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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名小说《幸福的女人》的互文性解读

2010-04-11杨春风

关键词:丈夫文本生活

杨春风

(兰州大学文学院,兰州730000)

同名小说《幸福的女人》的互文性解读

杨春风

(兰州大学文学院,兰州730000)

当代作家王大进和武歆各有同名中篇小说《幸福的女人》,两个文本都反映处于婚姻状态的中年女性生活。借助于“互文性”解读阐释的多样性,通过对其观察视角、叙事手法的深入考察,在两个文本相互参照、彼此联系中探究作家创作思想与女性幸福感的关联,深入阐述了当代社会女性幸福人生支点这一根本性问题。

女性幸福;互文性;叙事观念

“互文性”又被译作“文本间性”或“间文本性”,是20世纪60年代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批评的重要术语。1966年法国批评家朱丽娅·克里斯蒂娃在《符号学》一书中首先提出“互文性”这一概念,“表示任何一部文学文本‘应和’其它的文本,或不可避免地与其它文本互相关联的种种方法。这些方法可以是公开的或隐蔽的引证和引喻,任何文本都是对其它文本的吸收和转化”[1],彻底打破了传统对文本单一封闭的解释,而将文本置于浩瀚的互文本海洋,从文本的相互指涉与相互解释中获得开放的多元性释义,发现文本与文本、文本与话语主体之间的相互作用与相互渗透。

当代作家王大进和武歆各有同名小说《幸福的女人》,细读之后笔者发现这两篇小说有很多相似:都取材于中年女性家庭婚姻生活,女主人公都在为争取幸福而努力;虽婚姻都历经变故,但两位女主人公都体验到了人生的幸福。这两篇小说虽题材平凡,发掘却深,在阐释关于女性婚姻家庭时,弥漫着一种既现实又理想的味道,尤其是作家对女性幸福的深度思考。本文试图对两个文本的人物形象、主题、作品形式和情节安排等方面进行互文性解读,揭示它们之间的互文性关系,凸显不同叙事视角下当代女性幸福观念的差别与关联。为无论是在中国还是西方社会,文学传统是由男性创造的,女性只是对象,是出于他们的审美标准和心理投射的创造物[2]。

武歆的《幸福的女人》[3],主人公是家政公司女工万芬华,日子过得艰难:丈夫老实巴交,不能支撑家庭。十几岁的儿子患重病辍学在家,每天靠药物维持生命,里里外外都要她来张罗。在这样的生活状况下她应该身心俱疲,但万芬华却能够调整心情洒脱生活,从不怨天尤人,生活的小舟在她支配下稳稳地前行。她工作起来全身心投入,当然在计算工资时也毫不含糊;她和雇主不仅仅有金钱联系,而且有情感的联络;她不仅维系着家庭,而且有一个体贴关心的情人。作为底层女性的她赢得很多爱:丈夫对她百依百顺,情人对她爱恋赞赏,雇主也能转化成朋友。靓丽的外表,充实的内心,生活的智慧,使她在生活中充溢着幸福感。在塑造万芬华形象时,武歆没有对她的心理直接展现,而是通过男性叙述者“我”的视角捕捉生活细节从侧面展示。但“我”只是一个“假托的存在”、一个旁观的观众与听众、一个叙事的线索。作者着力表现的核心是女性,幸福女人万芬华是作品表现的主体,因此其他的人、事、物都围绕她展开,不仅丈夫和情人是万芬华形象的衬托,甚至大篇幅描述的“我”表姐的爱情与生活也成为背景。万芬华是一个能够把握自己的行动主体,丈夫与情人全都是她生活的陪衬,她是一位具有当代女性意识的新女性,自强自立,生机勃发,形象丰满、立体。王大进的《幸福的女人》[4]是围绕着林凤瑶的两次车祸展开的。林凤瑶谨守传统的妻子本分,一切事情都听任丈夫安排,几乎

一、主体与陪衬

这两篇小说都没把女性幸福放置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中,而仅仅是放在相对狭隘的家庭生活里表现。形象分析的首要问题是作家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各自把女主人公放在什么样的写作位置,尤其是针对男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因没有任何个人欲望与主张,自认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一场车祸使她头部受伤,大脑记忆忽然变得异常清晰,检点自己的生活之后,她居然发现所谓幸福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后来又一场车祸使她头部再次遭受创伤,康复之后,感觉和思维又重新回到第一次车祸前的状态,幸福感也重新回到她身上。

但林凤瑶只是作品表层叙事的主角,文本中的叙述潜流是其丈夫孙克俭的感情变化。孙克俭有了外遇,而且情妇的步步紧逼让他无从招架,林凤瑶的第一次车祸就是其情妇的阴谋。情妇的这一举动让孙克俭感到女人欲望的可怕,本想离婚的他却更想维持现状,保有目前生活的安宁状态。一方面,他积极行动遏制情妇不断膨胀的欲望,一方面在妻子面前全力维持形象。情妇和妻子遭遇同一场车祸,情妇意外身亡,妻子头部受伤,孙克俭神不知鬼不觉地了结和情妇的瓜葛,继续在妻子面前扮演好丈夫形象。其实这个丈夫——男人思维和情绪才是作者真正要表现的:女人的糊涂可以让男人轻轻松松地为所欲为,女人的欲望膨胀不仅会招致男人厌烦,而且女人也可能失掉现有的幸福;在男人和女人斗法的过程中,男人是永远的主宰,女人只不过是供男人随意拨弄的玩偶。

对比之下,两篇文章塑造人物时,看似同样着墨的女主人公就有了主体与陪衬之别。在武歆的《幸福的女人》中,女性形象被放在主体的位置,她是选择自己生活道路的主动者,已婚女性也可以有自己的非分之想,甚至完全可以付诸行动。如果只是一味地固守一个男人,女人会逐渐地丧失自我,沦为自己和男人的囚徒,女性只有把握自己才会被男人认可,女性意识和欲望是被肯定的。武歆大胆地对中国传统对女性的规范提出了挑战,他赞美女性对欲望的释放,推崇女性对幸福的追寻,赞美女性自由张扬的个性,鼓励女性按自己喜爱的方式生活。万芬华这个带有创作者心愿塑造的女性形象充满了启蒙和煽动的意味。在王大进的《幸福的女人》中,女性形象被放在客体的位置,她的选择是被动的、无奈的或为男性所预设的,对女性意识和欲望持道德批判态度。林凤瑶是没有独立意识的传统女性形象,一个概念化的家庭妇女,是男人生活的配角,是男性婚外恋事件中的既定符号。她依附性强,被人支配,形象单薄、模糊。很明显,武歆笔下万芬华形象更真实、更生动,更有生命的质感。两者形象塑造的不同,源于作者隐含的女性幸福观念的不同。惦记的事,这样就可以把愁思给替代掉。”这个替代她愁思的事就是对丈夫和情人关系的协调处理,丈夫是维持家庭生活的必要,家庭之外的情人是感情上的慰藉。看穿世事的精明女人万芬华干脆利落地把爱情与亲情、日常与浪漫分离开来,而且内心没有道德纠缠,这样的幸福也与道德无关。万芬华文化程度不高,但具有高超的生活智慧,能以一己之力稳妥把握自己的生活与情感,有深度、有情调,魅力如静静开放的幽兰清香四溢,这是一个当代新女性形象。

其实万芬华真正打动人的,不在于她生活的艰辛,而在于经历生活艰辛表现的顽强和从容。生命的意义不在于经历苦难而痛不欲生,而是从中体味人间真情和温暖,并为之增添生命勇气与从容。女人自信、自立,要家庭也要爱情,鱼与熊掌兼得是女人最大幸福。武歆道破了欲望时代“围城”中女性幸福的天机:健康是幸福的本钱,亲情是幸福的常态,爱情是幸福的非常态,婚姻是幸福的外壳。幸福要靠女人自己争取,而不是被动接受。万芬华表现出女性欲望并努力追求,在当代欲望都市里生活,出入于雇主和“敌人”之中,游走在婚姻和恋爱之间,斡旋于丈夫与情人之间,以丰富多姿的生活,骄傲地向欲望社会宣告着胜利与幸福,“透着一种健康和活力,并且充满着无限的内容。或者说,是有着趾高气扬或是傲慢的那样的一种姿态”。她的幸福感就像她每天都在变化的花束带一样灿烂夺目。在现代社会中下层女工万芬华选择坚定与顽强,不在强大的生活压力面前怨天尤人,这样的精神是令人赞叹的。她代表着日益解放的女性之真向霸道虚妄的男性世界的挑战,她使男性成为俘虏,阐释了女人只有真正地爱自己才能获得男人全身心的爱的生活道理。万芬华的行为,也是女性从身心两方面对男权中心社会地解构和颠覆。

在王大进《幸福的女人》中爱情是要让位于生存的。林凤瑶的幸福首先就来自丈夫的钱提供给她的优越物质基础;而孙克俭的情妇之所以和孙克俭在一起也并非出于爱情,也同样是爱上男人的钱。所以,钱就是幸福的基础。只要有钱,丈夫可以出轨,只要不抛弃家庭,就是做妻子的最大幸福。

但林凤瑶懵懵懂懂处身于她的幸福生活时,读者却着实为她捏一把汗:她的第一次车祸,是丈夫情妇设计!车祸发生后,丈夫知道情妇对妻子做手脚,意图造成一起车祸杀人未遂时,首先感觉到的是懊恼:情妇做事太不利落,亏得没有把妻子撞成瘫痪,否则他一辈子就麻烦了。男人首先考虑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处于生死边缘、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想来的确让人心寒。林凤瑶的遭遇不由得让读者为人到中年的家庭妇女增添忧虑:二奶的阴影,只有靠失忆才能消除?欲望时代女人的幸福难道就如此脆弱?

对比这两篇小说,可以清楚地看到因性别视角不同女性形象塑造的差异。武歆笔下的万芬华,自始至终都是感情和欲望的主体,男人只不过是她感情和欲望的对象,男人身份的丈夫和情人只是一个符号。她只受自己的理智和欲望支配,她感情与心理的变化主要来自她的内心,来自她对社会的认识和把握。武歆没有用道德形象和叙述语言来压制或

二、独立与依附

视角的选择,“是一个道德选择,而不只是决定故事的技巧角度”[5]。作家秉承的“女性幸福”观的差异,自然会带来视角的不同。

武歆《幸福的女人》坚信“女人一定要有爱情才会幸福”,爱情是女人的生命源泉,在女性生活中至高无上。这个观念也是通过两个女性爱情生活对比实现的。表姐许茹梅,学历高、模样好、工资高,她的爱情依附在一个已婚男子的身上,青春也在男人虚假情意中慢慢枯萎;而万芬华学历低、没固定工作、家庭环境恶劣,但她独立自主地把握生活的航向,爱情滋润下的生命之花越开越绚烂。万芬华说:“人呀,得有个者嘲讽这个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对女性更多的是宽容、理解甚至是赞赏。对于万芬华感情寄托的“情人”,作家并没有从婚姻道德观念去谴责,并不认为这是“非分之想”,因此万芬华在作品中的主动位置,不仅是叙事意义上的,而且是主体意识上的。

王大进笔下的林凤瑶虽然有自己的名字,但是她的定位只是一个男人的妻子,这个妻子是完全合乎道德规范的,即便偶然有想挣脱妻子名分的欲望,也不过是被“撞昏了头脑”而已,对妻子的位置只是怨而不弃。只要丈夫对她“好”,她并不想逃脱丈夫的驾驭,所以她在作品中只是一个描述男人心理变化线索和冒险事件的一个“道具”。第二次的车祸让她失去了有可能考验自我的胆量和勇气的机会,在自觉不自觉中,作家的男性视角让丈夫孙克俭代替了妻子林凤瑶的主体位置,男性的叙述方式让女人的“妻性”重归原位。在作品的结尾,林凤瑶的幸福感的回归,已经向女性告诫了幸福的真谛:安于妻性,不可超越依附规范,就是女性最大的幸福。故事的结局是男人的胜利,似乎连老天都在帮他,男人的努力不仅维护了好丈夫的外在形象,而且让女人感到内心的幸福。女性幸福只能从外在的男人的呵护中得来,幸福需要来自男人的维系,无论是物质基础还是精神安慰。作家笔下女性形象的不同源于小说中女性地位的差异,武歆站在女性视点呈现了女性对幸福内在的切身体悟,而王大进则显示出男性眼中的女性幸福。

三、感性与理性

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改变与活力。作品中随处可见的女性生活小细节,没有作者对女性生活的深入了解,很难有如此入微的表现。武歆注意传达的是一种富有女性气息的情调与氛围,在人物的刻画上着力点是人物情感与心理的波纹,揭示情感的自然流动,表现不同视点之间感情交流和冲突。武歆认为,女性的差异不在于学历与地位、而在于个人生活态度和处理把握生活的能力。

当代女性林凤瑶无女性意识。一个副处级女干部,看似成功的事业并非她所求,一心所系只在家庭生活,贤妻良母是她的社会角色定位。除了两次车祸,她的生活平淡无奇,即便经历了丈夫身心背叛,她的处境依然是有惊无险。在经历了生活的潜流之后,一切都回归原位,生活之流继续沿着老河床前行。林凤瑶是一个太普通、太平常的女人,你无法把她从其他的家庭妇女中辨认出来。模糊与平凡,正是她的特点。林凤瑶心理变化的动因主要是来自偶然的外力刺激,车祸使她的大脑因受冲撞产生了异常变化,才使她“糟糕地发现,其实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生活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幸福”。原来以为幸福的评判标准大房子、丈夫挣钱多都似乎只是一场梦。“所谓的幸福,其实只是自己过去太粗心了,太马虎,忽略了生活中很多重要的细节。而现在,她把过去的那些细节全想起来了。一想起来不得了,她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是一团乱麻,毫无章法,而且不可理喻。特别不可理喻的是,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在那样的一种生活状态下,没生气,没反抗。相反,还活得那样起劲。这太不可思议了”。女性主体意识突然闪现只是源于外力冲撞,带来的是幸福感的逐渐消逝。遭遇第二次车祸的又一次外力冲撞之后,她的大脑的机理归位,带来了贤妻良母女性角色的归位,她重新又回到了“幸福”的状态。

总体上看,林凤瑶无女性意识,对生活只是顺从与埋怨,而没有对自身的省察,而对自我审视和思考才是女性意识产生的开端。从林凤瑶的幸福感得失过程,作者阐释了男人眼中的女性幸福观:知足和糊涂,才是支撑女性幸福的支柱。女人千万不要对婚姻家庭生活追根究底,尤其是在丈夫出轨时装聋作哑,这才是离幸福最近的生活状态。王大进的《幸福的女人》遵从了长期以来无性别、中性化、概念化的传统,已婚女人的家庭定位就是“贤妻”,善良、勤劳、驯顺、富于牺牲是妻子的功能,女性应该以无限扩张自己妻性品德为己任,舍弃女性自我意识,以放弃女性自我为代价,获取男权文化语境下的最高奖赏,落得“贤妻”的美誉。男性便以这种对“贤妻”的身份的极力强调,巩固男子中心地位。王大进在行文中不忘记对男人进行维护,而武歆却充满对女性的温情和呵护。

在写作状态上,两位作家的差异也是非常明显的。

武歆虽以男性“我”为假托视角,但行文中却时时处处表现出对女性生活的细致观察与深入了解,如对女性小动作、生活小细节的表现。王大进显然并不关注感情的浓度,他表现的是生活的理性。比起人物的情感交流,他更注意人物间的差异与冲突。王大进的《幸福的女人》虽深入描写了林凤瑶两次车祸间情绪变化,但她的形象是为了验证男人世界而存在。林凤瑶最大特点就是“妻性”,而这种妻性正是被男权中心的社会所规范和利用的。王大进在描写女性的时候,只是把女人当作男人欲望化的对象物。如作品一开始就描写女性的“手”,这是男性对女性身体的关注,女人是男人欲望的载体与符号。对男人而言,情妇与妻子只是外部形体的差异,内在情感与追求的差异并不明显。

武歆描写万芬华:首先是精气神不像家政人员,连干活都有情致;虽然身处下层,生活却很小资:懂得爱惜自己,“每天早上必须要喝一杯蜂蜜水的,夏天喝凉的,冬天喝温的。除了早晨这杯蜂蜜水,夜里十二点还要喝一杯温白开水”。头发看起来随随便便的一个马尾巴,扎的花束却每日不同,

[1]朱立元.现代西方美学史[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96.

[2]陈顺馨.中国当代文学的叙事与性别[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145.

[3]武歆.幸福的女人[J].山花,2006(9).

[4]王大进.幸福的女人[J].当代,2007(3).

[5]赵毅衡.当说者被说的时候[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135.

I206.7

A

1000-2359(2010)01-202092-03

杨春风(1972-),女,河南西平人,兰州大学博士生,商丘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

2009-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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