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股东大会亲历记

刘文越

巴菲特热衷慈善,个人生活简朴,淡泊政治和名利,这是他有别于其他富豪的显著之处。

兩位白发老头,一张放着巧克力和可乐的长条案桌,5小时的精彩对答。5月1日,在巴菲特和他的老搭档芒格的主持下,约4万名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东享受了一次资本盛宴。

幽默、不羁,举止间又富有童趣和智慧,这是已分别80岁和86岁高龄的巴菲特和芒格给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

在5月2日的记者会上,当芒格掏出一袋巧克力,但因撕不开包装而示意工作人员拿把剪刀来时,巴菲特二话没说,马上抢过巧克力袋,牙齿咬住,然后手用力一拉,包装袋顿时就打开了缺口,然后两人边嚼巧克力边开记者会……

在2天的活动中,巴菲特和芒格纵论世界特点问题,同时对中国发展予以高度评价。巴菲特说,中国是一个“令人惊喜的经济体”,并预言“20年后的中国人和印度人一定会过上比今天更好的生活”。

4万人奥马哈“朝圣”

5月1日的股东大会在奥马哈最大的Qwest体育场举行。奥马哈是巴菲特的出生地,也是他的发家之地,而巴菲特的明星效应也给当地旅游业注入了活力,按照初步的估计,今年约有4万股东来到这个偏远的美国中西部城市,参加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私人宴会”。

巴菲特的邻居贝斯(Beth Pred)就对笔者说,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东大会对奥马哈本地的旅馆业、房地产业,以及一些公司是一个很重要的商业机会,不仅可以借此赚一笔,还可以增加和同行或其他行业的交流,提升公司知名度。

由于人数实在太多,许多人都租不到汽车,而出租车也供不应求。和笔者同住一个酒店的纽约女股东克利斯(Kris Lajeskie)就搭乘笔者的汽车前往会场。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股东大会,巴菲特毕竟已经80岁了,他不会永远开股东大会,所以有这个机会就来了。她希望可以看看巴菲特本人,和他互动,向他学点东西;同时也可以结交不同的人,探讨一下“炒股经”。

Qwest中心要到早上7点才开放,可早在清冷的半夜,就有股东在体育场外排队。他们自然是为了能早点进场,占据有利位置。清晨6点半,身着深色西服、淡灰色西裤巴菲特即现身会场的展厅,开始一天的“作秀表演”。

第一回合是接受主要电视媒体的专访。每家媒体约5分钟,巴菲特回答完一家媒体的采访,再精神抖擞地转战下一个。爷爷辈的他三言两语间,就轻松打发了众多孙女或重孙女辈的电视主持人。

第二回合则是唱歌。短时间的采访后,老巴菲特在记者、保安的“包围”下参观玩具小火车,之后又加入在展厅舞台早已等候多时的“魁北克姐妹”乐队的成员,用自带的夏威夷四弦琴边弹边唱了一首美国家喻户晓的民谣《我在铁路上工作》。熟悉的旋律响起,巴菲特的琴声悠扬,现场和声与掌声不断。

第三个回合,则是延续大半天的股东大会。股东大会的开幕序曲,则是以巴菲特为主角的轻松搞笑的卡通片。在片中,巴菲特成立了一家叫做神秘百万富翁俱乐部,让孩子们向三大股东:巴菲特、芒格和比尔·盖茨提问。不料孩子们提出的问题太过刁钻,巴菲特招架不住,盖茨和芒格更落荒而逃。

之后的影片则穿插着巴菲特的工作、生活运动和朋友互动或是接受采访的片段,个个充满着活泼和搞笑元素。比如,巴菲特一会儿化身流行歌手,留着长头发,拿着话筒,左摇右晃地唱着流行歌;一会儿又化身棒球运动员奋战球场,只不过他一会儿喝着可乐一会儿吃sees candies的巧克力,显得极不专业,还逗得观众忍俊不禁。

当然,精明的老巴菲特可不会免费代言可口可乐和知名巧克力品牌Sees Candies,这两家公司都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投资对象。事实上,他当天高歌铁路事业,更同他最近投资270亿美元收购伯灵顿北方圣太菲铁路公司有关,这可是巴菲特有史以来金额最大一次投资,他自然不忘对旗下这一新业务予以大力推广。

影片的压轴部分,则是巴菲特和美国热门电视剧“疯狂主妇”压轴联袂演出。电影屏幕前,几个疯狂主妇们在牌桌上大谈巴菲特的公司和股票,随后“坏主妇”伊蒂居然把伯克希尔公司的副董事长芒格请到牌桌前,几个美丽主妇开始嘀咕:赚钱的时候到了……短短十几分钟的影片可谓活色生香,将巴菲特和芒格诙谐、幽默,富可敌国但却毫不张扬的一面展露无遗。

5小时妙语如珠

股东大会的高潮,自然是巴菲特和芒格5个钟头的马拉松式问答。让许多股东大感过瘾的是,巴菲特和芒格宝刀不老,妙语如珠,对各种问题挥洒自如,除了被视为焦点问题的高盛“欺诈门”事件外,两人也就美国经济走势、通胀预期、希腊债务危机、接班人表现及自己投资的成功和缺陷进行了精彩回答。

在高盛问题上,巴菲特说,他100%支持高盛集团。在金融危机高潮的2008年,巴菲特曾向高盛投资50亿美元,帮助后者度过金融危机。

对于深陷重围的高盛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贝兰克梵,巴菲特说,“我的选择是继续让贝兰克梵管理,今年、明年,乃至今后十年,管理高盛是一项艰巨工作,我没有什么可加以改善的。”但他也调侃说,如果贝兰克梵有个孪生兄弟,他会考虑他的这位兄弟。

他并且笑谈,他非常喜欢高盛再投资,因为每年10%的股息就给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带来丰厚利润,按照巴菲特自己的说法,每天当秒针“滴答”一声,高盛就要付给伯克希尔15美元。

严肃的问题幽默化,生僻的问题生活化,这是巴菲特的一贯特色。比如,谈到美国经济和通胀预期时,巴菲特警告说,“显著的通胀”预期正在增长,“假如你打赌通胀会变得更高还是更低,我打赌说会是更高,而且可能特别高。”

在谈到“退出政策”时,他又开玩笑说,让政府从经济刺激政策上“断奶”,可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对于希腊债务危机,巴菲特调侃说这是一起“高潮迭起的戏剧”,并可能是对世界使用共同货币拯救一个国家的“测验案例”。“我真不知道这部电影将如何结束,我将努力不去看类似这样的电影。”

他还跟股东们打趣说,“你的投资也许会飞走,你的才能却不会”,他甚至还开诚布公地鼓励股东们效仿他的“逃税”方式,把自己的财产捐出去。

当一位来自奥地利的股东询问,自己怎么才可能成为巴菲特的接班人时,巴菲特笑答:“可能,把我枪毙了。”整个体育场哄堂大笑。芒格则笑着补充道:“可能他并不擅长用枪。”他的冷幽默又让股东笑翻了场。

5个多小时的股东大会,掌声、笑声不断。《华尔街日报》记者就打趣说,巴菲特和芒格似乎毫无倦意,但台下的股东们却已是一脸疲倦。而巴菲特和芒格之所以能精力充沛,秘密就在他们喝的可乐和巧克力上——这两样产品都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投资对象生产的,又是免费的广告。

对出席听证会的许多股东外,除了对巴菲特在高盛问题上的表态不太满意外——毕竟,毕竟现在人人痛恨金融危机,也就自然地就痛恨金融危机始作俑者的华尔街。但许多人仍对巴菲特的赚钱能力和道德良心保持信心。

在股东大会上,巴菲特就提前向4万名股东公布了伯克希尔本财年第一财季的盈利状况,相比于去年第一财季的15亿美元的亏损,今年第一财季伯克希尔盈利达到36亿多美元。“伯克希尔公司现在蒸蒸日上。”巴菲特说。

中国成热点话题

在5小时的股东大会上,中国这一字眼被反复提起。

一名來自堪萨斯城的中国女留学生问巴菲特从中国学到了些什么,巴菲特表示,“中国是一个令人惊喜的经济体,这点毋庸置疑”,中国拥有巨大的潜力,如今这种潜力已经开始彰显。

在5月2日的记者会上,当笔者询问巴菲特对中国经济优缺点的看法时,巴菲特侃侃而谈说,在过去数个世纪,中国人的潜能受到政策的压抑,但感谢中国政府现在的正确决策,“10亿多中国人正在开始显现出他们巨大的潜能”。

巴菲特还讲述了1995年他和比尔·盖茨一同造访中国时的一个小故事。当时他们乘船外出旅行,看到在河边拉纤的中国纤夫。“我当时对盖茨说,‘他们中的一个可能成为另一个比尔·盖茨的,只是我们永远不知道是谁而已。”

巴菲特说,他当时这样的感叹,是基于中国当时的发展机会尚有限,但随着过去十多年中国经济的深入发展,情况已发生了巨大变化。

对于笔者提出的问题,巴菲特的老搭档、对中国知之甚深的芒格也随即补充说,中国共产党正在努力发展市场经济,中国领导人承认个人价值,这可能确实是最适合中国的制度,甚至好于美国式的民主。芒格更是重复邓小平的名言:“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除了中国以外,印度经济发展也非常迅速。但巴菲特和芒格都认为,从政策制定和高效程度看,中国发展要好于印度,因此,中国投资环境也要好于印度。

当然,他们两人也未回避中国存在的问题。芒格就说,中国现在面临腐败的严峻挑战,“如果中国能够解决腐败问题,中国就没什么方面不能取得成功的。”

巴菲特也在后来的问答中指出,随着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中国股市也可能会经历其他国家所经历过的“繁荣和萧条”,只是他不知道这种“繁荣和萧条”究竟何时会发生。

华人股东现身股东大会

相对于中国人在世界的人口比重,在伯克希尔·哈撒韦股东大会上的中国人,比例可谓少之又少。这也难怪,伯克希尔毕竟是美国公司,不仅中国人少,其他亚洲人也少,即使有的,也大多是亚裔美国人。

在少之又少的华人中,作为奥马哈本土居民的张洁是比较显眼的一个。容貌姣好的她是上海人,在奥马哈生活了8年。她介绍说,她现在经常往返中美两地,并且受聘为奥马哈所在的内布拉斯加州驻中国的商业推广代表。

这是张洁第二次参加巴菲特股东会。她说自己从巴菲特的投资理念中,学到了很多知识,比如,正是听从巴菲特对房市走势的判断,她去年又购进了一套房屋;而她购买伯克希尔股票已多年,巴菲特为她这个“股东”也赚取了不少利润。

张洁说,她最大的感触,就是在中国谈起内布拉斯加州,没几个人知道。“但如果我说到奥马哈,说到巴菲特,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知道。”她说。

金融危机让巴菲特个人身家有所缩水,但按照《福布斯》杂志最新的排名,巴菲特个人总资产仍高达470亿美元,继墨西哥电信大亨埃卢和比尔·盖茨之后,列世界第三大富豪。而“股神”所创造的投资神话,更让世界各地投资者对他敬佩有加。

但不管巴菲特有多少财富,他都一直固守在老家奥马哈。尽管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员工不愿透露巴菲特的住所。但好在奥马哈不大,且巴菲特名气实在太大,在巴菲特邻居的帮助下,笔者很快就找到了巴菲特的住所。

没有围墙,没有铁门,也没有大院子,灰色的小楼,离路边也就三五米远,与周边邻居的一些别墅比,显不出任何豪华,相反,让人感觉还有些“寒酸”。至少,这样的普通的美国中产阶级的房屋,与巴菲特富可敌国的财富大不相称。

但巴菲特对这栋小楼却不离不弃。这套别墅是他1958年花3.15万美元购入的,以后一住就半个多世纪,在这里,他生儿育女;在这里,他也逐渐成为叱咤世界资本市场的风云人物。

按照美国一些媒体的估算,巴菲特这栋房子现在的估价约在40万-50万美元。奥马哈地价便宜,如果放在华盛顿或美国其他大城市,相同的房屋大概可能要在100万美元左右。但不管是100万还是40万,比起其他美国千万亿万富豪的富丽堂皇的居所,坐拥数百亿财富的巴菲特,实在是太简朴了一点。

其实也别拿巴菲特和其他美国亿万富豪相比,就是和中国一些富豪比,后者在住房上似乎也更财大气粗一点。想想,巴菲特的住所价值,如果折合成人民币,其实也就300万人民币左右,在北京或上海,按照现在的房价,可能也就是100平方米的两居室的价值。

最让张洁和许多股东感到敬佩的,其实还不是巴菲特的财富,而是这位老人的人格魅力。张洁说:巴菲特热衷慈善,个人生活简朴,淡泊政治和名利,这是他有别于其他富豪的显著之处,“你看他的住宅,在社区里时很普通的一个,真的很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