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年金目标替代率和缴费率的测算——基于不同群体的研究

王晓芳 翟永会

(西安交通大学 经济与金融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1)

一、引言

养老保险的待遇水平通常用替代率(replacement ratio)来衡量①。在社会保险方案设计中，目标替代率的确定至关重要。也正因为如此，学者们对该领域做了许多有价值的探索，如：邱东、李向阳等从家庭结构以及最低生活保障水平角度进行测算，认为基本养老保险目标替代率的合理水平应为55%[1]；张莉从保证退休人员最低生活保障水平和维持恰当的供款率两个角度进行分析，认为基本养老保险60%的替代率偏高[2]；米红、邱晓蕾通过对LES的消费支出结构模型进行修正，并根据不同收入群体的消费结构差异，评估和计算了与之相关的最低替代率[3]。研究表明，在制定社会养老保险方案时，有必要对我国不同收入群体设定不同的替代率与缴费率；邓大松、李琳对新旧两种养老保险政策的替代率进行了测算，并对影响其变动的制度因素进行敏感性分析后发现，新政策下个人账户激励效果显著、分配效应减弱，等等[4]。

上述文献大多集中于对基本养老保险的目标替代率进行研究，考虑到企业年金是为了弥补基本养老金替代率不足而建立的第二支柱，那么企业年金究竟应该起到多大的补充作用?其缴费率和替代率又该如何确定？目前已有部分学者对企业年金的目标替代率问题进行了研究，如：刘昌平通过构建中国企业年金基金平衡模型，分析了影响企业年金替代率的相关因素及其影响程度，研究结果发现，企业年金缴费率、基金投资收益率和退休年龄对替代率有着重要的影响[5]；徐颖、张春雷把年金资产的投资收益率作为随机变量引入随机波动模型，构建了我国企业年金替代率现金流模型，对年金替代率进行模拟分析[6]，研究表明:从供给角度讲，在当前条件下，制度能够实现的替代率水平远远低于制度的预设目标；陈鹏军构建了企业年金替代率模型，得到了企业年金替代率与年龄之间的数量关系，为企业年金计划中补偿机制和退休年龄的确定提供了参考[7]；李社环认为在现行的基本养老制度框架下，企业年金的替代率适度水平应该在35%左右，缴费率应设定在15%左右[8]。

纵观上述研究，我们发现大多文献是把参加养老保险计划的人视为同一典型个体，而没有考虑性别、工资收入、“中人”、“新人”养老政策的差异对目标替代率的影响。根据潘锦堂[9]、王晓军[10]的研究结果，我们知道男女性别差异、工资水平、退休年龄等对替代率影响很大，而养老政策的不同对替代率的影响更是不言而喻。鉴于此，本文根据性别、工资收入、“中人”、“新人”养老政策的差异，把参加基本养老保险和企业年金的群体细化为不同的群体，分别对其目标替代率和缴费率进行测定。

二、模型设定

(一)典型个体的选取

由《国务院关于完善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可知，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的“新人”与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的“中人”有不同的基本养老保险政策，而收入水平的差异也对养老金替代率有所影响，再考虑到男职工、女干部、女职工退休年龄不同，故本文根据性别、养老保险政策及收入的不同，共选取18个典型群体进行研究：

表1 18个典型群体

当前我国对退休年龄规定为男职工60岁，女干部55岁，女职工50岁，而平均就业年龄本文按照劳动保障部社会保险研究所的研究结果，设定为17岁②。分别选取2004年参加工作并同时加入基本养老保险和企业年金制度的个体作为“新人”的典型代表，1982年参加工作、1997年加入基本养老保险、2004年加入企业年金计划的个体作为“中人”的典型代表。根据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实施规定，本文把职工分为高收入者(工资收入≥300%社会平均工资者)、平均收入者(工资收入=社会平均工资者)和低收入者(工资收入60%社会平均工资者)，并在测算中选取收入等于同期社会平均工资300%、100%、60%的人群作为高收入、平均收入及低收入群体的典型代表。

(二)目标替代率精算模型

国际上普遍认为养老保险的替代率达到70%时，退休后的生活水平和退休前相比不会发生太大改变，基于此，本文的研究目标是测算使总替代率(基本养老保险和企业年金的替代率之和)达到70%的企业年金的目标替代率和缴费率。考虑到企业年金是基本养老保险的补充，其替代率水平需要在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确定的基础上测定，故本文首先对现行养老保险政策下基本养老保险能达到的替代率水平进行测算，然后在此基础上测算企业年金所需达到的目标替代率和缴费率。本部分主要依据国发[2005]138号文构建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精算模型，继而构建企业年金缴费替代率平衡模型。

1．“新人”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国发[2005]138号文调整后规定：个人缴费满15年的人员，养老金由两部分构成——基础养老金③和个人账户养老金④。假定个人工资与社会平均工资有相等的平稳增长率，因此“新人”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为：

其中，R1表示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PP表示个人账户养老金给付额；BP表示基础养老金给付额；m为退休年份，n为加入养老保险计划的年份；Wj表示职工在第j年的工资水平，AWj表示第j年的社会平均工资水平；r1k为第k年基本养老保险个人账户的投资收益率；c1为个人账户缴费率，按《决定》规定取为8%；z为计发月数，按现行规定：退休年龄为60岁的职工，z为139，退休年龄为55岁的职工，z为170，退休年龄为50岁的职工，z为201。

2．“中人”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的“中人”基本养老保险由三部分组成，其中社会统筹养老金BP和个人账户养老金PP和“新人”的计算方法一致，而过渡性养老金TP=指数化月平均缴费工资×计发系数×1997年之前的本人缴费年限⑤，故“中人”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为：

其中，f为计发系数，本文取规定范围1%～1.4%的平均值1.2%

3．企业年金缴费替代率模型

假设“新人”和“中人”都是2004年初加入企业年金计划，则：

其中，R2为企业年金的替代率，AP为企业年金养老给付；r0为贴现率，r2k为第k年企业年金的投资收益率；x为员工退休年龄；ä为x岁的人每年年初领取一单位货币直到死亡(或者极限年龄)的年金现值，kpx表示x岁的人活过k年的概率；c2为企业年金缴费率。

三、模型计算结果与分析

本部分首先对第二部分精算模型中的参数进行尽可能合理的估值，而后对不同群体在现行政策下基本养老保险所能达到的替代率水平及企业年金为使综合替代率达到70%所需达到的目标替代率和缴费率水平分别进行测算，并逐一分析。

(一)参数估值

1.工资增长率的估值。根据2009年《中国统计年鉴》(1978～2008年)中我国职工年平均工资指数数据，经计算可得我国员工的平均工资增长率为13.3%。

2.利率和投资收益率的估值。1997年中国经济“软着陆”之前，金融机构一直实行较高的法定存款利率，因此以历年平均年利率作为参数显然不具代表性，按照成熟市场的实践，金融机构法定存款利率一般不超过5%，贴现率存款利率r0采用2003～2008年中国一年期存款利率的均值，经计算可得r0=3.1%；从2003年至今的5年内，我国养老保险基金名义投资收益率为2.18%，全国社保理事会承诺的年收益率为3.5%，本文假设基本养老金个人账户的投资收益率r1k的均值为4%；2007～2009年企业年金基金的投资收益率达到10.5%，因此，本文设定企业年金投资收益率为10%。

3.退休时对应的生存年金精算价格。根据《中国生命表(男性)2004》、《中国生命表(女性)2004》，通过保险精算技术经计算可得男职工、女干部和女职工在退休时对应的生存年金精算价格分别为:ä60=5.77，ä55=9.75，ä50=11.72。

(二)计算结果及分析

经Matlab 7.0编程，运算可得18类典型个体的在现有基本养老保险政策下所能达到的替代率，如表2所示：

表2 不同群体基本养老保险金的替代率

由表2中的测算结果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我国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偏高。从国际经验看，发达国家的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约为40%，我国男性“新人”低收入典型代表的基本养老保险的替代率可达65.54%，退休员工对基本养老保险的依赖程度很高，究其原因，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在于我国企业年金和商业养老保险还没有得到充分发展。

2.“新人”和“中人”基本养老保险待遇有差别。从计算结果看，高收入和中等收入“中人”的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均高于“新人”，而低收入“中人”的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低于“新人”。但对于中等收入和低收入的群体而言，“中人”与“新人”在现行政策下的替代率水平差异不是很大，对高收入群体而言，“中人”的替代率高出“新人”8%左右。由此可见，“中人”、“新人”养老政策基本合理，只是对高收入群体而言，政策略向“中人”倾斜。

3.工资水平的不同对替代率水平影响较大。收入越低者的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越高；收入越高者的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则越低，这体现了基本养老保险的收入再分配功能，反映了社会保障具有调节收入的作用。

4.退休年龄和性别差异对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有较大影响。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男性员工退休的年龄大于女性员工，其缴费年限和个人账户积累时间较长；二是女性的存活年龄比男性长。

由于本文设定基本养老保险和企业年金的总替代率为70%，所以经计算可得企业年金所需要达到的目标替代率水平，如表3所示：

表3 企业年金需要达到的目标替代率

表3显示了企业年金所需要达到的替代率水平因收入的高低而呈现很大的差异。对于低收入群体而言，企业年金所需要达到的替代率基本不超过20%，对于中等收入群体而言，企业年金所需要达到的替代率水平，基本处于20%～30%之间，对于高收入群体而言，企业年金需要达到的替代率水平基本超过了30%。利用第二部分的企业年金替代缴费率平衡精算模型，经Matlab7.0编程，运算可得18类典型个体的如想达到表3所示的替代率水平所需要的缴费率，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企业年金需要的缴费率

由表4中的测算结果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中人”所需要的企业年金缴费率远高于“新人”。由于“中人”加入企业年金计划时已经参加工作多年，其向企业年金账户的缴费年限比“新人”要少20多年，要想使得两支柱(基本养老保险金和企业年金)替代率之和达到70%的保障目标，“中人”要很高的缴费率才能实现，女职工“中人”群体竟需高达40.38%的缴费率，这在现实中很难实施。

2.收入越高的群体其所需要的企业年金缴费率越高。对低收入群体而言(女职工“中人”低收入群体除外)，基本上10%以内的缴费率即可达到替代率目标，而对于中、高收入群体(男职工除外)，所需的缴费率高达15%以上。

3.对男职工而言，9%以内的缴费率水平即可达到替代率目标。由于男职工工作年限最长，其无论对基本养老保险还是企业年金的缴费积累都是最多的，再加上其预期寿命低于女性，因此其所需要的缴费率水平最低。

四、结论和政策建议

本文通过对不同群体的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水平及企业年金所需达到的目标替代率和缴费率水平进行测算，发现“中人”、“新人”养老政策的不同、性别和退休年龄的差异及工资收入的高低对基本养老保险的替代率水平有重要的影响，也直接影响到企业年金的目标替代率和所需的缴费率。由测算结果我们给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从政策上鼓励企业年金的发展。我国基本养老保险的替代率水平比国际40%的普遍水准略高，但这主要是因为目前社会保障第二、三支柱(企业年金和商业养老保险)的发展还非常滞后，国民退休后的生活主要依赖于基本养老保险。而由测算结果看基本养老保险的替代率水平远低于70%(特别是对高收入群体而言)，只能保障退休后的基本生活，并不足以保证退休后的生活水准不下降，同时职工缴费工资往往低于工资总额，养老金还存在替代率高估的问题，有鉴于此，我们认为多层次的养老保险体系亟需建立，特别是作为第二支柱的企业年金，应该成为重要的发展目标，从政策上予以积极的鼓励和引导。

第二，提高企业年金的税惠上限。由中、低收入者的测定结果看，2004年5月1日开始实施的《企业年金试行办法》中对缴费率的规定⑥，基本能够满足男职工和女干部退休后的生活保障需要，即前两支柱的替代率之和达到70%的水平。但女职工需要更高的缴费率或寻找其他的退休收入来源，才能满足其退休后的生活保障需要。由于目前对于企业年金的税惠政策是：企业缴费在职工工资4%和5%以下部分可以在税前列支，该政策使得为享受税收优惠的企业为企业年金的缴费率一般不超过4%，因此建议提高企业年金的税惠上限，以激励企业为企业年金提供更多的缴费。

第三，企业年金计划可以对不同的群体实行不同的政策。“新人”、“中人”养老政策的不同、收入层次、性别、退休年龄都会对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及企业年金目标替代率与缴费率产生很大的影响，不同群体达到退休后替代率总和为70%所需的缴费率是不同的，所以企业在制定企业年金计划时可以对不同人群有所区别，比如制定不同的缴费率上限或缴费金额上限，或者提供几种不同的投资组合供职工选择。

第四，逐步延长女职工的法定退休年龄。由文中测算结果可知，对于女职工而言，由于规定其退休年龄较早，缴费年限较短，以至于其基本养老保险所能达到的替代率水平很低，要第一、二支柱达到综合70%的替代率目标，企业年金就需要很高的缴费率才能实现，尤其是对女职工中、高收入群体，企业年金所需缴费率达到20%以上，这在现实中很难实施，而延长女职工的退休年龄是提高替代率水平的可行方法之一，延长退休年龄对于完善养老社会保障体系的积极意义，许多学者都曾有过详细的论述，而国际上普遍实行随着人口寿命延长而不断提高退休年龄的政策，如美国67岁，英国、新西兰、比利时65岁，匈牙利62岁。目前提高退休年龄的最大障碍是中国就业压力过大，但从人口发展态势来看，中国在2015年以前就业年龄人口处于递增阶段，2015年以后，15～59岁人口数开始递减，这时可逐步提高退休年龄，不仅可以减轻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给付压力，还可以减轻企业年金的给付压力。

第五，努力提高企业年金基金预期投资收益率。只要实行基金积累制，就必须有相应的投资手段。如果企业年金基金预期投资收益率提高，则对企业年金市场自身的发展和社会保障水平的提高都有积极的意义。

注释：

①替代率是退休后领取的养老金水平占在职期间工资收入的百分比，通常用退休第一年的养老金与退休前一年工资的比例计算，反映养老金能够替代退休前工资收入的比例。

②按照劳动保障部社会保险研究所“中国养老社会保险基金测算与管理”课题组对北京、上海、大连、成都和西安等五个城市抽样调查数据，其对2001～2050年中国城镇在职职工平均就业年龄的预测结果显示：2001年平均就业年龄为16岁，2005年平均就业年龄为17岁，2010年以后平均就业年龄为18岁。因此本文根据其调查结果设定平均就业年龄为17岁。

③基础养老金月标准以当地上年度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和本人指数化月平均工资的平均值为基数，缴费每满一年发给1%。

④个人账户养老金月标准为个人账户储存额除以计发月数。

⑤指数化月平均缴费工资=“中人”退休时当地上年职工平均工资×缴费工资指数，缴费工资指数=退休前各年缴费工资总额/所有缴费年度社会平均工资总额。

⑥2004年5月1日开始实施的《企业年金试行办法》中第八条规定:企业缴费每年不超过本企业上年度职工工资总额的十二分之一，企业和职工个人缴费合计一般不超过本企业上年度职工工资总额的六分之一。也就是说，企业和职工的总缴费率不能超过16.67%。

参考文献：

[1] 邱东，李向阳，张向达.养老金替代率及其影响的研究[J].财经研究，1999，(1):30—32.

[2] 张莉.论养老保险替代率[J].现代经济探讨，2002，(4):21—23.

[3] 米红，邱晓蕾.中国城镇社会养老保险替代率评估方法与实证研究——兼论不同收入群体替代率的比较[J].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05，(2):12—18.

[4] 邓大松，李琳.新旧养老保险政策的替代率测算及其敏感性[J].经济与管理，2008，(7):72—78.

[5] 刘昌平.中国企业年金工资替代率敏感性研究[J].世界经济，2005，(10):33—40.

[6] 徐颖，张春雷.中国企业年金替代率水平研究——基于随机波动模型的分析[J].财贸研究，2009，(2):71—76.

[7] 陈鹏军.年龄对企业年金替代率影响实证分析[J].工业技术经济，2009，(3):139—141.

[8] 李社环.我国基本养老金替代率高估问题及其解决途径[J].经济体制改革，2010，(2):137—140.

[9] 潘锦棠.养老社会保险制度中的性别利益——兼评关于男女退休年龄的讨论[J].中国社会科学，2002，(2):118—131.

[10] 王晓军.对我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制度收入替代率的定量模拟分析[J].统计研究，2002，(3):2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