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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奉献祖国的科学家钱伟长

2010-04-16■孟

党史文苑 2010年17期
关键词:钱伟长

■孟 红

2010年7月30日,享誉海内外的我国著名力学专家、应用数学家、教育家,中国科学院院士,上海大学校长钱伟长辞世。他学贯中西,名震遐迩,德高望重。他一生勤奋学习,具有浓厚的爱国情怀,时刻将祖国利益放在心中。20世纪60年代,他被周恩来总理称为科学家中卓有成就的“三钱”之一。他的青春岁月,大多是在留学海外如饥似渴地学习和科研中度过的。他虽然身在海外,心中却一刻都未曾忘记祖国。学成后,他义无反顾回归祖国。当年,在各方面条件都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他宁愿放弃国外的优厚待遇,想方设法冲破重重阻碍,回到祖国的怀抱,为祖国建设奉献终身,永不言悔。满腔的爱国热情和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在他的行动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令人肃然起敬。

国弱家穷求学艰

1912年10月9日,钱伟长出生于江苏省无锡县鸿声乡七房桥村。当地有句俗语:“十只黄狗九只雄,十个先生九个穷。”20世纪初,中国正处于推翻帝制,建立共和,西学东渐,国学衰微之际。钱伟长就出生在这一时期一个具有国学功底、创办新学的贫穷的诗书家庭。无锡毗邻太湖,是个鱼米之乡。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当地还延续着义庄制度。由于做私塾先生的祖父早逝,钱伟长的父亲钱声一(钱挚)和叔父钱宾四(钱穆)就是靠从钱家的义庄领取粮米,艰苦求学的。他们在家乡七房桥办起了第一座新式小学,又到其他小学任教。少年钱伟长有时就寄住在父亲和叔父的老师宿舍里。钱伟长的父亲上奉父母,下养妻子和儿女,还要教育四个弟弟,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他的母亲王秀珍和善而勤劳,除操持家务外,还养蚕、挑金花菜、糊火柴盒贴补家用。清贫的幼年生活磨炼了幼小的钱伟长,母亲的贤良品德帮助他在曲折的一生中造就了独立支持的精神力量。他五六岁就开始帮助父母分担部分生活担子:挑金花菜、捞鱼虾、糊火柴盒……

7岁过后,钱伟长开始接受启蒙教育。在小学堂,仍是边读书边为家里干活。

小学毕业后,钱伟长虽然渴望像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升学,可是毕竟家里太穷,他只得辍学做工。1925年,由于父亲受聘的学校薪水高了些,钱伟长才有了继续学习的机会。他先入了工商中学,又进了著名的学者唐文治所开办的国学专修学校,又插班到了无锡县立初中二年级。不久,又考入了叔父钱穆任教的苏州中学高中部。

苏州中学的数学老师严晓帆,西洋史老师杨人缏,中国史老师吕叔湘,地理老师陆侃舆,都给钱伟长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文学课则由他的叔父钱穆任教。他经常在严晓帆老师的宿舍里晚自修,在理科方面有了一些进步。在苏州中学,他的文史成绩名列前茅,数学、物理、生物、英语却因以前没有学过,成绩很不好。面对困难,钱伟长没有退缩,他白天听老师讲课,晚上熄灯后还自学两三个小时。别的同学用一分的劲儿,他用十分的劲儿,整体成绩终于赶上来了。

可是,父亲猝然病逝,接着,一个弟弟和三个妹妹先后夭亡。给了钱伟长沉重的精神打击,严重影响了他的学习生活。无奈,他只能依靠叔父的接济继续学习。

弃文学理报国愿

步入青年时期的钱伟长文史成绩优异,但他为了科学救国而弃文学理,自强不息,闯开了现代科学技术的大门。19岁那年,中学毕业后的他以优异的文学和历史成绩考取清华大学和上海吴蕴初的清寒奖学金。按照他的成绩,学校准备分配他到中文系或历史系学习。那时清华大学文学院有朱自清、闻一多、冯友兰、陈寅恪、雷海宗、俞平伯、杨树达等著名教授,而钱伟长对古文和历史都有兴趣,究竟是进中文系还是入历史系?钱伟长最终选择了学物理。这是什么原因呢?

那是在紧张的高考后,钱伟长散步在上海外滩上,来到公园门口,一块“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挡住了去路。他顿时感到自己的人格蒙受了极大的耻辱,一股愤恨涌上心头,心中骂道:“不就是因为你们手中有飞机大炮,才敢在我们国土上横行霸道吗!”从那时起,他萌生了弃文学理、救国图强的念头。

清华大学毕业照

就在钱伟长入学后的第三天,也就是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侵占了我国的东三省,蒋介石却奉行不抵抗政策。一时间,全国青年学生纷纷举行游行示威,呼吁抗日。当天,钱伟长从收音机里听到了这个震惊中外的消息,科学救国的热情进一步坚定了他弃文学理的决心。

对此,钱伟长始终记忆犹新:“我听了这消息就火了。年轻嘛,没飞机大炮,我们自己造!我下决心不学历史了,要学造飞机大炮。有老同学告诉我,你进物理系吧。但是,物理系主任吴有训怎么也不肯收我。”因为吴有训考虑到钱伟长的物理仅得18分,开始的时候坚决不答应。

但是,钱伟长铁了心,矢志要学物理。为了转专业,他天天跑吴有训办公室,跑了一个星期。吴有训八点钟去上课,钱伟长七点三刻就到了。

吴有训被这个年轻学生的热情和执著精神所打动了。“这样吧,你那么坚决,给你试读。可有一个限制,因为现在想进物理系的学生太多了,在一年中,你普通化学、普通物理、高等数学这三门课必须都达到70分。”钱伟长欣然接受了这个条件。吴有训的通融,为日后造就一位人类工程物理天才提供了通道。

为此,钱伟长不得不拼命学习。他凭着刻苦精神,攻克了学习上的一道道难关。一个学年下来,他各门功课的成绩均在70分以上。后来回忆起那段青春峥嵘岁月的求学历程,钱伟长深情地说:“那时候跟我一样拼命的有华罗庚。我是很用功的,每天早晨5点到科学馆去背书,可是华罗庚已经背完了。”

那时,清华物理系有吴有训、叶企孙、萨本栋、赵忠尧、周培源、任之恭等多名讲课精彩且实验投入的知名教授;系里又经常有研讨会,还时有欧美著名学者(诸如玻尔、狄拉克、郎之万等)来校访问演讲,让他们有缘与大师交流,洞悉了物理学最前沿的景观。在吴有训、叶企孙等恩师的鼓励下,钱伟长还选学了材料力学、工程热力学、近世数学、化学分析诸学科,聆听了信息论泰斗维纳在电机系的演讲和空气动力学权威冯·卡门在航空系的短期讲学;选学了熊庆来的《高等分析》,杨武之(杨振宁之父)的《近世代数》,黄子卿的《物理化学》和萨本栋的《有机化学》。作为一名物理系的学生,钱伟长在数学、物理、化学诸领域都广泛涉猎,为日后建造学科“金字塔”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钱伟长在物理系苦读了四年,变成全班物理学得最好的学生。等他从清华大学毕业时,吴有训教授已经非常器重这个有志气的青年人了,还把他改为自己的研究生。

1939年8月1日,钱伟长与清华大学中文系同学孔祥瑛在昆明西南联大结婚,吴有训先生主持了简单的婚礼。3周后,中英庚款会公布他和林家翘、段学复、傅承义、郭永怀等9位西南联大同学考取了第七届留英公费生。

留学起程波折多

1939年9月2日,中英庚款会第七届留英学生22人抵达香港时,不幸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所有赴英客轮扣作军用,钱伟长等学生的留学计划也被迫延期。

在返回昆明等候通知的时候,钱伟长从王竹溪那里借到拉夫著的《弹性力学的数学理论》,仔细研读后发现当时国际学术界关于弹性板壳理论十分混乱,不仅板、壳分开,而且各种不同形状的板壳有不同的方程。于是,钱伟长决心寻找一种统一的以三维弹性力学为基础的内禀理论。苦苦埋首数月,他以高斯坐标张量表达的微分几何来表示变形和应力分析之创新思想,居然获得了前所未闻的统一内禀理论。

3个月后,当中英庚款会做好了所有准备时,他却和同学们一起选择了放弃。钱伟长回忆说:“因为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员,还有不少名教授,都逃难到加拿大去了,所以让我们改去加拿大留学,说是中英庚款会的负责人在上海英租界等你们。船到了,那是‘俄国皇后号’。早上8点上船了,中英庚款会的负责人就把护照发给我们。他倒是好意,说你们过日本的时候啊,息船3天,没事,可以到横滨去玩玩。一看签证,我们就火了,日本占领我国领土,我们受了那么多苦,还签证跑那里干什么?当场有留学生把护照扔进黄浦江里了,22人全下了船。结果负责中英庚款会的那位英国人承认自己错了。他说我们不懂得你们中国人的爱国心,你们先回去再说。”

1940年8月初,庚款会再度将钱伟长等留学生召集于上海,坐“俄国皇后号”邮轮从上海起航赴加拿大。9月中旬终于抵达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开始了艰辛的公费留学生涯。这也是多伦多大学首批接受中国研究生。

“YES”“NO”前显风范

钱伟长和林家翘、郭永怀同时师承应用数学系的辛祺教授。师生第一次见面,辛祺教授就发现自己和钱伟长都在研究弹性板壳的统一内禀理论,只是导师宏观、学生微观而已。尽管当时所得到的结果还不能统一,但深信既是同一实质,必将能统一。也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即决定师生分两段写成一篇论文,投交美国加州理工学院航空系,祝贺冯·卡门教授60岁诞辰。祝寿论文集于1941年夏季刊出,共24篇论文,作者均为“二战”时集聚北美的知名学者,如爱因斯坦、冯·诺伊曼、铁木辛柯、科朗等,钱伟长是唯一的中国青年学子。这一旗开得胜之举增强了他的自信和中国留学生的知名度。经过一年努力,钱伟长打通了宏观理论与微观理论的通道,顺利通过博士论文答辩。

在加拿大的多伦多大学,钱伟长提出了 “钱伟长方程”,成为当时与爱因斯坦齐名的数学家,而他年仅28岁。

1941年6月,他获得多伦多大学应用数学硕士学位;10月,又完成博士论文。因为学校规定须读满三年才能得到学位,所以钱伟长于1942年春季参加了加拿大国家研究会主持的应用数学特种委员会的工作。1942年底,钱伟长成为美国数学学会正式会员,并离开多伦多,转到美国加州理工学院冯·卡门教授主持的喷射推进研究所工作。

多伦多大学博士照

加州大学的航空系也吸引了钱学森、林家翘、郭永怀等中国学子。钱伟长和钱学森等人朝夕相处,十几年后这些人都成了中国航空事业的栋梁。

钱伟长在美国主要从事弹道计算和各种不同类型飞弹的空气动力学设计。他通过反复研究和计算,首次提出判明人造卫星在天际运行的轨道由于能量消耗,每绕地球一周将降低多少高度的简便计算方案,以及火箭弹道的微分修正等,在初期的人造卫星轨道计算上作出了贡献。他还完成了有关火箭的空气动力学设计、弹型设计、高空气象火箭研究。1944年夏,由于钱伟长在航空研究上的成就,他成为美国航空科学学会正式会员,并在得克萨斯州白沙试验场进行下土式火箭发射实验和液体火箭发射实验。同年秋,他在美国航空工程学会上宣读了《超音速对称锥流的摄动理论》,这是国际上第一篇这方面的论文。这年美国应用数学季刊分三期连载了钱伟长的博士论文的基本部分。其中一个重要方程,还被称为“钱伟长方程”。

钱伟长和林家翘、钱学森一道,为冯·卡门所看重,成为世界火箭、宇航工程的开拓者。他们以自己的研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作出了贡献。二战中法西斯德国野蛮轰炸英国,以后又以新制的V1、V2 型火箭相威胁。英国首相丘吉尔向美国求援,美军方将此事交给喷射推进研究所。钱伟长和林家翘等对此加以分析,发现德国火箭是从欧洲西海岸向伦敦发射的,多数落在伦敦东区,这便证明德国火箭已采用了最大射程攻击伦敦。于是他们提出,只要在伦敦地面造成假象,好像市中心被多次击中,以蒙蔽德国飞弹仍按原射程攻击,伦敦市中心就可避免造成实质性破坏。英国军方采用了这项建议。丘吉尔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谈到此事,非常感激地说:“美国青年真厉害。”他全然不知使伦敦市区免遭袭击的其实是“中国青年”。

1943年至1946年期间,钱伟长主要从事火箭的空气动力学计算设计、火箭弹道计算研究、地球人造卫星的轨道计算研究等,也参加了火箭现场发射试验工作等。同时还在冯·卡门教授指导下,完成了变扭的扭转和水轮机斜翼片的流动计算,以及超音速的锥流计算等重要研究课题。1946年,他与冯·卡门合作发表了《变扭率的扭转》一文。冯·卡门曾说这是他一生中最为经典的弹性力学论文。这几年确实是钱伟长一生科研的多产期。

钱伟长、孔祥瑛夫妇

由于钱伟长在美国研究的是火箭、导弹技术,有关方面希望他能够留下来。

科研越多产,钱伟长怀念祖国与亲人的情思也越强烈。正当钱伟长的工作得心应手、卓有成就而在美国的事业如日中天之时,祖国抗日战争胜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到了大洋彼岸,他的心早就飞回了祖国。他毅然地选择了回祖国去。他多次向导师提出回国的请求,却遭到了导师的拒绝。

该怎么办呢?钱伟长苦思冥想。一天,他心中豁然开朗起来:看来直接如实说出返乡救国的要求是无法让导师接受的,那么,就得采取迂回变通的策略了。过了几天,钱伟长用恳求的语气对导师说:“您知道,我出国已经7年,我很想念自己的妻子和从未见过面的孩子,请给我一个探亲假吧!”这个请示果然得到了冯·卡门的同情。他答应钱伟长回国探亲,并一再叮嘱他早日回来。

因为钱伟长掌握了大量的军事机密,美国军方对他回国很不放心,于是他制造了短期探亲的假象迷惑美方:轻装简从,将大量的书籍、资料留在了办公室,还给住所预付了半年的房租,就连刚刚晋级增加的薪水也没去动。

就这样,钱伟长以“久离家园、怀念亲人”为由,取得回国权。

1946年5月,钱伟长从洛杉矶搭货轮返至上海;8月初,他又从上海搭轮船经秦皇岛回到阔别8年的北京清华园。当时他才34岁。

随即,钱伟长在母校清华大学当了一名普通教授。回国后的钱伟长,立即投入了重建清华大学的工作中。9月,爱妻孔祥瑛自成都携已6岁的儿子元凯赴京,钱伟长才第一次见到儿子。那年月物价飞涨,由于当时国家穷、薪水低,身为教授,钱伟长却入不敷出,生活困难。到第二年冬季,长女开来又出生。为了生活,他奔波于北京的三所大学讲课,仍不得温饱,只得向单身同事、老同学彭桓武等借钱度日。

一天,美方托人给钱伟长送来了护照,并承诺他全家赴美给予优厚待遇的条件。一张薄薄的表格出现在他的面前: “若中美交战,你是否忠于美国?”选择 “YES”,他便可以顺利到达 “天堂”般的美国;选择“N0”,便意味着将失去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仍在国内受穷受苦。钱伟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 “N0”。

后来,钱伟长深情地回忆:“1948年钱学森从美国回来了,他是回来结婚的。他来看我,看我很可怜。那时工资是15万金圆券,只能

买两个暖瓶,叫我怎么过日子?回国之前,我在美国的年收入是8万美金。钱学森说,美国特区研究所(GPL)还希望我回去。我当然不想回去,可是那时的艰苦让我的生活与科研都发生极大的困难。于是要到美国大使馆签证。问我你信什么教?我说我没教。他说不行啊,没教在美国人看来,你是无教之徒,是野蛮人。后来他说这样,你填孔教。最后一条,我填不下去了,讲中国和美国打仗的时候,您忠于中国还是美国?我当然忠于中国了,我是中国人,怎么能忠于美国?我就填了一个 ‘N0’。结果就因为这个,他们不让我去了。”

“这一点是毫不犹豫的。我是忠于我的祖国的。”钱伟长反复强调。

时任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的钱伟长教授(前右),应邀在中国科技大学研究生院讲课,并认真解答师生们提出的问题(资料照片)

科学救国为腾飞

为了生活,更为了实现 “科学救国”的抱负,在新中国成立前,钱伟长几乎 “承包”了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北京大学和燕京大学工学院三校的基础课应用力学和材料力学,物理系的理论力学、弹性力学等课程,还担任 《清华工程学报》主编等审稿工作。教学之余,钱伟长继续在润滑理论、圆薄板大挠度理论、锥流和水轮机曲线导板的水流离角计算等领域不懈科研,撰写并发表了8篇有影响的论文。

1949年3月,清华大学成立了校务委员会,由叶企孙任主任,张奚若、吴晗任副主任,周培源为教务长兼常委,费孝通和钱伟长为副教务长兼常委,陈新民为总务长。1952年院系调整后,钱伟长被任命为纯工科的清华大学教务长。1955年被选聘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 (院士)。1956年钱伟长又被任命为清华大学副校长,仍兼教务长和力学教授。

繁忙的教学与科研之外,钱伟长还为北京各所高校培训应用数学与力学的师资,1956年出版了我国第一本弹性力学专著。1951年中国科学院成立之初,钱伟长就兼任数学研究所力学研究室主任。钱学森回国后建立了中科院力学研究所,钱伟长又兼任了副所长。1955年中科院学部成立,钱伟长成了第一批被选聘的学部委员,并兼任中科院学术秘书。值得指出的是,1954年至1956年,钱伟长还花大量精力参与由周总理亲自领导的制定我国自然科学12年规划的工作,经常通宵达旦地工作。也就是在规划研讨会上,周总理公开赞誉钱学森、钱三强和钱伟长为“三钱”。此外,1953年,钱伟长还参与起草了新中国第一部宪法。就是在忙得连喘气都很紧张的情况下,钱伟长还是没有打乱自己的科研节奏。凭着让新中国科技早日腾飞的满腔热情,这几年,他成绩卓著,先后发表了20多篇科研论文,出版了 《弹性柱体的扭转理论》《圆薄板大挠度问题》等专著。

“非常岁月”廿六载

钱伟长这样的科学家,在那段非常岁月里,也苦度了26个春秋。

钱伟长是位很有主见的教育工作者。他主张:教学必须与科研相结合,教师除了必须结合生产实践,还必须通过科研工作才能不断扩大知识领域,掌握新知识,加深对这些知识的理解,才能教好学生;在教学中教师不只是传授知识,而且要指导学生能了解这门学科所存在的问题和发展的方向,否则教师只能照本宣科,教学质量无法提高;大学教育应打好基础,以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为主,工科学生要有理科基础;大学专业不应分得过细,不能设想许多知识都要在学校里由教师一一讲过,因为学生毕业后在实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是复杂多样的,再说科技还在日新月异地发展、更新着,学生更需要有自己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钱伟长还认为工程师必然是在长期建设工作的实践中锻炼成长的,不可能在大学的“摇篮”里培养出来……

这些与当时苏联教育思想相悖的不合社会潮流的见解,竟在清华大学引发了一场历时3个月的大辩论。

为了回答各方责难,钱伟长于1957年1月31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高等工业学校的培养目标问题》一文。

始料未及的是,很正常的教育理念的论争却在当年6月的“反右”运动中,以政治结论而告终:钱伟长被错误地划为“右派”,并由此撤销一切职务,停止一切工作,仅保留教授职称,从一级降为三级。家庭也遭牵连,儿子元凯尽管成绩优秀也与大学无缘……

1960年,钱伟长被摘掉了“右派”帽子,但并没有恢复他的正常教学工作。酷爱教学与科研的钱伟长只能转入“地下”。一些懂行的专家请他开设各类讲习班,诸如,为北京地区冶金学界讲授“晶体弹性力学”,为航空学界讲授“空气弹性力学”,为力学界讲授“颤振理论”,等等。听讲者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而且都是系统讲座,常常连续开讲数月至半年,为我国应用数学和力学培养了大批人才。当年的听讲者中不少人已成了我国该领域的学科带头人,甚至成了院士。

这是钱伟长(中,当时为清华大学教授)和教员们一起进行科学实验(资料照片)

钱伟长除了“地下教学”与“地下科研”外,还顽强地进行“地下咨询”。他曾代叶渚沛院士起草了加速推广转炉的建议书,设计了高炉加压顶盖机构和强度计算;在李四光的恳求下,钱伟长研究了测量地引力的初步设想措施,并推荐反右后流放到新疆的他的研究生潘立宙去从事该项研究;为国防部门建设防爆结构、穿甲试验、潜艇龙骨计算提供咨询;为人民大会堂眺台边缘工字梁的稳定提出增强方案;为北京工人体育馆屋顶网络结构提出计算方法……

令钱伟长痛苦的是,1964年他总结十几年的科研结晶所撰的创新论文——《关于弹性力学的广义变分原理及其在板壳问题上的运用》竟被《力学学报》以“不宜发表”为由而退稿。4年后,日本学者鹫津久一郎在美国出版的《弹塑性力学中的变分原理》表达了相似的论点。

在十年动乱中,钱伟长的遭遇更是惨不忍睹了。除了皮肉受尽折磨,精神痛苦更是苦不堪言。书籍资料大都散失,科研教学根本无法进行。但是,钱伟长坚信:这都是暂时的,一个国家不可能这样长期混乱下去,总有一天要恢复建设。他没有丧失信心,没有消极悲观,只是春天盼秋天,今年盼明年,没想到这一盼就是10年之久。

在周总理的直接关怀下,钱伟长终于出现在人们面前。1970年,钱伟长接受了接待国际友人的外交任务,相继接待了荷兰名导演伊文思、美国作家斯诺以及韩丁、英国记者格林等。1972年,钱伟长参加中国科学家代表团出访,进行学术交流,他重返科研战线出现转机。

1979年夏,党中央以文件形式对被错划为“右派”的55名党外人士予以改正,并恢复名誉,钱伟长是其中还活着的七人之一。1983年1月12日,钱伟长调任上海工业大学校长,重新获得了全心全意为党和国家教育事业不懈奋斗的条件,成为人生新的起点。

拆除“四墙”创新教研

到上海工业大学任校长后,钱伟长倡议 “拆掉四堵墙”:学校与社会之墙;校内各系科、各专业、各部门之墙;教育与科研之墙; “教”与 “学”之墙。为此,他抓师资队伍建设,抓科学的学制建设,抓学生的全面发展,也抓学校硬件设施和软件建设……

1980年,钱伟长率团参加了在香港举行的国际中文计算机会议,并公开表示: “中文计算机将由中国人自己搞,我们自己将做出世界上最实用的、最优化的中文计算机来。”回国后,即组织了中文信息研究会。

由于钱伟长深厚的物理学基础和汉文化根底,在1985年就独创了宏观字形编码法,俗称 “钱码”。 “钱码”以高速易学闻名于世,为IBM机所采用,并获得1985年上海科技发明奖。

1980年后,钱伟长的社会政治活动也日益增多,相继被选为民盟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和副主席、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执行会长、 《中国大百科全书》和 《辞海》副主编、《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中美编审委员会委员等。这20多年,繁重的教学行政工作,多彩的政治社会活动,广阔的学术天地,让钱伟长的生活更富有意义。这位可敬的老人担任上海大学校长,却不拿学校一分钱薪金,在上海连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都没有,常年住在学校条件很一般的招待所,只是因为有长年驻守的警卫,使简陋的招待所显得非同寻常。

虽然岁月催人老,但是钱伟长欣逢盛世,仍然夜以继日地发奋工作,以补偿失去的26个珍贵年华,愿以自己的点滴汗水,汇入国家建设波澜壮阔的洪流之中。

2004年3月12日,钱伟长受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和中国社会科学院一些科学家的委托,给中央领导写信,建议编研出版 《二十世纪中国知名科学家学术成就概览》系列图书,该建议受到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2006年12月, 《概览》项目获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划拨的国家重大出版项目启动资金。目前,科学出版社已成立了专门工作机构,负责整个项目的运转。笔者相信,该项目对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对于传播科学、创造未来,必定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斯人已去,风范长存。钱伟长的爱国情怀、科学精神和杰出贡献,将永远激励我们在科学创新的道路上奋勇前进。

题图 钱伟长

责任编辑 梅 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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