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机械企业跨国化程度与经营绩效研究

邓铁永 毛 超 赵端岐

(1. 天津大学 管理学院， 天津 300072； 2. 湖南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2)

一、引言

我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相比，技术相对比较落后，企业竞争力也存在一定的差距。近年来，我国机械行业发展迅速，随着国内市场的饱和与国内企业整体实力的提升，我国机械行业的跨国化程度明显提高。但总体上，我国机械行业跨国化水平还不高，要想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赶上国外实力雄厚的跨国公司，就必须巧妙地利用国外先进的技术资源，引进、吸收并消化先进的技术，迅速提高中国机械行业企业的技术水平，提高核心竞争能力。当前，国内的工业化、城镇化进程正在持续推进，我国机械行业获得了长远的需求空间。在世界金融危机的环境下，国内出台了多项产业扶持政策，机械行业机遇大于挑战。这些政策的实施将有利于我国机械行业推进跨国化战略，缩小与发达国家的差距。事实上，我国机械行业中的部分龙头企业已经进行了跨国化经营，如中联中科2002年收购英国老牌企业保路捷公司，2008年收购世界著名混凝土机械制造商CIFA；三一重工2007年在印度投资建设工程机械生产基地，项目总投资6 000万美元，同时在美国乔治亚州桃树城投资6 000万美元建设三一美国研发、制造中心。为了更好地促进我国机械行业的发展，研究我国机械行业企业的跨国化问题已经是当务之急。

二、研究综述

企业国际化是一个双向的过程，跨国化就是外向国际化。战略管理学派认为，国际化是企业地域市场多元化的结果[1](P252)；组织行为学派则认为，企业国际化是一个由国内市场向国际市场发展的渐进过程[2]。本文采用战略管理学派的观点。跨国化主要包括出口、专利和技术的转让、贴牌生产(OEM)、国外合资合作经营、建立海外子公司、新建和并购国外企业、海外技术合作以及国际战略联盟等方式。

在对企业跨国化程度与经营绩效的关系进行实证研究的文献中，由于角度和衡量指标不同，国内外学者们得到的研究结论并不一致。Grant对英国304家制造企业的研究表明，企业跨国化程度的加深有助于企业销售额和利润增长[3]。Masaaki等研究发现，跨国化程度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与企业许多特定的因素有关，其中研发程度和营销程度作为影响最大的两个因素，对企业绩效有正向影响[4]。Zhou等也发现跨国化程度与企业绩效呈正向的关系[5]。也有学者认为企业跨国化在为企业带来好处的同时也会带来成本的提高，对企业的绩效产生负面影响，如Michel与Shaked利用1973～1982年的相关数据对58家美国跨国企业和43家非美国跨国企业进行研究时，得出了它们之间呈负线性关系的结论[6]。

20世纪90年代以来，企业跨国化程度与经营绩效关系的研究有了更多不同的结论。Ruigrokd与Wanger用面板数据以及传统的多元回归分析与方差分析方法分析了1993～1997年间的84家德国制造业跨国公司，得出跨国化与企业绩效之间呈标准的U型关系的结论[7]。Lu与Beamish对1986～1997年间的164家日本中小型制造业企业的跨国化绩效进行分析，也得出了U型关系的结论[8]。Hitt等则更加严谨地提出两者之间呈倒U型关系，即跨国化程度低时，其与企业经营绩效呈正向关系；当跨国化程度高时，其与企业经营绩效呈负向关系，并指出倒U型曲线的转折点的发生时间会随着企业而不同[9]。Contractor等提出了跨国化的三阶段理论，即随着企业跨国化的不断深入，企业绩效会呈现出在第一阶段下降、第二阶段上升、第三阶段再下降的水平S型曲线走势，该曲线包含了负的斜率、正的斜率、U型曲线和倒U型曲线四种关系，可合理解释过去研究中的不同结论[10]。Ruigrok等对瑞士企业的研究表明，跨国化程度与绩效呈向右偏移的水平S型曲线关系[11]。

此外，还有大量实证结果显示企业跨国化程度与企业绩效之间不存在直接相关关系或相关关系不显著。Daniels和Bracker使用海外销售额占总销售额比率(FSTS)及海外资产占总资产比率(FATA)作为衡量国际化的标准，将116家企业划分为6个组进行实证研究，结果发现FSTS在40%以上的企业的国际化程度虽然对绩效有正向影响，但并未达到显著水平，而FATA在40%以上的企业的国际化程度对企业绩效的影响非常混乱[12]。

实证结论不一致有两个方面的原因：其一，各学者衡量跨国化程度的指标不同，有的采用单指标衡量，如企业国外销售额占总销售额的比重(FSTS)、企业出口销售额占总销售额的比重(ESR)、企业在本国以外实现的经营收入占总收入的比重(FRTR)等等；有的采用多维度指标衡量，如Sullivan将FSTS、FATA、OSTS、高管国际经验(TMIE)和跨国化经营的心理离散度(PDIO)的加总作为衡量企业跨国化程度的指标[13]。其二，企业跨国化程度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受很多因素的影响，如企业的国籍、地理位置、跨国化速度、企业战略等因素都会对两者之间的关系产生影响，如果忽略这些因素，就会导致研究的结果不一致。

上述跨国化程度与企业绩效的关系都是在对发达国家的跨国企业的研究基础上提出的，对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具有指导意义。但是对于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而言，多数机械企业还处于跨国化的初级阶段，其进入海外市场的动因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学习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这与发达国家的大型跨国公司存在差异，因此，上述结论不一定适用于中国机械企业。虽然中国机械行业目前的跨国化程度还相对较低，但其跨国化速度较快，出口方式以企业自营为主，并且由贴牌生产转向企业品牌出口，跨国化地区选择从第三世界转向发达和次发达国家。从市场的角度看，中国机械行业国内市场接近饱和，发展空间较小，只有进入国际市场才能不断地发展，而且机械产品属于高技术含量的复杂产品，其技术发展不可能由一个国家在封闭的条件下完成，因此，跨国化会提高企业的核心技术能力。为此，本文通过对我国机械行业的89家上市公司进行实证研究，分析它们的跨国化程度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一方面有利于对比分析我国机械行业当前实施的跨国化战略的有效性，另一方面可为我国机械行业进一步推进跨国化战略提供更多参考。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假设

根据传统的对外投资理论，市场的不完全性使内部组织比外部市场交易更为有利，因此跨国公司就会在对外扩张时获得交易成本优势或者生产成本优势，跨国化与绩效呈正相关的关系。而按照倒U型曲线的相关观点，跨国化能带来收益，也会产生成本，海外市场的扩张可以立即给企业带来正面的收益，但当企业的跨国化程度一旦超越某个点之后，由于协调成本和管理复杂性大幅提高以及组织资源的能力跟不上企业跨国化扩张的速度等因素，导致过度的跨国化给企业绩效带来负面的影响[13]。

中国机械行业实行跨国化战略的根本目的是通过降低交易成本或生产成本来增加收益，这与传统的对外投资理论一致。即使该关系与倒U型曲线相符，但我国机械行业跨国化总体上还处在发展初期，属于海外市场扩张会给企业带来正面收益的时期。因此，笔者推断中国机械行业跨国化程度与绩效呈正相关关系。

跨国化的进入模式是影响企业经营绩效的重要因素，本文采用虚拟变量形式考察企业海外股权投资(EQI)对企业经营绩效的影响。另外，规模较大的企业通常被认为具有获取高于正常利润率的能力，由于市场的不完全性，它们能够通过其垄断优势，获得较高的超额利润。不仅如此，规模较大的企业能够在资本市场以较低的成本获得资金，并能以较低的成本在市场中运营，因此，将企业规模设为控制变量，以企业总资产的对数(LNS)来衡量。最后，资本结构(特别是负债)被认为是影响企业绩效和企业运营风险的决定性因素之一，为了避免资本结构对企业绩效造成的影响，本研究将负债比率视为控制变量，并以总负债占总资产的比例(ALR)来衡量。综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回归方程：

企业经营绩效t=β1+β2*跨国化程度t+β3*是否股权投资t+β4*企业规模t+β5*负债比率t+εt

(二)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研究以中国A股上市的机械公司为研究对象，样本区间为2005～2008年，相关数据来自于深圳天软以及其他公开可得信息。样本的筛选过程如下：首先，由于本文只考虑对外直接投资始于2005年12月份之前的企业，因此，根据巨潮资讯、沪深证券交易所发布的统计年鉴、商务部对外直接投资公报、企业年报等信息，进行甄选；其次，根据母公司或集团总部在沪深证券市场有且只有一家上市公司的原则进行筛选；再次，挑选出投资于中国(含港澳台)之外的国内企业，样本期间其持有的海外关系企业的股权在10%以上；最后，剔除没有出口业务以及数据披露不全或异常的数据。经过筛选，有89家企业满足要求，总样本数为356个。

(三)变量选取

1. 公司绩效变量。每股收益(EPS)，又称每股税后利润、每股盈余，指税后利润与股本总数的比率，是综合反映公司获利能力的重要指标。

2. 跨国化程度。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与有效性，本文从经营绩效的角度，采用企业国外销售额占总销售额的比重(FSTS)这一单一指标来衡量企业的跨国化程度。

3. 是否有海外股权投资。采用虚拟变量的形式来描述企业是否有海外股权投资(EQI)，如果有海外股权投资，则为1，反之为0。

4. 控制变量。为了避免其他变量在分析跨国化程度与企业绩效之间关系时产生干扰，本文参考已有研究，将企业规模、负债比率作为控制变量。

四、实证结果及结论

本文采用Stata10软件对面板数据进行计量分析，采用面板数据随机效应GLS估计与固定效应OLS方法。系数采用的是z检验。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由表1可以看出，实证研究所涉及到的机械行业企业的跨国化程度还处于比较低的水平，平均水平为22.8%，企业绩效水平的标准差较大，说明绩效水平之间差异比较大。负债比率的平均值为51.1%，属于正常范围，但其最大值与最小值之间的差距较大。

表2是企业跨国化程度对每股收益的回归分析结果。由Hausman检验可以得出，模型1、3、4采用固定效应模型，模型2采用随机效应模型。从F值可知，每个模型的整体回归结果都比较显著，R2也较高，说明模型拟合较好。由模型1和3可以看出，解释变量的系数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为正，这说明跨国化程度与经营绩效之间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从而证实了本文的研究假设。由模型2和4可知，企业是否有海外股权投资对企业绩效有显著影响，相对于无股权投资而言，有股权投资会显著增加企业的绩效水平。控制变量方面，在模型3和4中，企业规模(LNS)均在1%的显著水平上显著，而且其系数全为正数，说明企业规模与经营绩效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随着规模的增加，经营绩效也随之增加；负债比率(ALR)至少在10%的显著水平下显著，而且其系数全为负数，说明负债比率与经营绩效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随着负债比率的提高，经营绩效下降。

表2 企业跨国化程度(FSTS)与绩效(EPS)的回归分析

五、结论

本文以我国机械行业的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对企业跨国化程度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结果表明：我国机械行业企业跨国化程度与企业绩效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随着企业跨国化程度的提高，经营绩效也会相应地增加。得到这样的结果，笔者认为主要原因如下：

首先，机械行业的产品属于高技术含量的复杂产品，其技术必须在交流、竞争的国际环境中才能得以发展，不可能由一个国家在封闭的条件下完成，并且机械行业知识创新越来越重要，新产品层出不穷，产品更新速度快，所以实行跨国化有可能学习到先进的技术或者与国外公司进行技术合作，增强核心竞争力。中国机械行业的整体技术水平与国外大型企业相比，还存在一定的差距，因此进入全球机械大市场，参与国际竞争，可以培养出更强的竞争力。

其次，从国内市场来看，机械市场已经趋于饱和，发展空间不大，而且中国机械市场正在快速国际化，即国际品牌在中国独资或者合资企业的产品越来越多，国内市场竞争趋于激烈，每一个企业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因此，只有进入国际大市场，才能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最后，由于机械行业自主创新的重要性与高技术含量，决定了机械行业的品牌建设非常重要，只有不断提高国际市场对中国机械产品品牌的认知度，提高其核心竞争力，才能成为国际市场上强而有力的竞争者。

通过实证分析，我们还可以看到，中国机械企业的对外股权投资与经营绩效也呈正相关关系。笔者认为，中国机械行业的龙头企业与其他企业相比优势较大，核心竞争力较强，比如三一重工、中联重科等企业的技术水平已经达到了国际领先水平，他们选择的跨国化一般是对外股权投资或者择地新建，这样更容易与国外先进的企业达成技术合作与转让，因此，绩效水平会更高。

中国机械行业的跨国化发展还处在初期，因此目前的实证结论是支持跨国化程度与企业经营绩效呈正向关系的。但随着我国机械行业跨国化的推进，该关系是否会呈现倒U型，呈现倒U型的内在原因是什么，作为发展中国家是否可避免倒U型曲线的出现或者推迟倒U型曲线顶点的出现等等，这些都是进一步研究的内容。

参考文献：

[1] Michael A.Hitt,R.Duane Ireland,Robert E.Hoskisson.Strategic Management Competitiveness & Globalization:Concepts and Cases[M].Southwestern:Nelson Thomson Learning Inc,2007.

[2] Vahlne Johanson.The Mechanism of Internationalization[J].International Marketing Review,1977, 4(7): 11-24.

[3] Grant,R.M.Multinationality and Performance among British Manufacturing Companie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1987, 18(3): 79-89.

[4] Kotabe,Srinivasan,Aulakh.Multinationality and Firm Performance:The Moderating Role of R&D and Marketing Capabilitie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2002, 33(1): 79-97.

[5] Lianxi Zhou,Weiping Wu,Xueming Luo.Internationalization and the Performance of Born Global SMEs:The Mediating Role of Social Network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2007, 38(4): 673-690.

[6] Michel,A.,Shaked,I.Multinational Corporations vs.Domestic Corporations:Financial Performance and Characteristic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1986,17(3): 89-100.

[7] Ruigrok,W.,Wagner,H.Internationalization and Performance:An Organizational Learning Perspective[J].Management International Review,2003,35(3): 197-218.

[8] Jane W.Lu1,Paul W.Beamish.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and Performance of SMEs[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2001, 22(6): 565-586.

[9] Michael A.Hitt,Robert E.Hoskisson,Hicheon Kim.International Diversification:Effects on Innovation and Firm Performance in Product Diversified Firms[J].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1997, 40(4): 767-798.

[10] Contractor,F.J.,Kundu,S.K.,Hsu Chin-Chun.A Three-stage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Expansion:The Link between Multinationality and Performance in the Service Sector[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2003,34(1): 5-18.

[11] Winfried Ruigrok,Wolfgang Amann,Hardy Wagner.The Internationalization-performance Relationship at Swiss Firms:A Test of the S-shape and Extreme Degrees of Internationa1ization[J].Management International Review, 2007, 47(3): 349-368.

[12] Daniels,J.D.,Bracker,J.Profit Performance:Do Foreign Operations Make a Difference[J].Management International Review, 1989, 29(1): 46-56.

[13] Sullivan,D.Measuring the Degree of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a Firm[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1994, 25(2): 325-3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