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双重隐形人”言说
2010-05-30归溢
归 溢
2009年10月15日,西班牙出版界最重要的文学奖之一的行星奖 西班牙行星出版社举办的该奖2009年已是第58届,获奖者得到60.1万欧元的奖金。揭晓,女作家安赫雷斯•卡索(Angeles Caso)凭借她的新作《逆风而行》(Contra el viento)Щ竦么耸馊佟;毓嘶窠闭甙埠绽姿沟穆睦,人们不难发现,她获此大奖并非偶然,早在1994年,她凭《影子的份量》(El peso de las sombras)г诘蹦甑男行墙逼姥≈星居亚军;2000年,她凭《长久的沉寂》(Un largo silencio)Щ瘛胺讯南多•拉蜡奖” 该奖是行星出版社与塞维利亚费尔南多•拉蜡 基金会为选拔尚未出版的优秀文学作品所设。。
安赫雷斯1959年出生于西班牙阿斯图里亚斯省。父亲曾是西班牙奥维尔多大学的校长,是一位文学教授。安赫雷斯年轻时曾学过英语、法语、意大利语和葡萄牙语等多种语言,1985年至1986年任西班牙电视台TVE《每日新闻》及访谈类节目《午后》的主持人,还曾任国家电台主持人和记者,并有很多翻译作品出版。她35岁开始其文学创作生涯,作品多通过女性的视角来展现当代社会的面貌。
她第一部文学作品是以我们熟知的茜茜公主为原形所写的传记《伊丽莎白》(1993),作品中的奥匈帝国皇后颠覆了我们熟悉的电影所刻画的“茜茜”形象,历史上著名的奥匈帝国伊丽莎白皇后的经历和内心世界被更全面、更深刻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她的第二部作品《影子的份量》描写了一位生活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法国女贵族的孤独心理。而另一部作品《长久的沉寂》根据作者家人、亲戚对“西班牙战后”西班牙内战(1936—1939)后,佛朗哥上台,开始了其在西班牙长达三十多年的独裁者统治。西班牙人习惯将内战后的几十年(尤其是1939—1960年)称为“战后时期”。的回忆所写,作品讲述了一个家族中母亲、女儿和孙女三代女性的经历。之后,安赫雷斯在小说创作方面沉寂九年,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一群女性非洲移民身上,创作出了这部引起全西班牙关注的《逆风而行》。
该小说讲述一个名叫圣(S俹)的非洲女子在欧洲的经历。她从小家境贫寒,成人后移民欧洲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先移民葡萄牙,然后到达西班牙。圣的经历曲折坎坷,不幸似乎总是伴随着她:幼年遭受酒鬼父亲的抛弃,成年后又受到老板的剥削及男友的虐待。作为女性,她遭遇了上述的不幸;作为非洲移民,她在欧洲社会也受到冷落和歧视,只有和同是移民的女性朋友,以及在欧洲结识的当地的女性朋友在一起时,她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小说主人公在生活中有原形,她曾是作者家中的保姆,也叫圣。作者承认,小说取材于真实的人物和事件,当然,也有很多情节是虚构的,因为“生活的规则和文学的规矩是不一样的”。安赫雷斯努力想象女主角的喜怒哀乐,竭力去展现她的内心世界,当现实生活中的圣读到该小说时,甚至惊叹作者“如何能如此成功地描绘出自己从未向作者吐露过、但却是真正有过的心声”。
一
关于这部作品,安赫雷斯说,“我们需要创作一部小说来记录这些女性,因为她们是双重的隐形人,作为女人,作为移民,她们都不为社会所关注……”。N. SEGURADO, “Angeles Caso, ganadora del Premio Planeta 2009: ‘Es cruel, pero cuenta más la firma”, (文章刊于西班牙《20分钟报》2009年10月18日),http://www.20minutos.es/noticia/544334/2/comentarios.安赫雷斯认为,女人在社会上处于边缘地位,因此她们是“隐形人”;而身为不发达国家的女性移民,由于背负着“女性”与“移民”的双重身份,更是游离在社会的边缘,遭遇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为主流社会所漠视的苦难。
作者通过小说对男权主义进行抨击,为女性言说,试图改变她们“隐形人”的状态。她曾对媒体说:“文化一直以来就是具有男权主义色彩的,一直被男性所规定的道德准则、美学标准所限制。”她表示,“我不相信有中性的文学”,文学创作要么是从男性视角来写,要么是从女性视野去探索。她呼吁大家都来关注女性文学:“虽然女作家们是从女性的视角去书写,但是我不希望这种女性的书写只被女性们所关注,我期待这种书写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希望阅读此小说的男性读者能窥探到女性灵魂中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EFE, “Bngeles Caso dice que en ‘Contra el viento quería dar voz a las heroínas del siglo XXI”, 16.10.2009, http://www.soitu.es/soitu/2009/10/16/info/1255690171_295670.html.这些言论让我们看到了作者为给处于社会边缘的女性争取说话机会而作的不懈努力。
小说关于种族歧视的讨论也发人深省。作者指出:“在我国,人们总是说自己不是种族主义者,可是,我们的种族歧视比我们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或许我们不是世界上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国家,但却是最严重的国家之一。” DAVID MORBN, “Angeles Caso gana el premio Planeta”, (文章刊于西班牙《ABC报》2009年10月15日)对此,她质疑道:“为什么人们不愿意去了解那群帮助我们照顾孩子的人的命运?” GLOBEDIA, EP - CULTURA, “Bngeles Caso ve‘una diferencia anímica y moral importante”, 19.11.2009,http://es.globedia.com/angeles-diferencia-animica-moral-importante-mujeres-occidentales-paises-pobres.她要替这群社会上的“隐形人”说话,让人们知道她们来自哪儿,并了解她们的梦想及她们的苦难遭遇。
作者还希望生活中那些“隐形”的女性不要借助别人的笔,而是自己“用小说来写出心声”。她说:“书籍能以平等的方式来讲述社会上所有的人。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应该有区别。” 她相信,如果现在这些女性还做不到这一点,“这些移民的下一代能够做到这一点”。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安赫雷斯得奖后不久,在西班牙某个报道该得奖消息的重要网站上,有读者竟然留言指责安赫雷斯以“野蛮的、无组织” 读者对报道 “Angeles Caso gana el premio Planeta ”的网上留言,见 http://www.abc.es/20091015/cultura-literatura/angeles-caso-gana-premio-200910152345.html.的外来移民为主人公,认为这些移民是西班牙社会动荡的一个因素。由此可见,作者关于消除种族歧视的呼吁是非常有必要的。
如果说当今社会男权主义仍然存在是个不争的事实,那么,女性之间的关怀和友谊似乎更显重要和珍贵。小说在这一主题的表现上也花费了大量笔墨。小说的主人公除了圣之外,还有一位欧洲妇女。她们两人的关系以及圣和与她同病相怜的一群女子的友谊和相互关怀,使作品谱出了一曲耐人寻味的乐章。
在主人公圣经受了父亲、老板和前男友给她带来的种种不幸后,是她的女性朋友给予了她帮助和力量。这些女移民的经历与那位欧洲妇女的经历是一组平行线,前者因为移民的身份经历种种磨难,而后者,虽然生活富足,却受着心理医生都诊断不出的精神疾病的困绕。作者通过圣这样的女移民的经历反观作为欧洲女性的自己:“那些来自贫穷国家的女性们必须为了生存而奋斗,生活的重压使她们变得坚强,也赋予了她们生存的快乐,而相反,我们这些在欧洲生活的本地妇女们却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满腹牢骚。”但不管怎样,小说中两个处于平行线上的女人因为生活的偶然有了交流,她们身为女人的情感经历出现了交集。
二
为了唤起人们对圣这样的“隐形人”的关注,作者还在创作形式及风格上进行了斟酌。安赫雷斯曾用散文的形式创作了很多优秀的作品,如关于茜茜公主的传记。而此次决定选用小说的形式来书写圣的故事是因为“阅读散文的读者比较少,并且散文的感染力没有小说强烈”。小说形式能让“更多的读者深入了解主人公的境遇,了解她们生活的窘境,了解她们为什么会被迫移民、被迫承受艰难生活的重压,同时去体会她们面对困难所表现出的惊人的坚强和力量”。
另外,由于身为文学教授的父亲在安赫雷斯少年时代常给她讲述古希腊文学史,加上作者自己对古文学一直以来的热衷,她的创作也受到《荷马史诗》等作品的影响。她指出,《逆风而行》刻画的是21世纪的女英雄形象,这个形象不同于19世纪文学作品中的女英雄形象,因为那个时代的女英雄是“欲望的客体”,是“女性自身愚昧的牺牲品”,她所塑造的女英雄形象更接近古希腊神话中的女性形象,她们“努力挣脱神给予她们的束缚与诅咒”。DIARIO CRITICO,“La voz de los inmigrantes, a través de la literatura”,Miércoles 25 de noviembre de 2009, http://www.diariocriticocv.com/noticias/inmigrantes/literatura/angeles/caso/not314271.html.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出版《逆风而行》时所用笔名“弗吉尼亚•艾芙拉”是为纪念两位杰出的女性: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和非洲著名女歌手西莎莉亚•艾芙拉(Cesarea Evora)。前者是世界女性主义的先锋人物,安赫雷斯曾多次表示对伍尔夫及其作品的钦佩。而她对后者的关注与喜爱既由于其非洲人身份,也因为艾芙拉是女性歌手的杰出代表。
总之,《逆风而行》充满了女性主义色彩,但作者在作品中所探讨的社会话题却又超越了女性问题,如移民问题就是当今世界许多国家都面临的一大难题。作者用女性独特的视角来展现“双重隐形人”这一隐秘世界的同时,却又让读者对于由此所引发的诸多问题而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