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进我国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理论基础与对策分析

2010-04-13臧小芳

山东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0年2期

□臧小芳

□臧小芳

人多地少的现实国情,农村土地的不合理利用,以及土地作为一种重要的经济资源本身所具有的稀缺性,使我国的人地矛盾十分突出,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形势十分严峻。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社会地力破坏作了大量分析,指出其原因在于资本主义城乡对立导致的新陈代谢断裂、不合理的农业生产经营方式以及农民劳动素质等方面,并指出资本主义地力衰竭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解决我国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问题,应该从我国的现实国情出发,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借鉴资本主义的经验教训,着重从建立城乡之间的良好互动关系、变革农业生产经营方式,提高农民素质以及改革不合理的政策体制等四个方面入手。

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城乡新陈代谢断裂;农业生产经营方式;农民

土地可持续利用的思想,是 1990年在新德里由印度农业研究会、美国农业部和美国 Rodale研究所共同组织的首次国际土地持续利用系统研讨会上正式提出的。所谓的土地可持续利用,就是指要保护土地的生产能力的持久性、永续性以及土地的生态稳定性。我国在土地可持续利用方面面临的突出问题来自农村,促进我国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是现实国情的必然要求,也是新时期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内容。

一、促进我国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现实依据

在我国,农村土地的可持续利用有其现实必要性,这种必要性源自土地本身的稀缺性,也源自人多地少的现实国情以及土地的不合理的利用给经济社会带来的潜在威胁。

1.作为一种经济资源的土地的稀缺性

土地是人类最早的劳动对象之一,是生产资料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曾指出,衣食住行等生活资料的生产是人类进行其他生产的基础,即要生产首先要生存,而衣食住行这类必需的生活资料最主要、最直接的来源就是土地。如果说原始社会土地还是一种自然的生产资料的话,那么到了奴隶社会以后,随着土地私有制的建立、完善以及土地交易的普遍化,土地则成为了一种重要的基础性的经济资源,土地的稀缺性问题也就出现了。到了资本主义社会,随着生产力的高度发展,资本与土地的结合,生产的不断扩张,土地的稀缺性问题则更为严峻地呈现在人类面前。但归根到底这种稀缺是相对的稀缺,即一部分人的失地是因为另一部分人的强行占有和争夺,它是可以通过政策的调整加以缓解或者通过社会制度的变革来解决的。就整个人类社会进程来说,土地的稀缺又具有绝对性,是由土地作为不可再生资源的有限性和世界人口数量不断增长之间的矛盾造成的。在地球上,土地总量是恒定的,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人均占有土地的数量在不断减少,土地的绝对稀缺性也越来越明显。对于这种绝对性的土地稀缺问题的解决,必须也只有通过促进土地的可持续利用的道路来实现。

2.我国农村土地现有利用方式的不可持续性

改革开放以来,由于受政策、体制的限制,我国的农村社会转型多是通过自身内部资源的利用来实现的,即用土地换发展——农村通过出售土地,招商引资,发展农村工业的方式实现自身的转型。这种方式在一段时间内曾成为促进农村社会发展的主要力量,但也带来了一系列严重的社会问题,当前它的发展已经进入瓶颈时期。首先,用土地换来的农村工业,由于其生产经营的孤立性和分散性而逐渐走向衰落,发展后劲明显不足。其次,农村土地的工业化利用,一方面,与农民争夺耕地,在农民群众中引起不满,威胁着农村社会的稳定;另一方面,农村工业的排泄物对农村土地造成了污染,有些甚至是毁灭性的,严重破坏了农村的生态环境。最后,我国土地资源,特别是耕地资源高度稀缺,使得农村以土地换工业、带动农村社会转型的模式与国家为确保粮食安全而提出的守住18亿亩耕地红线的政策要求的矛盾越来越突出。这些都反映着也预示着土地带动农村社会转型道路这种利用方式是不可持续的。如何在最大限度地发挥土地在农村现代化中的作用、探索新的土地利用方式的同时,确保农村土地这一最具战略意义的资源的可持续利用,是当前我国面临的现实挑战之一。

3.促进我国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紧迫性

我国土地的基本国情是土地资源总量多,人均占有量少,优质耕地少,耕地后备资源少。截至 2005年 10月 31日,我国耕地面积为 18.31亿亩,全国人均耕地仅为 1.4亩。[1]可见,我国是世界上土地稀缺性的问题表现尤为突出的国家之一。长期以来,我国用占世界耕地 10%的土地养活占世界 20%的人口,耕地承受压力是超过其承受限度的,土地肥力已严重下降,产出能力弱化,粮食安全问题变得突出。人为因素引起的自然灾害导致的耕地流失和城市化进程加快带来的不合理的城市扩张对农村土地的侵蚀,造成了我国耕地的不断减少,守住 18亿亩耕地任务是艰巨的。人地矛盾加剧也使我国农村土地原有的社会保障功能在退化,失地农民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已经构成了对我国农村社会稳定的威胁。保护土地,保证农业用地,促进我国土地的可持续利用已经是势在必行。

总之,我国农村土地的利用形势是十分严峻的,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是必要的也是唯一的出路,这也是解决我国农村其他问题的关键之一。

二、促进我国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理论基础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社会地力破坏作了大量分析,指出其原因在于资本主义城乡对立导致的新陈代谢断裂、不合理的农业生产经营方式以及农民劳动素质等方面,并指出资本主义地力衰竭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

1.城乡新陈代谢断裂阻断地力恢复

以一种方式失去的,必须用另一种方式补偿,这是人与自然之间物质变换的潜在的规则,也是正确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关键所在。土地是社会财富的重要来源,人类为了获得社会财富而从土地中拿走的,必须以另一种形势补偿给土地,否则就会造成土地肥力的下降,进而带来一系列环境问题。马克思在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时曾指出,“资本主义生产使它汇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来越占优势,这样一来,它一面聚集着社会的历史动力,另一面又破坏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土地的组成部分,不能回归土地,从而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2]（P579）土地以养料消耗的方式,为人类提供衣食住行,这种消耗本来应该以人类生产生活的部分排泄物（经过合理加工后）回归到土地的方式加以补偿的,但现实中这种最符合自然规律的补偿方式并没有得以实现,“人的自然排泄物和破衣碎布等等,是消费排泄物。消费排泄物对农业来说最重要。在利用这种排泄物方面,资本主义经济浪费很大;例如,在伦敦,450万人的粪便,就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法,只好花很多的钱用来污染泰晤士河。”[3]（P115）本来应该回归到农村土地的人类排泄物因为没有回归,一方面阻断了农村土地地力的恢复,另一方面造成了城市环境的污染。这就是马克思的城乡新陈代谢断裂理论,其中,断裂的原因在于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严重城乡对立。

2.不合理的农业生产经营方式造成对地力的榨取和滥用

不合理的农业生产经营方式是造成对土地破坏最直接、最现实的因素。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分析了小农业和大农业（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为基础的大地产）,“在这两种形式上,对地力的榨取和滥用（撇开这种榨取不是取决于社会发展已经达到的程度,而是取决于生产者个人的偶然的不同的境况这一点不说）代替了对土地这个人类世世代代、共同的永久的财产,即他们不能出让的生存条件和再生产条件所进行的自觉的、合理的经营。在小所有制的场合,发生这种情况是由于缺乏应用社会劳动生产力的手段和科学,在大所有制场合,却是由于这些手段被用来尽快地增加地租的农场主和土地所有者的财富。”[4]（P918-919）无论是小农生产经营方式,还是资本主义大农业生产经营方式抛开它们产生的社会发展必然性,仅就其对土地的生产能力的影响来说,它们是不合理的,在利益的唆使下,人们没有意识也不可能把土地的可持续利用纳入考虑范围之内,这样,对土地的破坏、浪费就成为一种必然。因此土地的可持续利用的必选道路之一就是建立合理的农业生产经营方式,也就是马克思说的合理耕作。

3.劳动是人和自然之间物质变换的条件

劳动是人和自然发生关系的中介,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即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5]（P56）它是人类生存、发展的前提和基础,也是劳动者作用于生产资料的方式和手段,劳动质量的高低直接决定生产资料功能的发挥。在农业生产中,农业劳动者劳动的直接作用对象就是土地,农业劳动质量的高低影响着土地效用的发挥。因此,提高农民的劳动素质,也是促进土地可持续利用的方式之一。恩格斯曾经论证过,小农必将走向灭亡的命运,这种灭亡实质上是一种转化,即小农转化为工人或农业工人。这种转化是在资本主义时期实现的,是以资本主义的大土地所有制为前提的,它是社会的进步,但也带来了问题,一方面它使农业人口大幅减少,另一方面又造成了拥挤在城市中的庞大工业人口,“由此产生了各种条件,这些条件在社会以及由生活自然规律所决定的物质变换的联系中造成了一个无法弥补的裂缝,就是造成了地力的浪费,并且这种浪费通过商业而远及国外。”[6]（P919）资本主义的按工业方式经营的大农业,促使了农业工人的产生,在农业劳动中嵌入工业化的劳动方式,一方面破坏了人的自然力,另一方面也破坏了土地的自然力。

4.社会制度是土地能否可持续利用的根本

社会是一个各部分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有机整体。一方面问题的产生,是由另外一个或几个方面引起的。生态环境问题的出现,往往是由于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马克思、恩格斯在对地力破坏的原因分析中指出其根源就在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确切的说,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严重的弊端——以私有制为基础,以追逐利润为目的,以及作为资本主义灵魂的资本的扩张的本性,都使得资本主义社会的土地地力的破坏成为一种必然,而且无论它们再怎么努力,只要这种制度还存在,只要这种生产经营方式还在运作,它们就不可能彻底的解决土地的可持续利用问题。除非整个资本主义制度倒塌,代之以合理的社会制度,即只有到了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时候,土地的保护和可持续利用问题才有可能得到彻底解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国家在保护土地方面就束手无策,他们仍然可以通过局部的政策、体制的调节和改革以及科学技术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土地问题。同样,社会主义国家也只是具备了解决土地问题的制度基础,体制性的东西仍然会导致土地问题的出现,而且土地问题的某些方面是超越了制度的范畴的,是一切社会都要面对的。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土地利用做了深刻的分析和批判。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我国和资本主义社会存在根本的不同,但理解和掌握马克思恩格斯的相关土地理论及生态思想对于我国土地可持续利用问题的解决依然有重要的意义。

三、促进我国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对策分析

土地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正如马克思说的,“土地只要处理得当就会不断改良”。[7]（P883）在人多地少的现实国情下,在我国土地的可持续利用的紧迫形势下,我们应该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借鉴资本主义的经验教训,探索解决我国农村土地问题的对策。

1.建立城乡之间的良好互动关系

马克思的城乡新陈代谢断裂理论是在分析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的过程中提出来的,他没有预见到,建立在经济文化落后基础上的社会主义国家在现实中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只不过问题产生的原因已不在于制度,而是在于发展政策和体制因素。我国在建国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采取城市发展偏向政策,牺牲农业发展工业、牺牲农村发展城市。这种发展方式对农村所造成的破坏性影响是深远的。改革开放以后城乡之间资源流动的单向性并没有发生根本改变。一方面,城市的发展依靠农村资源,但它并没有以另种形式进行补偿;另一方面,农村的发展只能依靠自己的内部资源——主要是土地。可以说中国发展的压力、发展的代价都集中到了农村和农村土地上。由此,我国农村生态环境的破坏也就成为必然。但这一问题是可以解决的,马克思城乡新陈代谢断裂理论给我们的启示就是：要保护农村生态环境,促进农村土地的可持续利用,就必须建立城乡之间良好的资源互动关系,实现城市资源的回流,以恢复地力,其有效途径就是城乡融合。“城市和乡村的对立的消灭不仅是可能的,它已经成为工业生产本身的必须,同样它也已经成为农业生产和公共卫生事业的必须。只有通过城乡的融合,现在的空气、水和土地的污染才能排除,只有通过这种融合,才能使目前城市中病弱的大众把粪便用于促进植物的生长,而不是任其引起疾病。”[8]（P646-647）需要明确的是,促进城市资源向农村的回流,不仅仅是城市居民排泄物的回流,恢复地力只是保护土地的一个方面,我们还要考虑的是怎样缓解、转移人类发展对土地造成的压力,尤其是在我国,除非给农村和农民发展提供更多的资源选择,否则土地仍会是利用主体,从而使促进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所做的工作可能是低效的,甚至是徒劳的。

2.促进我国农业生产经营方式的改革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分析了传统的小农业和资本主义按工业化生产的大农业都对土地造成了破坏并多次提到要合理耕作。所谓合理耕作,就是在促进农业生产不断发展的同时,保证土地的可持续利用。我国目前实行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方面相对于人多地少、农村人口占多数的现实国情来说是合理的,另一方面有与它的生产经营的孤立性、分散性及小规模化,是明显不符合现代化农业发展方向的。马克思指出人类排泄物回归土地进行再利用的条件是“这种排泄物必须是大量的,而且只有在大规模的劳动条件下才有可能。”[9]（P115）可见,发展大规模经营的农业是农业现代化的必然趋势,也是保护农村生态环境,促进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必然要求,但是它能否实现取决于客观条件是否成熟,而不是主观愿望。在我国发展大规模农业生产经营的前提条件是亿万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妥善安置。在目前这一条件还无法满足的情况下,如果强行对土地经营制度改革,不但不利于农村土地的保护,反而会影响农村社会乃至整个中国社会的稳定局面。一方面是改革的迫切要求,另一方面是改革的时机未到,如何处理这一矛盾,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有一点必须指出的是,不管将来我们选择何种农业生产经营方式,都必须是建立在土地公有制的基础上的,因为“从一个较高级的社会经济形态的角度来看,个别人对土地的私有权,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私有权一样是十分荒谬的,甚至整个社会一个民族,以至一切同时存在的社会加在一起,都不是土地的所有者。他们只是土地的占有者,土地的利用者。并且必须像好家长那样,把土地改良后传给后代。”[10]（P878）

3.提高农业劳动者素质

农民与农村土地有着最直接的联系。农民和土地的关系是人与自然关系在农村中最主要的表现。他们是利用土地的主体,也是保护土地的主体,任何促进我国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措施,不经过农民是无法奏效的,因此提高农业劳动者素质,让他们掌握保护土地的理论、方法和技术,进行合理耕作,对促进农村土地的可持续利用有重要意义。但这需要国家加大对农村的投入,发展农村教育,特别是农民教育,提高农民劳动的科学性,增强其环保意识,以便为未来向生态农业工人的转化打下良好的基础。此外,在当前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过程中,要注意采取措施把高素质的农业劳动者保留在农村,否则可能会造成大量农村土地的荒废。毕竟老、弱、病、残是无法经营好农业的。

4.调整不合理政策,改革不合理体制

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是在我国实现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最大优势,也是最大基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一劳永逸,地力破坏的问题在我国也并不会自然而然地解决。必须承认我国目前还存在许多不合理的政策、体制,并且它们是造成我国土地破坏的重要原因。比如粗放型的发展方式,不合理的城乡发展政策,不符合发展要求的土地经营体制等等,这些问题不解决,土地保护的政策就不能落实,土地的可持续利用也就无从谈起。为此,在今后我们应该从以下方面入手：第一,要在坚持土地公有制的前提下完善土地经营制度,根据当前的形势,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合理的,但却不是最有效的形式,我们必须对其加以创新和发展,探索新的更符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的农村土地经营制度;第二,完善法律法规,规范和限制基层政府行为,要杜绝以土地换财政、换发展、换政绩的行为;第三,改变以往的城市发展偏向政策,加快城乡一体化进程,力求改变二元结构的局面。总之,促进我国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工程,涉及到多方面的因素。新时期,我们应该利用良好的国际国内条件,加快改革的步伐,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良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环境。

综上所述,要解决我国农村土地的可持续利用问题,必须把它置于正确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大背景下,从社会有机体的高度加以审视,要正确认识我国农村土地利用面临的严峻形势,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借鉴资本主义的经验教训,从城乡关系、农业生产经营方式、农民以及政策体制四个方面寻求突破。

[1]参见国土资源部《2005年中国国土资源公报》.

[2]资本论：第 1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3]资本论：第 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4]资本论：第 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5]资本论：第 1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6]资本论：第 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7]资本论：第 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资本论：第 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10]资本论：第 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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