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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诅咒

2010-05-30卡罗尔•希金斯•克拉克

译林 2010年5期
关键词:科迪迪安阿比

卡罗尔•希金斯•克拉克

一月十二日,星期一

第一章

里甘•赖利操纵着方向盘,将汽车开上曼哈顿第五十九大街大桥的下层公路,往长岛驶去。窗外雪花漩涡般地飞舞,夹带着冰雹砸向车身。这样的日子其实不合适往储藏室搬东西,她心里对自己说。一早起来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而且很冷,看起来像是要下雪,很可能就是气象预报员喜欢说的傍晚会有“冰雹和雨夹雪”的那种天气吧。果然还没到中午,暴风雪就已经来了。这个时候如果窝在家里,捧着一杯热茶或是热的巧克力饮料,那该多美啊。不过,里甘还是为自己的努力感到自豪。

里甘原来住在洛杉矶,因为和杰克结婚而搬到了纽约。杰克在纽约警察局担任重案组组长,也姓赖利,不过他们俩可没有血缘关系。自从里甘搬到纽约之后,妈妈就开始关心里甘什么时候会将堆在父母车库里的东西处理掉。妈妈说话的口气很婉转,但是却说得越来越勤。“现在天气冷了,”两天前妈妈说,“我们想把两辆车都停在车库里。”

“好的,妈妈,我很快就会处理,”里甘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有点发怵:从洛杉矶带来的那么多东西,究竟该怎么处理?里甘是一名私家侦探,到现在仍然怀念在好莱坞一幢旧楼里面租的那间小办公室。她第一次跨进那幢建筑,就想起了祖母在纽约第五十七西大街工作的办公楼。地面铺着很久以前的那种黑白砖,走廊墙壁上装饰着深色木线条,门上安的是厚厚的磨砂玻璃,感觉好像是隔了一个时代。甚至连那种味道也是熟悉到令人安心。里甘一下子就给迷住了。她感觉到,在那些旧墙壁的背后隐藏着曾经在那里工作过的人们留下的故事和秘密。里甘的血管里流淌着爱尔兰人的血液,对任何故事或传说都有一种特殊的兴趣。这是她基因构成的一部分。她心里想着祖母,于是毫不犹豫地签下了租约。

后来,她的生活遇到了一个美好的转折点,该离开洛杉矶了。面对那张疤痕累累的旧办公桌,从比佛利山庄淘来的独一无二的二手落地台灯,还有以前租客留下的旧文件柜,她觉得难舍难分。对她来说,这些东西具有特殊的魅力,总能令她回忆起最初做侦探的那些年轻单纯的岁月。这些东西当中,有一只她当年每天都用的保温瓶,她用它从家里装满咖啡,带到办公室。但是,在里甘和杰克新装修的家里,这些旧式的家什都不合适。他们的新家是在纽约曼哈顿运河街南三角地的一套复式公寓。家里有一间办公室,里面放着定做的樱桃木办公桌,还有与之配套的布满整面墙的书架。不过,要丢掉这些饱含生活记忆的物品,她无法做到。它们简直就是她的老朋友。

“也许我们可以将楼上的客房改成你西部办公室的模样,”父亲曾经开玩笑地说,“等你哪天当上了总统,我们就可以将它改成博物馆,收门票让人们参观。”父亲洛克从事殡葬行业,拥有三家殡仪馆。

“爸爸,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是很恋旧的。”

“科利尔兄弟也很恋旧,”洛克说。他指的是曾经住在纽约第五大街一幢豪华别墅里的两兄弟,他们因为迷恋垃圾而在死后臭名远扬。警方接到匿名报告,说他们住宅里散发出死尸的臭味,于是警察到现场调查,却因为屋内堆积如山的垃圾而无法进门。旧报纸一直堆到屋顶,还有无数的纸箱和废弃物,就像一个垃圾中转站。一位巡警从二楼窗户爬进屋,在那里发现了霍默•科利尔的尸体。当时人们以为他的兄弟兰利到外地去了。直到当局花了两周时间从房子里清理掉一百多吨垃圾之后,兰利的尸体才在一堆报纸下面被发现,距离霍默的尸体只有十英尺远。从那以后,只要有人提到科利尔兄弟,大家总是联想到一堆垃圾。甚至有一种综合征是根据他们的名字命名的。

里甘没有理会父亲的调侃。“我跟杰克住在城里,没有地下室也没有阁楼,所以没地方放这些东西。”

“幸亏没有,”杰克也跟她开玩笑。

现在他们三个都不在身边。父母去了佛罗里达的棕榈海滩,杰克昨天去了迈阿密,参加一个执法方面的研讨会。我要表现给他们看看,今天一早里甘就这么想。里甘夜里没有睡好。他们结婚以来这是第一次分开。事情的变化有时候很奇怪,里甘寻思。我三十一岁才结婚,之前都是一个人过的。跟杰克结了婚以后,他不在身边就有点空落落的。好日子总是很容易适应的。

里甘开车过了桥,左转开上北方大道,然后在红灯那里停了下来。三个小时之前,她翻过黄页打了几个电话给几家储藏公司之后,曾经来过这里。一家叫做“储存你的物品”的公司提供大小合适的恒温储藏室。里甘询问清楚之后,填写表格,留下指纹,办好了手续。

“不愿对我们竖大拇指的人我们是不给他存东西的,这里是双关语:竖大拇指表示“赞同”,此处又表示留下指纹。”接待里甘的工作人员开玩笑地说,“总是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想利用我们这里存放非法得来的物品。”

“我可以想象,是有一些人会这么干的。”里甘当时回答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要不要留一张名片给他们。后来,她回到新泽西,将纸箱和文件装上车,又开回纽约。也许明天可以租一辆面包车,将一些大件东西搬过来,比如说桌子、落地台灯什么的。妈妈从佛罗里达回来的时候,会大大地惊喜一下。

绿灯亮了,里甘启动汽车,经过一些商业楼。旁边的高架轻轨道上一列地铁正飞速驶过。向前几个街区之后,看到了一间仓库顶上的大招牌“储存你的物品”。到了到了,里甘心里念着,将车开到仓库旁边的一个死巷子里,倒车到装卸区,然后下车推了一辆手推车到后备箱跟前,开始卸货。卸完之后,又将车开回死巷子,以防某个科利尔兄弟式的人需要这个地方来卸载他们不忍丢弃的东西。里甘花了二十来分钟,在新租来的房间里安置好她心爱的东西,在门上锁上一把崭新的锁,然后回到了寒冷的户外。

雪花夹着冰雹打得脸上生疼。她心里寻思,这下每个月又要丢出去几百美元。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快步走到车前。拉开驾驶室门的时候,手机响了。她再次伸手到口袋里,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来电号码。是洛杉矶的区号。

“喂,”里甘在驾驶座上舒服地坐下,打上火,一边接听手机。

“里甘,我是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你好吗?”里甘问这话的时候,心里直打鼓。阿比盖尔•菲尼是里甘回到纽约之前在好莱坞山的老邻居,她与里甘是对门。阿比盖尔是一名发型师,在电影和电视剧组工作。她觉得自己从出生起,就一直遭受命运的诅咒。她不仅仅出生在一个星期五,那天又恰巧是十三号,而且她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和她的姓加起来偏偏又是十三个字母。在阿比盖尔看来,这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开头。从那以后,她就不断碰到倒霉的事情,比如八年级的时候,就在班级组织旅游之前,她摔断了腿。还有在毕业之前,每次将要举行游泳晚会的时候,她都会摔得骨折。高中毕业舞会之前,她得了水痘不能出门。长大之后,在爱情上总是不顺利,究竟失败过几次她连提都不愿意提。里甘搬回纽约之前,阿比盖尔遇到了一个她非常喜欢的男人。但是里甘却本能地觉得那个人不可靠。

十月份的时候,阿比盖尔曾经给里甘打过电话,说她的男友科迪跟她借了十万美元之后就失踪了。

“他写了一张欠条,里甘,说三个月之后还我。然后过了一个星期,我下班回家看到了他留给我的纸条。纸条上说他有事要离开洛杉矶几天,很快会打电话给我。但已经过去五天了,他一点音讯也没有!我给他发短信他也不回!”

“如果有三个月的期限,那你现在也做不了什么,”里甘告诉她说。

十一月份,阿比盖尔打电话来说,她在电影拍摄现场受了伤。脚手架掉下来一块砸到她身上,她的手臂有两处骨折。“你能相信吗,里甘?我不得不做手术。医生在我的胳膊里装了钢针。显然我现在还不能工作,但是制片公司的态度好像这事故是我的责任似的。我只好准备请一位律师。同时,我设法和那个人联系,但是他的手机也停掉了。”

现在是新的一年了。圣诞放假期间,里甘曾打电话到阿比盖尔的家里,但是她家的电话似乎也停机了。里甘没有她的手机号码。现在她鼓起勇气等着阿比盖尔回答,希望不要听到什么坏消息。

“里甘!有人在洛杉矶市中心看到那个混混了。我急切地,迫切地需要他把钱还给我。欠条明天就到期了,一月十三号,正好是我的生日。能不能请你到这边来一趟,帮我找到他?”

里甘不需要询问那个“混混”是谁。她记得在公寓楼里见过科迪•卡斯尔,据说是个制片人。当时他坐在游泳池旁边,低头拨弄着手机,不停地收发短信。长相还不错。在里甘看来,这个人自我感觉太好了一些。她不喜欢他,而且很清楚对方对她也是同样的感觉。

“找到他?”里甘感觉到寒风飕飕的,一边木木地问道。

“是的!我至少要尽到努力。我还没跟你说借给他的那十万块是哪儿来的呢。”

里甘皱起了眉头,脑子里浮现出高利贷者的形象。“你从哪儿弄来的,阿比盖尔?”

“我奶奶那儿!”

“你奶奶?”

“是的。自从我满十八岁,她就每年在我的账户上存一万美元。她希望我以后买房的时候用这笔钱做首付。我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但是几天前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我的这次事故,还有跟科迪的分手让她感觉很不好。她决定到洛杉矶来一趟,住在她的朋友玛格丽特家里。在西好莱坞金斯路上。她的这位朋友正打算卖掉自己的公寓,我奶奶说如果合适,她就买下来给我。全部付现金!这笔现金也包括借出去的那十万块!如果她发现我把她省吃俭用存下的钱借给了别人,她会杀了我的!”

听到这里,里甘突然觉得高利贷者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她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来给我庆祝生日!她从印第安纳飞过来。我劝她暂时不要来,但是她连机票都买好了。我只有找到他,里甘。我必须把钱要回来!”

里甘的脚都快冻僵了,鼻子也冻红了,杰克也不在纽约。里甘去年冬天得流感的时候,阿比盖尔对她可好了。经常在家里熬好了鸡汤给她送过来。里甘想起了自己的祖母,想起了她挣钱的辛苦。假如我把祖母的钱借给了某个不讲信用的家伙,我也会无颜面对祖母的。“好的,阿比盖尔。我先回家,查一查航班信息。这边天气不好,但希望能买到今晚的机票。”

“谢谢你,里甘!你不会后悔的。这里有80度华氏80度,相当于摄氏27度。。”

“我喜欢那边的温度。哦,阿比盖尔,十二月里我打电话给你的,但你家里的电话好像停机了。”

“另外一件倒霉事!我的房东从国外旅行回来,告诉我她要收回房子。她是按规定提前三十天通知我的。可怜我吊着一只断了的胳膊,收拾东西赶在圣诞节之前搬出来。现在我的大部分东西还存在储藏公司。”

里甘眨了眨眼。我和阿比盖尔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她想。“你现在住哪里?”她问,“我们住哪儿呢?”

“我现在替别人看房子,房主出门去了。一共有三家。我的责任主要是给花草浇浇水,取回邮件。别担心,你会有地方睡觉的。”

也只好这样了,里甘心想。昨晚虽然一个人睡有点孤单,还是应该珍惜的。“好吧,阿比盖尔。”

“好的,里甘。机票订好了给我打电话。你能来对我太重要了。”

第二章

过去三个月当中,二十六岁的科迪•卡斯尔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认为从此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惊慌失措了。然而他的想法错了。此时他躺在洛杉矶市中心一套复式公寓的大号床上,瞪眼看着天花板,心里怦怦跳着,感觉十分恐慌。他简直不敢相信,阿比盖尔那个讨人厌的朋友洛伊丝会看到他。竟然是在那个地方!谁会想到星期天晚上她会出现在洛杉矶市中心的一家邻里酒吧里?他记得她是住在海滩附近的。

假如说他曾经见到过怪物的话,那一定就是那个洛伊丝了。他遇到阿比盖尔的那天晚上,她和洛伊丝在一起,坐在西好莱坞一家俱乐部的吧凳上。他一进门,就被阿比盖尔吸引住了。阿比盖尔容貌俏丽,打扮入时。黑色长发、黑色裙子和靴子、黑色的指甲,还有黑色的眼睛衬托着她白皙的肤色。科迪知道自己想跟她搭话,同时也知道这么做的话就必须忍受她身边的朋友。这位朋友戴着一副长长的红色手套,快齐到二头肌了。嗨,这里可是西好莱坞,天气暖和得很。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开始跟阿比盖尔搭话。

洛伊丝马上插了进来,喋喋不休地解释她美丽的双手如何被一个经纪人发现,如何给她带来一份手模特的工作。这份工作给她带来了不菲的收入。既然她的“爪子”这么重要,她决定永远不让它们见到光线。阳光洒在肩膀上可能令你愉快,但是晒到手上就会引起斑点。在公共场合她永远、永远、永远都会戴着手套,绝不会再跟任何人握一下手。她洗碗倒垃圾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这个女人是个白痴,科迪当时就暗暗作了评价。

“我很羡慕你,”阿比盖尔随和地笑着说,“我是发型师,没办法将我的手用羔皮手套保护起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摊开双手。

科迪趁机一把抓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我觉得你的手很美,”他没有理会洛伊丝的怒视。“我可以给你们买点喝的吗?”

十分钟以后,他的搭档迪安来了。他们两个合伙写剧本,并且准备合作制片。接下来阿比盖尔和科迪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时候,迪安只好硬着头皮应付洛伊丝。

第二天晚上,科迪和阿比盖尔一起吃的晚饭,很快他们俩就成了一对儿。洛伊丝和迪安彼此之间没有兴趣,也不想夹在科迪和阿比盖尔之间做灯泡。从那以后,科迪就再也没见到过洛伊丝,直到十个小时之前。科迪心中恐慌,忍不住翻身下了床。昨天晚上她在市中心做什么?他看了一眼窗外晴朗的天气,心想能出去跑跑步就好了。她难道不应该呆在家里,清洗一水槽的脏碗碟,收拾快要漫出来的垃圾?当时他很想出去散散心,于是打算到街角的酒吧要一杯啤酒。已经很晚了,他是在市中心,距离他平时鬼混的地方有相当一段距离。在那里他肯定不会碰到熟人。可是他刚准备走进酒吧大门,就看到洛伊丝坐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不用看到她的脸,他就知道这是洛伊丝。一看到一只戴着女式手套的手端着酒杯,他就吓得立即停住了脚步。但还是太迟了。那时她恰好转过脸来看到了他。看着她睁大的眼睛,他赶紧开溜,迅速折回到他应该老实呆着的公寓。他知道洛伊丝会打电话告诉阿比盖尔。他也了解阿比盖尔,依她的性格,她会马上召集一支搜索队,由洛伊丝担任指挥。他知道洛伊丝这种人。她会报复他,不是因为他欠了阿比盖尔的钱,而是因为他看上的是阿比盖尔而不是她。

科迪揉了揉眼睛。他几乎一夜都没睡好。该怎么跟迪安说呢?他已经让迪安受了很多罪。关于他们的短片,这部能够帮他们扬名立万的短片,他和迪安设想了好多的计划。但三个月前科迪从监狱给迪安打电话时,这些计划差不多快要泡汤了。迪安对科迪惹的麻烦大为恼火。

“你因为没付违章罚款而被关进监狱?”迪安接到电话就吼了起来。

“我的保险和过期的执照也有点问题。”

“你这人什么毛病?”

“我一直在努力解决这些麻烦。记得去年我参与的那部片子吗?我很讨厌那部片子。为了那个我收到一堆违章罚单。堆积了好多。我飞过来是为了解决问题的,解决好立马飞回去。但是因为上次法庭传唤我没到,法官对我不爽,就把我关起来了。”

“多长时间?”

“六十天。”

“六十天!那我们的电影怎么办?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们计划一月份开机,背景是在佛蒙特的一个滑雪度假小屋里!我的朋友答应把他的房子借给我们,但不会让我们用一整个冬天的。科迪,我们希望这部片子能参加春天的电影节。”

“别担心。圣诞节之前我就能出去了。”

“我跟别人怎么说?我们是合拍这部片子的!”

“跟他们说我躲起来修改剧本了。”

“那阿比盖尔呢?”

“我不能告诉她。如果她知道我在坐牢,她现在就会把钱要回去了。我还清了信用卡的欠费,法庭罚款的数额也很大。哎呀!真的很大。她会搞砸我们的拍摄计划的。不过你知道,我写给她的欠条到一月份才到期。到时候再操心吧。嗨,兄弟,这部片子会很成功的,我会连本带利一起还给她,很丰厚的利息。我只是拖一点时间,但我会还她的。”

“是的,肯定的。她如果打电话问我,我怎么说?”

“她没有你的号码。也不知道我们的住址,只知道是在马利布一带。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后你见过她几次?她找不到你的。我跟她开始约会以后,她一直在外地拍戏,回来以后我们又愿意单独在一起,现在想起来这还真是件好事。”

“你的远距离浪漫爱情真是感人,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于是当科迪在监狱里悠闲地举重健身的时候,迪安一个人为影片的准备工作东奔西走,忙得四脚朝天。他先回到新泽西李堡,在父母的地下室里建了一个办公室。然后去纽约招募演员。经费不够了又去洛杉矶找投资人,那些人都要求见到两位导演之后才肯签支票。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才让科迪冒险来洛杉矶呆几天。迪安跟一个朋友借了一套市中心的复式公寓让科迪住。科迪本该呆在那里,除了工作需要他才能露面。和洛伊丝的两只手有点相像。

影片计划下周开始拍摄。

科迪穿着拳击短裤,身上全是坐牢期间练出来的肌肉。他决定先吃点东西再说,于是大步走进厨房。厨房十分宽敞,闪亮的花岗岩料理台面,装有一个专业厨师用的八个火头的煤气灶。厨房中央的料理台上方有一排架子,上面放着时兴的瓶瓶罐罐和最新式的锅。科迪冲了一碗麦片,切了一根香蕉。他心想,这算哪门子事儿,这个房子还没盖好,迪安的朋友就买下了,却很少住在这儿。他大部分时间住在纽约。

科迪在吧台跟前坐下,开始吃早饭。出狱快一个月了,他每次吃饭仍然会因为不再用塑料勺子而高兴。不过眼下他仍然感觉像个囚徒。一旦拿到全部种子基金指最初筹到的那部分资金,这可以用来吸引更多的资金投入。,离开洛杉矶,这种没有自由的日子就结束了。然后等到影片摄制完成,跟阿比盖尔的事情也可以全部解决。

一阵钥匙开锁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嗨,”迪安推门进来,无精打采地招呼了一声。三秒钟之后他来到了厨房。一见到科迪发达的胸肌和二头肌,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和以前一样,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女人只对科迪感兴趣。迪安感觉自己总是被忽视。他知道自己骨瘦如柴、相貌普通,没有什么吸引异性的地方。这也是他急于用电影证明自己的原因。他和科迪合编的剧本非常搞笑,非常恐怖,也非常巧妙。再耐心忍受科迪几个月,就能得到回报了。

“嗨,”科迪应道,“要不要吃点麦片?”

“不用,我刚吃了点麦麸松饼。出了什么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出了什么事?”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科迪清了清嗓子。“事实上……”

迪安扔下包,里面塞满了笔记、材料和剧本,还有跟电影有关的所有文件。“我再也受不了啦!”

“受不了什么?你都不知道我会告诉你什么。”

“先让我告诉你一点儿什么,科迪。我为了这个项目累得都快死了。我只想拍完这个电影。现在如果有人想阻止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脖子上青筋暴突,头发披在脸上,小眼睛布满血丝。

“冷静点,”科迪说,“事情也许没那么糟。就是昨天晚上我出去想喝杯啤酒,竟然在街角的酒吧碰到了阿比盖尔的朋友。就是戴手套的那个。”

迪安一巴掌拍在吧台上。又是一个不愉快的回忆!那天晚上,当科迪和阿比盖尔在一边甜言蜜语的时候,他不得不忍受那个女人的喋喋不休,说她的两只手真的像两个女明星一样,她还给它们取了名字,一个叫梅丽尔③ 皆为美国著名女影星。,另一个叫安吉丽娜③。当时他烦得真想大声吼叫。现在听了科迪的话,迪安觉得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个女人是个疯子!你出去干什么的?我跟你说不要到外面去的!”

“我在监狱里呆了六十天。我很容易得幽闭恐惧症。”

“你已经出来好几个星期了。这次只不过在家里呆几天而已。”

科迪的新手机响了起来。在卧室的床上。“我去接个电话,”他低声说。

“如果是陌生号码就不要接!”迪安吼道。

科迪走到床边,看到来电显示便一把抓起手机。他知道迪安会不高兴的。是斯特拉。美貌绝伦的斯特拉。她看剧本是迪安邀请的。斯特拉•加德纳是一位年轻的性感女明星,出演了一部以纽约为背景的连续剧,目前正迅速走红。她有兴趣在他们的电影中演主角,但是和那些投资人一样,也提出要见一见另一位导演。科迪出狱之后,迪安安排了他们三个在纽约见过一次。她和科迪一见钟情。他刚刚脱掉囚服,就受到她的邀请,去得克萨斯的一个农庄和她父母一起过一个安静的圣诞节。他当然愿意跟她到任何地方,哪怕是他刚刚服刑的那个州。他真的去了。

“嗨,你好,”他开始接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太肉麻。这个时候不宜再去刺激迪安。他对着迪安做了一个“斯特拉”的口型,迪安也只好干瞪眼。

“呵呵,你好,”斯特拉高兴地回答,“我太想你了。”

“我也是,”科迪说,“嗯,迪安也在这里。我们一直在忙电影的事。”

“哦,我有个好消息。我今天的戏拍完了。下面的戏份直到星期五才开始。然后我们就可以去佛蒙特了!但是我不想等那么久才能见你。我今晚就飞到你那儿去,我们可以在一起。”

科迪的心往下一沉。斯特拉出演的那个连续剧越来越受欢迎,她到哪儿都有不少八卦娱乐记者跟着。假如他俩一起出门,他一定会被人看到。所以,在纽约的时候他一直跟她讲,他们之间的关系暂时不能公开,要等到电影拍摄完后才行,否则别人会说闲话,说她得到这个角色是因为她是导演的女友,等等,等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难道你不想我?”

“当然想了,我当然想你。我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时间陪你。我们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迪安一直很努力,一直辛苦工作。”科迪赶紧跑到厨房,在纸片上写下这几个字:她想飞过来。

迪安看着他写下这些,坐到吧凳上,双手捧着脑袋。

“他一直很努力,你也一样啊。你独自一人辛苦修改那个了不起的剧本,”斯特拉嘴很甜地说,“我真的很崇拜你的行为。科迪,我真的很想见你。”

科迪咽了一下口水。因为斯特拉主演他们的片子,迪安才能找到更多的投资人。但是她以为他们的资金已全部到位。如果她现在退出,他们的电影就拍不成了。他不能违背她的意愿。“那好吧。机票有没有订好?”

“订好了。六点钟从纽约起飞,九点多钟到达——沃吉尔航空公司。我想马上飞到你身边!也很想看看那个市中心的复式楼是什么样子。听你昨晚在电话里描述的,那一定很棒!洛杉矶的闹市区越来越令人向往了。”

“确实是的,”科迪赞同地说,“我们晚上见。”

第三章

里甘回到自己的公寓,将外套挂进衣橱,蹬掉脚上的湿鞋。回到家的感觉真太好了,即使只呆几个小时。她穿过起居室,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结婚照,脸上露出了微笑。照片上她和杰克正沿着教堂的走廊往前走,两人手挽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旁边座位上的亲友们正为他们鼓掌。当时里甘心里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应该带头鼓掌。

与杰克相遇真的是个奇迹,里甘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想着。越是听到有像科迪•卡斯尔这样的人,越是觉得杰克是本世纪最大的奇迹。很遗憾爸爸被绑架,她想。不过他老人家喜欢表功说,是他将杰克带进了里甘的生活。这件事成了他最喜欢讲的故事。身为纽约警局重案组组长的杰克负责调查洛克绑架案。在营救洛克的过程中,他和里甘双双坠入爱河。

里甘装满了水壶后,一边等水烧开一边思索着科迪•卡斯尔的事情。他从阿比盖尔那里借了钱,然后玩失踪,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他真是在拍电影,他怎么可能指望永远躲着阿比盖尔?好莱坞是个小地方,而且她也是电影圈里的人。他在洛杉矶市中心干什么?他是不是一直都在那里?去年秋天接到阿比盖尔的电话之后,里甘上网搜索了科┑•卡斯尔的信息,但是没找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水壶的哨音开始响了,里甘泡好茶,来到办公室。她坐在电脑跟前,登录上网,找到了一个下午六点去洛杉矶的航班。沃吉尔航空公司。到目前为止还是蛮准点的。

她打给阿比盖尔,告诉她详细情况。“我去机场接你,里甘。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感觉我的整个生命都悬在空中。”

这些话让里甘感觉有点怪怪的。“这不是你的整个生命,阿比盖尔。万一钱追不回来,你奶奶也只能接受现实。”

“你没见过我奶奶。”

“是没有。但我想很快会见到的。”

“我们现在说话的当儿她正在收拾行李呢。谢谢上帝,她和玛格丽特一起住。她们两个因为能够重逢而兴奋得要命。我们得为你来这里编个理由。”

“我知道。你别担心。”

跟阿比盖尔通完话之后,里甘打给杰克,打算在他的语音信箱里留个言。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接听了。

“里甘!”他说,“我们刚刚结束,准备吃午饭。你好吗?”

“还好。我有几件事要告诉你,有些可能会让你感到意外。”

“嗯——嗯,我洗耳恭听。”

“首先,我在长岛租了一间储藏室,已经搬了一些文件过去。”

杰克哈哈笑了起来。“这个一点都不意外。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的。”

“第二件,你不在家我昨晚几乎没睡着。”

“这我也不感到意外。我自己也没睡好。”

“第三件,我今晚飞洛杉矶。”

“什么?”

“呵呵,意外了吧?”里甘笑着说。关于阿比盖尔秋天的电话,她之前告诉过杰克。“我又接到了阿比盖尔的电话,”她说。然后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那么,如果找到了这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有这种感觉,阿比盖尔会想尽一切办法从他那儿把钱要回来。如果钱还在的话。”里甘叹了一口气,“她很担心她奶奶会发现她把钱借出去了。”

“里甘,你要小心。你不知道这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来,也不清楚他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我知道。我们会很小心的。”

“我不在身边你就在家呆不住?”杰克开始逗她。

“是的,这都是你的错。”

“不要让你妈妈有这种想法。”

“在她眼里,你就不会做错什么。”

杰克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在那边呆多久?”

“不会超过一个星期。不管结果如何,到时候都该结束了。如果钱要不回来,阿比盖尔也不能瞒住她祖母那么久。她明天到洛杉矶。”

“我希望你找到那个家伙,拿回钱,然后周末回家。”

“我也这么希望。相信我。”

里甘挂断之后,又开始拨妈妈的手机号码。

“喂,宝贝,”诺拉说,“听说纽约下雪了。”

“下了一点。不过我马上要飞到洛杉矶去。”

“什么?”

诺拉坐在布雷克斯酒店的游泳池边,凝神听着里甘的话。“里甘,这个阿比盖尔就是那个认为自己被诅咒的人吗?那个总是碰到倒霉事儿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妈妈这个?里甘后悔不已。“是的,妈妈。就是她。”

“哦,天哪。”

“她需要我的帮助。假如我告诉奶奶,我将她给我的十万块钱借给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离开了我,你能想象这有多糟吗?”

“我不相信你会那么蠢,里甘。”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可怜的阿比盖尔。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意中人,两人会有幸福的未来。她是一个好人。去年我跟她几乎不认识,可是我生病的时候她坚持送鸡汤给我。那时她刚刚搬进来。”

“穿过走廊送鸡汤是一回事。飞越三千英里去寻找她的疯子前男友是另一回事。”

“她的鸡汤我没付钱。而这次她可是付钱给我的。”

“好吧,就算这是个理由。可惜杰克不在家。如果他在身边也许你就不会答应了。”

“妈妈,你真是有问题。杰克就知道你会怪他。”

诺拉笑了起来。“里甘!”

“爸爸在吗?”

“他在打高尔夫。”

“跟他说我爱他。我要收拾行李了。到了洛杉矶我再打给你。”

“小心点。”

“杰克也这么说。真是巧合啊。”

里甘挂断之后,又打给出租车公司,叫一辆车上门来接她,然后从壁橱里拖出行李箱。四小时之后,她已经在肯尼迪机场排队安检了。排在她前面的一位金发美女看上去有点眼熟。她是谁?里甘心里寻思。哦,想起来了。她是最近开始走红的一名年轻演员,在一部很热门的罪案剧里扮演女警探。里甘看过其中一集,对她的表演印象很深。里甘在心里笑了笑。也许我应该跟她探讨一下该如何追踪科迪•卡斯尔。

第四章

玛格丽特•苏斯帕克坐在餐桌前算账,桌上放着一杯咖啡、一只小圆面包,还有一只计算器。她希望在好友埃塞尔•菲尼明天来到之前将所有账单都付清。玛格丽特今年八十二岁了,一张和气的脸,胖胖的身材,淡褐色眼睛,梳着蓬松的发型。家人和朋友都叫她马格丝。

几年前,她丈夫哈里去世后,有不少销售员老是死皮赖脸地来骚扰她,真的让她很生气。他们以为她孤零零一个人,就很容易欺骗,他们想错了。她对任何想从她口袋里掏钱的人都采取强硬的态度,不管他们用的是什么理由。以为她年纪大了,就耍花招骗她,想都别想。她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不久前,有个年轻人打电话来谎称是她的孙子,现在遇到麻烦了,请她给那些要伤害他的人汇一笔钱。她连理都不想理他。她拿起房间床上的哨子,对着话筒吹了一下。“你这样企图欺骗老人,应该为自己感到羞愧,”她噼里啪啦说完就挂了电话。

马格丝没有儿女,也没有孙儿孙女。

哈里死后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他会为她感到自豪的,不过不会感到意外——马格丝一直很节俭而且很有主意。

马格丝计算着电费账单上的度数,将这个月的电费和上个月的作比较。此时她心里想着哈里。那么多年我们一起坐在这张桌子前吃饭说话,多么快乐啊。大概从刚刚有电视的时候起,哈里就一直在摄制组做照明监督。因为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他们和朋友就像一家人一样。他们家经常坐满了邻居,跟他们一起享用意大利面条,浇上马格丝自己做的美味辣酱,或者大家不约而同地自带饭菜来一起用餐。

那时马格丝做美甲师,一周工作四天。她喜欢美容厅的气氛,还有那里的闲谈。她和哈里在家里招待客人时,她经常讲一些古怪顾客的事情,哈里则补充说一些剧组拍戏时名人搞的恶作剧。

但是后来,日子渐渐地就没那么好了。哈里退了休,那家老式的美容厅也关了门,因为前来洗头用发卷子做发型的女人越来越少了。后来时兴的是那种音乐声震破耳膜的新式美容厅,用吹风机边吹干边做发型。再后来,许多朋友退休以后搬走了。有的去世了。几年前,哈里也离开了。“灯要灭了,马格丝,”他临死之前说。上帝保佑他,马格丝心里说。不管他病得多重,他一直是那么幽默。

马格丝以前从没想过要离开洛杉矶。但是复活节期间,她去佛罗里达和妹妹一家住了几天之后,就不太愿意回来了。很想念侄儿侄女和他们的孩子。

“马格丝,听我说一句,”她妹妹夏洛特在机场送行的时候对她说,“卖了那边的房子,到这边来跟我住吧。你一个人离我这么远我不放心。”夏洛特的小名叫夏丽。她们的父母喜欢给孩子取小名。

“我不是一个人,”马格丝坚持说,“我还有朋友。”

“我知道。但是我打算住到老人社区,我希望和你一起去。那里应该很有乐趣。”

“我看到过一些报道,那里的乐趣也太多了些,”马格丝不为所动,“我不想遇到什么男人。哈里是我的唯一。”

“我说的乐趣不是这个。那里有好多集体活动,比如宾戈游戏还有乒乓球。马格丝,我会想你的。”

回家以后,马格丝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过了几天她便给妹妹打电话。“夏丽,我不想这么说,但你是对的。我是该去佛罗里达和你一起过了。我先要卖掉房子,但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最近市场不太好。要等到钱存进我的账户我才能离开。”

“马格丝,我太高兴了!”夏丽对她说,“我可以开始了解……”

“房子卖掉之前我不会在任何社区登┘恰…”

“我知道,我知道。”

马格丝联系了一家房产中介,来了一个年轻的经纪人来评估她的房子。经纪人的傲慢无礼着实让马格丝震惊不已。她用侮辱性的语言贬低这套房子,暗示这简直就是垃圾,因为没有花岗岩吧台,也没有极可意水流按摩浴缸一种喷水式按摩浴缸。或最流行的设施。其实这房子很整洁,没有油漆或涂料脱落,天花板也没有塌陷。四十年来,马格丝和她的哈里一直住得很满意。四个房间都有玻璃拉门通向晒台。从晒台可以看到一个漂亮的院子,里面长着棕榈树和各种花卉,还有一个游泳池。来他们家的客人经常说这里感觉像个度假胜地。

“如果你想卖出更好的价钱,”那个二十多岁的经纪人脚踩着六英寸的高跟鞋,手里绞着挑染过的头发对马格丝说,“就必须将房子重新装修一下。这样做很值得的。我认识一个人,做的柜子真是漂亮极了……”

“听着,小姐,”马格丝眼里闪着怒光,回答她说,“在我这个年纪,我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做什么‘漂亮极了的柜子,也不会呆在家里等候那些从不准时的工人。随便我做什么装修,以后的房主都会拆掉重装的。多谢你费心了!”

然后马格丝联系了另外一家中介。几分钟之内就来了一个年轻人。“你来得真快,简直就像是叫的救护车,”他进门时马格丝说。不过至少他懂得怎么跟人说话。他告诉她虽然世道很差,但是他们会帮她找到合适的买家。“会有好多人喜欢这样的房子的,”他宽慰她说。

“你可真会说话,”马格丝哼哼着说。

“我可以叫你玛格丽特吗?”

“不,不可以。”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陆续有几个经纪人到她的家里看房。其中一个人出的价钱气得马格丝差点大发脾气,马格丝觉得那简直就是侮辱人。

“这虽然不能跟白金汉宫比,但也不是什么贫民窟,”她对那个经纪人说。

“你说得完全对,苏斯帕克太太。”

圣诞节快到了,她和往年一样,跟儿时的好友埃塞尔•菲尼在电话上聊了很久。高中的时候,她们一起玩得多开心。最后一年她们俩一起负责班级的财务。虽然毕业后很少见面,但是一直都保持联系的。马格丝告诉埃塞尔她即将去佛罗里达的计划,埃塞尔则讲了她孙女儿阿比盖尔在片场受伤的事。

“真是不走运,”马格丝说,“她想不想买房子?”

“她是想买的,但眼下还没存够钱。”

阿比盖尔回家休息的日子里,埃塞尔渐渐地为她担心起来。她回家歇一个星期,虽然跟家人在一起,但她仍然一直很压抑。她遇到了很不顺心的事情,这也可以理解。她手臂骨折,男朋友也吹了。那个男朋友她连提都不愿提起。但以前她与男友分手的时候,至少还可以笑一笑,表现得不太在乎。

阿比盖尔回到洛杉矶之后,埃塞尔就开始考虑买个特别的生日礼物给她。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阿比盖尔出了一件可怕的事。埃塞尔醒来后,记不起具体是什么事,但她心里非常不安。埃塞尔一直都很迷信,这一点也遗传给了她孙女儿。于是她第二天就给马格丝打电话。像当年她们俩管理班级财务时一样,她们就某物的价值和价格讨论了半天。当然这一次谈的是马格丝的房子。

“我已经二十年没见过你的房子了,现在当然说不准值多少钱,”埃塞尔说,“上一次见到是你给哈里开退休晚会那天。”

“我们一起玩得很开心,对不对?”马格丝说,“谁会想到有那么多人掉到泳池里去?听我说,埃塞尔,花点钱买张机票到这边看看。住在我这里。那样你可以仔仔细细地看看这个房子。然后就可以决定是否买下来,作为特别生日礼物送给你孙女儿。”

埃塞尔笑了起来。“别忘了,马格丝,我会付给你现金。不用等候贷款的批准。这是要考虑的。”

“现金为王,”马格丝同意地说,“只要数额足够。不管怎么样,我们见面会很开心的。”

“如果我们不打起来的话。”

她们两个都很兴奋。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中介费都可以省去,这太令人激动了。

马格丝在往电费单的信封上贴邮票,这时电话响了。

“你好,”她一边接电话,一边看了一眼玻璃拉门外面。天色渐晚,游泳池周围的路灯已经亮了。

“马格丝,我是沃尔特。”

马格丝翻了翻眼睛。沃尔特是老年中心的,对她很崇拜。他一直想拉她一起去跳舞。可是她对这种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好,沃尔特。有什么事吗?”

“马格丝,他们刚刚发现尼克死在自己的公寓里。”

马格丝叹息了一声。最近这样的电话越来越多了。“太可惜了,沃尔特。最近他病得很重,这也许是个解脱。他是睡觉的时候死的吗?”

“他不是在睡觉的时候死的,马格丝。他是被谋杀的。”

第五章

扩音器里传来飞行员的声音。你若是经常乘飞机的话,他说的那一套你睡着了都可以当梦话说出来。“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准备降落……”

里甘松了一口气。她在飞机上先是看了几个小时的书,然后想睡一会儿,但是睡不着。现在是东部时间的半夜,她也很累了。从纽约飞到洛杉矶的最后一个小时总是觉得很慢,但今夜她比以前更加不安。里甘觉得,假如科迪•卡斯尔仍然在洛城,现在的每一分钟都是重要的。她凑近舷窗,望着下面绵延数英里的灯火。平时看到这情景感觉很兴奋,但现在却让她感到泄气。任何地方都可能是科迪•卡斯尔的藏身之所。

里甘完全没想到的是,就在同一班飞机的头等舱里,有人也正看着舷窗下面的灯光,心里想着科迪•卡斯尔。

飞机降落之后,里甘打开手机,检查收到的短信。有一条是杰克十点半发来的,说他们已经在酒店吃完了晚饭,准备上床睡觉了。“我爱你。需要的话打给我,没什么事的话我们明天再聊。”

里甘很想现在就跟他聊聊,但又不想吵醒他。她在纽约的生活突然变得很遥远。

还有一条短信是阿比盖尔的。“我在机场的等候区,坐在车里,”她的短信说。“你一拿到行李就打给我。只要两分钟就开到那儿了,接到你马上就出去。如果在停车场停车的话,会很麻烦的。”

这样安排很好,里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坐在中间座位上的那个人转脸朝她笑了笑。“我为刚才的事再次道歉。”

里甘笑了起来。“没事的。”

他说的是起飞之前,在座位上坐好之后,他掏出口腔清新剂,打开喷口就喷了起来。有一半喷到了里甘右面脸颊上。里甘一边用纸巾擦拭,一边自我安慰地想道,还好他是个讲卫生的人。

最后终于轮到里甘离开了,她拎起包,跟空姐说再见,踏上了走道,顿时觉得自由多了。外面还不算太冷,真是不错。渐渐地她开始恢复活力,对那些表情木然、排队登机的旅客感到有点同情。她朝着行李传送带那边走去,有点想先去一趟卫生间,再考虑一下又放弃了。太麻烦了,她想。但是,假如她去一趟的话,倒是可以省去好多麻烦。此刻在肯尼迪机场见过的那个女演员就在卫生间,正对着镜子打扮自己,喷香水,拍松头发,然后补妆。

一个老太在干手机下面来回移动着潮湿的双手。“你已经很漂亮了,”她说,“你肯定是要见一个特别的人。”

“是的。他很特别。我的新男友在楼下等着我。我真的很兴奋……”

“一定很不错,”老太咯咯笑着说。

迪安开车送科迪到行李提取处的外面。“我就像个雇来的助手,”他咕哝着说。“我在这儿呆的时间不能太长。等到斯特拉下飞机,你们见了面之后再取行李,我已经被管理人员赶走了。或者就是我等啊等,等到头发也白了。这样吧,你们准备好了就打我手机。在接到你们的电话之前,我只能像个傻瓜一样绕着机场转圈。”

“谢谢,”科迪说,“记住,迪安,斯特拉对我们很重要。有她参加我们的影片……”

“等你们两个在车后座上搂抱亲吻的时候,我会记住的。现在你赶紧戴上帽子,祈祷上帝保佑,不要有人来拍你们的团圆照片。”

科迪下了车,走进自动门,汇入在那里等候接机的人群。这些人当中大多数是汽车服务公司的司机。他想混到这群人当中去,这不算太难,因为好多人也戴着帽子。我要是也做个牌子拿着就好了,他心里好笑地想着。在牌子上写上“兔子”,这是斯特拉在他们影片中角色的名字。

等待的时候,他感觉这真是有点浪漫。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担心被阿比盖尔的熟人看到。

开始有一批旅客向外面走来。大多数人看上去都不快乐。旅行很累人的,科迪想道。总有一天,我会买一架私人飞机。假如这部片子能成功,那一天就不远了。

一位漂亮的黑发女子正从门里面走出来。科迪觉得她看上去很眼熟。突然他的膝盖一阵发软。她是阿比盖尔的一个熟人。住在走廊对面那间公寓的私家侦探。哦,我的上帝!他赶忙转身,大步走出门外,来到平台,然后穿过车道到停车场,直奔一个黑暗的角落。她叫什么名字的?阿比盖尔常常谈到她。她叫赖利。里甘•赖利。他抖抖索索地掏出手机,拨通了迪安的号码。

“我就来,”迪安开口就说。

“不!不要过来!阿比盖尔的一个老邻居刚下飞机。她的名字叫做里甘•赖利。她是一个私家侦探,刚搬到纽约。阿比盖尔经常说她是如何如何地聪明。并且说万一我们需要私家侦探,里甘•赖利是第一人选。你认为是阿比盖尔请她过来的吗?我欠阿比盖尔的钱明天到期。她们会像追一条狗一样到处找我的。现在斯特拉又过来了。无论是阿比盖尔的事还是欠条的事,都不能让她知道——”

“我们的明星在哪?”

“我在等她的时候看到了赖利。我不想引起任何注意,赶紧离开了大厅。只能由你去接斯特拉了。赖利从没见过你。”

“你个白痴。假如阿比盖尔来接她呢?尽管你碰到她的那晚她可能根本就没注意过我,但是她还是可能会认出我的。那是我一生中最长的一个晚上。”

“这么说,只有让斯特拉在那儿等着,直到大家都走了。我们就跟她说汽车出了问题。”

“哦,真是个好主意。我们第一部影片的女主角,我们来接一下还要迟到。她会喜欢的。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一个投资人到最后一刻变了卦——”

“那个老家伙真是气人,”科迪没好气地说,“纯粹浪费时间。我们坐在那儿,陪他吃午饭,喝了他那个超难吃的汤,然后他又不投资了。到现在我的喉咙里还有那个泡菜的馊味。”

“我们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迪安想转移话题,“看起来我们现在要担心的是这个里甘•赖利。”

第六章

运气真好,里甘看着自己的黑色行李箱第一个出现在传送带上,暗自庆幸。她一把抓起箱子,拎到一边。和她同机的乘客还在那儿寻找有利位置,以方便看到和拿到他们的行李。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阿比盖尔的号码。

“出来吧,我在外面接你,”阿比盖尔说,“我的车是白色本田雅阁。”

里甘拖着行李出门,再次惊讶现在居然没人检查行李提取凭证。她来到平台,看到很多人急急忙忙地将行李往汽车或出租车上装,广播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建议他们动作要快。有些人真的喜欢用力关上他们的后备箱盖,里甘心想。

很快,里甘看到一辆白色汽车朝她这边开过来,好像是阿比盖尔的车。汽车停下后,司机在招手。阿比盖尔跳下车。“嗨!”她一边大声招呼一边跑过来拥抱里甘。她穿着一条黑色牛仔裤,配一件黑色宽松袖衬衫。里甘立即注意到她的右臂缠着绷带。

“阿比盖尔,你气色不错,”里甘说。

“谢谢。其实你不用这么说。我看起来很疲劳很憔悴,我知道。先把你的行李放上车吧。”

“你不要动手!”

“好的。”

阿比盖尔打开后备箱,回到驾驶室。一名交警走到她们跟前。“赶快开走!”

三十秒之后,她们开始汇入离开机场的车流。阿比盖尔不停地转动眼珠,一会儿看看后视镜,一会儿又看看侧视镜,小心地开进车道。“他们总是这样驱赶人。你一路上好吗?”

阿比盖尔很紧张,里甘想。“很好,很顺利。”

“我知道你一定很累了。我带你到我们住的地方。”

“阿比盖尔,我刚才有点累,现在好多了。我们不能耽误时间。是不是先到市中心去一下?到你朋友看到科迪的那家酒吧去吃点东西?我饿了,很想吃一只汉堡,再来点红酒。”

“里甘,真的吗?”

“真的。当然科迪不会在那里,但是我想到那边调查一下。他昨天到闹市区一定是有原因的。在酒吧看到他的那个朋友是谁?”

“她的名字叫洛伊丝•阿克曼。我跟她认识有一年了。她是手模——人虽很好,但是很有个性。她沉迷于保护双手,让它们美丽无瑕,所以整天都戴着手套。这也难怪。她那双手很值钱的。”

“她住在市区吗?”里甘问。

“不。她昨天在市区拍了一个广告,拍完之后她跟一个朋友一起去吃东西,于是就看到了他。要是我当时跟她在一起就好了。”

“她有没有去追赶他?”

“没有。急人的就是这一点。她说她准备追上去的,但是刚起身跑到门外,他就已经不见了。相信我,里甘,她从来都不会跑的。她总是行动缓慢,生怕手会撞到什么地方。”阿比盖尔叹息着说。“我不该抱怨她。多亏了她我才知道科迪在洛城。里甘,还不止这一件事情;你不会相信你上了飞机之后我又碰到了什么事。”

“什么事?”里甘问。

“今天下午我接到了我律师的电话。他说那家制片公司不想付钱给我。他们不想将保险公司牵涉进来。他们提出赔给我一万美元。这简直是开玩笑。我已经两个月不能工作了,还要继续治疗。而且以后很可能得关节炎,那样我就必须提前退休。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始工作。”

“那么,坚持你原来的要求,”里甘建议道。

“但假如事情闹大的话,别的制片人就不愿意雇我了。他们会担心我哪天也会告他们。消息传得很快的。但是这个事故不是我的责任。那个脚手架掉下来砸到了我。没有砸到男主角算是他们走运。”

“这太不公平了,”里甘说,“不能因为他们的疏忽而让你承担后果。”

“这还不是最糟的事情。”

“还有更糟的?”

“里甘,等我告诉了你这件事,可能你会想回到机场去。”

杰克为什么要出差?里甘心想。“阿比盖尔,别傻了,”她微笑了一下说道,“出了什么事?”

“几个小时之前我接到警察局的电话。”

“为什么事?”

阿比盖尔将车开上往市区方向的高速,清了清喉咙。“我觉得帮助别人会得到好报的。”

“是的,”里甘嘴里应着,心里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如果为别人做好事,也许命运就不再诅咒我了。”

里甘扬了扬眉毛。“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小声说。

“你知道有些人为老年人送餐的事?”

“知道。”

“是这样,你搬走之后,我跟科迪相处得很开心。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美好了。我决定回报社会,所以就开始免费帮老人理发。我带着理发剪去那里。为那些经济不宽裕的人理发似乎是件好事。

“我一个朋友在橘子郡一家助老院工作。有一次我去看她,我主动提出为住在那里的一个老人理发。然后又一位老人也要我帮他理。于是就这么开始了。我每个月去一次,他们排队等我剪发。很有意思的。后来有一个人跟我说他的朋友住在这附近,如果我能帮他理发的话,他会非常感激。于是我就去了。我接连帮他剪了三个月。后来他就变得好像我欠他的一样。我去外地拍戏,不能在他要求的时间来给他理发,他就很生气。”

“做好事是要付出代价的,”里甘说。

“后来就更糟。”

“是吗?”

“九月份我回来,立即就到他家去。他住在西好莱坞的一套小公寓里。他坐在椅子上,叫我把报纸拿给他,让他在理发的时候看。你能相信吗?他甚至都不想跟我聊天。于是我就走进了厨房。他一定是忘了自己将银行对账单丢在了吧台上。我知道我不应该看别人的账单,但我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平常总是表现得像个一无所有的人。看了对账单,我的眼睛都惊得要爆出来了。他的账上有一百多万美元!我免费为他理发,他从来都没有一点感谢的表示。我很生气,但没说什么。给他理好之后我对他说,以后恐怕不能来了,因为我一直工作很忙。我需要挣钱。一点暗示。”

“那他说了什么?”

“他开始对我大喊大叫,说我太自私。我给他一个机会提出给我点报酬,他就是这么个表现?我也不会收他很多钱!我很乐意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但是像他这样利用我的善心,我真是受不了。”

“阿比盖尔,警方为什么打电话给你?”

“他今天被发现死在家里。他仰面摔倒,撞了脑袋。但是撞击的力量很大,所以警方确信他是被人推倒的。”

“他们不会认为是你推的吧?”里甘惊骇地问道。

“我猜我是他们所说的‘有关人。警探问了我好多问题,比如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等等。”

“他们怎么知道去找你的?”

“他们在他的床头柜上发现了我跟他的合影。撕成了两半。我拿着理发剪在他头上比划,两个人都在笑。是我用手机拍的,印了一张给他。我在照片反面用黑色水笔写了我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以前这照片挂着他冰箱上面的。后来他用红笔在上面加了一句,‘一个坏脾气的女巫。”

“哦,天哪。”

“你还想去市区吗?”

“当然要去了。根据今天你碰到的这些情况来看,一定会有刺激的事情发生。”

第七章

斯特拉站在行李领取处的外面,一脸的不高兴。科迪没有在机场等她,到现在也没见人影。她已经拿到了行李,拖到了外面的平台上。真是尴尬死了。显然已经有人认出她来,都想不通她怎么会孤零零的一个人呢。她再次拨打科迪的手机。

“斯特拉!”科迪接了电话。

“你在哪里?”她问道,“这真是太荒唐了。”

“汽车轮胎爆了。换胎有多麻烦你简直不能相信。我和迪安准备在我们的片子里加入这个情节。”他费劲地哈哈笑了两声,自己听着都觉得很假。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这是他的回答。

“这是哪门子问题?我当然还在机场等你。假如我知道要等这么久,我早就打的进城了。”

“行李拿到了吗?”

“拿到了。当然拿到了。所有的行李都被人取走了,每个人都高高兴兴上了路。你刚才打给我的时候说,换一只轮胎只要几分钟。”

“我是太乐观了点。迪安和我对机械都是一窍不通。不过总算弄好了。现在汽车有了崭新的轮胎。我们几分钟就到。”

“好吧。快点行不行?”

科迪关掉了手机。他和迪安坐在车上,在停车场的最后一排。就是他看到里甘•赖利之后匆忙躲进去的那个停车场。离斯特拉站着的地方只有十几步远。“现在应该安全了,”他说,“我们不能再等了。”

迪安一声不响地发动起汽车,开到出口处,付了停车费。开上匝道,绕过弯道,看到漂亮的斯特拉正在看手表。她穿着一条牛仔裤,高跟鞋,一件非常性感的上衣。

迪安叹了一口气。“我真想杀了你。如果不是为了这部电影,我真的会杀了你。”

“你很快就会遇到适合你的女孩了,”科迪回答,“我能感觉到。”

“我不管你的什么感觉。赶快让斯特拉上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汽车还没停稳,科迪就跳了下来。“宝贝儿!”他说着拥抱了一下斯特拉。

“我以为你永远不来了,”她撅着嘴说。

科迪赶紧吻了她一口。“现在不是来了吗?”

斯特拉摘下他的帽子,在空中挥舞着。“以前从没见过你戴这个东西!”

迪安从车上下来,打开了后备箱。

“你好,迪安!”斯特拉招呼道。

“我帮你把行李搬上来。”

“里面放得下吗?”斯特拉边问边朝后备箱走来,“如果那只脏轮胎在里面的话,我的箱子就不要放进去了……”

迪安啪的一声关上了空荡荡的后备箱。“你说得完全对。箱子就放在后排座位上吧。”

几分钟之后,他们出了机场。迪安旁边的座位上放着斯特拉的一只大箱子。后座上塞了另一只,斯特拉和科迪只剩下很小的空间。他们倒是不介意。

“科迪,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刚刚换过轮胎,”斯特拉说,“手上一点都不脏。我上表演课的时候排过一场戏,一开始就是我在戏里的男朋友换轮胎。我那个搭档演得很投入,弄得浑身大汗,满手油污。”

“迪安在后备箱里放了一盒擦手纸,”科迪赶忙回答,“他超级害怕细菌。”

斯特拉轻拍了一下迪安的肩膀。“这是个很好的习惯,迪安。飞机上有个人不停地咳嗽打喷嚏。可能每个人都被他感染了。”

科迪搂住斯特拉的肩膀。“为了我们的电影,你千万不能生病。”

“你最好不要生病,”迪安尽量装得很放松地说,“你是我们的明星。我们要好好照顾你。”

“先请我吃饭吧。我饿了!我们应该去哪儿?”斯特拉问,“我们可是在好莱坞!一定要玩得尽兴!”

“是吗?”科迪好像伤了面子似的问道。“我本想在市中心下车,然后我们两个在公寓里共度一个安静的夜晚。我准备了一些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斯特拉的脸沉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开心的样子。“那好吧,亲爱的。但明天晚上我们要出去玩个痛快。没人知道我们在约会。我只是和我最喜欢的两位导演一起吃饭而已,对吧,迪安?”

“听你的,斯特拉。”

“我听说在西好莱坞新开了一个酒店,那里很好玩。好像叫做伍兹酒店。我们就去那儿吧!”

科迪感觉十分懊恼。明天是阿比盖尔的生日。十有八九她会出去庆祝。千万不要是伍兹或者我们可能去的什么地方,他心里暗自祈祷。迪安最近心情很不好,万一碰到阿比盖尔的话,不知道迪安会做出些什么。别看他个子小,他有时候也蛮吓人的。

第八章

马格丝跟沃尔特打完电话,马上就动身去老年中心。沃尔特告诉她负责这个案子的警探想跟尼克的朋友谈谈。老年中心有五个人认识尼克,他们到娱乐室集中,接受警方的问话。

沃尔特还告诉她说尼克的尸体是在他厨房的地上被发现的。物业管理员发现尼克的衣服留在那幢楼唯一的洗衣机里,她不想动别人的衣服,于是去敲他的门。没人答应,她就从窗户往里看,见到尼克躺在地上,于是就喊人帮忙。

“还有人会来吗?”警探问。

“不知道。我在每个人的电话上都留了言……”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现在已经查明尼克昨天上午来过中心。尼克今年八十五岁,不太喜欢说话。过去几年当中有过几次心脏病发作,沃尔特说两个月前的那次发作“很伤了他的元气”。

沃尔特转向马格丝,朝她跟前凑了凑,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你觉得呢,马格丝?”

“是的,是这样。他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马格丝回答道,同时本能地往后避让着。

“你们谁有他公寓的钥匙?”冯布洛克警探问。他比另外一位警探年轻些,胸肌发达,黄色头发稍微有点偏红,留着一撇小胡子。

“你不是开玩笑吧?”洛雷塔•罗伯茨眨着蓝色的大眼睛,表情有点夸张地回答。“尼克不可能让任何人保管他公寓的钥匙。他什么事都是自己控制,不喜欢别人妨碍他的私密。有一次我没事先打电话就去按他的门铃,他显得很不热情。”

“你为什么事情去按他的门铃?”纳尔逊警探问道。他长得瘦瘦的,橄榄色皮肤,头发已开始花白。他问话的时候十分冷静、熟练,一看就是从事这行多年的老手。

“问题不是我为什么去按他的门铃,”洛雷塔笑着回答。“问题是他好像都不认识我的样子。我猜他可能不喜欢我。他第一次心脏病发作之后,我烧了一个砂锅菜给他。他只是接过砂锅,咕哝了一声谢谢,然后就把我关在了门外。不过我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虽然他后来砂锅都没洗就还给了我。”

两位警探仍然面无表情。“这么说,他一般不会让陌生人进屋?”冯布洛克问,一边用笔敲着笔记簿。

“如果他让陌生人进屋,我的感觉会更糟。”洛雷塔挥了一下手说。

询问过每一个人之后,警探们了解到,尼克在一家地砖店工作了大半辈子。他三十多岁结婚,但五年之后他妻子死了。他一直没有再婚。他每周都有几天来中心打牌,但是对和大家跳舞和看电影不感兴趣,尽管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多年。

“他没有说过跟谁有过节?”纳尔逊问。

马格丝摇摇头。“没有。他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但是人们离开这里以后,谁知道他们会干些什么?”

希尔达是在这里教大家跳方块舞的金发女子。她一直在专心地听着警探和大家的谈话。“警官,你们是在搜集证据吗?”

“当然是了。”

“什么样的证据?”

“抱歉,女士。现在还不能说这个,”冯布洛克回答。

“我喜欢看罪案剧,”希尔达接着说。“我经常比戏里的侦探先发现杀手。”

纳尔逊礼貌地笑了笑。“看来没人知道尼克打算今天做些什么?”

大家都摇头。

沃尔特显然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他觉得参与破案蛮刺激的。“那幢楼的管理员没有在附近看到陌生人吗?”

“我刚才说了,目前我们不方便谈论本案的情况。不过如果你们想起什么可能有用的信息,请跟我们联系。我们会留名片给大家。如果你们不介意,请留下你们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在调查的过程当中,我们可能还有问题要问。”纳尔逊转脸看着唯一没说话的人,“先生,有关你们的朋友尼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里奥双手抱着拐杖。“没有。昨天早晨我们在一起打牌。我赢了他。他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付给我两美元。当时我没有在意。他一直都不喜欢输钱。但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可能是别的事情让他烦恼。”

马格丝回家后,心情一直很沉重。本来埃塞尔过来,她是很兴奋很期待的。她一次次地检查门锁,心里意识到,每个人都可能碰到尼克那样的遭遇。上床的时候她想,幸好我很快就要和夏丽一块过了。看起来埃塞尔买到这套公寓的价格会比她预想的更优惠。

第九章

洛伊丝那套位于威尼斯海滩的公寓,小而温馨。她上床钻进被窝,感觉真舒服。电视上正在播新闻。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护手霜,朝手心挤出一点,开始按摩双手。突然,她的手机发出一阵喇叭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应该把这个铃声给换了,她心里想着,看了一眼钟。现在是十点零二分。这个时候谁会打电话过来?现在这个季节一般十点钟以后就不给别人打电话了。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发短信可以,打电话不行。

“喂。”

“洛伊丝,我是阿比盖尔。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是这么回事,我刚从机场接回我的朋友里甘。我们正开车去金波酒吧。我想如果你今天下班晚的话,我请你跟我一起去。”

“谢谢,不过我去不成了。我已经上了床。明天还要起早工作。”

“我就是想问一下。”

“你到金波酒吧做什么?科迪今晚不可能再去的。”

“我们知道。但是我有科迪的照片,里甘想问问那里的工作人员。看看有没有人能认出他。另外,我们俩都饿了。”

“嗨,阿比,明天是你的生日。我知道你奶奶会过来,你大概要跟她一起吃饭。但是你和里甘如果明天去找科迪的话,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我不知道几点钟可以下班,明天再跟你联系吧。”

“谢谢,洛伊丝。你能肯定昨晚看到的是科迪吗?”

“我当然能肯定。”

“好的,那很好。里甘刚刚问了我好多问题,就是你看到他前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用了免提功能,你跟她讲好吗?”

“你好,洛伊丝,”里甘说。

“你好,里甘。阿比经常提到你。”

“她也经常说起你。她很高兴你昨晚看到了科迪。我就是问一下有没有可能你看到的不是他。阿比盖尔说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肯定是他。虽然我以前只见过他一次,但我肯定昨晚看到的就是他。再说别的人看到我为什么要跑掉?那个家伙内心有鬼。”

“没有人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没看到他的那个搭档,谢天谢地。我再也不想见到那张脸。那个家伙也让我无法忍受。这两个人都是那么没礼貌。”

阿比盖尔看着里甘,眨了眨眼睛。里甘笑了。“科迪穿的什么衣服?”里甘问。

“牛仔裤,运动鞋,短袖T恤。穿得很随便,衣服都有点皱巴巴的。”

“他的衣服皱巴巴的?”阿比盖尔问。

“是的。”

“那很奇怪。”

“为什么?”

“我跟他晚上一起出去的时候,他总是穿戴得很整齐。不管你信不信,他很讲究的。他晚上从不穿运动鞋。”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看上去一点都不讲究,”洛伊丝带着嘲笑的口吻说,“事实上,他的T恤看上去太小了点?”

“太小了?他长胖了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他看上去肌肉很发达的样子。他的二头肌真够大的。”

“肌肉很发达?”阿比盖尔不相信似的重复了一句。“那么明显?”

“你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体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但是他穿短袖T恤,没有人看到他会说,‘哇,瞧那个肌肉男。”

“我也不是叫那个贼是肌肉男,但是他的胳膊看上去真的很强壮。我在广告界,比较能注意到这些。你遇到他的那天他穿着夹克,所以没看到他的胳膊。我也没兴趣看。”

“那个情人节,”阿比盖尔带着厌恶的口气说,“你能相信吗,洛伊?那天我们应该呆在家里的。单身女孩情人节到外面去就是找麻烦。就算笨蛋也知道如果你有人的话就不会单独出去了。假如你的男友不在本地,你会在家吃他寄给你的巧克力。”

“或者在家欣赏他送来的玫瑰,”洛伊丝一边说,一边瞪大眼睛看着电视上的一个特写,一只女人的手抚摸着一瓶洗碗液。“今年情人节我打算呆在家里,锁上门。”

阿比盖尔叹息了一声。“说不定他用我的钱买了一张健身馆的终身卡。”

“他看上去很健康。”

“你这么说并没有让我感觉好一些。”

“对不起。”

“好了,洛伊。明天再跟你聊。能推荐一下金波有什么好吃的吗?”

“没有。那里的食物糟透了。”

“真的?”

“真的。我点了一只汉堡包,油腻得要命。那里的炸薯条恶心死了。”

“你的朋友点的什么?”

“他吃了一份色拉。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吃的样子。”

“你的朋友是谁?”里甘插进来问,“我想他会不会注意到科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能对我们有帮助。”

“他是那个广告里的男模特。但是科迪出现的时候,他去了洗手间。”

“哦,”里甘答道,“好吧,我们到酒吧看看,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挂掉电话之后,洛伊丝关了电视和电灯。她很累了,明天又要忙一整天。阿比盖尔的生日。可怜的阿比盖尔真是麻烦一堆。我要帮她找到那个混蛋,洛伊丝这么想着,开始有了睡意。我必须帮她。一定不能轻饶了科迪,因为他那样对待阿比盖尔。

或者因为他那样对待我。

第十章

里甘和阿比盖尔走进了金波酒吧。里面的人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可以听到大家在开心地交谈,气氛很令人舒服。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是一个自由自在的邻里酒吧,和洛城闹市区新出现的一些高消费酒店不一样。

“洛伊丝应该是坐在那边的,”里甘指着靠窗的一排桌子说,“我们过去占两个位子吧。”

“你们好,小姐,”她们刚坐下,酒吧招待就面带微笑走了过来。“你们要些什么?”他一边问着,一边动作麻利地用抹布在她们面前的桌子上擦了一下。他看起来很年轻,棕色鬈发,身体健壮,右耳垂上挂着一串大小不一的银环。

她们各自要了一杯红葡萄酒。

“马上就到。”

几分钟之后,里甘和阿比盖尔开始碰杯。阿比盖尔啜了一小口,转过脸看着窗外。“我简直不能相信昨晚他差点走进来。他就在这外面!呃!”

里甘扫视了一下周围。“你知道吗,阿比盖尔,我觉得他晚上那个时候一个人来到这地方,说明他就住在附近。”

“可能吧,”阿比盖尔说,“这一带有不少很漂亮的公寓。不过科迪一直喜欢住在西好莱坞,那里聚集着更多年轻的电影人。我想他偶尔会来这里玩玩,但不会住在这里。”

里甘点点头。“也许你说得对。我能看看他的照片吗?”

阿比盖尔放下酒杯。“就在我钱包里,自从他失踪后就一直放在里面。我带着他的照片是为了防备万一。说不定我会遇到什么人,那人在哪里见过他。”她伸手到包里拿钱包。“想起来真是恶心,”她将照片递给里甘。“我在蒙大拿拍戏的时候他到片场看我,我给他拍的。我休息的那天我们开车出去,停在一个漂亮的湖边。我一直把这张照片放在发型与化妆车上。多可笑。”

里甘看着照片上的科迪,他满面笑容地靠在公园长椅上,两只胳膊伸展着,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身后是一片湖水,在绚丽的夕阳下波光粼粼。他身穿白衬衫牛仔裤,不得不承认他长得是蛮帅的。

“假如他不喜欢我,为什么大老远跑到片场去看我?”阿比盖尔问,“这只不过是去年八月的事情。他看上去很开心,是不是?”

“是的,”里甘说,“我肯定他是喜欢你的。但是有的人借了钱之后会做一些蠢事。谁知道他现在碰到了什么麻烦?”

“‘不要跟人借钱,也不要借钱给别人,我奶奶经常这么说。我应该听她的话的。”阿比盖尔又喝了一小口。“不知道他那部烂电影拍得怎么样了?联系不到那个傻瓜迪安。科迪不愿跟我谈剧本的内容,说是迪安担心会有人偷了他们的构思。天晓得!”

“阿比盖尔,明天我们早点起来,尽快开始调查,”里甘说。她朝酒吧招待招招手,酒吧招待赶忙跑过来。

“可以点菜了吗?”

“当然可以。我们今天的特色菜都写在黑板上。我给你们拿菜单。”

“不忙,我先问你一件事情,”里甘将科迪的照片递给他。“我们在寻找这个人。听说他昨晚打算到这里来,但是没进来。你见过他吗?也许他别的时候来过。”

酒吧招待仔细地看着照片。“没有。抱歉。他出了什么事吗?”他一边递还照片,一边问道。

“那倒不是。他看到我们的一个熟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然后就改变了主意不进来了。”

“我昨晚没来上班。如果需要的话,你问问其他服务员。”

“谢谢。”

这里的服务员都没见过他。其中一个昨晚当班的服务员在递还照片时,有点带着不快的口吻说,“刚才听到你说,你们另外一个朋友昨晚坐在窗边的?”

里甘指着阿比盖尔。“是她的一个朋友。我们觉得他看到她之后就改变主意不进来了。”

“哦,亲爱的,我知道他不进来的原因了。”服务员做了一个戴上手套的动作。“你的朋友是这个人吗?”他问阿比盖尔。

“是的,她总是戴着手套。”

他翻了翻眼睛。“这人毛病可多了。我从没听到别人对一只汉堡包能抱怨出那么多话来。天哪!”

阿比盖尔苦笑了一下。“我很抱歉。你如果跟她熟悉点就知道她这人不坏。”

“我才不想跟她熟悉呢。那个和她一起的人一定会消化不良。不过你们先听我说件事。虽然她挑了一大堆毛病,但还是吃完了东西,连盘子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一直希望她摘了手套,用手去抓汉堡!”

“她是手模,在公共场合一直戴手套,防止碰伤了手什么的。”

“我知道,我刚把菜单递过去她就这样说了。”

“那个男的也是手模,”里甘赶忙说。

“真的?不过他倒是没戴手套。告诉你吧,我希望她永远不要再走进这个大门。对不住,现在我要去招呼其他桌上的客人了。”

“洛伊丝到哪里都能给人留下印象啊,”里甘笑着说,“我真想马上见见她。”

她们点了鸡翅、蘑菇烧肉、还有小碗的辣椒。每道菜都很美味。

阿比盖尔抓着鸡翅啃最后一口,突然转过脸对里甘说,“警方不会因为那个老头的谋杀案再找我麻烦吧,你觉得呢?”

谈这些事倒真的会引起消化不良,里甘心想。“我觉得不会。你都几个月没去过那里了。他可能会生你的气,但那不能说明你会谋杀他。”

“他们找我问话的时候,我觉得怪怪的。我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

“我明白你的感受,”里甘善解人意地说。“警察找你询问杀人案的情况,那可不是闲谈。”

阿比盖尔坚持由她来付账。她们离开酒吧,开着汽车在周围转了几分钟。星期一的深夜,到处一片寂静。

“里甘,你一定累坏了,”阿比盖尔说,“我们回去吧。”

“我们住在哪家?”

“一处小房子,房主是我出事的那个剧组里的一个演员。”

“真的?”

“我受伤的时候他很同情。房东叫我搬家,就在这时我在超市碰到了他。他准备到欧洲拍电影,要离开三个月,就问我愿不愿意帮他看房子。”

“听起来他是个很好的人,”里甘说,“那些制片人如果知道他在帮你,可能会不高兴吧。”

“那些制片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赶紧消失。”

哦,这些人哪,里甘心里想。汽车朝西边开去,里甘看了看手表。零点。“生日快乐,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的眼睛翻了一下。“等着瞧吧。”

第十一章

迪安将一对恋人送到市区,自己开车直奔西好莱坞的一家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健身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迫切地渴望锻炼身体,练出一点肌肉来。他曾经从这家“永恒健美”前面路过一千次,但从没跨进去一步。现在是时候了。今天过得真是糟透了,科迪简直要把他逼疯了。不久前,有人塞给迪安一张健身一天的优惠券,他一直放在钱包里。这劵到月底就失效了。

迪安的收入一直太低,付不起健身俱乐部的会员费。过去的两年里他跑遍全国各地,给电影制片人做助手。他的运动主要是在片场奔走,去执行副导演的指令,而那些副导演跟人交流从来都是扯着嗓子喊的。偶尔他也会跑跑步,但是从没想过要养成锻炼的习惯。跑步的热情早已逝去。曾经因为运动而有过的一点点健康感受也已经忘却,但今晚他终于意识到,哪怕是为了不让自己疯掉,也应该来健身房练一练。

“永恒健美”位于西好莱坞中心的圣莫妮卡大道。健身馆的前面已经没有停车位了。这在意料之中。迪安估计楼里面的停车场可能只对会员开放,停在里面大概要付费的。在机场付了一大笔停车费,他已经很生气了。于是他慢慢地在附近转悠,最后终于在一条光线很暗的小街上找到一个空车位。

他紧抿着嘴,集中注意力,试了三次才将他那辆不起眼的车塞进那个狭小的空间。没有弄响旁边汽车的报警器,真是谢天谢地。他抓起包下了车,心想也难怪我不常来健身。他打开后备箱,把包扔进去,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双运动鞋。他成天在外面跑,为了防止脚痛就在车里备了一双运动鞋。斯特拉还以为后备箱里有一只脏轮胎呢。他倒是不常穿运动鞋锻炼,但这双鞋真的很舒服。他关好箱盖,朝健身馆走去。夜间的空气凉爽清新,下车步行的感觉真不错。他心想,洛杉矶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这里的气候真是没说的。

到了健身馆里面,柜台后面一个肤色浅黄的年轻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可以出示一下会员证吗?”他问。

“我有一张免费券。”

“给我吧。”

迪安递给了他。“有人示范一下举重器怎么用吗?”

“这个时候?”接待员不屑一顾地反问道。“你在开玩笑吧?我们全天开门只是考虑到我们有些会员在正常时间不能来。如果你想请教练,我可以帮你打电话联系,半个小时之内就到。”

“不用了,谢谢。还是让他们睡个美容觉吧。我想买一条短裤,一件T恤。”

十分钟后,迪安在更衣间换好衣服,乘了电梯上楼。电梯门打开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敞无边的健身厅,巨大的空间令迪安感到震撼。整齐排列着的跑步机和举重器一眼望不到头。他的心往下一沉。我来到这里是减压的,他想。我一定是疯了。这些健身的人看起来好像打出生起就在这儿练了。他想起了高中时候,有些肌肉发达的酷小子经常在他的储物箱附近转悠,让他深受威胁。他总是尽最大的可能躲避他们。

迪安朝一排空着的跑步机走去,选了看起来不那么复杂的一台,站了上去,调到四十五分钟的程序。他最近听说,达到这么长的运动时间才能刺激内啡肽的分泌,产生欣快感。让我看看能不能有效果,他开始迈步的时候心里这么想着。

跑了两分钟,他觉得枯燥死了。跑步是个令人讨厌的运动。不管了,就这么跑着吧。一只脚向前,然后再换另一只脚。他想到了明天要见面的投资者。要把合同签下来。一共有两位,他们都对拍电影的过程没兴趣。一位是个有钱的老人,喜欢看电影。等电影拍好了,他准备为朋友办一个专场,接着举行一个盛大的晚会。

“我希望这部电影只有三十分钟,”他说。“这么长就够了。超过这个长度我的朋友就要打瞌睡了。”

另外一位准投资人是年轻女士,刚刚和富有的丈夫离婚。她似乎对生活有点厌倦,成天就知道逛店买东西。最好她不要爱上科迪,迪安想。我会疯掉的。

然后呢,星期三,他和科迪要与一对已经退休的夫妇见面。这夫妻俩一直都想加入到演艺圈。他们的儿子在佛蒙特,他们计划一月底去看他。如果决定投资的话,他们希望能在剧组呆一段时间。他们已经提议让他们的孙儿孙女做临时演员。亲爱的上帝,当时迪安忍不住这样想道。但是他除了表示同意,没有别的选择。

“你们一定要来吃午饭。”他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接下来就要看他们会不会把钱拨过来,迪安担心地想着。脚下的跑步机开始加速。每个投资人只投两万五千美元,每一分钱对他和科迪都很重要。已经花了不少钱,最近几天又要招待斯特拉。去的酒店还不能差,都是超过他们的支付能力的。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真不敢相信我跑了这么久了,迪安脑门上滴着汗水,心里高兴地想着。四十分钟。跑步机开始减速。迪安感觉欣喜异常。我做到了,他想。我做到了。四十二分。四十三分。接下来举一会儿重,然后回到马利布那个垃圾公寓。人们以为如果你住在马利布,意味着你混得还不错。他们应该看一看他去年租的那个狗窝。在这样的房子里我不会住很久了,他对自己许诺。今天我不会太在乎。四十五分钟。跑步机停了下来。

迪安松了一口气。他转身走下机器。脑子里有点空空的,却是很舒服的那种感觉。跑四十五分钟确实大不相同,他想。他感觉自己好像还在跑动。但是等一等……好像有点不对头。整个大楼在晃动!人们开始尖叫着朝门口涌去。迪安伸手去抓跑步机的把手,但是太迟了。他仰面朝天摔了下去。

又一场地震袭击洛杉矶。

大家奔跑着到处寻找躲避的地方,迪安弯下腰,用双手保护着脑袋。没关系,他自嘲地想着。不要担心我。我会没事的。等到地震停止了,他意识到其实震动持续的时间很短,也就十秒到十五秒。他努力站起身来。后背很痛。不管什么免费不免费的券了,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更衣室里挤满了人,大家都想拿了东西赶紧回家。震级不算高,但是余震的威胁总是存在。

迪安连衣服都没换。出来走到街上,到处都是汽车防盗报警器的叫声。他担心自己的汽车,不禁加快了脚步。他想跑步,但是不行,后背痛得厉害。他尽量快步行走,到了街区尽头,拐过弯来,猛然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后备箱盖竖在那里!以前也有过一两次他没关好,直到开箱的时候才发现。也许是地震的时候箱盖自己打开了!他顾不上背痛,快速穿过街道。

“哦,不!”他狂叫。“不!”

后备箱里不仅没有脏轮胎,连他的宝贝包也没了踪影——包里装着有关电影的所有重要资料。

一月十三日,星期二

第十二章

“我一直很喜欢月桂峡谷,”里甘说。此时的阿比盖尔正转动着方向盘。汽车离开日落大道,拐向右边的好莱坞山。

“我也是,”阿比盖尔应道,“那里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你会觉得远离尘世的疯狂,尽管事实上不是。我还喜欢这些弯弯曲曲的道路,”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动方向盘拐过一个弯道,然后又是一个弯道,最后开上右边一条又窄又陡的坡道。阿比盖尔换挡踩油门的时候,汽车发出一阵阵轰响。

“越来越高了,”里甘说。

“确实是的。”

她们行驶在偏僻黑暗的街上,两边只有零星几座房子。她们一直开到这条蜿蜒小街的尽头。

“到了,”阿比盖尔开到一个高高的木头大门前停下,摇下窗子,按了一下安全密码,大门打开了。

还不算太差,里甘心想。

但是当她们开上车道,稍微朝右转去,看到房子的全貌时,她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这是一座很小的屋子,立在几根木桩上面,让她想起了树上的巢。这样的房子为什么还要人看守?她觉得很奇怪。应该在这里养两只鹰才对。

“很别致,嗯?”阿比盖尔问。

里甘点点头。“确实很别致。”

“布伦南在这房子上花了很多工夫的。他是个能工巧匠。他在屋后建了一个平台,而且大部分家具都是自己做的。”

“太棒了,”里甘说。“我必须承认,我认识的人当中就没有这样的。”

“我也是。我爸爸连个灯泡都没换过。”阿比盖尔将车停在屋子下面的车棚里。她们下了车,取出里甘的箱子,走回车道。

“风景好漂亮,”里甘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感叹地说。

“这房子的优点就是这个了,”阿比盖尔说。“风景很美。”

你说对了,里甘心想。

“走这边,”阿比盖尔带着路。“我们从后门进去。容易点。”

里甘拖着箱子,跟在阿比盖尔后面走上一条石板路。她们的动作启动了感应安全灯,灯光照亮了后院那个直立的峭壁。

“那个山好陡,”里甘说。

“我知道。只有山羊才上得了山顶。”

她们走到平台前的台阶,里甘拎起箱子。

“我能帮你一把就好了。”

“阿比盖尔,不要担心。”

她们走过红木平台,来到后门口。“我喜欢坐在这儿,”阿比盖尔说,“那么安静,没有任何打扰。让我感觉和自然融为一体。”她刚把钥匙塞进锁孔,地下就传出了轰隆隆的响声。

她们只愣了一瞬间,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里甘!”阿比盖尔大声喊道。爆炸般的声音震动着她们的耳膜。

“离房子远一点!”里甘大声喊着,一把抓住阿比盖尔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挽住它。她们走了几步,离开后门。地面还在抖动。里甘伸手去抓平台的栏杆,对阿比盖尔说,“跪下来。”

她们俩弯下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几秒钟之后,地震停止了。

“等一等,”里甘提醒阿比盖尔小心,“等一下看看……”

什么也没发生,周围寂静得有点奇怪。

“还不算太糟,”里甘乐观地说。

“我从没在这儿遇到过地震,”阿比盖尔气喘吁吁地回答。

“我遇到过一次——不太严重。感觉和这次差不多。幸运的是没有人受重伤。”

“这是最重要的,里甘,”阿比盖尔说,“如果走运的话,也许我奶奶现在会决定推迟来这儿。”

“我真佩服你,在这种时候马上就能看到事情好的一面,阿比盖尔。”

“谢谢。你看到了吧,这件事就发生在我生日这天。”

“我刚刚也想到这点。”

阿比盖尔犹豫了起来。“你觉得现在进屋安全吗?”

“这座房子的设计是不是抗震的?”里甘问。

“它刚才抗住地震了,是不是?”

“我想你说得对。不过这些木桩让我有点紧张。”

“布伦南跟我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按标准设计和建造的。不用担心。这地方很安全。”

“那好吧,我们进去。”

阿比盖尔打开锁,推开门,揿亮了电灯。她们走进厨房,四下里张望。

在里甘看来,房子里的一切都是她预料中的那样。木墙、木地板、原木天花板,仿佛整座房子是天然从峡谷壁上生长出来的一样。甚至还有点泥土的味道,一开始还真不习惯。不过也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客厅里,一只花瓶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片。好多东西都从架子上掉下来了。

“还好损失不算大,我明天起来打扫,”阿比盖尔说。“我带你看看你住的房间。”

“明天早晨我们俩一起收拾。”里甘回答道。

她们经过一个小过道来到里甘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床头板很粗糙,看起来好像会有刺。木柜上有电视机,里甘看了很高兴。

“打开电视看看有没有余震的预报,”里甘建议道。

阿比盖尔揿了一下遥控器。不出所料,电视采访小组已被派往各地了解损失情况,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严重损失的报道。有几个地方停电,还有一些商店货架上的瓶瓶罐罐摔到了地上。已经有了几次小余震,不过大家都没感觉到。

房子里的电话响了。“十有八九那是布伦南,”阿比盖尔说,“他在欧洲,但是消息传起来很快的。”她快步穿过过道来到厨房。

“一切都好,”里甘听见她说,“摔坏了几样东西……没有,你的表演奖杯都好好的,还在架子上。”

里甘坐在床边,瞪眼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她一边看着记者问大家的感觉如何,一边想,不管多累,我一定要先打开箱子看一下。过了一会儿,阿比盖尔回来了。“里甘,我刚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还照看着另外两套房子。房主知道我夜里不在他们那里住,但是我最好去看一下。也许水管或者煤气会有点问题。你留在这里。我看一下就回……”

“阿比盖尔,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我跟你一起开车去。不过,那另外两处房子在哪儿?”

阿比盖尔做了个鬼脸。“一处在马利布,另外一个在山谷。”

天亮之前是赶不回来了,里甘泄气地想着,但是没流露出来。“那好吧,”她微笑着说。“等我准备一下。”

“里甘,你真的陪我去?”

“当然是真的。”

里甘看着那个卫生间,想起了多年前参加的一次女童子军野营。水池、淋浴间和马桶看上去都像是荒野里长出来的一样。不过自来水浇在手上感觉真舒服,里甘一边洗脸一边想。

两个老邻居在黑暗中出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钟了。“嗨,里甘,”阿比盖尔锁上两道锁,对里甘说,“以后我再说起被命运诅咒的时候,你不要再笑话我了。今天的事不是很好的证明吗?”

“阿比盖尔,我只是希望那个诅咒不会传染。”

两个人大声笑着,沿着石板路朝汽车那儿走去,却没有注意到山坡上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们。

第十三章

马格丝过了好一会儿才睡着。睡梦中她打电话给妹妹,想告诉她尼克的事情,但是夏丽的电话只是不停地响却没人接。然后马格丝听到有人敲门。她打开门,竟看到尼克站在她的门口。马格丝尖声大叫,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晃动。她突然睁开眼睛。她真的在摇晃!整个房间都在动。

“地震了!”她深吸口气一骨碌翻身下床。哦,不!快跑,躲好,不要动。她知道口诀。哈里早就把这一套灌输给她了。如果有谁对地震的防范水平能高于哈里,她倒是想见识一下。马格丝从床头柜上抓起手电,穿上放在床边的“紧急逃生”鞋。这逃生鞋是哈里买的,样子虽然难看却十分结实稳当。他们俩一人一双,每晚都放在床边。哈里说,万一碰到地震,有了这鞋可以跑得跟“兔子一样快”。他走了之后,马格丝一直都不忍心把他那双拿走。还是每天都放在他那边的床前。

马格丝跑到门口,蹲下身来,双手护着脑袋和脖子。哦,哈里,她心里念叨着,想起了上一次深夜地震的情景。他们俩也是在这个门口,相互抱着。哈里,我都是按照你教我的去做的。我穿上了这双丑陋的逃生鞋。要是你跟我在一起那多好啊。

过了大约几秒钟,大地不再摇晃了。马格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谢谢上帝,”她喃喃地说。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她打开灯,赶紧回到床边。“你好。”

“马格丝,我是沃尔特。你没事吧?”

“没事。你的电话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设置的快速拨号,马格丝。其实这么做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

马格丝没理会他的话。“谢谢你的关心。非常感谢。”

“我到你那边去好吗?几分钟就可以赶到。”

“不用。”

“也许会有余震的。”

“我知道。我在加州住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天的麻烦还真不少,是吧?”

“是的。我刚才梦见尼克了。”

“我倒是希望你梦见的是我。”

马格丝翻了翻眼睛。这人还真能死缠烂打。又一个应该离开这里的理由。“沃尔特,我很快就要搬到佛罗里达和我妹妹住了。”

“什么?”沃尔特说,“马格丝,你不要把我逼得哭出来。”

“好了,沃尔特。别这样。”

“我的好友被谋杀了。你又要离开洛城。这老话说的,年龄越大越要坚强。”

“我还不知道你跟尼克走得那么近。”

“也许不是很近,但我们是朋友。过一阵我就会到他家跟他一起看球赛。他这个人跟谁都不是太近。”

“不知道警方有没有联系上他的侄女。”

“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她不会为他流多少眼泪的。几个星期之前他住院时我见过她。她在洛城和圣地亚哥之间奔波,为的是照顾他。但尼克一点都不领情。他觉得那女孩是图他的财产。我感觉到他没有打算留什么给她。”

“如果她是他唯一的亲人,那么他的钱留给谁呢?”

“他说他准备把钱留给长滩的医院,他老婆是在那里治疗的。医院许诺,如果他捐钱,他们会用他老婆的名字命名一间病房。”

“命名一间房?他有多少钱?”

“我妈妈教育我打听别人有多少钱是不礼貌的。”

马格丝忍不住笑了笑。“我也受过这样的教诲。”

“告诉我,马格丝,你打算怎么处理你的房子?现在不是卖方市场。你是不是等到形势开始变化再说?”

“我高中时的一个朋友,埃塞尔•菲尼,想买下我的房子给她的孙女儿。埃塞尔明天就飞过来,住在我这里。到时看我们能不能做成交易。”

“真会选时机。刚刚发生地震,第二天就来谈买你的房子。”

“谢谢关心,沃尔特。”

沃尔特笑了起来。“她孙女儿现在住在这里吗?”

“是的。她在电影公司做发型师。”

“叫什么名字?”

“她太年轻了,不适合你,沃尔特。”

“你这是什么话?”沃尔特不满地说,“我只对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感兴趣。我跟尼克不一样。”

“这话什么意思?”

“开句玩笑罢了。他住的那幢小楼里有八套房子。除了管理员已经六十多岁以外,其余公寓住的都是年轻女人,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我曾经跟他开过玩笑。他生气地说,他和他老婆早就住那里了,那时候这些女孩还没出世呢,凭什么他要搬走?”

“我希望这些女孩能看到些什么,对破案有帮助。”

“嗨,也许就是她们当中的某个人杀了他。谁知道。”

“嗯,不管是谁杀了尼克,肯定是他的熟人。他不可能会让陌生人进他的家门,而且也没有撬门的迹象。想想真是可怕。”

“你说得对。警探肯定在询问每一个人。你真的不要我去陪陪你吗?”

“真的不要。晚安,沃尔特。”马格丝挂了电话,脱掉紧急逃生鞋。“希望不用再穿这鞋了,”她嘀咕着说。她明天早晨想穿那双毛巾布绣花拖鞋。

马格丝打开电视。每个频道都在播放有关地震的报道,但是她脑子里只是想着尼克。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有足够的钱让医院以他老婆的名字命名一间病房。她想起了以前,经常有人向哈里打听他们剧组拍的戏是什么内容。

“所有的故事最终都是讲爱情或者金钱。而我的责任是确保他们有合适的灯光。”

尼克肯定不是因为爱情被杀。如果是那样的话,会比听到他有很多钱更加令人吃惊。

可是什么人会对他下毒手呢?

那人现在在哪里?

第十四章

对于冯布洛克警探和纳尔逊警探来说,这一天的时间真的很长。现在他们回到了西好莱坞警局,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回顾白天的调查。尼古拉斯•滕德瑞尔“尼克”是“尼古拉斯”的昵称。的尸体明天一早就开始解剖。可以肯定的是,他被人推得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到厨房墙壁,距离挂钟只有几英寸远。他的尸体蜷曲在地上。

“假如他撞到钟上,钟因此停摆,我们就可以知道他的确切死亡时间了,”冯布洛克表情怪怪地说。

纳尔逊点点头。“不过我们知道,我们到达现场时,距离他的死亡时间并不久。很可惜他的最后一餐可能就是炉子上烧的汤。天哪,那味道整个屋里都是。”

“是的。”

他们在滕德瑞尔的口袋里找到一张单据,表明他在当天上午十一点十分从自己的账户里取出五千美元现金。他取钱之后做了些什么就没人知道了。据公寓楼管理员格洛丽亚•卡森反映,她从皮肤科诊所下班回家时,大约刚过两点。卡森和滕德瑞尔住同一层楼,在诊所兼职。她回家后就去楼后面小院子的洗衣房洗衣服。洗衣房是一间小棚屋,里面只有一台洗衣机。洗衣机里有一些男人衣服,她认出来是尼克的。据她自己说,她不喜欢碰别人的衣服,不管是脏的还是干净的。于是就去敲他的后门。没人开门,她就从窗口往里面瞄了一下,看到他躺在厨房尽头的地上,以为他心脏病犯了。

她赶紧跑回自己屋里,打911报警,然后抓起公寓楼总钥匙,又跑回尼克的公寓,打开后门进去。刚才看到他躺在地上的时候,她没看到他的脸。从窗口位置看过来,他的脸被冰箱挡住了。厨房尽头的墙上有一排吊柜,吊柜下面是矮柜。尼克就躺在冰箱与矮柜之间。

直到卡森跑到屋里面,来到尼克的身边,她才发现尼克的脑袋浸在血泊中。她跪下来,抱起尼克的头,但显然他已经没气了。她吓得手足无措,朝前门口跑去,正碰上警察敲门,就用她沾满鲜血的手开了门。往轻里说,她的行为至少破坏了犯罪现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警察仔细搜查了公寓寻找线索。他们找到了银行单据,但是没找到钱。他们询问了很多人,没有发现重要嫌疑人。

“有可能他在银行取钱出来就被人盯上了,”冯布洛克看着自己的笔记说。

“很可能,”纳尔逊应道,“不过那距离他的死亡时间有几个小时呢。也许那个罪犯跟踪他回来,寻找合适的机会袭击他。炉子上的汤还热着,估计他回来有好一会儿才被害的。那洗衣机里的衣服也已经洗好了。那个跟踪的人怎么进入他的公寓的?他在厨房里被袭击,所以不太可能是有人敲前门,然后硬闯进来。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应该躺在客厅的地上。凶手一定是个熟人。”

“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凶手口袋里多了五千块。”冯布洛克叹息着说。“为了五千块钱杀人?”

“首先要弄清,他取这笔钱是为了什么?银行记录显示他以前从没一次取过这么多现金。”纳尔逊站起身来,又倒了一杯咖啡。“这个格洛丽亚•卡森……有趣的是,他那些洗过的衣服尽管潮湿却是干净的,她倒不愿碰,但又不介意弄得满手是他的血。其实她没必要去碰他。”

“这是一个很方便的借口,对不对?”

“如果有人想装无辜,这确实很方便。”

他们重新检查了一遍谈过话的人。

“那个阿比盖尔•菲尼怎么样?”

纳尔逊耸耸肩。“这家伙没几个人喜欢他。阿比盖尔是少数几个不辞辛苦到他这儿来的人——她免费为他理发。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久没理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她在拍戏现场受伤了。请了个律师帮她向摄制组索赔。这值得推敲一番。”

“我也是这个看法。”纳尔逊刚喝了一口新添的咖啡,就感到地下晃动起来。“哦,天哪,”他一边喊着一边跟着同事们朝门外跑去。

第十五章

迪安思来想去,觉得除了报案没有别的选择。他怒气冲冲地摔上后备箱盖,然后拨打411查询西好莱坞警局的电话号码。我们的精彩剧本落到了小偷手里。他一边小心开车从停车场出来,一边恨恨地想道。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我的所有材料。现在该轮到科迪对我发火了。剧本上有他的名字。他肯定不愿意我报警,但我没别的办法。假如他的名字出现在警局的记事簿上,会发生什么事?不会上报纸的,我们还没有出名。没有哪个记者会注意的。他们搜寻警局的记事簿只是为了报道名人的丑闻。

在警局里,接待迪安的警察显然有别的烦心事。他对这宗失窃案一点都没兴趣。

“包里有些什么?”警官面无表情地问。

“私人文件。我写的一个剧本,计划由我自己导演和制作的一部电影。”

“有没有手机、电脑、现金?”

“没有。没有这些东西。相信我,那些东西倒是很容易重新买到,”迪安回答道,他的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

“你的稿件总是存在某台电脑里的吧?”

“是的,是存在电脑里。包里其他文件也在电邮里存着。但是要复制出来很麻烦,而且我现在忙得很。”

“我们要应付地震,也忙得很。”

“我知道。”

“包本身很值钱吗?”

“不值钱,”迪安回答道,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是那种很轻很结实的尼龙包——不值很多钱但是能装很多东西……黑色的,中间有一条拉链,还有一根背带,可以背在肩上。”

警官眨了眨眼睛,抬起一只手,那是全球通用的“停止”手势。

“很抱歉,”迪安说,“我是啰嗦了点,但是丢了包让人很心烦。”

“很可能小偷很快就会发现包里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然后就将它扔到垃圾箱里去了。”

迪安暗暗叫苦。“你真觉得有这可能吗?”

“真的。我们来填一张表格。如果有人将包送过来,我们一定会跟你联系。”

“我想我应该开车出去转转,看看附近的垃圾箱。”

“还有小巷子里也要看看。”

“要是有只手电就好了,”迪安听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这个时候也没有商店开门,不知道去哪儿买。”

警官随手打开一个抽屉,脸上仍然是那副木然的表情。“我这里有一只备用的。你拿着吧。考虑给自己准备一个地震包。”

“谢谢你,警官。非常感谢。如果你有兴趣参加电影试映……”

“别担心,不用还了。”

迪安走出警察局,开车来到刚才丢包的停车场。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到车位上去,心里想道,我只不过想稍微运动一下,谁知道就碰到这么个大麻烦。终于停好了,他下车沿着街道走着,手电光四处乱照。

两分钟之后,手电不亮了。电池用完了。

第十六章

阿比盖尔和里甘在一家通宵餐馆门前停下车,买了外带咖啡,然后开上日落大道,向马利布驶去。夜晚的景色十分美丽,一路上空旷无车。收音机里说刚才的地震5.2级,震中位于洛杉矶市中心东南面十五英里处。仍然没有报道伤亡人数和损失程度。最大的问题似乎是手机服务因超负荷而瘫痪,固定电话通讯线路拥堵严重。

“这还真是巧了,”里甘说,“假如地震早一些发生的话,情况会怎么样,你能想象吗?住在东部的大多数人还没听到地震的消息。因为他们还在睡觉。我知道到现在我应该接到杰克的电话了,当然还有我父母的。我不想吵醒他们,而现在我也无法打电话去吵他们。”

“我知道,里甘。我父母也是习惯早起的。牛醒的时候他们也就醒了。如果手机服务恢复正常,我一小时之后打给他们。”

“你说过科迪和他的编剧合伙人住在马利布,但是不知道具体地址?”

阿比盖尔摇摇头。“不知道。过去三个月内我开车去那里好多次,为的是能够碰到他们。”

她们经过贝莱尔别墅区的时候,里甘问道,“你在马利布照看的房子主人是谁?”

“嗯,是这样,”阿比盖尔好像准备开讲一个有趣的故事似的,“这夫妻俩可是一对宝贝。他们双方都非常有钱,从长岛搬到洛城是为了能遇到名人。”

“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

“他们遇到名人了没有?”

“哦,他们遇到过一些人,仅此而已。这两人做得有点过了。他们为了结交名人买票参加昂贵的慈善活动,但我感觉他们并没有交到多少朋友。”

“他们多大年纪?”

“三十大几岁吧。有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这个星期他们一家去瑞士滑雪,让我给他们照看房子。”

“他们工作吗?”

“女的购物,男的管钱。男的还上一些表演训练课。”阿比盖尔笑了起来。“我觉得布拉德•皮特根本不用担心。”

“你怎么跟他们认识的?”里甘问。

“去年他们把房子租给一家制片公司拍广告,我正好也参加那次拍摄。片子拍完后,女房主请我帮她做发型。付给我一大笔钱。现在只要我在洛杉矶,她就叫我来理发。全家人的头发都是我理。在海滩附近,给他们家人理发很愉快。”

“那不错,”里甘说,“不过既然他们那么有钱,干吗要把房子租出去?”里甘问。

“他们喜欢娱乐行业,觉得租房给剧组是接触明星的好方法。现在他们想把房子卖了,但是没人有兴趣。”

“现在不是买卖房子的时候。”

“这套房子特别难卖了点儿。”

哦——嗬,里甘心里哼了一声。“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以前发生的事情。”

“阿比盖尔,跟我说说发生过什么事?”

“早在五十年代,这屋里曾经发生过谋杀和自杀……男主人回到家,发现他的老婆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于是他开枪打死了他们两个,然后对自己开了一枪。”

里甘揉了揉前额。“阿比盖尔,如果他们真的很有钱,有很多房子可以选择。为什么偏偏买了这一套?”

“我猜想这是因为他们希望靠这个出名,然后可以接触到他们想接触的人。他们还找了一个专门做宣传的记者来采访他们,谈住在名宅里的感受。记得马利布的一份报纸登过一篇很短的报道,讲他们的事情。仅此而已。大家觉得他们太急于吸引眼球,所以都不理他们。”

“你一个人到那房子里去不害怕吗?”里甘问。

“不怕。我只有白天才去。我跟他们讲得很清楚,我可以接受这份工作,但是不可能在那里过夜。他们对此没意见。而且,里甘,他们给我的报酬高得离谱。你知道,眼下我真的很需要钱。”

阿比盖尔打开左方向灯,拐向通往海边的一条路。一分钟以后,她们开上了一座古旧房子前面的车道。那房子掩映在藤蔓枝叶中,孤零零地立在太平洋海岸的一个悬崖上。还好不是树上的房子,里甘心想。

“至少房子还好好竖在那儿,”阿比盖尔一边关车门一边评价道。

“那倒也是,”里甘说着,发现这老房子其实非常美丽,就应该出现在电影里。“阿比盖尔,你觉得他们为什么现在想卖这房子?这地方风景太漂亮了,如果他们之前不介意住在这里……”

“她想住在比佛利山庄附近,买东西方便些。你看,从这里去还蛮远的。”

她们下了车,踩着嘎吱嘎吱的石子路来到大门前。阿比盖尔打开锁,推开巨大的门扇。报警器呜呜响了起来。她打开灯,动作麻利地在门口的电子版上揿下密码。报警器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

里甘的目光扫过宽大的客厅,透过尽头墙上的窗户,落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太平洋水面上。阿比盖尔皱起鼻子,转身看着里甘。“这里有一股死亡的气息,你觉得对吗?”

“嗯,现在还不能下结论,”里甘回答。她想象着这房子的墙壁里肯定藏着很大的秘密。“有三个人那样横死在里面,我想这房子就不可能与从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里甘,这一点我可以肯定。这座房子被诅咒了。跟我差不多。”

她们一个个房间看过来。里面有不少旧家具,是多年前死去的那夫妇俩留下的。新房主从纽约带来的家具非常新潮。两种家具放在一起的效果真是惨不忍睹。里甘寻思,会有人因为好奇来这里看看,这没多少疑问。但是从这对夫妻的所作所为看,人家看过了就不愿意再来了。

墙上挂满了照片镜框,都是一对表情热切的夫妇和名人的合影,按照名人姓氏字母顺序从A到Z排列。每张照片里面,这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有一些名人看上去就像被车灯照到的小鹿,一副饱受惊吓的表情。这女人瘦瘦的,红色头发,她老公圆圆的脸,淡棕色头发。他们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只是从他们的眼神来看,里甘觉得他们有点古怪。“我猜这两个就是你那对朋友?”里甘问阿比盖尔。

“他们算不上朋友,里甘。听过洛伊丝的故事,你是不是觉得我身边的人都是怪人?不过你猜对了,照片上的就是他们。”

“他们叫什么名字?”

“普林塞斯和金斯利。”

天哪,连名字也这么往上流社会靠普林塞斯和金斯利的英文分别是Princess(公主)和Kingsley(含有词根“King”,意为“国王”)。,里甘不由得感叹。

第十七章

昨晚杰克上床之前,预订了今天早上五点十五分的叫醒服务。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无奈地哼了一声,伸手抓起听筒。“喂?”

一个机器人一样的声音回答道:“这是您的叫醒服务……”

杰克放下电话,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浴室。这是他的一大发现:如果想解除早起的痛苦,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立马下床活动,沐浴在花洒下面的热水里。不要给自己任何赖在被窝里的机会,那样只会遭到不能多睡一会儿的痛苦折磨。

淋浴的作用果然神奇。他慢慢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五点半房间门铃响的时候,他刚好刮完胡子。他昨晚填了早餐卡,挂在门外。研讨会供应的早餐就是一盘盘的糕饼,吃起来味道像硬纸板。今天杰克想吃点健康食品,麦片加果汁,然后在下楼开会之前,查看警局有没有发来什么消息。会议七点钟开始。

杰克穿着酒店的浴袍,匆匆赶到门口打开门。

“早上好,”端着盘子的年轻人情绪饱满地打招呼。“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杰克嘴里回答的时候心里想,有谁会订了早饭又不让服务员进门?

“我先给您倒一杯咖啡,可以吗?”服务员一边放下盘子一边问道。

“当然可以。你倒咖啡,我来签单。”

两人各自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后,服务员向杰克道谢。“您用完早餐请打电话给客房服务,”说完,离开了杰克的房间。

杰克伸出右手端起咖啡杯,左手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屏幕上的画面变清晰的时候,杰克的杯子差点掉下来。

电视上的大字标题“洛杉矶发生地震”刺痛了他的感觉。

“里甘!”杰克喊着,冲到床头这边抓起插座上充电的手机。他赶紧拨通她的号码,但听到的却是所有线路都占线。他调高电视的音量。画面上是一名新闻主持人,正站在洛杉矶闹市区的斯特普尔斯中心前面。

“地震发生在大约两小时之前,到目前为止,没有重大伤亡报道。但是据说医院急诊部有不少骨折病人就诊……”

杰克的脑袋告诉他,里甘没有受伤。但是他的身体却拒绝相信。他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为什么没有接到她的电话?那盘子里的健康早餐突然变得不重要,变得荒诞了。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赶紧看看手机屏,心里担心是坏消息。来电显示是里甘的名字。

“里甘?”他焦急地问道,声音竟然有点哽咽。“是你吗?你好吗?”

“是我,杰克,我很好。估计你已经听说了吧。刚发生的时候我不想吵醒你,就没打电话。”

杰克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如释重负的感觉涌遍全身。他闭上眼睛。“里甘,宝贝,我求求你。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吵醒我。”

“对不起,杰克。我知道你很累……”

“可现在我都快要垮了,”杰克说的时候轻轻笑了一声。“我打开电视,听到加州地震的消息。我打你的手机可是打不通。我差点心脏病发作……”

“真的很对不起,”里甘说,“也许我最好给我父母报个平安。”

“也许?哦,里甘,你真不可思议。真希望你留在家里没出来,收拾你那个新租的储藏室。”

里甘笑了起来。“我有的是时间收拾那个。好吧,我还是先给爸妈打个电话。我爱你。”

“我也爱你。告诉我,案子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想今天的刺激已经足够了,杰克。”

“这是什么意思?”

“开个玩笑而已。”

“阿比盖尔怎么样?”

“她很好。”

“真的?”

“嗯,其实并不好。我告诉过你,她有很多麻烦事。我就说一件:昨天我在路上时,她因为一件谋杀案受到警方询问。被害人是她曾经帮助过的人,她免费为他理发。我跟你说,杰克,我开始相信这女孩真的是被命运诅咒了。”

第十八章

里甘在外面跟杰克通电话时,阿比盖尔在普林塞斯的屋里又转了一圈,确认一下所有门窗都关好了,然后来到厨房。厨房墙壁上的镜框里只是饮食界的一些名人。阿比盖尔拿起墙上的电话,按下普林塞斯的国际长途速拨号码。电话通了,传来一阵怪怪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不是本地的。

说话的是普林塞斯的语音留言。“你好,我是普林塞斯!此时我正在阿尔卑斯山里滑雪。是不是很棒?急切希望能跟你分享我的经历和感受。请给我留言。如果你有任何急需帮忙的事,请立即拨打我家女星期五《鲁宾逊漂流记》中,鲁宾逊的仆人叫星期五。阿比盖尔•菲尼的电话。她会很乐意为你效劳。她的号码是……”

“这算是怎么回……”阿比盖尔嘴里咕哝着。听到“嘟”一声之后,她对着电话说,“你好,普林塞斯,我是阿比盖尔。洛杉矶刚发生了地震,不过我在你房子里,一切都好,没有问题。祝玩得开心。”阿比盖尔挂断电话。嗯,我想我不该抱怨什么。他们付给我很高的报酬。但是叫我“女星期五”?

阿比盖尔看了看手表。凌晨两点三十五分。这就是说,在印第安纳州,在祖母埃塞尔的小农庄里,此刻正是拂晓时分。该给奶奶打个电话了,看看能不能劝阻她过来,阿比盖尔寻思道。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鼓起勇气,拨通了奶奶的号码。

埃塞尔•菲尼一个小时之前就起床了。她已经给鸡喂过食,自己也喝了两大杯加了柠檬汁的凉开水。电话铃声响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做抬腿运动。飞机到下午才起飞,大概傍晚五点钟左右将她带到洛杉矶。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奶奶,你好吗?”

“很激动啊,阿比盖尔。我今天就可以见到你了。生日快乐!这个时候你不睡觉在干什么?洛杉矶现在还是半夜吧?”

“奶奶,我不想告诉你坏消息,但是……这里刚刚发生了地震。”

“严重吗?”

“不严重。但总归是地震啊。你是不是改变一下计划,暂时别来了。”

“胡扯!这点事算什么?真可惜我没赶上。我经历过龙卷风、洪水、飓风,还有跟你爷爷一起度过五十三年时间。我很高兴我经历了这些。我希望死之前能经历所有的事情。”

“那好吧,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有人认为现在不是投资房产的好时机。”

“现在是最佳时机。我会说服马格丝把价格降点下来。”

“那太好了,奶奶。晚上机场见。我会在取行李的地方等你。”

“太棒了!听着,宝贝,如果你愿意的话,邀请几个朋友一起吃晚饭,庆祝你的生日。我们好好聚一聚!”

“谢谢奶奶!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阿比盖尔挂了电话。我算是完蛋了,她想。死定了。

第十九章

迪安的手电不亮了,他开车到便利店买电池。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买瓶装水。这么多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真想大声喊出来。现在是半夜!都回家睡觉去!

排了半天轮到他付钱时,他已经憋不住要爆发了。可是他将电池放到柜台上的时候,收银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那家伙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往抽屉里补充二十五美分硬币。迪安已经忍无可忍,但还是竭力忍着,一声不响地看着收银员将一卷卷硬币噼里啪啦地堆在柜台上,撕去包装纸,然后慢悠悠地往抽屉里放。

迪安回到汽车里,觉得自己气得要发疯。他开回到丢包的那条街,继续寻找。一个街区接着另一个街区。他冒着送命的危险,翻遍了西好莱坞所有的垃圾桶,搜寻了那里的每一条黑巷子,可他那个心爱的黑包连影子都没见到。

有一阵,他坐在马路边,几乎要哭出来了。但是一个怪模怪样的人牵着一条高大的德国牧羊犬朝他这边走来。迪安吓得赶忙起身回到车上。

都是白费劲,他想。不可能找得到了。他心灰意冷地转动方向盘,朝马利布的方向开去。回家的路上,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科迪会要了我的命的。

第二十章

里甘结束了和杰克的通话,跟着就拨通棕榈海滩的布雷克斯酒店,转到她父母套间的电话。

“喂,”诺拉迷迷糊糊地对着电话说。

哦,谢天谢地,里甘心想。很显然我妈妈没有因为担心我而失眠。我只需要对杰克一个人感到歉疚。“妈咪,你好,是我。”

“里甘,嗨。你好吗?”

“我很好。这里刚发生了一场地震,但不是很严重。我不希望你从新闻里知道这件事。可是直到现在电话才能打通。”

电话那头没有一点声音。

“妈妈?”里甘轻声叫了一声。电话里能听到诺拉均匀的呼吸声,她甚至觉得还听到了老爸的一声呼噜。“妈咪?”

“嗯?”

“接着睡吧。”

“好的,亲爱的。很高兴和你通话。爱你。”

里甘听到听筒放回座机的咔哒声。哦,真的没想到,她心想。待会儿告诉杰克,看他怎么说。她微笑了一下。生活真是充满惊喜。

阿比盖尔走出大门,锁好门锁,来到车前。她看着站在车旁边的里甘,“一切都好吗?”

“很好,”里甘回答道,“安排妥了?”

“是的。刚刚给我奶奶打了电话。她恨不得马上就到这里。地震对她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好像我妈也是,一点都不担心地震。”

“哦,上帝。里甘,现在快凌晨三点了。十四个钟头之后我奶奶就到了。我已经开始害怕了。我必须从科迪那里把钱拿回来!”

第二十一章

“科迪,我再说一遍,这里太可怕了,我不能再住下去了。这是十四楼!如果来一个余震,我们就死定了,”斯特拉说。

他们两个坐在复式公寓的一个门廊下面。虽然地震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但是斯特拉还是吓得不敢动一下。一开始,他们相拥在一起还颇有点浪漫的感觉。科迪只起身一次去开电视。但是现在,最初的兴奋感渐渐退去,斯特拉挥之不去的念头是随时可能再震一次。

“宝贝,”科迪尽量用最温柔的声音说,“这座房子很结实。相信我。”

“不,这房子不结实。已经很旧了,而且我们在高层。万一有事我们不可能及时跑出去。”

科迪搓了搓手。“我会保护你的。”

“别说这些荒唐的话了。我要离开这里。要不去迪安的公寓怎么样?你原来不是跟他一起住的吗?”

科迪急得差点一口气噎住。跟迪安一起住的那能叫公寓吗,就是海滩附近一个跳蚤丛生的杂物间,他的破床垫放在迪安的床边,一动弹就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以前阿比盖尔几次提出要去看看,他从来都没让她靠近那一带地方。“两年前我是跟他住过一段时间。但是我们现在不能去,他正在粉刷墙壁,那气味很难闻的。你会感觉不舒服,这是我最在意的。”他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真想马上就去看一看,”斯特拉静静地说,“有海景的房子真的很棒。可惜你的房子卖掉了。你说过你的那套是在底楼?那儿倒是很安全。”

“是很安全,”科迪抚摸着斯特拉的脸颊,顺口扯着谎。“但是房子卖掉了就是卖掉了。我必须搬出来。我现在倒是很庆幸没有匆忙再买房,因为我知道不管买在哪里,必须是你喜欢的。”他轻抚她的脸。“你现在好些了吗?”他柔声问道。

“没有,科迪,我没有好些。我们赶紧收拾东西,然后离开这里。”

科迪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你想去哪里?”

“去比佛利山庄酒店怎么样?我一直梦想能住到那里的别墅。”

哦,我的上帝,科迪心想。这是本市最高档的酒店之一。住一个房间已经很贵了,还住别墅?他和迪安恨不得将每分钱都掰成两半花。圣诞节给斯特拉和她家人买了好多礼物,已经花光了阿比盖尔借给他的钱。酒店可能连他的信用卡都不接受!“斯特拉,”他装出最温柔的声音说着,然后伸出双臂,将她拥在怀里。“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到早晨就会感觉很好了。”

斯特拉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是吗?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我现在紧张得要死。你称得上是我的男朋友吗?即使不是我的导演?给我叫一辆出租,我现在就走。”

科迪一下跳了起来。“对不起,斯特拉,是我想得不周到。我和你一起走。我们马上动身去比佛利山庄酒店。立即就出发。我先给迪安打个电话。”

斯特拉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为什么要打给迪安?他还在马利布。”

“他会开车送我们的。”

“这真是荒唐。我不想等那么长时间。可以叫出租车。”

“好吧。那我打给酒店预订一下。”

“上了车再打也可以。”

“假如他们的别墅都客满呢?”

“那我们再打别的酒店。我不想在这里再呆一秒钟!我已经快得焦虑症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房间是怎么摇来晃去的……”她哽咽了一声。“我的事业刚刚开始。我有一个很好的前程……”她快步从他身边经过,冲向洗手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科迪抓起手机,跑到公寓另一头拨通了迪安的号码。没想到的是,刚响了一下迪安就接听了。

“科迪吗?”

“迪安!告诉你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什么事?”

“斯特拉坚持要离开这里。她被地震吓坏了。她想去比佛利山庄酒店,住那里的别墅。”

“比佛利山庄酒店?我们住不起的!”

“我知道。但是不得不去。她发狠说要一个人离开。”

迪安将汽车停在路边。他担心自己会失去控制。“那么你去好了,干吗打给我?”

“我担心我的信用卡不行。如果我预订三到四天的别墅,他们会核查我的额度。圣诞节期间我已经透支了,我担心……”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

“你现在去那边订一间别墅,好吗?在路上找几枝花,在大堂等我们。这样斯特拉就会明白,她的两个导演唯一关心的就是她的安全和舒适。”

“这深更半夜的我到哪儿找花儿去?”

“我不知道!”科迪压低声音说,“随便在哪家院子里摘一朵玫瑰。我跟你说,这会是很友好的表示。”

“对于院子主人就不是了。”

“好了,迪安!导演就要这么侍候女主角的!”

“她恐怕只是你的女主角吧?”迪安刺了他一句。“好吧,科迪。现在轮到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什么?”

“我的包放在汽车里被偷了。”

“装了所有材料的那只包?”

“是的。我已经报警了。”

“你报了警?”

“没办法。不报警永远找不回来。”

科迪大口喘着粗气。“她快从卫生间出来了!待会儿见。”他挂断了。

哦,这真是太过分了,迪安心想。他发动汽车,离开路边,然后调转车头往回开。

我妈妈一直说我,进入演艺圈真是疯了。

第二十二章

阿比盖尔照看的第三处房子坐落在月桂峡谷另一侧的伯班克镇。这一带被称为“山谷”,许多媒体和娱乐公司都将总部设在这里,这些公司的很多员工也就在这里安了家。

“不知道该不该问,我们现在去的这家房主是什么人,”里甘开玩笑地说,想轻松一下气氛。很明显,阿比盖尔的奶奶快要来了,她变得越来越紧张。

阿比盖尔笑了笑。“我向你保证,里甘,这个老太很正常的。她的名字叫奥莉薇•基奇尔,很有趣的一个人。”

“你这么说好像我会跟她见面似的。”

“你见见她是个不错的主意。假如你要做衣服的话,可以找奥莉薇。五十年来,奥莉薇为好几个制片公司的服装部工作过。她自己也经营一家小服装店。”

“你怎么跟她认识的?”

“跟认识老尼克一样。愿上帝保佑他安息。有一次我在助老院帮老人理发,奥莉薇也在那里看望一个朋友。我们交换了名片。后来呢,就是我给她理发,她帮我钉纽扣。我对做针线活一窍不通。她每两个月去亚特兰大看望女儿,我帮她给花草浇水,收取邮件。我今天已经去过那儿了,现在去就是为了看看地震有没有造成大的损失。”

汽车拐弯进入一个绿树成荫的安静住宅区。“右边第三幢就是,”阿比盖尔说着,将汽车停在车道边上。

里甘看着这幢小小的、漂亮的白房子。“这里有没有谁被谋杀?”

“里甘!”

“随便问问,”里甘边下车边应道。

走进舒适的起居室,看到地毯上散落着几件小装饰。“还算不错,”阿比盖尔捡起装饰品,放回到架子上。“你看到了,奥莉薇离家的时候会用布条拴起柜门、抽屉什么的,有点执著。几年前发生过一次地震,她所有的盘子碟子都打碎了。”

她们检查了奥莉薇的卧室,所有东西都在原位。另外一间卧室改成了工作室,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台缝纫机。窗户上方有一块搁板,上面排列着整齐的线轴。好多布匹靠墙放着。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体模特。

“我很佩服会做衣服的人,”里甘说。“我对针线活也是一窍不通。”

阿比盖尔指着墙上的镜框。“那些是她参与过的电影的广告。有些是好多年以前的了。奥莉薇认识不少很久以前的明星,讲起他们的故事来很有意思的。”

里甘走到一个架子跟前,拿起一个像女人手的东西。“看看这个。”

“奥莉薇有时候也做手套的。我介绍洛伊丝来这里,可是她总是抽不出时间。”

里甘扬了扬眉毛。“为什么要介绍洛伊丝过来,阿比盖尔?难道很不喜欢这个奥莉薇?”

阿比盖尔笑了起来,“洛伊丝也不至于这么差吧。不知道她对地震的反应是什么样的。我要给她打个电话。”

她们检查了房子所有的地方,然后锁上门,开车返回月桂峡谷。里甘终于上了床,累得都顾不上担心床头板会有刺。我简直不能相信,她心里想,我今天的日子是从早上租借储藏室开始,到现在睡在树屋里结束。

她刚迷迷糊糊地要睡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妈妈。

“里甘!你没事吧?”

“没事。”

“地震怎么样?”

“妈咪,我给你打过电话了。你不记得了?”

“模模糊糊记得一点。现在我醒了!我们在看电视上的报道。对不起,你打给我的时候我好像对此漠不关心。”

“我知道你是关心的,”里甘说,“过几个小时我再打给你吧。我刚刚要睡着。”

“你还没有找到那个男朋友吗?”

“没有。我们一直很忙。”

“祝你好运。”

“谢谢你,妈咪。我们还真的需要点好运气。”

第二十三章

里甘一觉醒来,就闻到新煮好的咖啡那诱人的香味。她睁开眼睛,看到屋顶的原木天花板,顿时完全清醒过来。哦,是的,她想。我是在这儿。与大自然亲密无间。晨曦中的房间,悄无声息,没有一丝动静,让人觉得有点古怪。窗外树木的枝叶遮挡了部分光线,房间里显得很暗。里甘侧过身继续睡,一边将被子裹裹紧,一边想道,假如能听到公鸡报晓,这情景就完美了。外面很冷,洛杉矶的清晨常常是这样的。

里甘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钟,现在是七点十七分。我睡得很沉,但是时间却不长,她想。这个房间简直就像一个山洞。如果不是那个咖啡的味道,我大概还没醒呢。她很不情愿地坐起来,穿上一身运动服,几分钟以后来到了厨房。

阿比盖尔并不在厨房。里甘朝窗外看去,看到她坐在平台上,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咖啡。她穿着一件浴袍,睁大双眼看着直立的峭壁。里甘打开后门。“早上好,阿比盖尔,”她大声打着招呼。

阿比盖尔转过脸来。“里甘,我刚才还在想你应该多睡一会儿。”

“不想睡了。”里甘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我们有活要干呢。”

“我来给你倒杯咖啡,”阿比盖尔站起身说。“我们还是到屋里坐吧,外面有点凉。”

“没关系。再说了,我很快就会回到寒冷的纽约,好一阵不能在户外吃饭呢。”

“那好。来点吐司怎么样?昨天在月桂峡谷杂货店买了些面包。很好吃的。”

“好的。”

几分钟以后,她们坐在院子里的桌子旁开始吃早饭。当然这张桌子也是布伦南自己做的。

“这地方真安静,”里甘环顾着四周说,“而且有点与世隔绝的感觉。很难想象离这儿只要两分钟车程,交通就很拥挤了。”

“你母亲要是在这里写作倒是很合适,”阿比盖尔一边往吐司上涂树莓果酱,一边说。

“是啊,”里甘表示同意。如果妈妈看到布伦南家原始的洗澡间,她会是什么反应?里甘想象着妈妈挣扎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她拿起一片西瓜。“哦,阿比盖尔,再次祝你生日快乐。”阿比盖尔摇摇头,“不管怎么样,这个生日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希望是因为好的一面才难忘的。”里甘打开笔记本,掏出笔。“好的,阿比盖尔,我们先来梳理一下事实。科迪失踪之前,他们在准备电影的拍摄。但是你的钱不是用于投资电影,对不对?”

“对的。科迪不是这么安排的。他不想拿我的钱冒险,我自己也不想。他说这笔钱是借给他的。”

“有道理,”里甘说,“那么他需要这笔钱做什么?”

“他说,他需要存一笔钱在账户上,为了贷款需要,还有如果投资人要核查他和迪安的财务状况,这也用得上。他保证过不会花我一分钱,他只是需要在账户里存这笔钱。我真是傻。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不要责怪自己,阿比盖尔。事情反正已经发生了。”

“是啊。”

“你跟科迪在一起时,他有工作吗?”

“没有。说起来真是尴尬。他一直在写剧本,后来又寻找投资人。整整一年时间里,他和迪安就做这个。”

“他有足够的财力这么做吗?”

“显然没有。所以才要跟我借钱。”阿比盖尔取下餐巾,“如果钱被他花光了怎么办?”

“阿比盖尔,现在不要想这个。下一个问题。跟科迪合作的编剧,迪安。你不知道他姓什么?”

阿比盖尔摇摇头,“不知道。从没跟他一起有过什么活动。总是科迪到我这边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晚,他不得不陪着洛伊丝,我觉得他一直因此对我有意见。”

“你从来没去过他们的住处?”

“没有。科迪说他们那儿是典型的单身汉宿舍,又脏又乱。他坚持说我的公寓才是最合适约会的地方,他在我那里感觉很踏实。”阿比盖尔按着指关节,然后又放在嘴里咬着。“啊……”她看看里甘,“抱歉。”

“没关系。你肯定那个‘单身汉宿舍是在马利布?”

“他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他们也可能住在一个储物间里。有人这么做过。”

“我昨天在纽约租了一间储物间。”

“你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以后再谈这个。科迪没跟你说过他们电影的名字?”

“名字还没定下来。迪安真是个书呆子。他说伍迪•艾伦的电影在制作期间经常是没有名字的,他们可以向伍迪•艾伦学习。迪安想制造一点神秘气氛。现在回头想想,真奇怪当时没有觉得他们很可悲。”

“这部电影是讲什么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借钱给科迪的时候,他许诺说那个周末给我看剧本。他们已经修改了十几次,终于可以听听我的意见了。接着他就失踪了。”

“但是他说他会在你生日这天还钱给你。”

“是的。他说计划在一月份开始拍摄,在那之前所有资金必须到位,他也就不需要在账上存一大笔钱了。”

“知道他们准备在哪里拍摄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电影的背景可能是在阿拉斯加吧。”

“如果那天晚上科迪在洛杉矶,那么就有可能目前就在这里拍。假如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应该能查到。他们必须申请许可证之类的。我们可以查一查科迪的名字有没有出现在正在拍摄的影片名单里。”

“好吧,”阿比盖尔有点犹豫地说。她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我已经问了很多人,没有谁听说过哪部电影跟科迪有关。”

“阿比盖尔,你知道这里有无数的电影在拍摄。这个城市就是个拍电影的地方。没有谁知道所有在拍的电影。”

“我希望你是对的,里甘。”

“科迪的家人呢?你见过吗?”

“没有。他父母离婚了,而且他和你一样,没有兄弟姐妹。”

“恐怕跟我不太一样,我希望。”

“他跟你一点都不一样,里甘。”

“谢谢。他在哪里长大的?”

“很多地方。他说他小时候最恨到处搬家。他父亲一直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十几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了。接下来的两年,他一段时间跟妈妈过,一段时间跟爸爸过,一点都不开心。到十八岁时上了大学,他基本上算是独立了。他母亲跟一个有钱人结了婚,他们总是在外面旅行。我的感觉是他妈妈是个外貌很迷人的女人。科迪的爸爸总是跟年轻的女人鬼混。我压根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联系,而且我肯定他们也不会愿意听到我的消息。”阿比盖尔叹了一口气,“科迪说他一直想要一种稳定感,很高兴终于在我身上找到了。你会不会觉得很恶心?”

“也许从他的角度,他是真诚的。”里甘耸了耸肩说。

“不要安慰我。他这人会说谎,又会赖人钱,我想把钱要回来。”里甘站了起来。“我去拿手提电脑。试试看我们能找到些什么。我有一种感觉,科迪•卡斯尔的名字一定与洛城的某事有关系。”

“最好别是破产法庭,”阿比盖尔小声说。她看了看手表,“离我奶奶的飞机降落还有九个小时。”

第二十四章

星期四早晨闹钟响的时候,迪安仍然累得不想醒来。他总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昨天夜里,他驱车去圣莫妮卡和威尔希尔大道交汇处的比佛利街心公园,冒着被逮捕的危险在那儿最著名的花园里摘了一朵玫瑰。然后开到比佛利山庄酒店,对前台服务员说他要为朋友预订一套别墅,他的朋友们马上就到。

“你是说要一套平房?”服务员带着几分鄙夷的神情问道。

“别墅也好,平房也好,随便你怎么说,”迪安回敬道,“给我葛丽泰•嘉宝曾经住过的那套,如果你有的话。我的朋友和她差不多。很注重隐私。”

“这些房子叫做平房,老兄。我们还有一套。”

“我要了。”迪安将信用卡递过去,然后在那装修豪华的大厅里坐下,等待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到来。我简直不能相信,他心想。我马上要回到垃圾箱一样的家里,而科迪却要在这奢华的酒店住三天,装得好像他口袋里真的有钱似的。希望他在这里不要遇到以前监狱里的熟人。

两个人来了。看斯特拉的样子,就好像整个洛杉矶只有她一个人经历了地震。“迪安,”她给他一个拥抱,同时带着哭腔说道,“你终于来了!可吓死我了。”

迪安将玫瑰花递给她。“科迪打电话给我,说要是能住在这个漂亮的酒店里,你的感觉会好一些。我赶紧跳上车,直接开到这里给你们打前站。运气不错,我正好赶上最后一套平房。”他哈哈笑起来,然后压低声音说,“不管你们做什么,千万别称这个叫别墅。”

斯特拉也开心地笑起来,闻了闻玫瑰花。

“我只是想让你更有安全感,”迪安继续说。

“现在我确实感到安全了。”

迪安转过去对科迪说,“这是平房的钥匙。明天上午有约好和一个人见面。九点半我来接你。”

“要我跟你们去吗?”

“不,”迪安马上回答道,“我们的一个投资人想就合同商量几件事。”

“投资人不想见见主演?”

“我们还是保持一点神秘感吧,”迪安用建议的口吻说,“你在这里放松放松,为拍摄做准备。哦,服务生在等着送你们去房间呢。赶快去,孩子们,”他朗声笑着说。

“谢了,老兄,”科迪挥了挥手。“感谢你做的一切。”

迪安快步奔出大厅,付了高得离谱的停车费,还有服务员的小费,开车融入夜色。一瞬间他曾经想跳下车翻翻街边的垃圾箱,但还是忍住了。他回到家,筋疲力尽地爬上床。

现在已经八点半了,他在打印剧本。他心情烦躁地查询电子邮件,又看看今天要见面的投资人的地址。至少电脑没有丢掉,他想。要是电脑也没了,一切就都完了。

打印机嗡嗡响着,迪安打开电视机。一名记者站在尼克•滕德瑞尔的公寓楼前面。

“昨天发现,八十五岁的尼古拉斯•滕德瑞尔被人谋杀。凶手在他的公寓里推他,将他撞到了墙上。滕德瑞尔因头部重伤当场死亡。警方要求了解滕德瑞尔任何情况的人士拨打热线……”

哦,不,迪安的脑袋嗡的一声大了起来。不,他不可能被……

第二十五章

凯特琳•库沙曼诺在橘树林助老院担任娱乐部主任已经快两年了。除了固定的桥牌和宾戈游戏之外,她利用有限的资金组织一些舞蹈课、绘画课、摄影课、钢琴表演和老人感兴趣的演讲。这份工作很有挑战性,因而也很有成就感。住在这里的都是些老年人,凯特琳付出大量心血组织各种活动,让他们老有所乐,这也给了凯特琳很大的满足感。

今天早晨,她比平常更早离开合租的公寓,八点十五分到达助老院。她将汽车停在大门附近。上班时间是九点,但今天是她度假回来的第一天,而且昨晚发生过地震,她知道肯定会有人被吓得够呛。许多人都习惯在活动的间隙来她的办公室,跟她打个招呼,或者聊几句。凯特琳预感今天来找她的人会比平常多。那些老人即使没有被地震吓着,也会来交流一下地震时的感觉。

凯特琳走进大楼,朝接待员招招手。“你昨晚还好吧?”她问。

接待员耸耸肩。“我老公甚至都没醒。你回来太好了。”

凯特琳笑了起来,直接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把包放在桌子上,脱下外衣挂在门后面。然后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金发碧眼,容光焕发,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一点都不像二十七岁的样子。经常有来访的客人以为她是助老院某位老人的孙女,才不到二十岁。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看了一眼手边的月历。今天是一月十三号,星期二。她的朋友阿比盖尔的生日。凯特琳很想给她打电话,但是又觉得现在太早了点。她买了一个特别的礼物,准备请她吃饭。阿比盖尔很有爱心。她定期来橘树林为老人理发是无意中发起的,却成了老人们最盼望的活动,甚至那些不需要理发的老人也喜欢来看看。凯特琳心想,生活中一些最美好的事情竟然是偶然发生的,这真是令人惊奇。

那是去年六月,阿比盖尔拍完一部电影之后顺便到助老院来看看。她陪着凯特琳来到娱乐室,打算过几分钟就走。凯特琳将阿比盖尔介绍给大家,然后老人们就开始提问关于电影的事。谈着谈着就说到了理发这个话题。

“我可以打赌你不知道怎么对付我的头发,”一个几乎秃头的老人大声说道,一边用手捋着脑袋边稀少的头发。

“真的跟我打赌?”阿比盖尔开玩笑地说。

娱乐室里所有的人都笑了。

“你信任我拿着剪刀在你头上比划吗?”

“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你吗?”

“那请到这边来,”阿比盖尔说,“我的工具在车里。我马上就来。”

结果那天阿比盖尔给十位老人理了头发,每个人都感到新发型让自己变得很美或者很帅。她答应以后还会再来,而且确实遵守了诺言。每隔一两个月都会过来,直到她在摄影现场出了事。凯特琳跟她说过好多次,如果她没时间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阿比盖尔总是说到橘树林为老人服务是她喜欢做的事。

“嗨,凯蒂,”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凯特琳转过头来。是诺曼•格拉斯。他患有越来越严重的痴呆症,不过有的时候也很正常。但今天不太对头,很明显他有点激动不安。也许因为地震他没有睡好。凯特琳朝他微笑笑。“诺曼,你今天好吗?”

“不好,凯蒂,”他哽咽着回答,“刚才新闻上说我的朋友尼克被谋杀了。”

“尼克?就是那个尼克?”

“是的,尼克•滕德瑞尔。记得我跟阿比盖尔•菲尼说他也想免费理发的?她去了他家几次,然后说她再也不来了。我不知道她听到他的死讯会有什么感觉。我敢肯定她会高兴的!”

“诺曼,”凯特琳从桌子后面出来,对他说,“坐下歇会儿吧。”

“我不想坐下。我只想告诉你,你的朋友伤害了尼克。我每次跟他通话他都会提到。而且现在她连这里也不来了。”

凯特琳知道尼克和阿比盖尔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也不怪阿比盖尔。想到这一切都源于阿比盖尔对橘树林老人的善心,凯特琳觉得非常难过。阿比盖尔工作很辛苦,她没义务花费宝贵的时间给一个有钱却无礼的人免费理发。“诺曼,我告诉过你她出了事,”凯特琳耐心地说,“她的胳膊骨折了。到现在还没能上班。尼克的事情我很难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他的家里推得他撞到墙上。我跟他说过搬到这里和我们住。”他转身大步沿着走廊朝门口走去。

凯特琳叹了一口气。可怜的阿比盖尔。最近遇到了这么多的麻烦事。怪不得她总是说自己被命运诅咒了。凯特琳回到桌子后面,拿起电话,拨通了阿比盖尔的号码。我只想听听她的声音,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诺曼•格拉斯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拿起了电话。之前他小心地记下了警方热线号码。新闻里的记者重复说了三遍。他要向警方说说自己对那个伤害别人、贪心的阿比盖尔•菲尼的看法。

第二十六章

格洛丽亚•卡森几乎一夜没睡。一开始她脑子里总是出现尼克的尸体。接着就是地震。卫生间架子上整齐摆放的化妆品瓶瓶罐罐被震得飞出来,大部分掉进了马桶。她戴上橡胶手套,从座便器里捞出睫毛膏、唇膏和眼线笔,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又疲惫地上了床。

躺在床上她一直在回想白天发生的事。让她很生气的是两位侦探看着她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不会令人高兴,但是他们至少应该对她的处境表示出一点点同情,她闷闷地想。是我跑出去喊人帮忙,然后又跑回尼克的身边,吓得几乎精神错乱。我经受这一切难道得了什么好处?他们那是什么态度。

格洛丽亚今年六十二岁,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年。她担任这幢楼的管理员,得到的报酬是免交房租。房客遇到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她。不是说她会修理水管什么的,但是她可以联系工人过来,很快修好。她刚搬进来时,尽量对每个人都很友好。可是尼克跟她的关系一直都很冷淡。他总是关在自己的公寓里,不跟别人来往。格洛丽亚在一家为明星服务的诊所兼职。她下班回家时,尼克往往已经拉上了窗帘。除了尼克需要修理什么,或者格洛丽亚提醒他把洗好的衣服取出来,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接触了。

爱你的邻居——这可不是他的信条。

早上七点钟,格洛丽亚起床,冲了个澡,然后用剩下的化妆品凑合着化妆。这时侦探的电话来了,问她是否能到这儿再跟她谈谈。他们说希望她再回想一下,有没有什么他们或者她遗漏的信息。这真是不公平。他们的借口骗不了格洛丽亚。她看过很多罪案剧。我住在死者隔壁。是我发现的尸体。假如我就是凶手,他们就太省事了。

八点半的时候,冯布洛克和纳尔逊侦探已经坐在了她的客厅里。格洛丽亚身上浓浓的香水味刺激得纳尔逊直想打喷嚏。

“我希望外面的电视采访车不要报道你们来询问我的事,”格洛丽亚对侦探说。她准备去上班,穿一身白色皱褶衬衫配金色裤子,高跟鞋。格洛丽亚是个漂亮的女人,蓬松隆起的红色头发,总要打扮整齐才出门。她离过两次婚,还跟朋友们开玩笑说准备来个三连式。

“卡森女士,我们想问问尼克平时的生活规律,”冯布洛克先开了口。

“他已经退休,不跟别人接触。我白天上班,下班以后有我自己的事情,没空去注意他的规律。”

“这么说你不知道有谁经常来看他?”

“不知道。”

“你在洗衣机里发现他的衣服,但是他似乎没有保姆。他自己打扫房间吗?”

“大概是吧。即使他有保姆的话,我也从来没见过。”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发。

“我们令你紧张吗?”纳尔逊问。

“我紧张是因为我意识到,我住在离凶手杀害尼克的地方只有几步远。我昨天几乎一夜没睡。”

“有一个女孩来过尼克公寓几次,免费给他理发。你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我倒是希望知道。如今好的理发师很贵的。”

两位侦探点了点头。纳尔逊摸了摸鼻子。

格洛丽亚修饰过的手指交叉着,朝前面凑了凑。“我告诉你们一些事情。我早晨上班出门时,总是觉得尼克还在睡觉。你们看到的,我的大门对着蒙特街,他的大门在那边拐角,对着东大街。我的车停在我公寓前面。我晚上回来,难得从他门口经过。经常连续好几周听不到他一点声音。这幢楼里有八套公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只要大家按时交房租,不要吵到邻居,我就很满意了。尼克碰巧在被谋杀之前洗了衣服,那是我不走运。假如我没有决定去洗一堆毛巾,很可能他现在还躺在血泊里!”

两位侦探沉默了一会儿。

“卡森女士,”冯布洛克说,“我们只是想将杀害尼克的凶手绳之以法。你能理解吗?”

“当然能。”

“我们来询问你,只是希望你能想起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有些消息也许对我们破案有帮助。就这么回事。”

侦探站起身来。

“你有我们的名片,”纳尔逊说。

“你们可以询问住在这楼里的女孩们,她们没有提供有用的信息吗?昨晚我吓得够呛……我连她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注意到。她们的作息时间一点规律都没有,成天东跑西颠的。”

“谋杀发生的时候,她们全都在上班,”纳尔逊告诉她,“她们谁也不知道什么人来看过滕德瑞尔先生。”

“这么说她们的名字不在嫌疑人名单上?”格洛丽亚带有几分讽刺的口气问道。

“卡森女士,我们只是为了破案。”

格洛丽亚没说话,目送着两名警官离开,然后回到卫生间,出去上班之前再检查一下发型和妆容。我昨天有没有看到什么?她心里想着。凶手应该留下什么线索的。

她开始在脑子里重现昨天回家以后的每一秒钟。和平常一样,将汽车停在大门外。外面阳光灿烂。下车时她的钥匙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的时候墨镜又掉了下来。捡起钥匙和墨镜之后来到家里,将邮件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开水。在家呆了至少半个钟头之后,决定去洗东西。

她收拾好毛巾,来到洗衣房,发现尼克的衣服留在洗衣机里,心里很不高兴。洗衣机和烘干机上方贴着一张告示,提醒房客为他人考虑,洗完衣服及时取出。遗憾的是大多数人都会忘记。格洛丽亚匆忙跑到尼克的后门口,心想可能他的窗帘已经拉上了。

那么我注意到什么没有?格洛丽亚一边补妆,一边想着。我确实注意到什么东西的。让我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

就算帮我自己摆脱麻烦吧。

第二十七章

里甘将手提电脑和打印机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开始在网上搜索目前在洛杉矶拍摄的、跟科迪有关的电影。没有找到。也没有“未命名短片”名单。洛杉矶有成千上万的影片在拍摄,如果里甘和阿比盖尔要搜遍这些网站寻找科迪和迪安的踪影,恐怕一辈子都搜不完。

阿比盖尔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里甘,也许他们根本就不在合法拍摄的名单里。我肯定他们没有筹到足够的钱,正在说服别人免费跟他们拍片。科迪说他们计划与投资人见面。哪个头脑正常的人会给把钱交给这两个人拍电影?”

里甘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阿比盖尔用巴掌拍拍自己的额头。“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我想。简直不能相信,我真的拿起笔,给科迪签了一张十万美元的支票。”

“你爱上了他,”里甘说,“恋爱中的人会做蠢事的。而且这也不是投资,你只是借钱给他。这是不一样的。”

“估计科迪对有几个钱的人都会施展魅力。他和迪安可能已经找到了相信他们的人,愿意帮助他们在电影界创业,成为未来的传奇。”

“他们拍一部短片大概需要多少钱?”里甘问。

“看情况。有些刚毕业的年轻人预算很紧,几乎不花什么钱也拍成了电影。要么就设法申请补助金。科迪说他们打算拍一部高质量的片子,所以要花很多钱。你知道吗,里甘,也许我们开车四处转转,看看街角有没有摄像机,找到他们的可能性要大过在网上搜索。”

里甘沉思了一会儿。“我们可以先到闹市区,给酒吧附近的大楼看门人看看科迪的照片。”

“他们会提供信息吗?”

“可能会吧。”

阿比盖尔的手机响了。是她父母的号码。“祝贺生日的电话开始了,”她对里甘说。

阿比盖尔告诉父母她很好,她会照顾好奶奶的。里甘把电脑关掉,然后装进包里。阿比盖尔刚刚挂断父母的电话,手机立即又响了起来。“我真想把这手机关掉,”她说,“不过我想大概不能关……喂?”

“阿比盖尔,我是凯特琳。生日快乐!”

“谢谢你,凯特琳。你好吗?”

“我几天前出门,刚刚回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想在这几天请你吃饭。”

“我奶奶今天过来,晚上给我办个生日晚餐。她要我邀请几个朋友来,你有时间吗?”

“很高兴能参加。就是要给你买房子的那位……”

“正是。她今天就飞过来给我买房。她以为那笔钱还在我手里,可以用来付房款。前天晚上洛伊丝在闹市区看到了科迪,我朋友里甘•赖利从纽约赶过来帮我找他。”

凯特琳睁大了眼睛。“哇。尼克•滕德瑞尔出了事,你听说了吗?”

“岂止听说?警察已经来询问过我了。他的公寓里有我跟他的合影,上面写了一句话,说我是女巫什么的。”

“哦,阿比盖尔,真的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只是我越来越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偿还上辈子的债。我前世一定做了很可怕的坏事。我承认借钱给科迪是我自己太蠢,但别的事情还真不能怪我。”

“当然不怪你,”凯特琳说着,注意到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阿比盖尔,我要走了。今晚在哪里见面?”

“现在还不知道。回头我再打给你。估计晚饭时间在七点半左右。”

阿比盖尔关上手机。“是我的朋友凯特琳。她在助老院工作,就是通过那里认识尼克的。她会参加今晚的生日庆祝会。”

“我会让今天的晚餐成为真正的庆祝会,”里甘说,“坐在这儿是找不到科迪的。我们开车到市中心去。”

“好的,”阿比盖尔应着,手机又响了。

“喜欢你的人很多哦,”里甘逗她道。

阿比盖尔看了看来电显示。“号码是‘受限制的。”她按下接听键。“喂?”

“阿比盖尔•菲尼吗?”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问道。

“我就是。”

“哦,那好。我这里有普林塞斯和金斯利•马丁的货要送。我打过电话到他们家,留言里有你的号码。据说你是他们的女星期五?”

“随你怎么说了,”阿比盖尔回答道,“你要送什么货?”

“床垫。”

“床垫!干什么用?”

“我猜是用来睡觉啰。我怎么知道?我的工作不是问问题,而是送货上门。如果送不成货,我就拿不到钱。”

“不过他们下周就回来了。到那时再送吧。你还是能拿到钱的。”

“我从亚利桑那开车来到这儿。如果你今天不接受送货,床垫就只能退回仓库,马丁家必须支付额外的送货费。这是些昂贵的高档床垫。订单上写着普林塞斯•马丁要求尽快送到。”

真让人难以置信,阿比盖尔心里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我们公司规定至少提前六十分钟与买家联系。”

“好吧,我到那边见你。”阿比盖尔挂断电话,几乎绝望地哼了一声。“简直受不了这些!”

“什么?”

“今天必须去马利布一趟,别的事情暂时都做不成。看来是普林塞斯订购了新床垫。我必须去那里接受送货。”

“今天有床垫要送来?”

“是的。”

“不过床垫订货之后五分钟就发货了,”里甘说,“普林塞斯在瑞士,她怎么会有时间订货?”

“谁知道啊?据说是很高档的,当然了。我们还是动身吧。会耽误很多时间的。”

“你说得对,阿比盖尔。每一分钟都要抓紧。”

第二十八章

朗尼•温德沃思早晨醒来时,感觉头痛得都要裂开了。身上还穿着昨晚穿的衣服。跟一帮朋友在圣莫妮卡大道的一家酒吧里喝酒。一个朋友过二十一岁生日,一帮人像疯了一样。后来发生了什么?朗尼想不起来了。不记得怎么离开酒吧的。哦,等等。好像发生了地震。他记得摔倒在地上,在一辆汽车的旁边。

至少我是完好无缺地回来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坐起身来。他环顾了一下乱糟糟的房间,看到了一样东西。看上去很陌生的黑包。包里的东西被他扔得满屋都是。

朗尼自己有一只黑包,到街角的健身房去的时候用的。不过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去了,他有点自责地想。所以这包不可能是在健身房错拿的。看上去跟我的也不相同。是不是哪位哥们送我回来,倒在我的沙发上睡觉?

朗尼下了床,摇摇晃晃地穿过厨房,来到客厅。一个人也没有。大门锁着,安全链也拴着。还不错,我还记得保护自己,防止坏人闯进来,他想。

他回到卧室,坐在地板上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稿件,是一部叫做“片名未定”的电影。除了几份修改版的稿件,地上还有几支笔,一只计算器,一本记事册,各种文件和笔记。

哇,他想。哇。这可不好。我什么时候把包里的东西撒得到处都是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他翻开记事册。原来这些属于一个叫做迪安•庞特勒的老兄,上面写着,如果有谁捡到这些,请务必通知他。这人听上去像个书呆子,朗尼心想。

然后他笑了起来。我一定是累坏了。不冷静,一点都不冷静。朗尼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地痛。我需要吃点阿司匹林,冲个澡,然后再来想想怎么处理这只包。我不能跑到警局去,跟警察说我拾到了这个包。那也太蠢了。但是我感到不管这位迪安老兄此刻在哪里,他肯定是急疯了。

朗尼从地板上站起来,但是胃里很不舒服,好像要吐的感觉。于是他又躺上了床。以后再也不能喝这么多了,他想。永远不要滥饮。那个酒吧招待为什么不停地递酒给他们?真是愚蠢。我这个样子十一点钟能去饭店上班吗?

他又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浴室,将水量开到最大。他脱光衣服,跨进那个裂了缝的旧浴缸,一边在心里想着,也许我直接把包扔到垃圾箱里就行了。水流喷洒在他的身上。他在浴缸里坐下,看着自己身上的赘肉,心想我一定要去健身房锻炼锻炼。然后,他的脑袋靠着浴缸边上,居然睡着了。

第二十九章

阿比盖尔的律师科尼利厄斯•卡瓦诺正在跟多姆•哈特曼通话。哈特曼是一位电影制片人,阿比盖尔就是在拍他的片子期间受伤的。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科尼利厄斯生气地说。“她的胳膊完全性骨折,而你们只赔偿两万美元?”他冷笑道,“她恐怕连我的律师费都付不起。”

“那是你们的问题。她做了手术,”多姆说,“很快就会完全恢复了。她不想在影视界留下一个坏名声,是吧?”

“那么你呢?”科尼利厄斯回敬道,“你的片场经常出事故,你因为这个而名声在外。”

“几件意外罢了,”多姆为自己辩护道,“但是只出现在片场。你知道我的意思的,科尼利厄斯?”

第三十章

科迪已经为十点钟的会面做好了准备。他身穿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外面套一件海军蓝品牌夹克,下面配一条高档牛仔裤,脚蹬一双软皮懒汉鞋,看上去一副典型洛杉矶人的打扮。他身上洒了一些清新味的香水,一副时髦的墨镜架在额头上面。整个效果又庄重,又有艺术家的潇洒和不羁。

“你的样子好帅,”斯特拉对他说。她放松地靠在酒店平房的沙发上,用叉子叉着碗里的草莓往嘴里送。

“你也是,你看上去漂亮极了。”

“不,我不漂亮。我脸上好像长了一颗痘痘。一定是因为地震给我的压力太大了。”

“不管有没有痘痘,你都是这个星球上最靓丽的女人。”他俯下身来亲吻她。“你今天有什么计划?”

“我不知道。我来想想。也许我就坐在泳池旁边的阴凉里。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清楚。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有几个人要见一见。”他搓了搓手。“下周的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在佛蒙特拍摄电影了!真想现在就开始。刚刚在卫生间看到电视上说那里正下大雪。”

“我也很想尽快开始,”斯特拉柔声媚气地说,“自从迪安把剧本交给我的那一刻,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那么完美……你们电影开拍的时候,我现在的剧集正好停一段时间,所以我能够拍你们的片子……我们俩相遇,彼此疯狂相爱……这几天我们有机会在比佛利山庄酒店的平房共度时光……仿佛上天是那么眷顾我们,一切都是吉星高照。”

科迪的手机响了。他瞟了一眼来电显示。“迪安,你在外面?……很好……我马上就到。”他关上手机。“我要走了。”他再次弯下身来吻了吻斯特拉。“再见,我的美人儿。”

斯特拉咯咯笑着回答:“再见,早点回来!”

迪安坐在外面的汽车里。自从在新闻里看到尼克•滕德瑞尔被谋害的消息,他一直都处在震惊状态。

科迪打开车门上车坐好。“嗨,搭档,”他一边招呼着一边系上安全带。

“嗨,”迪安嘴里哼了一声,发动汽车,沿着酒店前的车道开出去。

“你看上去很疲劳,”科迪关切地说,“不过你昨晚牺牲的睡眠还是很值得的。斯特拉很感动你在这里接她。还有那朵玫瑰,那真是神来之笔。我很高兴我提了这个建议。”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自鸣得意的微笑。

“尼克•滕德瑞尔被谋杀了,”开上日落大道的时候,迪安吐了一口唾沫说。

“什么?”

“我在今天的早间新闻里看到的。他被人推得撞到墙上。昨天下午三点有人发现他死在家里。就在我们在他家喝了那难喝的汤之后不久。”

“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科迪摇摇头,做出一副苦相。“大概他又想让别人喝他的汤,”他开玩笑地说,“哼,那家伙故意的,逼着我们俩出于礼貌将那碗恶心的汤灌下去,然后才开口说他不想投资我们的电影。我还真的会杀了他。”

“你干了吗?”

“我干什么?”

“你有没有杀他?”

“你疯了?”科迪几乎大叫起来。“当然没有。你什么毛病?”

“也许在监狱里憋了这么久你变得暴躁了,”迪安解释说。“我们跟他争了几句以后,我先离开他家,直奔停车的地方。你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到。可能我离开以后你推了他。”

“我碰都没碰他。你怎么能这么想?”

“因为他死之前我们去过他家,而且我们确实有动机。假如不是你,那么是谁?”

科迪无奈地举了举双手。“我不知道。真希望阿比盖尔没说过他那么有钱。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想跟他交朋友。”

“就在你坐牢期间!你在监狱里没事练举重玩,而我在他家附近等候,看他什么时候能出门去超市。我一连几天坐在那里,就为了等到他出去买一瓶牛奶的那一刻!最后他终于出门了,我在店里假装撞到了他,然后提出帮他拿东西,在路上跟他说话。哪曾想他是个极其无趣的老头。跟他的交往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到头来一个子儿都没筹到!这下好了,警察很快就会查到我们在凶案发生之前去过现场。你肯定没有稍稍推了他一把?”

科迪在座位上狠拍了一下。“肯定没有!不过我们也没在那儿留下什么,是不是?最好警察们不要知道我们去过那儿。理由就不用说了。”

“我是没留下什么东西。我只是希望他死前已经将汤勺洗干净了,不要让警方查到我们的DNA,”迪安唾沫四溅地说。

科迪责怪地指着迪安。“你丢了那只包又是怎么回事?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帮助。”

“不是我丢掉的!有人从后备箱偷走了它。”

“包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会给我们惹麻烦?”

“什么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

“别担心,科迪。你从监狱里寄给我的明信片还在我的公寓,夹在剪贴簿里。”

迪安把车开进贝莱尔区的入口。和煦的阳光下,精心修剪的花园十分美丽。汽车沿着蜿蜒的道路前行,经过一幢又一幢漂亮的房子。车里的两人沉默着。最后终于到了托马斯•普雷斯塔维克的白色廊柱豪宅。

“这地方不赖,”迪安喃喃地说。他对着大门口的对讲机通报了姓名。大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他沿着车道开进去,停在一辆崭新的宾利车旁边。“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两万五千美元只不过九牛一毛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后座上拿起真皮公文包。只有在这样的会面时他才用这只包。

科迪打开车门,然后转过脸对迪安说,“他究竟有多少钱我不关心。我希望他别让我们喝什么泡菜汤。”

第三十一章

洛伊丝没能和阿比盖尔与里甘一起去寻找科迪,她一睡醒就开始为此懊恼。那天晚上我真该撒一张网罩住他的,她心想。

她冲了个澡,穿好衣服,戴上手套,匆匆走出门去。隔壁邻居汉克,一个二十岁的冲浪爱好者,也刚刚从家里出来。他穿着一套紧身潜水衣,看上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洛伊丝?”

“没什么。你好吗,汉克?”

“有点被地震吓到了,”他拖长声音说。“咖啡桌上一只空啤酒瓶掉下来摔碎了。我知道几天前我就应该把它扔了。”

洛伊丝笑了起来。“我放在床边的水杯震碎了。”她顿了一会儿。“地震对冲浪会有什么影响?”

“我现在就去搞清楚。漂亮的手套。我每次见到你,你戴的手套都不一样。总是那么别致可爱。”

“你需要潜水衣保护自己,而我则需要手套。因为每天都戴,所以我喜欢换换花样。”

“很酷。我的潜水衣只要能保暖,我不在乎它看上去怎么样。”

“玩得开心。祝你碰到大浪,”洛伊丝说着走下楼梯,上了汽车。她将手机接通车载免提通话系统,一边开车一边打给阿比盖尔。阿比盖尔接听的时候,她大声招呼,“喂,小寿星!”

“喂,洛伊丝,我刚刚跟我奶奶通过话。今晚她请我们几个吃饭。你一定要来。”

“那太好了。在哪儿?”

“现在还没定。地震没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一切正常。”

“那就好。我现在没时间,回头再打给你,告诉你聚会的地点。时间可能是七点半左右。如果你拍摄时间长的话,收了工马上就过来。”

“好的。别忙着挂断,先跟我讲讲昨晚你们在市区调查的情况。”

“我们把科迪的照片给金波酒吧的人看了,可大家都说没见过他。”

“太糟了。嗯,祝你们今天好运。有好消息可要告诉我。”

“放心,洛伊丝。有好消息我第一个先告诉你。”

第三十二章

科迪和迪安踏上台阶,来到普雷斯塔维克家的巨大的门前。迪安按下门铃。

“没想到他的住宅这么豪华,”科迪小声说。

“我也没想到。上次跟他见面是在一家饭店里。我猜想他现在开始信任我了。”

开门的是一个管家。“有什么要帮忙吗?”

“我们和普雷斯塔维克先生约好的,”迪安说。“我叫……”

管家点点头。“请进。”

看来不会勉强我们喝糟糕的汤了,科迪走进一间华美的大理石门厅,心里这么想着。

“普雷斯塔维克先生在客厅见你们,”管家说。“跟我来。”

“听你的,”迪安紧张地应道,显然被这高雅的环境震慑住了。长长的走廊尽头是华丽的楼梯,通向二楼。楼梯一侧的墙壁上挂着带画框的画像。这简直像梦境,迪安想。假如普雷斯塔维克看到我们寒酸的住处,他绝不会放心把钱托付给我们。

他们跟在管家后面拐了一个弯,踩着松软的厚地毯来到客厅。这是他们俩从没见过的客厅。这样的家具在哪里见过?迪安心想。在哪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奢华!

七十岁了还满头黑发的托马斯•普雷斯塔维克先生站在落地及顶的石材壁炉前面,正在跟一位四十多岁的美丽女子交谈。

“先生,您的客人到了,”管家说道。

托马斯转过脸来。“你好,迪安!”他热情地打着招呼,快步迎过来握住他的手。“这位就是科迪吧?”

“是的,先生,科迪•卡斯尔。”

“科迪,见到你太高兴了。”他转向刚才的女子。“基凯,过来跟客人打个招呼。”

棕色头发、棕色眼睛的基凯走过来,朝科迪伸出手,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

科迪握了握她的手。“我的荣幸。”

“你的握手很有力,我喜欢。”她说。

“谢谢。你的手很柔软很可爱,”科迪开玩笑地回道。

托马斯拍了拍科迪的后背。“那当然!她是手模。我觉得她比我挣的钱还多。两周前我和基凯在阿斯珀认识,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科迪希望迪安千万不要晕倒。

“手模?”迪安一边跟基凯握手一边说道。“很有意思。我想听听有关手模的事。”

基凯摇了摇她那美丽的手。“也没什么可说的。”

真的吗?迪安心里暗暗说。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基凯继续说。“唯一的问题是,你必须时刻小心,不能留下任何划痕,或者,上帝保佑,不能出什么斑痕,或者——”

“长一个瘊子怎么样?”托马斯插话说。“那会让你失去工作的,是不是,宝贝?”他大声笑了起来,显然很开心。

基凯微笑着翻了翻眼睛。

“你不用戴手套来保护……”科迪问道。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迪安开始紧张了。他知道迪安在想什么。不要说出什么话来,让他们知道我们认识那个讨厌的洛伊丝。基凯很可能认识她。

“手套?有时候戴的,不过在家里不用。我很小心的。”她拍了拍托马斯的胳膊。“而且现在我有托马斯宠着我。”

“是的,确实是,”托马斯证实她的说法。“嗨,小伙子们,请坐。喝点咖啡?”

“不用了,”迪安马上回答。他没有心情考虑管家上咖啡的时候他们应该遵守什么礼节,更不用说还要担心洒出一滴脏了沙发。“我们刚刚吃过早饭。”

“是的,”科迪说,“我住在比佛利山庄酒店。那里送到房间的早饭真是棒极了。水果也非常新鲜。”

“哦,那是肯定的,”托马斯说,“确实非常非常棒。我喜欢那个地方,尤其是波洛厅。”

“一个很好的地方,”迪安附和道,“我也很喜欢去那儿。”

“很高兴大家都吃饱了。现在我们开始讨论正题,”托马斯说,“科迪,很开心见到你。我和基凯都为这个电影感到兴奋。真的很喜欢这部剧本。非常喜欢。我刚才说过,我们在阿斯珀相识,所以我们特别喜欢那个滑雪的背景。”

“我每年圣诞都去阿斯珀,但是好多年没滑雪了,”基凯解释说。“我担心摔坏手。不过现在遇到了托马斯,我就可以冒冒险了。没我陪着托马斯不想滑雪。”

“是的,没你陪是不想。”

“哦,真是浪漫,”迪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受到了感动。“我们的故事以佛蒙特为背景。”

“哦,是的,”托马斯说,“是佛蒙特。嗯,我之前说过,我希望投资一部长度不超过三十分钟的影片。你们能承诺一分钟也不会超过吗?”他和基凯一起开心大笑。

“我们保证不会超过,”科迪说。

“还有,你们觉得能卖给有线电视台吗?”

迪安清了清嗓子。“可能性是无限的。有线台,国外版税,DVD销售……甚至电影奖?”

“那会多好玩啊?”托马斯笑道。“真得奖的话我会开一个隆重的晚会。你们保证我们的明星会出席?”

“哦,会的。斯特拉会很高兴参加。”

“我们很想现在就见见她,”基凯说。

“她很忙,”迪安诚恳地答道。“她在纽约拍连续剧——”

“听着,”托马斯打断他。“我觉得你们两个很了不起。我真的这样认为。你同意吗,基凯?”

“他们是非常可爱的青年。”

托马斯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然后举起来给科迪和迪安看。“你们知道这有多了不起吗?大多数手模到基凯这个年纪已经退休了。”

“托马斯!”基凯抗议道。

“我为你骄傲,宝贝。”他又转过脸看着科迪和迪安。“听着,伙计们,我知道我们谈的是一项两万五千美元的投资。”

哦哦,迪安心里祷告。千万不要削减。每一分钱我们都需要。

“但是我希望能多投点。我相信这会有很好的回报。假如不是,我会让基凯一直工作下去。”他朗声笑道。“我知道你们筹资的过程已经到尾声了,不过能给我机会投两份吗?我希望投资五万美元。”

迪安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像一条等待奖赏的狗。科迪心里不禁打了个激灵。“先生,我们可以接受你的要求,可以接受,”科迪说,“我们的一位投资者意外去世了。我们还没收到他的款项,也不想这个时候去打扰他的家人。”

“真是可惜,”托马斯说。“本来我会邀请他参加试映的。”

“我肯定他本来也会很高兴出席的,”迪安严肃地说。

“那这样吧,”托马斯说,“我让会计下午开张支票。”

“那很好。我们下午过来取,”迪安说。

“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托马斯说,“你们说过都很喜欢波洛厅?那我们今晚在那儿见。我和基凯诚意邀请你们俩出席我们的庆祝晚餐。”

“哦,不用了,谢谢,”迪安表示异议,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尖叫出来。“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真的,你们真的很慷慨,但是——”

“我们一定要请,”普雷斯塔维克坚持道。“如果你们想要拿到支票,那么今晚在波洛餐厅见。七点半怎么样,基凯?”

“很好。我们七点半准时到。”

第三十三章

“让我来开车吧,”在出门朝汽车走去的路上,里甘向阿比盖尔建议道。“你有那么多电话要接。即使你用免提,由我来开车也比较合理。”

“好主意,里甘。”

她们从月桂峡谷路开到日落大道,然后朝右拐。路上的车很多,周一到周五的早晨总是这样。大家都不呆在家里,出门赶着上班,或者处理日常事务。虽然前一天夜里刚刚地震过,南部地区仍然和往常一样繁忙。

阿比盖尔和洛伊丝通过电话之后,里甘问道,“还有别的你打算邀请来参加生日晚餐的人吗?”

“没有一定要请的。如果有谁打给我祝贺生日,我又觉得想请他们,我就邀请。”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我的律师。”她弹开手机盖。“喂?”

科尼利厄斯坐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舒适地靠在皮椅后背上,手里抓着手机,眼睛看着窗外。对面那个“好莱坞”的招牌他永远也看不厌。听到阿比盖尔的声音,他用深沉的男低音应道,“阿比盖尔,你好吗?我相信,地震没伤到你一根汗毛。”

“眼下比地震更让我烦心的事多了去了,科尼利厄斯。比方说,我的胳膊还痛得要命。”

科尼利厄斯压低声音说,“忍着点,阿比盖尔。”

“我一直在忍。你有什么消息告诉我?我感觉不是什么好消息。”

科尼利厄斯转动椅子,面朝办公桌,坐直了身子。“那些制片人很让我头痛,”他的声音很轻,很冷。“他们将赔偿提高到了两万五千美元,同时坚持说那已经是最高的了。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拿到了拍片的全部报酬。”

“我当然拿到了全部报酬!我是在最后一天受的伤!而且从那以后我一直都不能工作!”

“我知道。我只是转述他们的话。他们很希望彻底解决这件麻烦事。”

“我也希望解决!但是他们的赔偿我不能接受。那也太少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胳膊什么时候能恢复,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工作。”

“我理解。但他们坚持说这已经是最高赔偿了,不能再提高。”

“那么我们就起诉他们。”

“打官司很费钱的。”

“哪样不费钱?”

“阿比盖尔,目前你手头很紧。他们还暗示说这可能妨碍到你的事业……”

“科尼利厄斯,如果你不想代理我,我可以请别的律师。那些人这么不关心别人的安全,应该受到惩罚。在我受伤之前,那个脚手架就已经倒过几次了,他们也没好好修一修。我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我,我的胳膊还疼得很厉害,而且——”

“好的!”科尼利厄斯拍了一下桌子插话说,“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不接受这样的赔偿数额。”

“你是应该这么做。”

“你一点都不用担心,阿比盖尔,我回头跟你联系。”

阿比盖尔关掉手机,看着里甘。“我没有邀请他参加聚餐。”

里甘摇摇头笑道,“我很高兴看到你坚持自己的立场。”

“我感觉到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到达太平洋海岸公路的时候,她们在红灯前面停了下来。公路另一边,一望无际的海洋展现在眼前。“要是晓得迪安和科迪的单身公寓在哪儿就好了,”里甘说。

“马利布的范围有二十一英里,”阿比盖尔回答。“大部分人家住在公路附近一带,不过单身公寓在峡谷那边。他们的公寓是一幢旧房子的车库,二房东转租出去的。所以我也没有一定要去看看。假如科迪住在海景公寓,我倒是会在周末去看看了,不管它是什么样子。我跟他总是在外面约会的。”

里甘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要是知道他们平时经常去哪里也好。”

“我们可以去一个叫做裸体沙滩的地方。”

里甘朝右拐开上公路。“谢谢,还是算了。”

“就我这种运气,说不定我们俩还真能晒伤了,”阿比盖尔靠着车门,眼睛看着窗外说。“不骗你,里甘,我已经去马利布找了他们一百万次了。”

里甘沿着蜿蜒狭窄的公路向前开,路的左边是海岸线,右边是峡谷。

“马利布的范围很大,但是人口并不是很多,”里甘说,“普林塞斯见过迪安或者科迪吗?”

“她有没有见过迪安我不知道,她从来没说过。不过她见过科迪,有一次科迪到她家接我。普林塞斯还留我们吃晚饭,但是我们计划好了到市中心去。”

“所以他们之间并不熟悉?”

“是不熟。科迪那次接我的时候,总共在她家就呆了几分钟,跟普林塞斯和金斯利聊了几句,仅此而已。我们出来上了车之后,他说这两个人很怪,不管我们有没有计划都不会在他家吃饭。有的时候他很固执己见的。还问我为什么跟这种追星族来往。我提醒他追星族也是要理发的,而且他们付钱很大方。”阿比盖尔叹了一口气,“我做的是诚实劳动,他不懂的。”

“普林塞斯知道科迪拿走了你的钱吗?”里甘问。

“他不知道。科迪失踪不久我就骨折了,所以我很长时间没过来。直到后来普林塞斯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们看房子。他们要出门。普林塞斯知道我出了事,需要花钱。上个星期他们离开之前,我开车过来拿钥匙,顺便问一下我需要做些什么。之前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过普林塞斯了。他们忙着为旅行做准备,所以我也没有跟他们多聊。假如科迪失踪之后我帮她理发的话,也许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给人理发时间长了就会这样——我和顾客之间可能会相互倾诉秘密,连好朋友都不会告诉的秘密。但现在,普林塞斯只知道我们分手了。你知道的,里甘,事情过去之后,再告诉别人你当初多傻就很尴尬了。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很多人。不想再提了。”

“不过科迪知道普林塞斯和她老公很有钱的。”

“当然知道。这个有关系吗?”

“如果他和迪安拍电影需要钱,碰巧又知道普林塞斯夫妇很有钱……”

阿比盖尔摇摇头。“科迪虽然很坏,我还是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再说,他不会担心我已经告诉普林塞斯他拐走了我的钱?”

“也有道理。不过,他们倒是像那种愿意投资科迪电影的人。我估计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更愿意投资小制作电影,不太喜欢大投资的片子。可能让迪安先出面,试探一下看看普林塞斯夫妇是否知道你们的事。”

“假如普林塞斯投资他的电影的话,她不会告诉我吗?”阿比盖尔提高了声音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从每个角度去考虑一下。如果她以为你和科迪是友好分手的,她也许会说服自己这样做也没问题。”

“我会认为那是在我背后捅一刀,”阿比盖尔情绪激动地说,“没有借口可以解释这种行为。我们相互倾诉秘密。我跟你说,你跟自己的理发师相处有一个规矩。至少以前曾经有过。”

“我不是说普林塞斯肯定跟他的电影有关系。但是科迪显然是个投机分子。我是这么认为的。他是那种人,很可能背着你利用你的人脉。”

里甘转动方向盘,离开主公路往海边方向开去,然后上了通向普林塞斯和金斯利住宅的车道。白天看这座房子,矗立在悬崖边上,远处是阳光下波光闪耀的太平洋,真的令人印象深刻。“现在我开始欣赏这里的风景了,实在太美,”里甘说。

“地段,地段,地段,”阿比盖尔回答。“但是这房子还是很难卖。”

“普林塞斯真的那么需要靠近比佛利山庄吗?”

“是的,”阿比盖尔回答得很干脆。

里甘大笑起来。

“她这人喜欢买东西,”阿比盖尔接着说,“她在这海边已经住腻了。她说在这里唯一能解闷的就是看日出。”

下车以后,里甘走到院子边上,朝远处的地平线望去。空气十分新鲜,一丝微风轻拂。千尺之下海水拍打着崖壁。她转身走向大门。“这里离水边比我想象的还要近。”

阿比盖尔从包里拿出钥匙。“那也是一个问题。加上这里曾经发生过的谋杀案,一件不吉利的事情,许多人坚信这座房子有一天会直接掉到海里去。”她打开门锁,推开门。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送货人尽快把东西送来。”

阿比盖尔关掉报警器,迅速看了一下每个房间,然后来到起居室和里甘在一起。等待的时候,阿比盖尔接到两个儿时的朋友打来的电话,祝她生日快乐。里甘翻着笔记,默默地思考着。

十点半了,阿比盖尔看了看表。“半个小时之前他就该到了。”

“你没有他的号码,是吧?”

“没有。”

“我们再等一会儿,看情况再说,”里甘提议道。

又过了半个小时。

“这太荒唐了,”阿比盖尔不耐烦地说。“我们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我刚才就觉得那个电话有点可疑,”里甘慢慢地说。

“是吗?”

“我没说什么,是因为你今天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而且你也不能不来这里。但是我觉得有床垫要送上门的话,普林塞斯不告诉你就太奇怪了。你的责任是每天检查房子,不是每时每刻都呆在这儿,是不是?”

“是的。事实上,她希望我在不同的时间来,所以房子空着的时间不会有固定的规律。她从来没提过有人要送什么东西过来。我本来不想在她度假的时候打扰她,但现在看来还是要打扰一下了。”阿比盖尔站起身来,走进厨房拿起电话,按下普林塞斯手机的快捷键。

里甘就站在她身后。

“喂,我是普林塞斯,很抱歉现在我不能接电话……”

“她的语音短信,”阿比盖尔对里甘说,然后她突然打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们正在回家的飞机上。如果你有什么急事需要帮忙……”

阿比盖尔挂上了电话。“里甘,这事儿很奇怪。她的留言说正在飞回家的路上。但是他们应该到周五才回来。”

“他们走了多久了?”

“一个星期。”

“对于很多人来说,那是足够长的假期了。突然之间,他们希望睡在……自己的床上。”里甘扬了扬眉毛。“或者急于试一试他们的新床垫。”

阿比盖尔在厨房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苦着脸。“里甘,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所有的事情都这么让人失望。我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科迪。我的钱可能早被他花光了。”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

“好了,阿比盖尔,”里甘赶忙说,“我们今天要尽一切可能找到他。我们再给这个送货人十五分钟,然后就离开。如果他来这里,看到我们不在,他会再打电话的。到时我们再回来,给他一笔小费就是了。”

阿比盖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睛。“就这么办吧。”

“而且是个好办法,不是我自夸。别哭了,阿比盖尔。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如果在生日的这天哭泣,你会哭一年的。”

“是的,里甘,我听说过的,”阿比盖尔回答,眼睛里闪着泪光。“这是我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说法。”

哦,天哪。她们俩一起笑的时候,里甘心想。“我还是蛮会安慰人的,是吧。阿比盖尔,我们锁上门,在外面等吧。在阳光里站几分钟,你的感觉会好些的。如果再没人来,我们马上走。”

“我们直接去市中心?”

“是的。”

“好的,里甘,”阿比盖尔说着,声音有点颤抖。“再次谢谢你陪我来这里。你对我是一个极大的安慰。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传来一阵手机铃声。那是阿比盖尔放在客厅咖啡桌上的手机。“送货人大概迷路了,”阿比盖尔急忙走出厨房,抱着一线希望说。

但不是送货的人。

打电话的是冯布洛克警官。他和纳尔逊警官想和阿比盖尔再谈一谈。

第三十四章

诺拉很喜欢住在布雷克斯酒店。她和洛克差不多每年一月份都要来住上十来天。这个时候假期已经过去,酒店客人不多,她的书也写完了,他们可以享受一段休闲放松的日子。今年天气比往年更暖和,诺拉躺在泳池边长椅上休息就成了她每天必做的第一件事。此刻她正休息着呢。

洛克又去打高尔夫去了。过一会儿他们会和朋友们一起吃饭喝酒。午饭吃得比较简单,饭后诺拉看中了后排一张躺椅,决定在那儿歇一会儿。约好了下午三点半在温泉水疗那里做按摩,她打算在泳池边休息放松一下,到时去做按摩。她戴着宽边的草帽,一副墨镜,擦了点防晒霜,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

头版头条登的是洛杉矶地震的消息。诺拉叹息了一声。昨天我坐在这里时,里甘打给我说要去洛杉矶。谁想到二十四小时之后我又坐在这里,读着这篇报道?

诺拉仔细看了地震报道的每一个字。然后就感觉眼皮撑不住了。这真是奇怪,她心想。昨天夜里明明睡得很好。估计我需要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她放下报纸,将躺椅调低到适合打盹儿的角度,然后闭上眼睛。游泳池里里外外嗡嗡的人声特别令人放松。没人大声喧哗,但是诺拉能听到周围有人在交谈。

接着是椅子在地上拖着的声音。她睁开眼睛。两个女人在她附近坐下,面对着阳光。她们俩都很漂亮,都喜欢昂贵的首饰。

“朱迪,遇到你真高兴。离婚手续一办好我就飞过来了。终于能花到那个吝啬鬼的钱而不用他同意了,感觉真的很好。他给钱都算得很精的,从来都不让我余一个子儿。所有的钱都花在他的子女身上,我儿子花不到他一分钱。”

“你儿子现在怎样?”

“昨晚地震时他在洛杉矶。我今天早晨听到这个消息,就打了他的手机,跟他说这种情况下应该给妈妈报个平安。”

另一个女人笑了起来。“我儿子也是这样的。去年夏天到欧洲去,你知道他有没有打电话给我们谈谈他的情况?没有。有时收到他一句话的电邮。现在有了女朋友,所以我希望他要安定下来了。你儿子谈朋友了吗?”

“他提到过一个女演员……”

诺拉想举起手,对她们说,“地震的时候我的孩子也在那里!”一阵瞌睡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她醒来的时候,那两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第三十五章

格洛丽亚开车来到她上班的比佛利山庄写字楼。将汽车在车库停好后,心里比刚才更气了。她努力回忆昨天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但是缠扰她心头的只有那两个警探。他们好像很乐意把我送上电椅似的,她想。

乘电梯的时候她想,至少接下来的几个钟头里我可以不去想这件事。电梯将她从地下车库带到詹姆斯•克莱尔瑞医生的诊所,那是专门为明星服务的皮肤科诊所。总算可以逃避一下住宅小区发生的疯狂事件了,她想。然而,事实证明她完全想错了。

“格洛丽亚,你来了!”格洛丽亚走进门时,妮可儿吃惊得倒吸一口气。妮可儿是诊所的同事,二十多岁的时髦姑娘。她和格洛丽亚负责接电话。“你好吗?”

“不太好。”

妮可儿拿起一份报纸。“塔拉刚刚看到这个。报上说是你发现了邻居的尸体!哦,我的上帝!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来上班了。”

“太可怕了,”格洛丽亚一边脱下外衣挂起来,一边说。“不过我可不想呆在家里,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只想着发生过的事情。”

平常少言寡语的克莱尔瑞医生很有同情心。“格洛丽亚,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他神情严肃地拍拍她的胳膊。

“免费给我一个肉毒杆菌毒素疗程一种祛皱美容疗程。怎么样?”

克莱尔瑞医生只好假装大笑。“我很高兴你还能开玩笑,”他喃喃地说着,赶紧躲进他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看样子免费是不行的了,格洛丽亚心想。她走到办公桌跟前,在椅子上坐下,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但是她脑子里不断出现她发现尼克尸体前后的情景。是什么事情让我停顿了一下?她冥思苦想。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呢?

两部电话同时响起来,将她从白日梦里唤醒。

“我需要注射肉毒杆菌毒素。”

那算上我就有两个人了,格洛丽亚这么想着,一边给来电话的人预约时间。

另一个打电话的人口气没有这么肯定。“我想试试玻尿酸来祛皱,不知有没有效果?”

“玻尿酸的效果很神奇,可以帮助你的皮肤恢复光润和弹性。克莱尔瑞医生是个天才,”格洛丽亚像背书一样地说。“给你预约个时间怎么样?”

“我有点紧张。是不是有人过量使用出问题了?我在看一本名人杂志,那上面——”

“那些人不是在我们诊所做的,”格洛丽亚打断她说。“你想好了要做的话再来电话。”

格洛丽亚再次抓起听筒的时候,听到对方说,“你好,我叫斯特拉•加德纳。”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加德纳女士?”

“我脸上刚长了一个痘痘。我感觉会越来越严重的,我需要立即治疗。我想约今天什么时间去。”

“很抱歉,加德纳女士,克莱尔瑞医生近三周的时间都约满了。我可以给你安排在二月七号。”

“我不可能等那么长时间!我正在拍一部连续剧,周五又要开拍了!”

“是哪部剧?”

“《激情罪案》。”

“请等一等。”格洛丽亚按住等候键,转脸对妮可儿说,“你听说过《激情罪案》里的斯特拉•加德纳吗?”

“我最喜欢那部剧了!”妮可儿兴奋地说。“斯特拉•加德纳好漂亮啊!”

格洛丽亚松开等候键。“加德纳女士,我们刚刚有人取消了预约。你什么时候可以来?”

“我中午可以抽出时间。”

“中午是我们的午饭时间。一点半怎么样?”

“太好了!”斯特拉回答道,“谢谢你。我受地震困扰,皮肤就出问题了。”

你应该听听我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格洛丽亚心想。“克莱尔瑞医生会帮你解决的,”她说。“待会儿见,加德纳女士。”

“是的,你会见到我的!”斯特拉热情地说。

她是不是以为她来这儿是我们的一件大事呢。格洛丽亚放下电话,心里这样寻思着。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发现尼克尸体的那一幕。我一定要回忆起当时看到的东西,她心里想着,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紧迫感。等下班回家,我要一步步重现我昨天做过的事情,从下车那一刻起。我肯定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了。我一定要回想起那是什么。

斯特拉•加德纳来这里又不会帮到我什么,她一边抚平衬衣上的褶皱,一边想着。能帮到我的是要想起昨天看到的东西,告诉那两个警探。

我一定要做到。

第三十六章

“晚上见!盼望着那个时刻,”迪安在和普雷斯塔维克和基凯道别的时候冒出这么一句。他和科迪在普家装饰精致的门厅里跟主人说再见。那门厅的面积超过迪安公寓的两倍都不止。

“哦,当然,”普雷斯塔维克热情地回答,同时又在迪安的背上拍了一记。他已经拍了他好多次了。“大家会很开心的。你知道,我的很多生意都很赚钱。但是以前从来没试过投资娱乐业。我真的很激动。”

“从来没试过娱乐业?”科迪微笑着问道,“你在洛杉矶住了很久了吗?”

“时间不长,”托马斯回答道,“我大半辈子都住在明尼苏达。退休以后,我决定搬到一个气候暖和点的地方。于是我就来了。我很喜欢这里。就是喜欢。这儿是最好的。”他又在科迪的背上拍了一掌。科迪也还给他一掌。

迪安觉得他也应该拍普雷斯塔维克一下。这就像电影《三个小丑》里的一个场景,迪安心想。

“再次谢谢,”科迪一边慢慢朝门口走去,一边说。

“嗨,弟兄们,为什么不由你们来预订晚餐呢?”普雷斯塔维克建议道。“如果你们亲自去订,他们可能会给我们安排一个好点的位置。”他搓着手,眨了眨眼睛。“利用一下你们的名气嘛,嗯?”

“没问题,”科迪答道,“我们去订。”

为了礼貌,他们走出一段路后,才赶快一溜烟跑回车上。基凯和托马斯目送着他们离开,朝他们的汽车招手。

科迪也向他们招手,一直到看不见他们为止。

“科迪,你为什么要提到比佛利山庄酒店?”汽车在弯弯曲曲的路上往下坡走时,迪安突然问道。

“我只不过是想听起来档次高点。”

迪安叹了一口气。“我简直不能相信她是手模!我的上帝!”

“洛杉矶可能有多少手模?”科迪说,“我倒是想知道她是不是认识洛伊丝。”

“我可不想。在我们逃离洛杉矶之前,我最不希望的就是跟任何认识阿比盖尔的人有什么瓜葛。”

“可怜的阿比盖尔,”科迪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感觉很内疚。我真的很想┧……”

“你千万不要打给她说什么生日快乐,”迪安咕哝了一句。

“你不用担心。今天是应该还钱的日子。”

“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的吧,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借了钱,但我没那闲工夫管你的借款什么时候到期。”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嗨,迪安,”科迪拍拍他的肩膀说。“别忘了!我们从那位老兄那里可以拿到五万美元!”

迪安耸耸肩。“那是今天唯一的一件好事。感觉像是好多年来发生在我身上的第一件好事。”

科迪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跟普雷斯塔维克认识的?”

“说了你大概不信。”

“说说看。”

“在电影院排队买爆米花的时候认识的。”

“你开玩笑吧?”

“没有。我是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我们开始谈论电影,后来他买到了爆米花就进影院了。看完电影出来,我又碰到了他,便问他觉得那部电影怎样。我们都很喜欢那部片子。我给了他一张名片,跟他说了我们的计划。他当时就表示有兴趣了解详情,并问我第二天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吃午饭。就这样认识的!我们一起吃饭以后,他去了阿斯珀,在那里认识了基凯。相信我,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个有钱人。”

“世上的事情很难说,对不对?你永远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者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你也无法知道。”

“关于这一点,你可以现身说法了——”迪安说,“今天在洛杉矶,可能明天你就进了得州的班房。”

“迪安,兄弟,这么说可是伤到我的感情了。”

“这不可能。不管怎么样,我们学到了一点经验。如果你在影院交到一个朋友,他多半是喜欢电影的,对不对?下次我们再需要为拍电影筹款的话,应该到影城的人群里找投资人。”

“今晚斯特拉怎么安排?假如她发现我们的资金还没到位,她会很生气我们骗了她。她想到一个高档餐馆吃饭。”

“更糟的是,我对普雷斯塔维克暗示她还在纽约,”迪安补充说,“但今晚我们不得不去比佛利山庄的波洛餐厅,而她就住在那个酒店。这一切都怪你。”

“事情已经发生了,”科迪说,“只有想个好主意出来才是。”

“我还是向郝思嘉美国小说《飘》的女主角。学习,以后再想办法,”迪安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十一点还没到呢。下一个见面会是下午两点。你打算做什么?不要告诉我要去酒店,我不会送你去的。”

科迪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去电影院?”

“这个主意不坏。不是指望在那里能碰到新的投资人,而是你现在不能被熟人看见。韦斯特坞影城一定有好片上映。我们去那儿吧。”

第三十七章

凯特琳整个上午都忙个不停,这一点都不意外。休了一个星期的假,有好多电话要接,还有助老院好多老人到她办公室来看她。有几位老人对地震倒是不在乎,但是对她离开几天却很生气。

“凯蒂,你离开了好长时间,”一个叫做克拉拉的老太责怪地说。“为什么?”

“我回家看望父母,”凯特琳说,“我走了不过一个多星期。”

“昨天是星期一。你不是应该昨天就回来了吗?”

“我还有一天的假期,所以我用来处理一些平常没空处理的事情,”凯特琳解释说。“我有时也需要去看医生。”

“哦,”克拉拉咕哝着说,“你身体不是很好吗?”

“是的,是很好。”

“那好。宾戈游戏见。”

至少她好像是挂念我的,凯特琳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应该感到高兴。而且她总是很喜欢助老院的人叫她凯蒂。感觉很亲切,一点都不生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么叫她。

凯特琳的老板通知她午饭时间在会议室碰头。他们将一起吃个简单的午饭,然后交流一下情况。奥斯卡管理很严格,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

中午到了,凯特琳敲着会议室的门。

“进来,”奥斯卡说。他今年四十多岁,有点秃顶,留着一撮小胡子。在养老院这一行干了一辈子。见到凯特琳,他微笑着站起身打招呼。“你好,凯蒂。我给你要了火鸡三明治,沙司酱的,就在这边,还有你最喜欢的冰茶。”

“谢谢你,奥斯卡,”凯蒂和他一起在长桌边坐下。“你要了什么?”她指着他的盘子问。

“你知道的,我不吃辣。简单的奶酪三明治就很合我的意了。假期过得好吗?”

“很好。不过还是很高兴回来。我离开的时候很挂念这里的人,而且,知道他们也挂念我,心里很温暖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餐巾放在膝上。

“他们确实很想念你。他们每个人都爱你。”

凯蒂笑着扬了扬眉毛。“今天跟诺曼有点小问题,”她伸手过去取三明治。

“我知道。我找你就是谈这件事。”

“哦?”凯蒂将三明治放到盘子里,问道。

“他情绪很不稳定。他不停地谈论那个在西好莱坞被谋杀的朋友,而且不停地抱怨你的朋友阿比盖尔。”

我的朋友阿比盖尔?想想她为这里的老人做了多少好事,这是不是太奇怪了?凯特琳默默地想。就假装没注意到这一点吧。“很遗憾,”凯特琳说。“阿比盖尔一直对诺曼很好,后来还同意去诺曼朋友家里给他理发。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奥斯卡顿了一下说,“凯特琳,诺曼报了警。”

“什么?”凯特琳大为吃惊。

“诺曼在电视上看到谋杀案的报道后,打了警方热线。几个小时之后,一位警探跟我联系。他问了一些有关阿比盖尔的问题,当然也有关于诺曼的。我告诉他诺曼精神有点问题。凯特琳,我希望这件事不要对我们造成坏影响。”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阿比盖尔——”

“我不是说我怀疑什么。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机构跟丑闻有任何关联。一点暗示都不行。你知道,住在我们这里的老人自我保护能力都很差。我们有责任从各个方面照顾他们。今天就有一个家庭来找我,他们希望安排父亲住在我们这样的机构里,因为在家里谁都可以欺骗他,无论是清洁工还是冒牌推销员。假如他们听到任何传言,说来这里为老人理发的人可能有问题,他们绝不会跨进这个门。”

凯特琳摇摇头。“奥斯卡,你知道诺曼精神有问题。无故指控人是他这种病人的一个症状。他说的那些关于阿比盖尔的事情是不能当真的,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理解。但是,凯特琳,我的责任是要保护橘树林助老院的良好声誉。”

凯特琳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愤怒。“那么我朋友阿比盖尔的声誉呢?难道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坦率地说,橘树林助老院的声誉在我眼里更重要些。”

第三十八章

沃尔特每天早晨跟着太阳起床,步行到街角的杂货店买一大杯浓浓的热咖啡。然后逛到附近的公园门口,在一条面对街道的长凳上坐下,看着这个热闹的世界。早晨的那个时间主要是看别人遛狗——大狗、小狗,还有四条一起遛的狗。沃尔特尤其喜欢观察狗儿相互对上眼的那一刻。它们表现得仿佛被雷击了一样。有些狗会开始吠叫,还有些则开始呜咽,同时拼命想挣脱狗链靠近它们的同类。

其实沃尔特最喜欢的是狗主人之间的交谈。各色狗主人之间的差别可大了。比如说,最近他看到一个硬汉模样的人在遛他的拳师狗,同时一位老太带着她的长毛狮子狗在散步。硬汉身穿一件粗斜纹布背心,头上系一条印花大手帕。两只胳膊全都刺满了文身,鼻子、嘴唇和嘴巴里都挂着细细的银链。而老太则是一身居家穿的宽松长袍,脚上趿一双拖鞋。他们相距还有一个街区的时候,狮子狗就开始狂叫,一直叫到两只狗相遇。

“别担心,”两只狗相互嗅着的时候,硬汉说,“布鲁特斯很温柔的。”

“可我的洛维就算不上温柔了,”老太带着很重的卷舌音说。“你最好赶快往前走。”

“你说得对,女士,祝你愉快。”

“上帝保佑。”

这就是我每天起早的原因,沃尔特经常想。他喝完咖啡之后,就在社区附近溜达,从一个街区逛到另一个街区,活动活动筋骨,直到太阳升得老高。

尼克死后,沃尔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比平常醒得更早,但直到天亮才离开公寓。这一带很危险,他想。他住的地方离尼克被害的现场只有三个街区。

天色刚亮,沃尔特就出了门。他买好咖啡,直接来到公园门口的那条长凳跟前。但是他一点都不开心。尼克的事情让他很难过。马格丝要搬走了,他也很难过,虽然她并不怎么搭理他。他知道马格丝冷淡他的原因,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她还是惦记着她的老公。尼克也是这样的。除了他老婆别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而他老婆五十年之前就死了。沃尔特无法理解这样的关系。我还活得好好的,结婚四十年了,可是我老婆竟然跟一个来家里疏通下水道的工人跑了。这算什么破事儿啊。

沃尔特喝完了咖啡,站起身,将空纸杯扔进垃圾桶,然后朝尼克的公寓走去。一辆新闻采访车停在外面。黄色的犯罪现场封锁带圈住了大门一带地方。

我简直不敢相信,沃尔特心想。我觉得昨天听到消息已经够震惊的了,但现在残酷的现实才真正摆在面前。那些围在他的公寓门口的人们并不认识尼克,他们也就是看看热闹。而我每天早晨从他门前走过,知道尼克就在家里,心里总是很高兴的。可现在他不在了。尼克确实有点坏脾气,但他不应该那样死去。不知道他的侄女儿什么时候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宣读遗嘱。到时可能会让人吃惊的。

沃尔特不再散步,直接回家去做早饭了。十一点钟的时候他给马格丝打了个电话。

“喂,马格丝,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你到老人中心来吃午饭吧。”

“沃尔特,我的朋友今晚来我家。”

“我了解你,这时候肯定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了。”

马格丝笑了笑。“被你说中了。”

“说真的,马格丝,我是代表集体给你打电话的。我们必须一起想想办法。我真的相信,如果我们大家一起谈谈,会想起尼克以前说过的什么话,或者别的什么,可能对警察有用。因为,马格丝,为了尼克,我们有责任帮助警方找到凶手。”

“你说得对,沃尔特。”

“也为了我们自己,在坏人再次行凶之前抓住他们。”

第三十九章

“这不是真的,”里甘开着车,阿比盖尔在一旁抱怨地说。汽车沿着山路往西好莱坞驶去。“不可能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噩梦。”

“一切都会好的,”里甘尽量用有信心的口气说。“侦探在查案过程中就是这么做的。他们询问每一个人。这是他们的工作。”

“问题是他们已经找我谈过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了。这简直是疯了。自从去年九月份我就没见过尼克。我真紧张死了。”

“没什么好紧张的,除非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里甘!”

“开个玩笑而已,阿比盖尔。他们打电话给你,就是看看你有没有要纠正和补充的。”

“我跟他们讲的是实话。”

“那么你就再说一遍。你昨天都做了些什么,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说我上午九点半左右离开布伦南家,去马利布和伯班克检查了一下我照看的房子。然后我就回到了月桂峡谷,在杂货店买了些东西。然后就回到布伦南家,他们的电话就在那里接的。就这样,里甘。所以你看,我有足够的时间跑出去,谋杀一个人。”

“你回到布伦南家的时候几点钟?”

“一点左右。”

“尼克的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到三点。他刚死不久。这看起来对我很不利。我不能证明我在别的地方,也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用他们的话来说。”

“昨天警探是几点打的电话?”

“六点左右。他们说因为发现了我的照片,所以想找我谈谈。当时他们的口气好像也没什么。我说我会去一趟警局。直到去了那里,他们开始问话,我才开始感到情况比他们在电话里说的要严重得多。”

“阿比盖尔,你去再次回答他们的问话。你要做的就是这个。他们怀疑你是因为那张照片。那又怎么样?只说明尼克很生你的气。那些警探也不能证明别的。”

“为了一个根本与你无关的案子被警察问来问去,够让人害怕的。有些情况看起来好像我还真的有动机,比如说我曾经跟被害人吵过,受了伤失业,需要钱,等等。”阿比盖尔叹了一口气。“我突然对那些因为‘间接证据被判有罪的人十分同情。”

“你不会被判有罪的。”

“里甘,到布伦南家那里你下车休息一下吧。你一定很累了。假如他们不把我关起来我就回头找你。到时我们换衣服去市区吃饭。”

“阿比盖尔……”

“我是认真的。我不想让你牵涉到里面。谁知道要调查多久?他们可能要让我等候。那边一结束我就过来接你。”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去那边。”

“我昨晚也一个人去的。再说了,我跟别人怎么介绍你?我请的私家侦探?来帮我追寻欠我钱的前男友?”阿比盖尔差点笑出来。“不行,里甘。那对解除我的嫌疑没有帮助。他们会以为我们是西尔玛和路易斯电影《末路狂花》的两名女主角。有一次,一名男子企图强暴西尔玛,路易斯愤怒地开枪打死了这个人。之后两人一起逃亡,最后殒命大峡谷。。”

里甘叹息了一声。“阿比盖尔,你一定要一个人去?”

“是的。”

“你不想叫律师吗?除了费用很高这个理由。”

“不!里甘,我是无辜的。”

“我只是问一下。那好吧,”里甘同意了。“到那里你让我下车。反正他们问你的时候是不会让我进去的。我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我上网去搜索有关尼克案件的报道。我想知道报道的内容。今天我们还没看过报纸,也没看电视。”

“我希望他们不要把我的名字拼错,”阿比盖尔说着,将布伦南家的钥匙从钥匙圈上取下来。

汽车开进了月桂峡谷,朝右拐,曲里拐弯地来到了布伦南的住处。里甘将汽车开到木头大门附近停下来。“我就在这里下去。不要上车道了。帮我开一下大门,然后倒车。”

“好的,”阿比盖尔应声打开了门。

里甘从后座上拿起她的坤包和电脑包。

“希望下次你见到我的时候我不是穿着条纹囚服,”阿比盖尔半开玩笑地说。她按下保安系统的密码,将钥匙递给里甘。

“你不会穿条纹服的,阿比盖尔,那不合适你。祝你好运。我肯定你很快会来接我的。然后我们一起去市区。”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大门打开了。里甘匆匆走过车道,上了小路。大门又关上了。这里面真的是另一个世界,她想。周围一片寂静。她走到后院,打开门锁。

屋子里一切都那么平静,死一样安谧。在这个时候,室内没有直接日照,很适合休息和放松。这是一个叫按摩女的好地方,里甘心想——在客厅中间摆一张台子;连灯光都不用调暗。

里甘关上门锁好,把两只包放在厨房桌上。我真是累了,她想。真想躺倒在床上歇上几分钟。但是不行。还是先上网搜一下。

突然嘎吱一声吓得她不敢动弹。那是什么声音?然后是什么东西轻轻飘动的声音。里甘转动脑袋四周看看。厨房水槽上方有一扇窗户,外面的窗台上停着一只小鸟。哦,她想。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住在纽约城,那里永远不会像这样安静。突然她很渴望听到杰克的声音。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他的号码。是他的语音信箱。他可能在开会,她一边给他留言,一边这么想。我很想他,但是为什么这么渴望马上和他说话?她有点不明白。

窗台上又停下一只鸟儿。里甘微笑了起来,然后转脸看着厨房的桌子。好吧,她拉开电脑包的拉链。让我看看尼古拉斯•滕德瑞尔谋杀案都有些什么报道。

第四十章

在法国南方的一个美丽小村里,布伦南正和电影摄制组的人在一起,准备吃饭。手机响了。是他的律师。

“布伦南,抱歉打扰你,不过你说过有情况要及时通报你的。”

“什么情况?”布伦南问道,同时左手捂着耳朵,想阻隔周围谈话的声音。

“那个自称是你‘妻子的女人出狱了。”

“哦,不。”

“哦,是的。她获释的时候她的律师有责任通知我们。我刚刚得到消息。她是昨天出来的。上次的盗窃她只坐了六个月的牢。”

布伦南站起身来,离开餐桌走到小饭店的一个角落。“那个女人很危险,我告诉你。这些日子她会跑出来伤害到什么人。去年她出现在新墨西哥的片场时,我真是吓得够呛。”

“你的住宅有报警装置吗?”

“没有……我的大门是防盗门。”

“你应该装一个报警系统。”

“据我所知,她从没去过我家。她只是寄了好多信件给我的代理人……还有电子邮件……还有在片场出现。不给她进来的时候她发了好大的脾气。”

“还好你现在在法国拍片。”

“是的,不过我家里有一个照看房子的人。”

“你最好提醒那人注意。”

“是个女人。”

“女人?”

“是我上一部电影的发型师。”

“假如我是你的话,我马上就给她打电话。你应该叫她立即在你房子里安装报警系统。你那所谓的‘老婆醋意十足,说不定认为看房子的人是她的竞争对手。”

“谢谢。我马上就打给她。”布伦南挂断电话,然后按下阿比盖尔的快捷键。但是却是她的语音信箱,于是他留了个信息。

“嗨,布伦南,快过来,吃饭了,”导演在叫他。

“来了!”布伦南准备打到家里的固定电话上,但耸了耸肩,放弃了这个想法。如果阿比盖尔有空接电话的话,她刚才就会接听手机了。她一定是在外面。如果她不回短信,我再给她打过去。

布伦南赶忙回到餐桌那儿坐下。饭店老板和老板娘正满怀爱心地上菜。那都是他们精心准备的佳肴。布伦南心里想着应该马上打个电话到家里,但是菜不断地端上来,他身边的人都急着想品尝,老板说饭店的人为他们忙了一整天,这时候再离开餐桌会显得很不礼貌。不会有事的,布伦南心想。一吃完我就给阿比盖尔打电话。

第四十一章

阿比盖尔走进警察局的时候,觉得自己不该再有什么负罪感。里甘说得对,她想。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我需要有自信心。她来到一个房间,里面只有冯布洛克警探、纳尔逊警探和她三个人。她知道那面镜子墙就是电视上常看到的那种,从外面是可以看到他们的。有哪个嫌疑人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一点?她想。只要看过一两部跟警察有关的电视剧,你就知道这墙上的镜子可不是用来照仪容的。

“阿比盖尔,我们只是想再问你几个问题,”冯布洛克警探交叉双手,放在面前。

他装出来的友好姿态可骗不了我,阿比盖尔心想。

“阿比盖尔,你认为你和尼克•滕德瑞尔之间有很大的矛盾吗?”

“在我这方面没有。我一了解到……”

两位侦探等她说下去。“了解到什么?”纳尔逊问道。

阿比盖尔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将昨天没说的一件事说出来。“我了解到尼克非常有钱之后,我就不再给他理发了。最后一次去的时候我在他厨房吧台上看到他的银行对账单,他有一百多万美元现金。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我有多吃惊。我以为他经济不宽裕,所以免费给他理发。我跟他说我很忙,因为有很多账单要付,所以需要找更多的工作,可能没时间再来了。我给他一个机会主动给我报酬,但是他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昨天你没提到这个。”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如果承认偷看了别人的私人文件会很难堪。但是那个对账单就放在吧台上。我声明一下,这件事的起因,是我奉献出自己的时间给橘树林助老院的老人免费理发。你们可以打电话去问。其中一位老人问我能否去他朋友尼克的公寓帮他理发。”阿比盖尔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我想做一个好人,得到的就是这个回报。”

两位警探沉默了一会儿。“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起尼克•滕德瑞尔在银行里存着很多钱?”

“说了。告诉了我的朋友们,告诉了我的家人。这种事你会告诉身边的人的。”

“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不过当时倒是有个男友。”

“这么说他知道滕德瑞尔是个有钱人?”

“是的。”

“他现在在哪里?”

“问得好。他失踪了,躲着我。就在我借了十万美元给他之后。”

阿比盖尔的话仿佛停留在空气中。

“你最近的麻烦还不少。”

“你这么认为?碰巧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出生在十三号,星期五。自从我出生以来麻烦就没断过。”

纳尔逊点点头。“你男朋友做什么工作?”

“他和他的搭档正准备拍一部电影。他们写了一个剧本,计划两人联合导演。我连电影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么说他是一个到处筹钱的人,”冯布洛克说。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到处筹钱了。我也是够蠢,当时就把钱给了他。”

“请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好吗?”

“科迪•卡斯尔。他的搭档叫做迪安。我不知道他姓什么。”

“你不知道卡斯尔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但是我的一个朋友星期天晚上在洛杉矶市区见到过他。”

“谢谢你过来,菲尼女士,”冯布洛克说。“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再打电话给你。你最近准备离开洛杉矶吗?”

“不,我没打算离开。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如果你们找到了科迪•卡斯尔,请告诉我。我想把钱要回来。”

阿比盖尔走出警察局,打开手机,听到了布伦南的留言。哦,上帝,她想。一个跟踪者?今天早晨坐在外面的时候,我就预感会有点什么事……有这个可能吗?阿比盖尔马上拨通里甘的手机。没人接听。

第四十二章

里甘在网上找到了一篇关于尼克•滕德瑞尔谋杀案的简要报道。没有什么新的信息。接着里甘就查看了一下电子邮箱,又浏览了其他新闻。希望阿比盖尔早点回来,她心想。五点钟要去接她的奶奶,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我真的想去市中心,调查科迪这个人。因为奶奶一到,事情就瞒不住了。即使阿比盖尔还能拖延两天,但到时候如果找不到科迪,她只有承认钱不在了。

那个送床垫的人是怎么回事?里甘不明白。阿比盖尔跟我分别的时候他还没打电话过来。这件事整个儿都很蹊跷。

里甘舒展胳膊打了个哈欠。我大概需要打个盹,等阿比盖尔回来。于是她站起身,穿过客厅朝卧室走去。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她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卧室的床上坐着一个体格强健的年轻女子,手里挥舞着一把屠刀。此女子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穿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她一见到里甘就跳起身扑了过来。她的身高足有六英尺。

说时迟那时快,里甘一把抓住门把手,猛地一下关上了门。房门关上的过程中,她都能听到刀锋划破门板的声音。

“你在我的家里做什么?”女人尖声喊叫。“这是我的家。我要杀了你!”

里甘紧紧抓住门把手,而里面那个疯子则拼命想开门。房门一会儿砰地关上,一会儿又被拉开。里甘一只脚抵住墙根,拼尽全身力气拉住门把手。我该怎么办?我可以拼命逃跑,但是大门是锁着的。我也不知道除了从大门出去,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离开这里。

那女人在房间里发怒狂叫,这时候里甘的手机响了。是杰克收到我的留言打给我了?她心里估计着。哦,杰克。过了几分钟固定电话也响了起来。电话答录机启动了。里甘听到阿比盖尔发狂的声音。“里甘,你在吗?求求你接电话!求求你了!”

房里的疯女人还在一边尖声喊叫一边用刀子往门上戳。门板很厚,所以没能戳穿。谢谢你,布伦南,里甘心里说。但是这样僵持着很耗费体力。不知道这样下去我还能坚持多久。里面的女人壮得像头牛。

阿比盖尔,赶快回来,里甘小声念叨着。请快回来。快点。

第四十三章

哦,我的上帝,阿比盖尔不停地祷告。哦,我的上帝。她先拨打里甘的手机,然后拨固定电话。打手机然后打宅电。没人接听。那个蠢货布伦南为什么不告诉我有人跟踪他?为什么?也许里甘决定再冲一个澡。会不会她睡着了,睡得很沉?

阿比盖尔一点也不相信这个想法。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阿比盖尔赶紧转身跑回警局。纳尔逊和冯布洛克正站在办公桌旁说话。阿比盖尔冲到他们面前,紧张得语无伦次。

“你们知道我在帮人看房子……那个演员房主刚刚打了电话给我。有一个跟踪他的人刚刚出了监狱。我的朋友呆在那个房子里。她不接我的电话。请帮帮我!路上车很多。等我赶到那儿就太迟了……”

“也许你的朋友出去了,”纳尔逊说。

阿比盖尔摇摇头。“不会,她没有车。那个房子很远,在一个山上。她不会出去,哪怕散步都不可能。请帮帮我!”

“外面有巡逻车吗?”

“有的,警官!”

“我们出发!”

“谢谢你们!”阿比盖尔大喊着跟在他们身后走出警局。他们一起跳上警车。纳尔逊和一个巡逻警察在前面,阿比盖尔和冯布洛克坐在后排。

“开到月桂峡谷,”纳尔逊下令。

巡警立即开动汽车冲出停车场,同时拉响警笛打开警灯。

阿比盖尔急得几乎要发疯。“为什么他没告诉我有人跟踪他?为什么?我答应帮他照看房子。他主动提出来的。假如我知道,我绝不会让我朋友一个人留在那里……绝不会……决不可能……”

“别担心,”冯布洛克安慰地说。“希望没什么事,只是虚惊一场。”

阿比盖尔不停地轮番拨打手机和宅电。没人接听。“我知道一定出事了,”她哭了起来。

警车开到布伦南的住宅外面,在大门口停下,阿比盖尔报出密码。

“快点!”大门缓缓打开的时候,阿比盖尔催促道。警车急速开上车道,然后大家都跳下车来。

“从后门进去!”阿比盖尔大声喊道。

他们跑到后院,冲过平台。后门锁着。阿比盖尔拼命敲门。

“阿比盖尔!”里面传来了里甘的尖叫声。“快点!”

“她在里面!”冯布洛克和巡警用脚把门踢了开来。

客厅的那头,里甘已经筋疲力尽了。

冯布洛克第一个冲到她身边。

“她有刀子!”里甘提醒他。

冯布洛克按住里甘抓着门把手的手。“你把手抽出来!”

里甘松开了把手。她感觉两只胳膊都快脱臼了。她给冯布洛克让开地方。

“里甘!”阿比盖尔抽泣着一把抱住好友。

“我们是警察!”冯布洛克大喊。“放下刀,然后从门底下塞出来。”

“滚出我的房子!”

“快点!”冯布洛克命令道。

“这是我的家!”

“立即把刀放下!”

“布伦南什么时候回来?”

冯布洛克翻了翻眼睛。“他过一阵回来。你先把刀放下!”

女人号哭起来。刀从门底下出来了。

冯布洛克收起枪,撞开了房门。他和巡警一起冲进房里,迅速铐起了那个疯女人。

披头散发的闯入者被押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叫着要见布伦南。里甘和阿比盖尔在一旁看着。

“里甘,你没事吧?”阿比盖尔大口喘着气问道。

“我知道我的胳膊需要锻炼,但这样锻炼也太荒唐了吧。”她们走到客厅坐了下来。

“我给你倒点水,”阿比盖尔说。她快步走到厨房,端回来一只水杯,递给里甘。“对不起,里甘,”她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真的很对不起……”

“阿比盖尔,又忘了我跟你说的生日这天不要哭?”

“我没忘,里甘。”阿比盖尔破涕为笑。“可是你差点被杀了。”

“我很庆幸是我在这里,而不是你一个人在这。你的胳膊一点都用不上力。嗨,送床垫的人来过电话了?”

“你猜猜?”

“我猜没有。”

冯布洛克和纳尔逊两位警探来到客厅。

“你要去医院看一下吗?”纳尔逊问里甘。

里甘摇摇头。“不用。我没事的。再说,我跟阿比盖尔接下来半天有好多事要做的。”她转脸对阿比盖尔说,“你奶奶很快就要到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们最好马上开始调查。”

“我的车留在警局了。”

“你们先准备一下吧,”冯布洛克说,“然后跟我们的车过去。”

第四十四章

斯特拉•加德纳准时于一点半来到克莱尔瑞医生的诊所。虽然穿着随意,但仍然光彩照人。她先在塔拉那里登记。

“你有本地的住址吗?”塔拉问。

“我目前住在比佛利山庄酒店。”

“哦,好的。请填写这张个人信息表。”

“好。”她拿起夹纸笔记板,在等候区坐下。

她确实是个美丽的姑娘,格洛丽亚心想。看上去她脸上并没有什么痘痘。她在浪费钞票。按照克莱尔瑞医生的收费标准,她在这里花的钱可以买一卡车炉甘石液,一种传统的祛痘药。

几部电话都很安静。妮可儿对斯特拉说,“我很喜欢你拍的电视剧。你演得真好。”

“非常感谢。”

“有没有别的片子里我们能看到你?”

“有的。事实上,下个星期我会在佛蒙特拍一部短片。”

“我太想看了!”妮可儿热情地说。“片名是什么?”

“片名还没定下来。但是剧本很好。”

“好的,我等着看这部片子。”

格洛丽亚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总是想到谋杀的事情。直到五点才能下班。今天我为什么不能早点走呢?她心神不定地想着,恨不得马上能回到家里。她有一个预感,一定能找到线索,帮助警察抓住杀害尼克的凶手。

第四十五章

经过沃尔特的一番努力,有二十二个人来到老年中心开会。沃尔特很为自己感到骄傲。

“请安静!请安静!”他对到会的人说。“临时想起来要开会,通知得很仓促,谢谢大家能来参加。我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我们的朋友尼克•滕德瑞尔。”他顿了顿。“杀人犯还逍遥法外,”他很夸张地指着窗外说。“那个杀人犯夺走了我们的朋友尼克的性命。我们有责任协助警方抓住他。”

“他或者他们,”希尔达大声说。“谋杀案经常有两个凶手合谋作案。”

马格丝心里哼了一声。那人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了。

“不管是两个凶手,还是二十个,我们希望抓住他们,”沃尔特语气热烈地说。“有谁记得尼克曾说过什么让他担心的事情?任何事情?”

大家都摇摇头。

“你知道尼克的性格,”一个男子回答道,“他不太跟人交往,有什么事情也不告诉别人。”

“不过我觉得上次心脏病发作之后,他开始改变了,”伊斯特拉•哈特发表意见说。“感觉他变得友好些了。”

“我没发觉,”另一个男人咕哝了一句。

“不管他是不是个友好的人,他都不应该那样死去。他是个好人,我们必须弄清别人为什么要杀死他。我猜想警察很快会查清他的钱有没有被偷。但目前警察对案情的进展守口如瓶。尼克存了好多钱,大家都想象不到有多少,”沃尔特透露了点信息。

“他打算怎么花这笔钱?”希尔达问。

“问得很好。他连一个清洁工都不请,”沃尔特回答说。

“不,他请的,”伊斯特拉纠正了沃尔特的说法。

“你怎么知道的?”

“几个星期之前,他赢了宾戈游戏,他开玩笑地说他终于付得起清洁工的钱了。我说那人一定很便宜,因为他只赢了几个美元而已。他笑着说她一个月只过来几次。”

“这个我倒是没想到,”沃尔特挠着下巴说。“我每次和尼克一起看比赛,他都说打扫房间累死他了。”

“哦,我来告诉你他花钱的一个去处,”伊斯特拉宣告似的说。“用来纪念他的妻子。他很想念她。他的脾气不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都没能接受他的妻子早逝这个事实。就在上个星期他还提到,他每个星期天都要送一束玫瑰到她的坟上。”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沃尔特沮丧地说。

“她埋在大峡谷的天国之门公墓。他每个星期天都去看望他的兔子,风雨无阻,”伊斯特拉报告说。

“兔子?”一个女士鄙夷地问。“她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这是尼克对她的爱称。假如她没死的话,尼克会是一个更好更开心的人。他告诉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的。”

“兔子的真名叫什么?”

“阿比盖尔。”

第四十六章

朗尼头痛得都快裂开了。一边帮顾客点菜,一边又要上菜真是一个噩梦。他本来想请病假,但是又担心老板不高兴。特别是直到上班之前二十分钟,他才开始清醒过来。那时他还在淋浴间洗澡。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找到别人来顶班。

每次朗尼往厨房去的路上,他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各种菜肴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他想吐,厨房里的热气令他窒息。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上床睡上一觉,当然睡之前要喝点姜味汽水。

我在为自己的罪过受惩罚,他对自己说。现在又多了一项罪过,就是不知从哪儿偷了一只黑包。他招呼的顾客都在兴奋地谈论这部电影或者那部剧本,对他没什么帮助。洛杉矶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着某个拍摄计划。他不禁想到那个可怜的叫迪安什么的,就是那个请求人家送还笔记本的那个书呆子。他丢了所有的材料,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一定要把那只包还给他,就算为了我在这个世上有个好报应吧,朗尼心想。我可不想最后被诅咒。五点钟下班,也许趁天黑的时候我可以把包丢在警局门口。

希望不要有人看见我。

第四十七章

迪安和科迪看的那部电影有两个半小时,而且是部烂片。他们不时地轻声商量是不是出去算了。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忍耐到片子结束,看看这个故事究竟怎么收场。散场后他们终于走出影院时,感觉对于他们俩来说真是一个悲惨的结局。故事并没有结尾。他们一直很焦急,很压抑,很恼怒。这部电影一点都没能让他们从现实的麻烦中逃避哪怕一会儿。

科迪很担心将斯特拉一个人丢在酒店这么长时间,而迪安则一直惦记着那只丢失的黑包。里面有很多资料没办法找回来了。

“那部电影的问题是剧本太烂,”迪安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而我们的剧本是很棒的。”

“装剧本的那只包还没找到,嗯?”科迪问道,同时查看手机留言。

“当然没找到。找到了我会不告诉你吗?”

“我想也是。哦,天哪,斯特拉听上去很不开心……”

“假如她跟我们一起看了那部电影,她才真的会不开心呢。我听说他们摄制那个垃圾花了八百万美元!真希望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弄到那么多钱的,我们也把剧本寄给那些投资人看看。我们不想要那么多。他们要砸钱应该砸在我们身上!”

科迪还在听着留言。“斯特拉希望我为今天的晚餐选一个好地方。”

“跟她说你想迟一点吃晚饭,很有欧洲派头的。”

“我们现在去哪儿?”科迪问。

“我们去跟威尔希尔的温迪会面。”

“谁?”

“今天要见的最后一位投资人,她住在威尔希尔住宅区的一套公寓里,所以人称威尔希尔的温迪。不是我给她取的这个外号。她自己取的。”

科迪显得心不在焉。“我最好给斯特拉打个电话。”他拨通斯特拉的手机。“嗨,宝贝……我们一直在四处奔波……我知道,不过我们一直都很忙……你去看了医生?……也许今晚你需要好好休息……哦,好的……我只是想经过这次地震,你不想出门……我保证四点之前回去,最迟四点。”他关掉手机,叹了一口气。

“斯特拉去看医生?”迪安突然注意到这一点,问科迪。“哪儿不舒服?”

“下巴上长了一个痘痘。”

迪安翻了翻眼睛。

威尔希尔的温迪见到他们很兴奋,当然了,是见到科迪很兴奋。她大约四十岁左右,金色头发,很漂亮。穿一件虎皮纹的衬衫,跟沙发的料子很配。他们没费什么口舌就筹到了两万五千美元,然后礼貌地谢绝了她的晚餐邀请。

“片子拍完从佛蒙特一回来,我们就请大家一起聚餐,”迪安站在门口一边许诺,一边随时准备开溜。“眼下我们很忙。都不知几点才有空吃饭。我们要回去工作,打电┗啊…”

“我计划下周去佛蒙特滑雪,”温迪喉音很重地说,长长的虎纹指甲在门上轻轻敲着。“也许我会去片场探班。”

“当然。下周一开始我们就在那儿了,去之前通知我们,”迪安匆匆地说。

回到车上,迪安将公文包扔在后排座位上。“我们片场的访客人数要超过演职人员总数了。投资人难道不明白,我们是艺术家,是需要安静的环境来做事的?”

“估计他们并不明白,”科迪说。

“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我只希望能回家好好睡一觉。今晚为什么要赴这个晚宴?普雷斯塔维克直接给我们一张支票不就行了?”

“到比佛利山庄酒店来,”科迪说。“在我们客厅的沙发上睡一会儿。”

“去做灯泡?”迪安挖苦地说。“我不想去。再说了,你告诉斯特拉不跟她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不想在场。我要烦心的事儿已经够多的了。”

“迪安,”科迪双手捧着脑袋问,“我怎么跟斯特拉说?”

“那是你的问题。我的问题是想办法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开车大老远赶回马利布也没什么意思。路上那么挤。可能开车时就睡着了。”

迪安把车开上比佛利山庄酒店的车道时,科迪转过脸看着他。“迪安,别荒唐了,进来吧。”

“不。我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好好冷静冷静。”

“求你了,”科迪哄着他。“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一起跟斯特拉解释,今晚不和她一起吃饭,可能她容易接受些。”

“很抱歉,科迪。我想一个人清静一下。我找个地方停车,在车里打个盹。需要的话打我的手机。不需要我的话我们七点半在波洛餐厅见。赶快去预订晚餐。”

科迪下了车。

一个服务生跟他打招呼。“跟高兴见到你回来。”

迪安开车回到西好莱坞,在丢包的那条街上找了个停车场。他关掉引擎,躺在座椅靠背上,闭上了眼睛。他正睡得很沉的时候,朗尼下班从他车旁经过,正在伤脑筋如何处理那个名叫迪安的家伙的黑包。

第四十八章

“里甘,我简直不能相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你还想着去市中心,”她们在警局上了自己的车之后,阿比盖尔说。现在是阿比盖尔开车。里甘的两只胳膊又痛又酸,感觉什么东西都拿不稳,更不用说方向盘了。

“我可不想干坐着,”里甘说。“我们必须找到科迪。我来洛杉矶就是为了这个。”

“里甘,你没有白跑一趟。你救了我一命!如果那个野兽来到布伦南家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那儿,很可能就没命了。”

“为朋友两肋插刀,”里甘揉着胳膊上的肌肉说。

“等着我跟布伦南算账,”阿比盖尔挥了挥拳头。

“我们听听他怎么解释。”

“他的解释就是到现在还没有给我回电话。”

“他会的。法国时间现在很晚了。他可能已经睡觉了。不过,阿比盖尔,这件事有好的一面。你跟那两位侦探的关系好多了。”

“至少他们看到了我遇到的倒霉事,并不是因为我的错。我只是照看那个房子,我怎么知道有人跟踪那个房主?”

“我很清楚地感觉到,纳尔逊和冯布洛克警探和我们同样希望找到科迪。”

“那不可能,”阿比盖尔说。“如果他们先找到科迪,他真的是够走运的。因为我见到他的话,我会卸了他的胳膊。”

“我能想象那会是什么感觉,”里甘仍然在揉着胳膊。“阿比盖尔,你认为科迪有可能杀人吗?”

阿比盖尔皱起了眉头。“里甘,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我告诉过他尼克很有钱。但是我也告诉他尼克是个吝啬鬼。也许科迪够傻,会找尼克筹钱,但是不等于他会杀┤恕…”

到了洛杉矶市中心,她们在酒吧附近停下。里甘询问了几座大楼的门卫,但谁也没有见过科迪。

“我知道前面街区还有一幢住宅楼,”里甘说,“我们再试一试吧。”

阿比盖尔发动车,然后停在路边。“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她说。

里甘拍了拍她的胳膊。“再试一次。”说完下车朝门口走去。一名身穿制服的年轻人微笑着为她推着旋转门。

他看上去好像只有十二岁的样子,里甘心想。“谢谢你,”她和蔼地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请问。”

里甘把科迪的照片递给他。“你在哪儿见过这人吗?”

“没有,没见过,”他回答得也太快了。

里甘知道他在撒谎。他年纪太小,还没学会掩饰自己的表情。她故意让他看见照片下面的二十美元钞票。

“让我再想想……”他皱着脸说。

里甘把那张二十元的票子塞到他手里,然后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

“好的,但是我说了会有麻烦的。”

“我理解,”里甘柔声说。“但这很重要。”

门卫四下张望了一下。“他不住在这里,但这几天他呆在这里的一个房客家里。”

“他离开了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回来。昨晚我连上两个班。十一点钟的时候他带了一个很漂亮的金发女孩回家。她看上去像个女演员。但是地震后两个小时的样子他们就离开了。她很害怕。”

阿比盖尔会被气死的,里甘想。“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他们下楼来,我给他们叫了出租车。他们带着行李箱。”

里甘开始朝包里伸手。

“不要浪费你的钱了。我就知道这么多。相信我,我不会有钱不挣的。”

“谢谢你,”里甘感激地说。“你帮了我的大忙。”她回到车上时,阿比盖尔期待地看着她。

“去机场之前,我们先去喝一杯给你庆祝生日怎么样?”里甘问道。

“里甘,告诉我。事情有多糟?”

“他在这里住了两天。昨晚他带回来一个金发女子。地震后他们离开了,因为她害怕。”

阿比盖尔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捶着方向盘。

“过生日的这天不要哭……”里甘开始劝她。

“那个混蛋!”

“好了,”里甘说,“喝杯酒。然后去见奶奶。”

阿比盖尔把车开上了车道。“就这样,都完了,里甘。”

“不,没完,阿比盖尔。吃过饭我们继续寻找。没结束之前不要说结束。”

“你知道吗,里甘?我有一个预感,你跟我奶奶会很投缘的。”

“为什么?”

“你刚才说的是她的另一句口头禅。”

第四十九章

埃塞尔•菲尼乘坐的航班从芝加哥欧海尔国际机场起飞。登机之前,埃塞尔想尽办法要换个座位。她先是要求售票员帮她升级到头等舱,但被告知航班已经客满。然后她又要求换一个靠走廊的座位,但人家告诉她靠走廊或靠舷窗的座位都已经没有了。

“但我是个老太,”埃塞尔表情凶悍地说。

“抱歉,女士。我无法帮您。也许上了飞机之后,会有人愿意与您换位子。”

“哪个头脑正常的人会愿意换到中间的位子?被挤在当中,连个扶手都没有。”

售票员耸耸肩,然后拿起话筒通知乘客开始登机。

现在飞机已经飞了两个小时。埃塞尔坐在靠走廊的座位上,戴着孙子借给她的时髦耳机,闭着眼睛欣赏歌剧,开心得跟什么似的。飞行的头一个小时里,她连续三次起身上厕所,把旁边那个壮小伙子烦得够呛。最后他实在受不了这老太,只好提出交换座位。她连声道谢着接受了他的提议,此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座位。

坐在她旁边的小伙子每隔一两分钟就朝她瞪瞪眼睛。我知道她这种人,他心想——假装可怜。我上了她的当,落得个沙丁鱼的下场。他将报纸塞进前面椅背上的储物袋里,交叉起双臂,闭上了眼睛。

埃塞尔在想着和马格丝与阿比盖尔重逢的种种乐趣。然后,音乐听腻了,便从包里掏出计算器,还有一张记录着马格丝公寓缺点的单子。每个缺点旁边写着美元金额,一定要千方百计砍价。

你等着我,阿比盖尔宝贝,埃塞尔兴奋地想。我们一起买房,一定会让我们的每一分钱都花得值。

第五十章

阿比盖尔•菲尼的离奇遭遇令冯布洛克和纳尔逊警探非常惊讶。

“那姑娘的运气还真的够差的,”他们在办公室的时候,冯布洛克说。“本来她跟那个跟踪者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还活着就很走运了。里甘•赖利懂得如何自卫,现在跟踪者也抓起来了,说明我们的运气也不错。”

“赖利是个私家侦探,”冯布洛克说。

“看起来不错的。她确实很镇定,控制力很好。也许她会帮我们找到那个前男友的。”

一位警官来到门口。“实验室出了初步报告,”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将报告递给纳尔逊。纳尔逊拿到手就看了起来。

“结果怎么样?”冯布洛克问。

“发现与死者匹配的头发,另外至少三个其他人的头发……十二到十五英寸的红色假发。”纳尔逊看着冯布洛克。“我觉得这人没有戴假发,你认为呢?”

“我也认为他没戴。”

纳尔逊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赶紧抓起听筒。“纳尔逊警探。”

“你好,纳尔逊警探。我是老年中心的沃尔特•扬。昨天你就尼克•滕德瑞尔案件询问了我们。”

“是的,沃尔特。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我今天召集了几个人讨论尼克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对你们有用的线索。”

“你想得很周到。非常感谢公众对我们的支持。”

“有几件事情我想你可能会有兴趣知道。”

“比如说?”

“他有没有请清洁工我们的看法不一致。”

“好的。”

“另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是,尼克很注重保持对他亡妻的记忆。看起来这是他最关心的事。参加讨论的一位女士说,尼克每个星期天都带着鲜花给妻子上坟。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而我是跟他相处最多的人。说实话,他没告诉过我这件事我还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每个星期天给亡妻上坟?”

“风雨无阻,”沃尔特回答。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是的,至少已经五十年了。”

“她的坟在哪里?”

“在峡谷的一个大公墓——天国之门。”

“谢谢你,沃尔特。有什么新情况再告诉我们。我们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我会一直留意的。”

“谢谢,沃尔特。再见。”纳尔逊挂上电话,看着冯布洛克。“我们去一趟天国之门公墓。应该去看看尼克的亡妻,表达一下我们的敬意。”

第五十一章

“喔,看看谁回来了,”里甘和阿比盖尔刚走进金波酒吧,前一天晚上那个健谈的服务员就喊了起来。“我还是没看到你们的朋友。”

“不着急,”里甘说。“我们来喝两杯就走。”她指了指同伴,“今天是阿比盖尔的生日。”

“哦,生日快乐!你是摩羯座。”

“是的,我出生在十三号,星期五。”

“哦,你们俩坐在靠窗的位置好吗?我给你们端上免费的生日开胃菜。”

“真的?”阿比盖尔应道。“我们不点菜,所以不占一张桌子。”

“没问题!我们五点以后客人才多起来。”

“那好吧。”

“你们就坐那张桌子吧,那天你们戴手套的朋友就是坐在那里折磨我的。”

“好啊,”阿比盖尔笑道。

她们跟在服务员后面朝里走的时候,相互看了一眼。两个人想着同样的事情——洛伊丝就是在这里看见科迪的。

“我叫乔纳森,”她们落座的时候服务员自我介绍说。“你们要什么酒?”

两个人都点了红酒。

“两杯红酒,马上就到!”乔纳森口里喊着离开了。

阿比盖尔微笑着转向里甘。“我要给凯特琳和洛伊丝打电话,但首先要确定晚餐的地点,预订好桌子。刚才就应该做这事了。”

里甘扬起一边的眉毛。“今天你够忙的。”

“你也是啊,”阿比盖尔挠挠头皮。“我要选一个我奶奶和她的朋友喜欢的饭店——不要太贵,也不要太吵。”

“比佛利山庄的圣莫妮卡大道有一家意大利餐馆,不太张扬。我以前常和我父母一起去那里……”

“来喽!”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乔纳森端着两杯酒放在她们面前。“我马上回来。”

里甘举起杯子。“生日快乐,阿比盖尔。关于科迪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你过生日的这天听到这样的消息确实很糟。”

“里甘,今天你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我没心思为科迪烦恼。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她顿了顿,“但是我确实想要回我的钱。”

她们笑了起来,碰了碰杯。

“生日快乐……”服务员一边朝她们走来一边开心地喊道,在她们面前放下一只盘子,盘子中间放着香肠布丁,旁边是切好的蔬菜,还有很小块的锅贴乳酪三明治。

“谢谢你,”阿比盖尔说。“你真好。”

“我喜欢让我的顾客开心,”他回答。“这样工作起来就更有乐趣。当然,碰到像你那个戴手套的朋友……”他翻了翻眼睛。

阿比盖尔笑了笑。“她不至于那么讨人厌吧?”

“还不讨人厌?那个跟她一起吃饭的家伙真可怜。他去了三趟卫生间,我觉得那是为了躲开她。这也难怪他。你说他也是个手模?”

“她是这么说的。”

“哦,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他一双手是他全身最好看的地方了。确实是这样的,请相信我!”

“里甘,”阿比盖尔说,“记住提醒我,永远不要跟洛伊丝一起到这儿来。”

乔纳森摇了摇手。“我只是说笑罢了。说真的,你有没有找到另一位朋友,长相不错的那个?”

“没有。”

“大概是个英俊的魔鬼。”

“你这么说还真提醒了我,”阿比盖尔说,“‘魔鬼是关键词。”

“爱情,是不是很伟大?”乔纳森叹息了一声。“那你呢?”他问里甘。“你无名指上戴的是婚戒吗?”

“是的,是婚戒。我很高兴地告诉你我嫁了一个很好的人。”

“总算有了一个。”

“相信我,”里甘说,“他这样的人不容易找到。”

“好人总是很难找,”乔纳森回答。

“我的前男友很难找,可他并不是个好人,”阿比盖尔哼哼地说。

“哦,对了,”乔纳森说,“你那戴手套的朋友好像很喜欢那个跟她一起的人。”

“真的?”阿比盖尔问,“她就说跟他一起吃饭,别的什么都没提到。”

“我不知道。他们好像相处得很舒服,这能说明一些问题。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被她的抱怨吓跑了。”

“他们一起合作了一整天,”阿比盖尔告诉他,“拍广告的过程中人们相互了解得很快的。”

两名顾客走了进来。“失陪了,”乔纳森说着转身离去。

里甘和阿比盖尔啜着红酒,吃着开胃菜,眼睛瞄着墙上的钟。

“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过了一会儿里甘说,一边举手示意买单。“要不要在那家意大利餐馆订餐?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我们还是等我奶奶来了再问她打算怎么办。相信我,如果她付钱,就要由她决定。也许她会选择一个可能见到名人的地方。”

“那么去一个可能见到科迪•卡斯尔的地方怎么样?”

“那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生日礼物,”阿比盖尔说。“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对餐馆的品位很不一样。”

第五十二章

冯布洛克和纳尔逊的汽车开进天国之门公墓大门,经过一排排墓碑,来到管理处。

“看看这些不同的姓名,”纳尔逊说。“每次参加葬礼,我都会注意公墓的墓碑上有没有叫纳尔逊的。每次都能看到一个。感觉真有点怪怪的。”

“冯布洛克这样的名字就没有这个问题。”

他们在办公楼附近停好,下了车,停住脚步四下看了看。一个人都见不到。微风吹拂着墓碑前的花。

“看来这就是尼克每个星期天来探望老婆的地方,”纳尔逊说。“不知道哪个是她的坟墓。”

“我们去问一问,”冯布洛克说。他们踏上办公楼的台阶。

大门进去是一个门厅,通向一个挑高大厅,大厅里有四张办公桌集中放在一起。巨大的窗户外面就是公墓。到处都是堆的文件。很明显,大厅里的两男两女是一个团队。或者说他们不需要私密的工作空间。

一个模样慈祥而又威严的女士起身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她说。她看上去六十多岁,显然是这里的负责人。“我是比阿特丽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概她以为他们是来选墓地的。

纳尔逊警探出示了警徽。“我们是来调查一个叫尼克•滕德瑞尔的人。他妻子的坟墓在这里……”

另外三个人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起头来。

“那个可怜的人!”比阿特丽斯感叹道。

“确实很可怜。”

“我们刚从他的侄女那里听到了这个噩耗。尼克将葬在他妻子阿比盖尔的旁边。多年前阿比盖尔死的时候他买了个双人墓地。他死得很可惜。我们都感到震惊。”

“这么说你认识他?”

“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尼克,”一个男子说道。他的表情刻板但仍然和善。

“据我们了解,他每个星期天都来给亡妻上坟,”纳尔逊说。

比阿特丽斯严肃地点点头。“是的,每个星期天都来。因为很多人星期天来祭扫,所以我们办公室开半天。我们希望亲属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有人在这儿。只有一个人值班,大家轮流。几年前才开始执行这个制度,结果非常之好。特别是对于像尼克这样的人,我们这样做提供了很大方便。”

“特别是对于像尼克这样的人,”另外一个男职员重复道。“他总要抱怨点什么。比方说某一根草叶颜色不够绿。”

“噢,”比阿特丽斯说。“尼克是个很可爱的人。有时候他有权利抱怨一下。两天前他来这里时——”

“他两天前来过这里?”纳尔逊问。

“是的。两天前是星期天,对不对?”

纳尔逊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吧,他过来找我,谈他妻子坟墓后面那棵树的问题。树枝的汁液滴下来弄脏了墓石。他要求立即清洗干净。”

“他有没有提到别的事情?”

“他说过想换一个好一些的墓碑。阿比盖尔的名字渐渐模糊了。风吹雨打了五十年,这也不奇怪。”比阿特丽斯摇摇头。“两天前他还坐在这里。谁想到下次他再来就永远留在这儿了?”她双目直视着纳尔逊问道。

“是的,真是让人不敢相信,”纳尔逊附和着说。“尼克来祭扫的时候有人陪他一起来吗?”

“以前一直没有,”比阿特丽斯回答。“但最近两三次我看到有个人陪着他。”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一个红头发女人。”

“红头发?”冯布洛克平静地问道。

比阿特丽斯压低声音,好像说悄悄话似的。“我觉得那是假发。”

“你有没有跟她说过话?”

“没有。尼克来办公室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我觉得他的朋友很尊重他的隐私。那个女人开车送他到公墓,然后他在坟前怀念妻子的时候,她就四处转转。显然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痛。上个星期天尼克来谈树汁液的时候,她悄悄进来,上了那边的一个洗手间。”她指着对面远处的墙。

“他没有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没有。她进来的时候,我们相互招了一下手。她用完洗手间之后马上就出去了。当然我问了尼克那是谁。他开玩笑地说她是他的女星期五。我知道不是他的女朋友。怎么会?他还是疯狂地爱着他的妻子。很伤心,我跟你说。不过现在他们至少可以团聚了。”

“如果你只是远距离看过她,那你怎么知道她戴了假发?”冯布洛克问。

“尼克离开之后一会儿,就到下班时间了。我开车出去的时候,从他们旁边经过。他们又回到了阿比盖尔的墓地。当时风很大。他们站在墓碑旁边。尼克用手指着上面的污迹。我看到她的假发差点被风吹掉了。不过她及时抓住了。我觉得尼克一点都没注意到。”

“她的穿着怎么样?”

“蛮体面的,就是那种适合悼念场合的衣服。黑色长裤,碎花衬衫。戴一副大墨镜。哦!”比阿特丽斯一只食指朝上方指着,很快补充说,“等等……在洗手间我发现了一样她丢下的东西。”

“是什么?”纳尔逊问道,心跳不禁加速起来。

比阿特丽斯打开抽屉。“我把它拿进来,准备交给星期天值班的人,然后转交给尼克。”她拿出一只白色的小塑料瓶。“我不清楚这是护肤霜还是洗面奶。但我看得出来这是很贵的。不是处方药品,却也是医生开出来的,来自比佛利山庄的一个诊所。”

她将白色塑料瓶递给纳尔逊。“你喜欢这东西吗?克莱尔瑞医生,专为明星服务的皮肤诊所。”

纳尔逊看看冯布洛克,然后又看看比阿特丽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带走这个瓶子。”

“当然不介意。”

纳尔逊转脸看着其他职员。这些人一直很注意地听他们的谈话。“你们有谁跟这个红发女人接触过?”

谁都没有跟她说过话。

“她开的什么车?”

他们所能记得的就是一辆白色轿车。

“谢谢你们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纳尔逊拿出一张名片交给比阿特丽斯。“如果你想起别的什么,或者尼克的同伴到这儿来,或是打电话过来,请立即通知我们。”

“你们认为这个女人可能是凶手吗?”比阿特丽斯睁大了眼睛问道。

“我没有这么说。所有认识尼克的人我们都要询问一下,”纳尔逊不置可否地回答。“顺便问一句,尼克妻子的坟墓在哪里?”

“第七区。通向大门那条路的右边。”

冯布洛克和纳尔逊很快地回到车上。冯布洛克发动起引擎。“你觉得我们应该马上找格洛丽亚•卡森谈谈?”他一边倒车离开停车场,一边问道。

“是的,希望尽快找到她。”纳尔逊举起那只白色塑料瓶。“我急切地想知道这到底是护肤霜还是洗面奶。”

第五十三章

里甘和阿比盖尔回到金波酒吧外面的车上坐下后,阿比盖尔给机场打电话。“哦,我的上帝,里甘,她的航班会提前到达,”阿比盖尔叹息着说。“他们一定是提速了。”

“提前了多少时间?”里甘问。

“十五分钟。也许奶奶将她的扫帚借给了机长。”

“阿比盖尔!”

“开玩笑的。她又不是女巫。我是女巫,记得吗?我奶奶是个好人。但是她很厉害,我怕她。”

“我认为你现在想的应该是,我还活着,你是多么高兴。那个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已经消失了?”里甘微笑着问。

阿比盖尔由衷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在整个宇宙里,这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但是等你见到我奶奶你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路上的汽车总是很多。每隔五分钟,阿比盖尔就让里甘打电话了解航班状况。

“又提前了十五秒钟,”第三次电话后里甘说。

“对不起,里甘。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荒唐。该什么时候到还是什么时候到。”

离开高速公路开上机场路的时候是四点三十八分。“还有七分钟飞机就降落了,”阿比盖尔紧张地说。

“直接开到取行李的地方,”里甘发出指示。“你下车等她。我开着车转转。拿到行李之后打电话告诉我。”

“好的。”

阿比盖尔将车开到路边停好,下车,然后一路小跑进了机场大厅。她匆忙来到等候区,等在那里的都是乘客的朋友、家人和汽车服务公司的驾驶员。

墙上的大屏幕上,阿比盖尔奶奶的航班号旁边闪烁着“到达”两个字。阿比盖尔屏住呼吸,心想,这差不多等于说“你被拉上了烤架”。六分钟之后,开始有乘客往外走。然后就是拥抱啊,亲吻啊。

她在哪里?阿比盖尔心想。接着就看见了她深爱的那个人,但眼下却希望她还是呆在千里之外好了。埃塞尔奶奶正走出大门,旁边那个小伙子看上去像个摔跤手。他背着她的女式包,推着一辆有鲜花装饰的推车。她拿着一把很大的黑雨伞当拐杖。

“奶奶,”阿比盖尔叫着跑过去。

“是我的小寿星!”埃塞尔说着给了阿比盖尔一个拥抱。然后她转向旁边那个小伙子。“夏克,跟我的孙女儿阿比盖尔打招呼。”

夏克看上去并不热情。“你好,给你。”他说着将奶奶的行李递给她。

阿比盖尔背上包,抓住行李箱的把手。“太谢谢你了,”她说。

他咕哝了一句作为回答,赶忙离开了。

“我们是邻座,”埃塞尔得意地说。她的蓝眼睛画着黑色眼线,闪亮亮的仿佛冒着火星。嘴唇上抹一点鲜艳的口红对于埃塞尔来说就足够了。她黑色的头发夹着几丝灰白。只要有人愿意听她唠叨,她就会发誓说她从来不染发,永远都不会染发,虽然她的孙女会免费给她染。她穿着一身适合旅行的服装——结实的鞋,黑色弹力裤,一件印第安纳足球汗衫。

“我们去拿行李吧,奶奶,”阿比盖尔说。

“什么意思?”

“你没有托运行李吗?”

“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塞进那只小箱子里了。我有一件防皱的连衣裙。今天晚上就穿那件。我能需要多少东西?”

“不需要多少,”阿比盖尔同意奶奶的意见。

“再说了,我也不可能呆很长时间。我到这儿办件事。我想给你置个窝,丫头,然后我就回家去。”

阿比盖尔感觉胃里一阵不舒服。“我的朋友正绕着机场转呢。我给她打电话。”

“你朋友是谁?”

“里甘•赖利。以前我住在她对面,隔一个走廊。她在我这儿住几天。”

埃塞尔皱起了眉头。“是不是有一次你告诉我她是一个私家侦探?”

“我跟你说过吗?”

“肯定说过。我的记忆好得很。你应该知道。”

“真的,奶奶,我忘记了。”

三分钟以后,里甘把车停了下来。阿比盖尔介绍她们两个。“我忘了去年曾经跟我奶奶提起过你。她记得你是一个私家侦探。”

“哦,”里甘说。“嗯。”

“一定是很有趣的工作,”埃塞尔说着,上车坐在前面座位上。里甘坐到了后排。“最近有什么有趣的案子吗?”

“有几件,”里甘回答。

“我都想听听。”

阿比盖尔立即决定打出同情牌。“奶奶,里甘今天救了我一命。”

埃塞尔倒吸了一口气。“什么?”

阿比盖尔详细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有人跟踪你!”埃塞尔不敢相信地说。

“是的。”

埃塞尔皱起眉头。“那太可怕了。我希望你没事,里甘。”

“是的,我很好,谢谢你。”

“我现在有点担心,马格丝那套房子对你来说够安全吗,阿比盖尔?”

“可能不够,”阿比盖尔回答。她回应得有点太快了。

埃塞尔从包里掏出她的笔记本,在里面写下“安全问题——无法估价”。“我列了一个清单,包括我能想到的所有问题,希望能帮助我们砍价。哪怕能为我们省一个子儿的问题我都记下了。”

阿比盖尔瞄了一眼后视镜看着里甘。里甘的表情真是千金难买。要是带着相机就好了,阿比盖尔想。

“飞机降落的时候我给马格丝打了电话,”埃塞尔说着,将笔记本放回包里。“我答应过她的。你爸爸非让我买一部手机。我还是不会用那些小孩子认为好得不得了的东西。还是说马格丝吧。她说让你请的客人先去她家喝两杯预祝一下。”

“她真的很贴心,”阿比盖尔说,“我请了两位女性朋友晚上一起吃饭。”

“现在就给她们打电话。我们在你未来的家里开始庆祝。希望很快成为你的家。”

第五十四章

五点钟一到,格洛丽亚马上冲出诊所,在不超速的前提下,尽量快地开车回家。她心想,如果我的车因违章被拖走,那两位警探会很高兴的,是不是?这会证明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违法者。不仅仅是个谋杀犯,而且还会违反交通规则。

开到自家那个街区后她开始减速。公寓楼前面那个停车位正好空着。昨天她就是停在这儿的。第一步成功,她想。她很快停好下了车。

接下来我要重现昨天发生的一切,她对自己说。当然不可能完全一样。我不会走进尼克的公寓。格洛丽亚将钥匙扔到地上,弯下腰,抓起钥匙,然后直起身。我知道昨天捡钥匙的时候脑子里想到了什么,她寻思着。是不是看到了尼克窗子里有什么异样?他的卧室窗和一个客厅窗对着这条街。他夜里会放下百叶窗,白天则拉上窗纱,以防有人偷窥。我有没有看到窗纱飘动?我想这么多是不是在抓救命稻草?

格洛丽亚叹了一口气。我到家的时候尼克说不定还活着呢。我到家半个钟头之后才去洗衣房。我发现他的尸体后,他们说他刚死去不久。

要是早点去洗衣服就好了。

格洛丽亚转过身,穿过人行道,踏上公寓大门前的四级台阶。她在自家前门旁边的邮箱里取出邮件,打开锁,回到家里。

她将邮件放在走廊里的桌子上,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然后打开电视机看新闻。刚才做的这一切还是不能帮助她想起什么。

洗衣房的钥匙挂在后门旁边的钩子上。她收起一堆毛巾,取下钥匙,走了出去。铺着地砖的小后院本来很单调,但因为楼里的居民放了好多盆栽植物,就显得很有生气了,另外还有一张摇摇晃晃的玻璃面桌子和三把椅子,所有这些构成了这小院的全部风景。

格洛丽亚打开洗衣房的门锁,走了进去。她跨了三步到洗衣机跟前,掀开盖子,然后大声笑了起来。洗衣机里装满了衣服。真不懂我们为什么不怕麻烦地在这儿贴一张告示,提醒大家及时取走洗好的衣物。你只有坐在这里读书看报等候着,才有可能衣服一洗好就取走,可通常人们并不会在这里等着。她低头看看洗衣机右边地上的篮子,那里面装着别人不要的杂志和报纸。好多杂志已经很旧了,应该扔到回收垃圾桶里,格洛丽亚经常这么想。

但是放在最上面的八卦报纸却总是很新。一则头版新闻是关于又一位名人接受肉毒杆菌毒素注射的事。格洛丽亚伸手捡起报纸。

报纸拿走之后露出来一份材料。格洛丽亚见了不由得猛抽一口冷气。

“就是这个!”她一边喊着一边弯下腰拿起这份打印稿。稿件标题上方写着一句“全是垃圾”。这是尼克的笔迹。这座公寓楼里面每个房客的笔迹她都熟悉。她每个月都到房客那里收租金支票,于是都成了一名笔迹专家了。

稿件的标题是“题目未定”。

格洛丽亚翻开稿件的第一页。里面有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封短信。

亲爱的滕德瑞尔先生,

希望您喜欢我们的剧本,盼望着能到贵宅就您加入我们拍摄计划的事情进行讨论。

您忠诚的,

迪安•庞特勒

格洛丽亚看着剧本的封面。不管这个迪安•庞特勒是谁,是他写了这个剧本,她突然领悟了。他和另外一个叫科迪•卡斯尔的人。这两人昨天来过吗?格洛丽亚走出洗衣房,急忙锁好门,跑回自己的公寓。她四处寻找警探留下的名片,心里发狂似的想,我一定要给那两个警探打电话。

她的门铃响了。她冲过去开门。站在她门口的是纳尔逊和冯布洛克警探。

“哦,”她喊道,“我真高兴你们来了。我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真有意思,”纳尔逊说,“我们也有东西要给你看。”又是那个腔调!格洛丽亚生气地想。真气死人了。她一定要给他们看。“请进,”她尽量礼貌地说。

他们还是坐在昨天坐的椅子上。

格洛丽亚跑到厨房,拿起剧本。然后跑回他们身边,举起来给他们看。“我刚刚在洗衣房找到这个。我知道昨天曾经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她把剧本递给纳尔逊。他是不是有点吃惊?

“看看那个便条!”她说,“也许那个迪安昨天来过这儿。”

纳尔逊和冯布洛克两人仍然面无表情。

“你们会设法跟他联系吗?”格洛丽亚激动地问。“或者另一个人?那个科迪•卡斯尔?我知道没有电话号码,但是会有办法找到他们的。”

“我们会去查的。”

格洛丽亚心里的失望逐渐增强。她可能已经找到了谋杀者,可是他们却满不在乎。

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透明塑料袋。袋子里面是一只白色塑料瓶。“这个看起来熟悉吗?”他举起塑料袋问道。

格洛丽亚皱起了眉头。“熟悉。这是克莱尔瑞医生护肤系列产品的一种。”

“你用这些产品吗?”

“要看是哪一种了。”

纳尔逊将装在袋子里的塑料瓶朝格洛丽亚跟前凑了凑。她看着标签上的数字。“这是一种效果强烈的产品,”她说。“我不可能用这种的。很少有人会用。”

“你肯定吗?”

“当然肯定。到我的柜子里看看。我使用克莱尔瑞医生的两种产品,适合较敏感皮肤的。”

“你使用高档护肤品,化妆讲究,穿着时尚,”纳尔逊说,“你有没有戴过假发?也许在头发状态不怎么好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

“星期天有人陪着尼克•滕德瑞尔去他妻子的墓地。她将这只瓶子忘在了墓地办公楼的洗手间。显然她是戴着假发的。”

一阵怒火从格洛丽亚心底升腾。“那不是我!”她喊道。“而且我有证明!星期天在长滩有一个皮肤科医生大会。克莱尔瑞医生诊所的所有人都在那里推销他的产品!我从早上八点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然后跑到电话跟前。“我现在就打给他让你们问问他!现在就打!”纳尔逊和冯布洛克一齐跳了起来。“请冷静一下,”纳尔逊说。“请冷静。”

格洛丽亚很不情愿地放下了电话。

“也许你可以给我们一些帮助,”冯布洛克说。

“我一直都在努力这么做。”

“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份名单,包括所有购买克莱尔瑞医生这种产品的人?”

“当然可以。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很可能都在诊所的电脑里。”

纳尔逊笑了起来。“现在你给老板打电话,我们会很感谢的。问问他能否让我们进他的诊所。”

“你们运气不错。他今天要工作到晚上八点。”

“那太好了。你现在能和我们一起去吗?”

“那些写这个剧本的人呢?你们不想找到他们吗?”

“当然想。我们马上打电话向警局报告你的发现。可以走了吗?”

“我去拿包,”格洛丽亚哼了一声说。

第五十五章

“我喜欢女性聚会,”马格丝端着一盘西瓜球加意大利熏火腿到大家跟前,一边开心地说。“大家到我家里来让我想起了过去的好时光,哈里和我经常在家招待客人。”

“你的公寓很漂亮,”里甘说,马上就注意到埃塞尔奶奶黑着脸瞪了她一眼。

马格丝非常高兴。“你这么认为?”

“哦,是的,”里甘咽下一口火腿说。

“我喜欢有一个泳池,一个平台,感觉像个度假胜地,”马格丝接着说,口气像个房产中介。

“厨房地砖需要换了,”埃塞尔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发表评论。

希望她们讨价还价谈上几天,里甘想。这样我们就有了时间寻找科迪。

凯特琳和洛伊丝同时来到。她们都很友好,但是凯特琳好像情绪不太高。她说一天的工作很累,从橘树林过来一路上交通又太挤了。洛伊丝并不像里甘预料的那样讨人厌,但确实戴着一副长手套。今晚戴的是一副黑色的,料子里嵌有亮丝。

一群人详细谈论了有人跟踪里甘的那件事。现在的时间是七点半,八点钟她们将在拉辛尼伦吉大道的一个家常风格的饭店聚餐。已经预订好了。

我想象不出阿比盖尔的感觉,里甘看了她一眼,心里想道。她跟祖母一起坐在长沙发上。这是个很不错的公寓,非常适合她。现在她看到了这套可爱的公寓,整件事肯定让她心里很难过。她一定很想赶快离开这里,跑遍洛杉矶也要找到科迪。

里甘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瞄了一眼。是洛杉矶本地号码。“我出去一会儿,”她说着站起身,走到外面的平台上。

是纳尔逊警探打来的。

“赖利女士,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里甘的心跳加速了。

“我们找到了科迪•卡斯尔。”

这句话仿佛一股电流击中她的脊梁。“他在哪里?”

“说来话长。昨天晚上他的搭档丢失了一只包,里面装着他们的剧本和其他材料。刚才一位警察在警局外面发现了这只包。他们刚刚检查了包里的东西,看到他搭档的一本记事簿。我的同事知道我和冯布洛克警探正在找他们,所以立即跟我联系了。我打了电话给迪安,告诉他我们找到了包。我还跟他说我看了一眼剧本,认为写得非常吸引┤恕…”

里甘笑了起来。“他上钩了?”

“完全上钩。但是,赖利女士,还有点别的事情。你和我寻找科迪是出于不同的原因。我的事情更急。在尼克•滕德瑞尔的公寓楼的洗衣房里发现了一份他的剧本。”

里甘睁大了双眼。“真的?”

“我们知道,这不一定就能证明什么,但是……”

“科迪•卡斯尔在哪里?”里甘问。

“我正准备告诉你。今晚他和搭档将在波洛餐厅与一个投资人共进晚餐。”

“波洛餐厅!离我们现在的地方只有不到十分钟车程。”

“他们订的是七点半的餐。迪安告诉我他们希望快点结束。我提出把包送给他,他就邀请我跟他们一起喝一杯。我很喜欢他的剧本,他高兴坏了,甚至让我跟投资人说说我的感受。”

“真不敢相信,”里甘说,“这么说你会去波洛餐厅。”

“眼下我跟搭档正在跟踪另一个线索,过后再赶过去。我们会在八点之前到。”

“如果我们将阿比盖尔的生日晚餐改在波洛餐厅,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我会很高兴的。”

“波洛餐厅见。”

“里甘,什么事儿?”阿比盖尔也来到了平台。

里甘看着她。“你先保证不会晕倒。”

“我保证。”

“刚才来电话的是纳尔逊警探。在尼克公寓楼的洗衣房里发现了一份科迪他们的剧本。”

阿比盖尔一把抓住扶手。“什么?”

“你听到我的话了。不过等一等,还有好一点的消息——科迪和迪安今晚在波洛餐厅和投资人一起吃饭。”

阿比盖尔松开了扶手,一把抓住里甘的胳膊。“我们怎么办?”她激动地问。“我不想当着我奶奶朋友的面告诉她钱借出去了。不过,嘿,假如我们去波洛餐厅就可以把钱要回来。”阿比盖尔停了一下。“里甘,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能就这么丢下奶奶和马格丝。我们已经预订了另一家饭店。而且我觉得,波洛餐厅对我奶奶来说也太贵了点……”

“我有一个主意,”里甘说。

“什么主意?”

“你说过,我今天救了你一命?”

“是的。”

“那意味着我要对你负责。”

“是吗?”

“是的。某个古老的谚语是这么说的。不管怎么说,我马上进屋宣布今晚我请大家吃饭。因为我救了你的命,所以我要负起对你的责任,担任今晚生日庆祝的主持,而且我觉得最合适的庆祝地点是波洛餐厅。你认为奶奶会接受吗?”

“如果说这么一来她就不用付钱了,她肯定会接受的。”

里甘哈哈笑起来。

“随便你怎么跟她们说都可以,不过我肯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现在不用操心这个。如果能找到科迪,这就值了。但是我们一定要很小心。”

“里甘,”阿比盖尔轻声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过了三个月之后,我真的又要跟他见面了。”

“你不会又心软了吧?”里甘问。

“没有。我还是恨不得宰了他。当然不会真的这么狠,但是我很想把欠条给他的投资人看看。”

“很好。欠条带着了吗?”

“当然。就在我包里。”

里甘捏了一把阿比盖尔没受伤的那只手。“我们一起进去,孩子。”

她们回到屋里,里甘宣布了她的决定。

“波洛餐厅!”马格丝叫了起来。“以前我和哈里经常去那里喝一杯。”

“本来今天我准备招待大家的,可现在没了机会。”埃塞尔半心半意地说。

“和你孙女儿一样,我也有点迷信,”里甘说。“我真心认为今晚我应该请她吃饭。”

“那好。”

洛伊丝调整了一下手套。“我爱死波洛餐厅了。非常优雅,真的能让我想起过去的好莱坞。”

“波洛餐厅是个很好的地方,”凯特琳微笑着说。她举起杯子。“阿比盖尔,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庆祝你的生日,真是太好了。”

“很可能明年她过生日你们还会聚在一起,”马格丝点了点头说。“就坐在这里,阿比盖尔自己的家里。”

“看情况吧,”埃塞尔答道。“我发现洗澡间的水龙头有点漏……”

第五十六章

科迪以按次计费方式点了电影《飘》,直到六点半才和斯特拉一起看。他知道这是斯特拉最喜欢的影片,而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这部片子长达四个小时。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电影开始之前斯特拉问。

“一结束就走。”

斯特拉咯咯笑了起来。“那要到十点半才能结束。”

“没问题。俱乐部到那时还没关门呢。”

七点二十五分,科迪从沙发上站起身。

“你做什么?”斯特拉问。

“我马上就回来。”

“到哪儿去?”

“我为你计划了点惊喜。”

“真的?”

他笑着说,“真的。”

“我喜欢惊喜。你保证马上就回来?”

“我保证。现在嘘——继续看电影,”他说着,便消失在门外。

第五十七章

“做得好,”纳尔逊对格洛丽亚说。他们在克莱尔瑞医生的诊所的一间办公室里。电脑记录表明过去一年来只有五个病人购买了这种超强作用的护肤霜。“我们立即调查一下这五位女士。”他看着冯布洛克。“可以走了吗?”

“还有我呢?”格洛丽亚问。“你们忘了我是跟你们的车过来的?”

“不,没忘。”纳尔逊说,“对不起,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看了看表。“我们要去车站拿点东西,送到波洛餐厅,然后——”

“我也可以在波洛餐厅下车,”格洛丽亚插话说。“如果说有谁可以喝点烈性酒的话,那就是在下我了。”

第五十八章

阿比盖尔开车送一行人去波洛餐厅的路上,心里紧张得怦怦乱跳。车上有奶奶、里甘和马格丝。凯特琳和洛伊丝各自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后面。感谢上帝里甘订到了最后一张桌子。

这简直不是真的,阿比盖尔心想。埃塞尔奶奶坐在后排座位上,开心无比,一点儿都不知道将会和一个骗了她孙女儿钱的人在一个餐厅吃饭。我绝不会料到搜寻科迪是这样的结果。

现在是七点五十五分。

汽车离开日落大道,开上了比佛利山庄酒店的车道。“就是这儿,”阿比盖尔声音嘶哑地喊道。

马格丝深吸了一口气。“哦……,”然后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太美了,埃塞尔,看看那些棕榈树。”

“看到了。”

“哪天白天再来看看,花儿太漂亮了。后花园里的花更多更美。”马格丝笑道,“这个酒店被称为粉红宫殿。到这儿来不仅看人看风景,同时也是给人看的。”

今晚更是这样了,里甘想。她转过头朝阿比盖尔眨了眨眼。

“听说伊丽莎白•泰勒八次结婚有六次是在这里度的蜜月,就住在里面的平房里,”马格丝告诉大家。

“啊呀,里甘,”埃塞尔说,“你真是好人,带我们大家来这么好的酒店聚餐。”

“绝对好人,”马格丝赞同地说。“我太激动了。”

“我的荣幸,”里甘回答的时候,心里有点惭愧。嗨,她们都不知道。

到大门口,阿比盖尔停下车。服务生赶快打开所有的门,欢迎她们来到酒店。

洛伊丝和凯特琳也跟着停车。

六个女人一起走进酒店大堂。

“这多好看哪,埃塞尔,”马格丝指着优雅的彩色装饰。“我喜欢粉红和绿色……很有热带的感觉……很宁静。”

第五十九章

虽然斯特拉很喜欢《飘》,但今天却越看越没有兴趣。开始一个小时科迪拥着她一起看的时候,感觉真是太妙了。但现在她却一肚子怒气。他离开已经半个小时了。到底去了哪儿?

她拨打他的手机,但是他不接。

怎么回事?她想不明白。什么样的惊喜需要这么长时间?这真是荒唐。昨天晚上让我在机场傻等,然后地震之后根本不关心我的感受,今天一早出去就是大半天,现在干脆失踪了。

她拍打着沙发垫,皱起了眉头。

郝思嘉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第六十章

“请跟我来,女士们,”餐厅领班招呼道。

她们来到一个铺着厚地毯、灯光柔和的大厅。阿比盖尔看到科迪、迪安和一对年纪稍长的夫妇坐在一个包间里,正在热烈地交谈。

“他就在那儿,”洛伊丝小声对阿比盖尔和里甘说。

“我知道,”阿比盖尔紧张地回答说,“先安排我奶奶她们坐好,然后再采取行动。”

“这里满意吗?”领班在一个半圆形的包间外面停下脚步问道。这个包间正对着科迪他们那一间。

“太完美了,”阿比盖尔回答。

“里甘,我和马格丝靠里面坐你不介意吧?”埃塞尔问道,“我想我们都喜欢坐在里面看外面的风景。”

“当然不介意,”里甘回答道。我只希望动静不要太大了,她心里说。

服务员进来,问她们点什么酒水。

“奶奶,马格丝,我们出去一会儿,好吗?”阿比盖尔问道,“里甘和我打算过去和那边桌上的熟人打个招呼。”她指着大厅对面。

“我也要过去招呼一声,”洛伊丝的口气有点不高兴。

“那一起来吧。”

凯特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菲尼太太,到洛杉矶很高兴哦?”

“非常好。马格丝和我很高兴能相聚,是吧,马格丝?”

“是的!”

阿比盖尔在两位朋友的陪伴下,朝着科迪他们的桌子走去。那边的女士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她们。三位男士也同时转了过来。意料之中的是,科迪和迪安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

“嗨,你们好,”阿比盖尔开口道,“见到你们真高兴,科迪,迪安,还有……”

接着是相互介绍。

托马斯•普雷斯塔维克笑得合不拢嘴。“你们跟他们两个认识?他们的电影令我激动。”

阿比盖尔从口袋里掏出借条。“趁你们的钱还没到他们手里,我有样东西请你们看看。”

“阿比盖尔!”科迪吼道。

“科迪欠我十万美元。去年十月份我借给他之后,他就失踪了。今天是还钱的日子。”她微笑着。“我的生日。”

托马斯看看借条,又看看科迪。“这是真的吗?”他大为震惊。

科迪的嘴唇抽搐了几下。“我是准备还你的。我……我……”

“现在还怎么样?”阿比盖尔伸出手。

“科迪——你在这里!我到处找你,”一个女人的声音责备地喊道。

他们全都转过脸来,看着一个年轻的金发美女朝这边冲来。“科迪,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大声责问。如果是在舞台上的话,那声音能传到任何一个大剧院的最后面。

餐厅领班赶忙过来叫她小声点。

“不要对我嘘啊嘘的!”

哦,我的上帝,里甘想起来了,她就是我昨晚在机场见到的那位女演员。

“科迪,是怎么回事?你干吗玩失踪躲着我?”她啐了一口。

“这是他的习惯,”阿比盖尔大声说,“不过你要当心,千万别借钱给他。”

“借钱给他?”斯特拉尖声问道。

“在他十月份失踪之前,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借给他十万美元之后他就失踪了。”

“他是个可怕的人!”洛伊丝用憎恨的口气补充道,“一个爬虫。假如我是你的话,赶紧逃命去。”

“听我解释,斯特拉!”科迪请求道,“求求你!”

普雷斯塔维克一拳砸在桌子上。“我记得你告诉我们斯特拉在纽约!”

“你是谁?”斯特拉问。

“我是打算投资这部电影的人。我正准备开给他们一张五万美元的支票。多亏了这位女士,”他指着阿比盖尔说,“我意识到我的钱有更好的去处。”

一声轻轻的哀叹从迪安的嘴里传出。

“把钱还给我,科迪!”阿比盖尔愤怒地说。她指着大厅对面。“我奶奶就坐在那边。你知道她给我那笔钱是买房子用的!每一分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挣的!”

“我的钱也是辛苦挣来的,”普雷斯塔维克喊道,“想想看,我差点把钱交给这两个蠢货。”

“嗨!”迪安喊道,“不要把我和他归到一类!”

“那你为什么跟他合作?”托马斯问。“如果你知道他是个骗子,还跟他搭档,那么你也是骗子。”

“我们的剧本已经写好了,之后他才——”

“他才怎么样?”斯特拉和阿比盖尔同时问道。

“他才被关进监狱,”他们后面有一个男子声音回答道。

众人转过头来。是纳尔逊警探,后面跟着冯布洛克警探。纳尔逊手里拎着一只黑色尼龙包。

“因为什么关进监狱?”斯特拉尖叫着问。

“行车违章。一堆罚单。过期执照。缺席法庭。他在得克萨斯的监狱里呆了六十天。放出来正赶上过圣诞节。”

原来是这样,里甘想道。

“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洛杉矶警局的纳尔逊警探。这位是我的搭档,冯布洛克警探。你们哪位是迪安?”

“我是,”迪安举起手,谦卑地说。

“这是你丢失的包,里面有重要的材料。我很高兴一位警官在街上发现了它。”

迪安不相信似的慢慢摇了摇头。“它是从我车里被偷走的。”

“不管了。你们吃完之后我想跟你和科迪谈谈。”纳尔逊轻轻拍着科迪的胳膊。“你一定是科迪,嗯?”

科迪微微点头。

“你为什么要找他们谈话?”托马斯问道。

纳尔逊耸耸肩。“他们找的一个潜在投资人被人杀了。”

“被杀?”基凯尖叫起来。

“被杀!”斯特拉带着哭腔说。

“被杀,”阿比盖尔情绪激动地重复着。

“被杀!”洛伊丝啐了一口。

“我没有杀人!”科迪喊道。他的脸涨得通红。“我是欠阿比盖尔的钱,我有时是有点混蛋,但我不是杀人犯!”

格洛丽亚坐在科迪他们包间附近的吧台前。真高兴我没错过这场好戏,她想。她从吧凳上下来,朝着热闹的地方走去。和包间里的所有人一样,她对这里的摊牌很感兴趣。今天下午去诊所的那个女演员处于这场吵闹的中心,格洛丽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克莱尔瑞医生的病人还真有意思。

“那天晚上我们遇到你,就知道你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洛伊丝两眼喷火地看着科迪,恨恨地说。“我劝过阿比盖尔不该对他那么好!”

格洛丽亚转过脸,盯着那个刚刚发泄心头怨恨的女人。这个声音,这种怨恨的口气,听起来那么熟悉。说话的是个戴手套的女人。

“哦,闭上你的嘴!”迪安对洛伊丝喊道。“我们一见到你就无法忍受你。看看你,还戴着手套。”他转过脸对基凯说,“你是正常的,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放肆!”托马斯怒道,“你为什么将基凯扯进这种丢人的事情里?”

迪安摇了摇手。“因为她们俩都是手模。”

基凯转过脸看着洛伊丝。“你是手模?”

“是的,我是,”洛伊丝回答道。

“你的经纪人是谁?”

“基凯,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托马斯责怪地说。

“抱歉,托马斯。”

迪安怒视着洛伊丝。“你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关你的事,”洛伊丝顶了他一句。

“基凯问你的,不是我问你。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你的经纪人是谁?”

我简直不敢相信,格洛丽亚想。我知道那个戴手套的女人是谁!那个抱怨的声音到哪儿我都能认出来。她头发的颜色变了,但我知道是她。格洛丽亚拽了拽纳尔逊的袖子,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纳尔逊听着格洛丽亚说的话,眼睛直瞪着前方。

“假如你的手很漂亮,为什么不显示给大家看看?”迪安质问道,“我敢打赌你的手根本没有基凯的手漂亮!”

“你真叫人作呕,”洛伊丝厌恶地说。

“好啦,”纳尔逊劝说洛伊丝。“脱下手套给他看看你的手有多美。如果你的手很漂亮,就应该展示出来。总不能等到去天国之门的时候……”

这时,洛伊丝转过脸来朝纳尔逊的方向看去,她的眼睛与纳尔逊身边的女人愤怒的目光相遇。于是她转身就跑。

不过她没有跑远。

第六十一章

“那边在吵什么?”埃塞尔大声问。“马格丝,让一让。我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洛伊丝拼命逃跑的路上,撞到了一个端着水果饮料盘子的服务员。削成片的桃子、樱桃、水果汁向四面八方飞去。她脚下绊了一下,朝地上倒去。纳尔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这么急着到哪儿去?”

洛伊丝怒视着他。

“我们将以妨碍治安行为的罪名逮捕你。问题是,你必须脱下手套我们才能用手铐。”

迪安从科迪的椅子后面挤过去,往包间外面走去。“我一定要看看这个场面。”

“里甘,我简直受不了了,”阿比盖尔小声说。

洛伊丝一边拽下手套,一边哭了起来。她的双手皮肤粗糙而且有炎症,指甲损毁,露出了指甲下面的肉。右手腕到中指尖有一条长长的锯齿状紫色疤痕。

怪不得她要用那种护肤霜,格洛丽亚恍然大悟。看看,只不过两天没用,这皮肤就变成了这样。整只手都红了。

“你的经纪人是谁?”迪安挖苦道,“哪只手是梅丽尔,哪一只是安吉丽娜?”

“闭嘴!”洛伊丝叫道,“我希望你的电影永远都拍不成!”然后她看着阿比盖尔说,“对不起。几年前我的手划伤之后就开始戴手套。有人问我是不是手模。我一时昏了头。一开始很好玩……”

阿比盖尔不敢相信地瞪眼看着她。“那你做什么养活自己?”

“做清洁工……”

“你有没有为八十岁以下的人打扫房子?”纳尔逊警探讽刺地问,“大概没有。我很想知道你业余时间都做些什么,当然,除了周末陪同像尼克•滕德瑞尔这样的老人去他老伴的墓地。我们走吧。”他转过脸对迪安说,“另外,假如你独自写一个剧本,我会很高兴看一看的。”

迪安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冯布洛克和纳尔逊带走了被铐住的洛伊丝,所有的人都一声不响。

科迪打破了沉默。“阿比盖尔,对不起。我保证明天还钱给你。我跟我妈借钱还你。她突然想弥补一下我不幸的童年。”

“我走了!”斯特拉喊道。她重心落在鞋跟上,旋转了一下,夸张地扭身走了出去。

埃塞尔匆忙走到阿比盖尔身边,一只手臂护住孙女儿的肩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奶奶,这是科迪。我把你给我买房的钱借给了他。然后他就失踪了。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

埃塞尔在科迪侧面脑袋上打了一巴掌。“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孙女儿?”

“我知道。很抱歉。我保证明天就还给她。”

“你真够丢脸的。”

“奶奶,对不起。我真不该……”

埃塞尔吻了一下阿比盖尔的前额。“你确实不该,宝贝,不过每个人都会做错事。你今天经受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让我们回到包间,开始点菜。我饿了!我从来没这么晚吃饭。”

阿比盖尔转向里甘,“可以开饭了吗?”

“当然可以,”里甘微笑着说,“现在我们正式开始为你庆生。”

埃塞尔和阿比盖尔手挽着手往她们的包间走去。“宝贝,我还记得你出生的那天,”埃塞尔说,“尽管是个星期五,又是十三号,我们还是高兴得不得了……”

里甘转过去看着科迪。科迪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刚才说会还钱给阿比盖尔。但是我不像她那么相信你。你能留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迪安猛地抽出自己的名片。“这里是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担保科迪会把钱还给阿比盖尔,一分钱都不会少。”

里甘拿起他们两人的名片,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她注意到那个认出洛伊丝的女人。那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好吗?我们桌上刚刚空出一个座位。”里甘问。

“那太好了!”格洛丽亚马上同意。

“你先去那边包间吧。我想我应该给我老公打个电话。”

第六十二章

第二天上午,关于洛伊丝的种种不光彩的细节被曝光出来。阿比盖尔和里甘正坐在布伦南家的厨房里喝咖啡,纳尔逊警探打来电话告诉她们情况。

“我准备用免提,和里甘一起听你说,你不介意吧?”阿比盖尔问。

“没问题。你们请随意。那个女人交代了很多事情。她一定是想得到宽大处理。”

阿比盖尔和里甘在餐桌前面对面坐着,听警探介绍洛伊丝的一件件卑劣行径。唉,阿比盖尔还一直把她当作朋友。

洛伊丝有好几个名字和各种伪装。在她的汽车后备箱里找到了几种假发、各种服装和化装用的东西。为了接近老年人,她扮演过多种不同的角色。给人打扫房子,提供搭便车机会,帮着付账单等等。她骗取他们的信任,取走银行存款,然后消失。

洛伊丝听说尼克•滕德瑞尔是个百万富翁之后,花了两周时间了解他的行动规律,连续两个星期天跟踪他去天国之门公墓。第三个星期天,她在公墓等着尼克,当他来到妻子墓前的时候上前自我介绍。她告诉尼克,她的母亲葬在宾夕法尼亚,她不能常去看望。她非常想念母亲,于是经常在星期天来到天国之门,在墓碑间来回走动,为所有逝去的人祈祷,特别是为她母亲祈祷。

洛伊丝很嫉妒阿比盖尔。虽然阿比盖尔说自己被命运所诅咒,但在洛伊丝看来,阿比盖尔的生活要顺利得多。她们一起出去时,阿比盖尔总是得到男人的注意。她喜欢自己的工作。她在片场感受到很多乐趣。她有好多朋友。她不用隐瞒自己的身份。这一切都折磨着洛伊丝,她觉得自己永远都没有一个轻松的时候,于是她故意想出花样来让阿比盖尔吃苦头。比方说,在阿比盖尔急于寻找科迪的时候,叫别人打电话说要送床垫去她照看的房子里。但是最让人大吃一惊的是打电话人的身份。

“打电话的那人是谁?”阿比盖尔打断他。

“一个名叫奥斯卡的人。是你朋友凯特琳的老板。”

阿比盖尔惊得张大了嘴巴。她摇摇头继续听下去。

奥斯卡的号码在洛伊丝手机的速拨键上。记录表明他们每天都相互打好几次电话。洛伊丝有一次跟着阿比盖尔去橘树林助老院的时候,遇到了奥斯卡。这种可以遇到缺乏自卫能力的老人的机会,洛伊丝是不会放过的。她和奥斯卡一见面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目前警方正在调查奥斯卡的背景,橘树林办公室发现的材料可能证明他有医疗保险诈骗的行为。

洛伊丝看见科迪的那天晚上,奥斯卡和她一起在金波酒吧。他还叫她不要告诉阿比盖尔看到科迪的事。

最重要的是,洛伊丝承认了杀害尼克•滕德瑞尔的事实,尽管她声称是一个意外。那天她把车停在尼克公寓附近后,看见迪安和科迪先后跑出门外,非常吃惊。他们走后,洛伊丝走进尼克的家。尼克显得焦躁不安,而她也同样很不安。当时他们在厨房里。她问尼克那两个人为什么来这里。他摇摇手说这不关她的事。她过来是拿钱的。尼克托她为他的妻子换一个特别的墓碑,需要五千美元。她拿起吧台上装着现金的信封,往自己的包里塞。尼克开始发脾气。“所有的人都想拿走我的钱!”他叫喊着抢她的包。

洛伊丝推了他一下。她发誓她从来没有想要杀死他。

里甘和阿比盖尔相互看着对方。

“可怜的尼克,”阿比盖尔说。

“还有一件事,阿比盖尔,”纳尔逊继续说道,“在你照片后面写‘女巫的不是尼克。”

阿比盖尔沉默了一会儿。“我很高兴听到这个,”她轻轻地说。

第六十三章

第二天晚上,里甘、阿比盖尔和凯特琳又在马格丝家里聚会。这次是庆祝马格丝和埃塞尔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终于达成了协议。同时也庆祝阿比盖尔终于从科迪那里拿到了钱。他母亲给他电汇了一笔钱。她仍在佛罗里达的棕榈海滩度假,但还是设法及时汇款过来了。阿比盖尔和里甘在一家超市的停车场跟科迪见面,他带着一张保付支票等她们。阿比盖尔忍不住问了一下电影的情况。普雷斯塔维克没有退出,因为他很同情迪安,再说他也已经安排好了首映聚会。但是迪安和科迪要抓紧时间重新物色女主角,因为斯特拉已经回纽约了。

格洛丽亚也来参加了。她很自豪,因为她认出了洛伊丝。

沃尔特被邀请参加女士们的聚会。他非常得意。“我就知道如果我召集大家开会,我们会想到一些能帮助警方的线索。只可惜昨晚没能去波洛餐厅见证案件的大结┚帧…”

“那场面确实值得一看,”马格丝说。“两位警探走进来时,我简直不能相信。然后,阿比盖尔竟然认识他们!太疯狂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昨天为什么没告诉我们你的朋友被谋杀了,”埃塞尔说。

“埃塞尔,”马格丝回答道,“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而且又是阿比盖尔的生日。我不想提这件伤心事。至少不是一见面就先说这个……”

凯特琳仍然为她老板的事感到震惊。“昨晚我说工作了一天很累。你们应该看看今天的情况。助老院里全是联邦侦探。”

里甘看着阿比盖尔。经过这么多挫折,她终于平静下来了,里甘心想。这套公寓对她太合适了。

而且沃尔特和埃塞尔似乎非常投缘。他们一起坐在长沙发上,有说有笑的。他们看上去真的像是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阿比盖尔与里甘目光相遇,她悄悄指了指埃塞尔和沃尔特两个,笑了起来。

里甘的手机响了。“是杰克。”她走到平台,弹开手机盖。

“嗨,你好。”

“你好。今天没有人跟踪你吧?”

“连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有没有再地震?”

“没有。”

“我想你。”

“我也想你。”

“你没有决定搬回洛杉矶吧?”

“没有任何可能。”

阿比盖尔出现在门口。“告诉杰克,因为你的缘故,我不再感到被诅咒了!”

里甘笑了起来。“我会的。杰克,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现在既然阿比盖尔的诅咒已经消除,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当然。”

“明天飞到迈阿密怎么样?我们在那儿度周末,享受一下阳光。纽约的天气太糟了。”

“我喜欢这个主意,”里甘说。

“好。我已经给你买好了票。”

“太好了!”

“你肯定吗?如果你妈回来之前,你还没有将车库里的东西全清理掉,命运的诅咒可能会落到你头上。”

里甘大笑。“哦,不会的。只要我跟你在一起,就不会……”

三个月以后

第六十四章

里甘和杰克在房间里穿衣打扮,准备去沃尔道夫酒店参加纽约市警察基金筹款晚会。洛克和诺拉将在那里与他们会合。里甘正在梳头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手机。“哦,是阿比盖尔。好久没跟她通电话了。”

“里甘,求求你,”杰克一边调整领带一边说。“我请求你。不要接。这阵子日子很安宁……”

里甘笑笑朝他摇摇手。“喂。”

“里甘!”

“喂,阿比盖尔。你好吗?”

“我下周开始参加一部影片的拍摄,谢谢上帝。我用部分赔偿款重新装修了厨房。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命运的诅咒又回来了!”

“诅咒又回来了?”里甘重复道,声音里满是惊讶。

在穿衣镜前照着的杰克突然转过身来。他睁大眼睛盯着里甘,直朝她摇头。

“挂掉,”他无声地说。

“是的!我又被诅咒了。沃尔特和我奶奶刚刚订了婚。她要搬到洛杉矶来。他的公寓离我这里只有两个街区!”

里甘松了一口气,哈哈笑了起来。“就这个?”

“是的,”阿比盖尔也笑道。

“那是一个好消息。我真为他们高兴。”

“我也是。我不用担心她会来麻烦我。她不会有时间!他们正在计划蜜月旅行,然后去佛罗里达看望马格丝,然后年底之前想去参观尼亚加拉大瀑布。他们两个就像小孩子一样。下个月我要帮他们办订婚典礼。你和杰克能来吗?”

“哦,阿比盖尔,”里甘说,“现在说不准。我们尽量……”

“你们能来的话就太好了,”阿比盖尔停了一会儿说,“我最近在约会,对方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希望你和杰克能见见他。他非常优秀,我知道。但如果你们俩也赞同的话,我就更踏实了。”

“阿比盖尔,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但是如果你真的觉得他很好,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知道,里甘,”阿比盖尔顿了一下,“但是有一个问题。”

里甘鼓起勇气问,“什么问题?”

“他的名字由十三个字母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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