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开放 碎步前进

陈 君

经历了去年年底被韩国媒体称为“不成功的币制改革”阵痛，进入2010年后的朝鲜研究制定了新的经济政策，其核心是对外开放、招商引资。

去年年底至今，朝鲜一系列的经济改革动作引起世界关注。发行新货币、调整金融政策、设立特别市、向中国企业出租岛屿……这令长期观察朝鲜局势的人们有些困惑，改革开放步伐一下子加快了，平壤下一步要干什么?

观察朝鲜对外经济交流的状况，华丽银行提供了一个近距离的角度。

华丽银行驻京办事处是朝鲜设在中国的唯一金融代表机构，2001年设立，主要工作是筹备中国分行，但到今天还没有实现目标，也没有实质性业务。

“我们国家经济正在发展，社会也确实需要变化了，需要让外部了解。我在北京很多年了，我看到了你们的变化，所以我也敢这么说。”朝鲜华丽银行驻北京代表高女士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关键先生”朴哲洙

去年11月，朝鲜实行了自1959年以来的首次货币改革，以期应对愈演愈烈的通货膨胀。朝鲜宣布以100朝元旧币兑换1朝元新币的比率推行改革，对换币额度设定上限，并禁止在市面上流通外汇。

从年初开始，一直唱衰朝鲜货币改革的韩国媒体就不断曝光其失败的案例：平壤高丽酒店连泡菜都没有，商店不是关门便几乎没有货品销售，建筑工程停工，民众很愤怒。

2月10日，韩联社援引朝鲜内部人士消息称：内阁总理金英日在平壤人民文化宫殿与政府官员和地方普通干部开会，宣读道歉稿，长达一小时，“事先未能充分做好准备，盲目推行此次货币改革，给人民带来巨大痛苦，我对此深表歉意。政府将采取措施恢复原状。”

日本共同社3月5日引述消息人士称，朝鲜政府于2月中旬发给海外使领馆的通知中，罕有承认改革失败，要求使领馆人员向外界介绍时，“没有必要否认已发生混乱”。

听到朝鲜总理金英日对货币改革失败道歉的消息，朝鲜华丽银行驻北京代表高女士感到意外，“这是韩国媒体报道的，我怀疑它的真实性。国家改革的方向是正确的，但会遇到一些困难，需要调整，这也正常。可能的一些混乱，只是操作层面的问题，比如税收部门、公安部门个别具体操作可能出了岔子。”

近一段时间，她更关注朝鲜对外经济合作的新动作。

今年2月，据朝鲜中央通讯社报道，朝鲜国防委员会决定设立“国家开发银行”，负责与国际金融机构和国际商业银行进行交易，并根据国家政策进行投资业务。根据金正日命令，政府还决定将“朝鲜大丰国际投资集团”总部设在平壤，作为对外经济合作机构，该集团将向国家开发银行提供投资和融资。

尽管朝中社发布的消息寥寥数语，研究者的解读却格外“用心”，不约而同地把银行设立归为“北韩经济新试验”之中，希望探明朝鲜经济发展的方向。

韩国专家分析称，朝鲜国家银行的组织结构与韩国开放初期上世纪70年代的“综合商社”相近。1975年以后，韩国学习日本，大量成立综合商社，这成为大宇、三星等以日本三菱为榜样在世界各地扩张的开端。

2月底，“大丰”一位高级负责人在接受韩联社采访时表示，国家开发银行将于3月中旬成立，并将发布董事会人选和事业计划。韩国媒体分析，建立国家开发银行是参考了中国在1994年设立国家开发银行，在西部大开发等方面取得成果的例子。

他还透露，银行将按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运营，注册资本为100亿美元，成立时由朝鲜主要机构和大丰国际投资集团分别持有70％和30％的股份。其中“大丰”将把其所持有的30％股份中的大部分转让给国际投资者。

“大丰”董事会7名成员包括负责朝鲜统一战线部部长金养健(董事长)，国防委员张成泽等多位朝鲜实权人物。但有分析认为，实际上负责海外融资业务的人物是中国籍企业家朴哲洙(朝鲜族人)。

朝鲜曾于2002年9月任命荷兰籍华人富豪杨斌担任新义州特区长官，但没过多久杨斌就因涉嫌经济犯罪在中国被捕，获刑18年。新义州开发计划就此搁置。

在朝鲜华丽银行驻北京代表高女士看来，朴哲洙也同样神秘，“我没有见过他，但总是听说此人在四处活动，联络国际投资人，宣称非常有背景。但是似乎还没有见到实质性的作用。”

“关键先生”朴哲洙的资料非常稀少。来自朝鲜的说法，称他生于1959年，毕业于中国延边大学，并获得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硕士学位。

《中国新闻周刊》与这两所大学相关部门联系，查询朴哲洙的情况。获悉他与大学校友保持联系，2007年6月曾在北京参加了延边大学校友聚餐会，当时的身份是“北京由纪土城餐饮有限公司总经理”。这家韩餐企业目前仍在北京运营。

韩国企业银行经济研究所的海恩博士说：“去年8月，朴哲洙在朝鲜重开与韩对话渠道时发挥了作用，有鉴于此朝鲜给予其融资这个重任。”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了解到，早在2006年9月，由朴哲洙担任总裁的大丰集团，就在中国大陆和香港成立。作为代表朝鲜的一家融资公司，2007年大丰集团曾促成中国唐山钢铁公司与朝鲜制铁所的合作，还参与2008年2月纽约爱乐乐团在平壤的演出斡旋工作。

“朴哲洙能否成为朝鲜经济救星?”韩国《朝鲜日报》提出疑问。韩国中央大学教授李柞远认为，在现阶段朝核问题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下，朝鲜招商引资的可行性并不高。

2月20日，朴哲洙在平壤举行的大丰集团第一次董事会上发言。朝鲜首次公开了他的照片。在当天与会的7名董事会成员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佩戴金日成金正日徽章。

對外开放“小碎步”前进

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詹小洪长期观察朝鲜政治经济局势。他认为，经历了去年年底不成功的币制改革阵痛，进入2010年后朝鲜研究制定了新的经济政策，其核心是对外开放、招商引资。

詹小洪说，朝鲜对外开放是“小碎步”前进。

1991年，根据金日成的建议，朝鲜就建立了第一个经济特区——罗津特区。1993年，对应“社会主义贸易圈解体”的国内外形势变化，又提出了“新经济战略”，核心是谋求向资本主义市场扩大贸易。而始于2002年的“七一措施”，被称朝鲜新时代改革的起始点，比如，生产中开始进行独立经济核算，并承认利润的存在等。这是朝鲜经济体制转变的开始。

有人把朝鲜的改革称为“谨慎小步前进”的改革，而朝鲜自己则称之为“朝鲜式社会主义的探索”。

进入2010年，朝鲜计划为海外投资者开放12个特区，外国公司在这些特区独资或与当地合作伙伴联合经营享受廉价租金，租期50年。韩日媒体说，平壤下月可能会通过一项法案，公布这些分布于五六座城市内的特区的具体范围。这几座城市包括朝韩边境城市开城，朝中边境城市新义州以及朝中俄三国交界处的罗先市。

与此同时，朝鲜在与韩国就开城工业园区的合作事宜上也更为积极。

据韩媒报道，朝鲜48名官员在韩国资助下，去年年底到中国学习了市场经济知

识，重点是了解股市运作。

“现在政府也号召改善百姓生活，为投资贸易打开大门，在朝鲜找合作伙伴很方便，大鼻子、甚至非洲人都去投资了。”高女士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在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教授张琏瑰看来，由于遭到国际社会制裁，朝鲜处于孤立状态，一直在寻求自身经济的突破。不过，朝鲜这些事关国家经济的举动还不足以表明，其重大政策开始调整。

解困之道：向中国开放?

朝鲜大丰集团和国家开发银行的目光聚焦在中国。

朴哲洙在接受媒体的采访中表示，朝鲜将不再用国家预算而以筹措资金的方式独立地推进朝鲜经济基础建设十年计划，即同时推进解决温饱、铁路、道路、港湾、电力和能源等领域的建设项目。

朝鲜这一系列雄心勃勃的建设项目起点来自于“图们江开发计划”。朝鲜计划以图们江开发为轴心，开发罗先一清滓地区，将其发展成连接中、俄、朝的东北亚物流、贸易中心。并将开发范围逐步扩大到新义州、咸镜、金策、元山、安州、南浦等地区中心城市。这一计划将由国家开发银行主導，大丰集团担任执行机构角色。

不久前，朝鲜经济自由贸易区罗先市升级为特别市，也被舆论视为朝鲜加快对外开放的姿态。罗先市开发规划由来已久。朝鲜早在1991年就宣布设立罗津、先锋自由经济贸易区。根据1995年的开发规划，到2010年，罗先自由经济贸易区将建成集出口加工、中转贸易、观光、金融等多种功能于一体的国际城市。金正日年初首次访问该市，希望其焕发新生。

据韩国媒体报道，朝方近日决定将中朝边境鸭绿江上面积最大两个岛屿——威化岛和黄金坪岛——50年的经营权交给中国。中国企业为此将投资8亿美元。

威化岛和黄金坪岛是因被鸭绿江及支流包围而形成的岛屿，威化岛与丹东隔鸭绿江相对，黄金坪岛与丹东陆地相连。岛上有少量居民，主要以农耕为主。去年开始，外国人进出两岛无需签证。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发现，丹东华商海外投资公司已在公司网站上公示了这两座岛屿的开发规划，建设项目包括酒店、高尔夫球场、娱乐设施和多座农业园区。

中朝这一贸易举动，引起国际舆论对联合国制裁朝鲜的关注。2月25日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有记者提问，朝鲜向中国开放丹东附近岛屿作为自由贸易区，此举是否违反联合国制裁朝鲜的决议。外交部发言人秦刚表示，不能混淆联合国制裁与中朝之间正常经贸往来与合作，“关于对朝鲜实施制裁，联合国有关决议里面已经做了明确规定，而有关报道提到的项目则完全属于中朝之间正常的经贸往来，并不违反联合国有关决议。”

中朝经贸合作关系向纵深发展的另一个重量级标志是，今年10月将动工建设的第二座鸭绿江大桥。大桥由中国投资兴建。

据朝中社报道，中国和朝鲜2月25日在丹东市签订了《共同建设、管理和维护鸭绿江界河公路大桥的协定》。报道称，新鸭绿江大桥连接丹东新开发区浪头镇国门湾和朝鲜龙川。

“将来去朝鲜就更方便了。”丹东中青旅下属一家旅行社负责人王平对记者说。今年4月12日起，中国公民组团出境旅游将新增朝鲜为目的国家。这也是朝鲜自2009年12月10日闭关后，首次重新批准外国游客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