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再打复忆针

[日]星新一

一个夏日的午后,两个急救患者被送进位于市中心的第一医院。看到陪同前来的警察,院长问道:“是中暑了还是食物中毒?”

“不,都不是。是撞上了。”

“又是交通事故。快去准备些消毒的东西……”院长吩咐护士。

警察见状忙拦住:“不,不是交通事故,没有受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一座大楼的拐角,这两人撞上了。他们好像都走得很急,心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昏过去了。倒是不见外伤,只是头上起了个包而已,苏醒过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请您给看一看。”

“是这样啊。”

警察敬了个礼后离开了。

两个患者被抬到治疗室,放平了身体。这两个人,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看上去年龄都在二十七八岁。

院长让几名护士一起帮忙,给他俩实施复苏术。

不一会儿,男子睁开了双眼,他马上惊叫起来:“呀,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终于醒了。你啊,在一座大楼的拐角处与另一人猛烈相撞,撞昏了。没什么大问题,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听了院长的说明,男子放下心来,随后又担心地问:“那么,那个人没事吧?要是受伤了,我必须道歉才行。”

“就是那位女子吧,好像也没受伤,和你一样被撞昏了,过一会儿应该能醒过来。”

男子顺着院长指的方向往病床上看去,不禁一惊。一位绝色佳人正双目紧闭地横卧在床上。

“多么典雅的美女啊!她是哪儿的人啊?”

“她的口袋里既没有笔记本也没有名片。不过,等她醒来就知道了。”

“能和她撞在一起,真是幸福啊!或许我可以借此机会和她交往也说不定呢。”男子的双眸开始熠熠生辉。

院长转向他:“哎,先不说那位女士。请问你的住址和姓名,我得写病历呢。”

男子眨巴眨巴眼睛,结巴了:“嗯……那个……那个……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怎么会这样?”

“呵呵,可能是由于碰撞时的剧烈冲击导致记忆丧失了。”

男子翻翻口袋,没有捞到什么可以帮助自己回想起来的东西。

这时,躺着的女子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醒过来了。医生简单说明了经过后,男子就迫不及待又彬彬不礼地与她攀谈起来。

“是我撞到了你,实在抱歉!能因此结识你,我感到非常高兴。我可以继续与你交往吗?”

女子微笑着说:“哪里哪里,你太客气了。!”

“对了,我暂时失去了记忆,忘了自己的名字,。我一想起来,马上就给你做自我介绍。”

“我是……”女子顿住了,拍拍额头,一脸困惑。她和男子一样也丧失了记忆。

院长见状,就让他们等着打针:“我给你们各打上一支复忆针。药一生效,你们就能恢复记忆了。”

两人打完针,就坐在椅子上。男子对女子说:“你真美啊,我对你真是一见钟情。我现 太想向你求婚,可又怕太唐突冒昧,等咱俩恢复记忆之后再说吧。对了,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给人的感觉诚实正派,不错。”

“真希望记忆恢复后,咱俩对彼此能依然有这种感觉。”

“嗯”

两个人愈聊愈感觉投缘,愉快地交谈着。不一会儿,可能是药效起了作用,男子喃喃自语:“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手扶着脑袋,歪着脖子,努力回想着。

“我也感觉你面熟。”

片刻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啊!想起来了!”

他俩彼此相望。

很快,女子愤怒地嚷道:“啊,原来是你!”

惊愕的院长赶忙劝解,询问原因。

“医生,这个人是我老公,他老爱拈花惹草,动不动就勾引别的女孩子,太可恶了!今天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才追他到了街上。”

“哦,是这样啊。这么巧合地引发同样的症状,你们可真是夫妻俩啊!这位先生,你今后可不要太贪玩了。”

院长劝解了一通,男子却辩解道:“医生,我们结婚三年了,这么神经质的女人实在烦人!如果不偶尔出去换换心情,我受得了吗?”

“什么什么?你竟然说是我的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

女子嚷起来,推开院长,扑向男子。男子慌忙夺门而出,满医院逃窜。

“站住!你给我站住!”女子的叫声整个医院都能听到。

“安静!安静!这里是医院!”

女子似乎完全没有听见院长的制止声。然而,不一会儿,医院又安静下来了。拼命追逐的两个人,在走廊的拐角处又撞上了。

望着又一次昏迷过去的两个人,院长嘟囔道:“怎么办呢,这次苏醒后,要不要再给他们打复忆针呢?”

选自《绝妙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