬是个布衣，而且是市井中卖酒的，可是由于他的博学、多才与傲岸的骨气，他居然成为文人，艺术家中众望所归的领袖人物，真是千古罕见。在绵长数千年的印史上，丁敬声誉之隆，风格之新，艺术之真善美以及影响之大，为前贤所不及。他所开创的浙派印学，在他生前就享有盛名。例如他的同时代人，于乾隆十年（1745）辑成《飞鸿堂印谱》的汪启淑就十分崇拜丁敬。该谱广泛收集当时及前代的印人作品约4千方，丁敬所刻得朱文“飞鸿堂”即居全谱之冠，可见推重之极。继丁敬篆刻艺术而兴起者，先是他的学生黄易（小松）以及私淑他的蒋仁（山堂）和奚冈（铁生），后世人称“西泠四家”。稍后，又有崇拜他的陈豫钟（秋堂）、陈鸿寿（曼生）、赵之琛（次闲）和钱松（叔盖），称为“西泠后四家”。合前、后四家，则称为“西泠八家”。

丁敬一生好茶。虽痴迷的程度还不及扬州八怪中的茶仙汪士慎，但在书法、篆刻、诗文中都可查到许多资料，可知也在伯仲之间。有趣的是：汪士慎号“茶仙”，那是友人金农定的；丁敬之号“玩茶”，则是他自己起的。

我昔年曾经写过一篇论文，名曰《丁敬名字别号考》，后收于西泠印社出版的《印学论丛》（1984）。文中，将文献及印谱上有关丁敬的名号一一摘出，加以分类，共有钝丁、龙泓、砚林……等7大类。有关玩茶类，还有3种变化：玩茶老人（见于“南徐居士”印）、玩茶翁（见于“寒潭雁影”印）、玩茶叟（见于“梅垞”印）。从名称可知，应是丁敬60岁前后所用的字号。因为“龙泓”是龙井的别名，在宋朝施愕所撰《淳祐临安志》中即有说明。而杭州的龙井在乾隆前已以出产龙井茶而享誉，可见丁敬之号龙泓亦应与嗜茶有关。丁敬的龙泓类字号估计是中年之时即已应用，有名的六面印中，有“龙泓馆印”与“龙泓外史丁敬身印记”两面，可见重要。

丁敬有关玩茶名号的印，印面未见，边款则有之。如图13为“玩茶老人”、图14为“玩茶叟”

（图13、14）

丁敬不但是大印人，也是大诗人，书法也极擅长。他曾作过《论茶六绝句》，其一曰：“松柏深林缭绕冈，荈茶生处蕴真香。天泉点就醍醐嫩，安用中冷水递忙。”其二曰：“湖上茶炉密似鳞，跛师亡后更无人。纵教诸刹高禅供，尽是撑瓯漫眼春。”其三曰：“金髯斗茗极锱铢，被尽吴侬软话愚。满口银针矜特赏，谁知空捻老髭须。”其四曰：“天上穆陀谁获见，人间仙掌亦难遭。琼芽只合滋仙骨，留付诗中一代豪。”其五曰：“武夷茶品益欺虚，小花香重吏胥。堪嗟吸鼻夸奇味，尽出南蛮药转余。”其六曰：“常年爱饮黄梅雨，垂死犹思紫梗茶。寄语香山老居士，别茶休向俗人夸。”

丁敬的《论茶六绝句》，是他的得意之作，当时一定曾经写过许多卷。今存于浙江博物馆者有一手卷（见图15，只示前三分之一），全长应118厘米。虽终数百年风雨与战火，仍能完好无损，足见前任爱护之深情。安用中冷水递忙。”其二曰：“湖上茶炉密似鳞，跛师亡后更无人。纵教诸刹高禅供，尽是撑瓯漫眼春。”其三曰：“金髯斗茗极锱铢，被尽吴侬软话愚。满口银针矜特赏，谁知空捻老髭须。”其四曰：“天上穆陀谁获见，人间仙掌亦难遭。琼芽只合滋仙骨，留付诗中一代豪。”其五曰：“武夷茶品益欺虚，小花香重吏胥。堪嗟吸鼻夸奇味，尽出南蛮药转余。”其六曰：“常年爱饮黄梅雨，垂死犹思紫梗茶。寄语香山老居士，别茶休向俗人夸。”

丁敬的《论茶六绝句》，是他的得意之作，当时一定曾经写过许多卷。今存于浙江博物馆者有一手卷（见图15，只示前三分之一），全长应118厘米。虽终数百年风雨与战火，仍能完好无损，足见前任爱护之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