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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兵法》的和平思想探析

2010-04-11麻陆东

关键词:孙子兵法孙子和平

麻陆东

(商丘师范学院政治学与法学系,河南商丘476000)

《孙子兵法》的和平思想探析

麻陆东

(商丘师范学院政治学与法学系,河南商丘476000)

《孙子兵法》集中体现了孙子崇尚道义的尚德思想,崇尚“非战”的不尚武思想,以及强调有备无患的积极防御思想。孙子认为,要尽最大可能实现和平解决争端,战争是解决矛盾的最后手段。这里充分体现了中国人传统思想中尚德不尚武的传统,成为中国人爱好和平、维护和平的重要思想文化渊源之一。

孙子兵法;尚德;非战;防御

中外很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去探讨《孙子兵法》的现代意义,试图从中发掘能够用于指导更多领域的战略与策略,这一努力取得了不少的成绩,特别是《孙子兵法》思想在当今经济社会生活领域中的具体应用,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但是目前很少有学者对《孙子兵法》的和平思想进行系统的分析研究。虽然《孙子兵法》是一部军事著作,但其中却没有积极鼓动战争的穷兵黩武的军事思想,孙子推崇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1]21,认为战争不是目的,而仅是一种达到预期目标的手段,是双方最后迫不得已而采取的手段,展现了孙子倡导的“非战”的和平解决矛盾与冲突的思想,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中国的尚德不尚武的历史传统,是构成中国和平外交思想的一个重要历史渊源。

一、崇尚道义的尚德思想

在孙子看来,一个国家是否选择走向战争与国家利益生死攸关,因为战争的胜负关乎国家存亡,是任何一个统治者必须首先考虑的因素。对国家的统治者而言,如何有效地维护国家的安全与生存成为国家的第一要务。

在如何对待战争的问题上,《孙子兵法》提到了一个“道”的概念,“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1]1-2,在这里,孙子将“道”的概念界定为君主和民众目标相同、意志统一,可以同生共死,而不会惧怕危险。对于这里的“道”,很多学者持有不同的看法,甚至有人认为孙子在思想上曾受道家的影响。钮先钟认为,“道”就是战略的国内基础,亦即为其政治基础[2]11。笔者在此基础上认为,孙子在文中所说的国内基础亦即政治基础的“道”应是“王道”。因为孙子对于“道”的概念界定与孔孟儒家思想中界定的“王道”如出一辙,那就是要求统治者实行仁政,体恤民情,热爱和平,维持国家与社会的稳定,实现国民安居乐业等。这样就会激发民众的拥戴,进而表现出愿意为之同生死。否则,就会被民众唾弃。这也折射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中国传统思想。《孙子兵法》中展现出来的强调君主与民众目标相同、意志统一,从而可以同生死的道义思想,实际上反映了当时社会的道德规范。在孙子看来,作为一国之君王决不可轻易言战,应谨慎考量国民的接受程度,只有当战争得到人民的认可,并且取得人民的积极响应,符合国家与人民利益,也就是要求符合基本的“道”,从而达到“上下同欲者”[1]27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既然是兵书,讲“道”也无法避开“兵”的问题,在《孙子兵法》中,孙子对“道”与“兵”之间存在的紧密内在联系进行了明确表述。《孙子兵法》中的“兵”指的就是军事。在孙子看来,只有遵从了特定的“道”而行的“兵”事,才是符合“王道”,而对外发动先发制人的战争绝非行“王道”,“师出有名”就是孙子对于“道”与“兵”之间关系的理性认识。孙子认为,“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并明确提出警告:“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说,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主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1]131只有做到与临修睦,和谐相处,才是君主保全国家、保全军队而应行之“王道”。在孙子看来,只有如此,才算是妥善地处理了“道”与“兵”的关系。因此,在《孙子兵法》中所说的战争绝非统治阶级随意妄为之战争,而是要符合道义,也就是要符合社会的道德规范要求。对于一场符合“道”的战争,国民士气会普遍高涨,会积极主动地参与抵御外来侵略;如果是一场君主发动的穷兵黩武的侵略战争,就违背了基本的“道”,也就违背了人民的意愿,国民也不愿意接受由此带来的重大损失,甚至会遭受亡国灭种的危险。在孙子看来,一个国家的上层统治者应从国民的好恶出发,顺从人民的喜好,吸引人民与其同心同德,生死与共。这样就能形成一股巨大的物质力量,这对于维护国家的安全、抵御外来的侵略是非常重要的,是战争能够取得胜利的可靠保证。

《孙子兵法》中对修“道”的具体方式也进行了说明,“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1]103。也就是要求对待士卒如对待婴儿,士卒就可以同他共患难;对待士卒像对待自己的儿子,士卒就可以跟他同生共死。这种观念与中国自古以来奉行的道德传统并行不悖,体现了中国人的尚德传统以及中国传统道德规范中贤良君主的“爱民如子”的道德理想。孙子在论述官兵关系时说:“令素行以教其民,则民服;令不素行以教其民,则民不服。令素行者,与众相得也。”按照孙武的理解,“视卒如婴儿”“令素行”“与众相得”等都应该是“修道”的具体说明。而且在《孙子兵法》中,孙子认为要判断双方胜负,必须首先注意“主孰有道”,也就是对峙中的双方谁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符合“道”的原则,并得到民众的支持与拥护。其次,双方胜败的关键因素还包括三军将帅的个人品格。在论及考察哪一方将帅更高明时,孙子指出,“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所提的五个条件中也把将帅的讲信义、有仁爱之心列在重要位置,这说明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军事统帅也特别强调有道德修养[3];另外,孙子将“智”列在第一位,而“勇”则屈居第四位,这表明孙子看重的是“斗智”而非“斗勇”。他的思想与孔子非常接近,不仅“智”“仁”“勇”的排列完全一样,而且对战争也始终采取非常谨慎的态度[1]12。这里也体现出孙子对君主施政以及军队内部的管理的要求,那就是应秉承尚德精神,实行“王道”,将道德规范在国家当中置于一个至高地位,要求国君推行仁政,将帅爱惜士卒,崇尚信义。

《孙子兵法》中所体现出来的尚德思想,反映了中国传统兵学强调的战争必须要服从社会道义的法则,而非简单地为了伸张一己之私利。军事力量的运用必须接受人类道德的约束,而不能变得没有限制;而且应该清楚地明白,研究战争以及战争规律的目的不是为了导致人类的自我毁灭,而是要维护世界的和平与稳定,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间接地体现了中国和平共处、睦邻友好的传统外交理念。

二、崇尚“非战”的不尚武思想

《孙子兵法》对于战争有着独到的见解,“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1]21。在孙子看来,“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1]24。可以看到,孙子并非崇尚武力解决矛盾,而是希望能够通过非战的方式和平解决争端,并且认为和平方式化解矛盾是最好的办法。作为一个杰出的军事思想家,孙子在《孙子兵法》中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黩武主义的味道,而是时刻不忘战争的风险与危害。

在孙子看来,“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1]22。“伐谋”“伐交”“伐兵”“攻城”是四种不同的手段,也分别构成四个不同阶段。从阶段的发展上看,孙子最欣赏的是“伐谋”和“伐交”,其次才是“伐兵”,但对于“攻城”则表示极端的厌恶[2]29-30。在孙子看来,对于对峙的双方,运用谋略去挫败对手的战略意图或战争行为是最优选择,在这一阶段,国家应合理选择应对策略,利用自身资源,周密策划布局,打破对手的意图以制止其战争行为。第二阶段就是利用外交手段战胜对手,这一种手段也是当前国际社会最常用的解决冲突的方式。在孙子看来,利用外交手段去协调矛盾,实现双方在权益上的妥协退让是在采取谋略挫败对手的努力失败后采取的措施,既然在第一阶段不能挫败对方的战略意图与行为,国家就不得不采取妥协立场,以便实现双方在相关问题上的和解,从而结束对抗实现和平。第三个阶段就是使用武力进行野战。如果不能在战场上击败对手的野战军,那就不得不采取下策,也是孙子深恶痛绝的第四个阶段——“攻城”,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方式。

为了更好地理解《孙子兵法》中体现出来的“非战”思想,这里可以将《孙子兵法》与德国人克劳塞维茨《战争论》做一下简要的比较。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明确指出:“有些仁慈的人可能很容易认为,一定会有一种巧妙的方法,不必造成太大的伤亡就能解除敌人的武装或者打垮敌人,并且认为这是军事艺术发展的真正方向。这种看法不管多么美妙,却是一种必须消除的错误思想,因为在像战争这样危险的事情中,从仁慈产生的这种错误思想正是最为有害的。”[4]3在克劳塞维茨看来,战争就意味着双方的激烈的武装冲突,不存在不战而获得胜利的好事。如果一方不能全力应战,那么反应迟缓的一方将付出沉痛代价,而不顾一切、不惜流血地使用暴力的一方,则必然会取得对抗中的优势。克劳塞维茨认为战争是一种暴力行为,而暴力的使用是没有限度的。因此,交战的每一方都使对方不得不像自己那样使用暴力,这就产生一种相互作用,从概念上讲,这种相互作用必然会导致极端。因此,这种观念本身会导致彼此的沟通成为障碍,非战争手段也就失去其发挥作用的平台。克劳塞维茨崇尚最大限度地使用武力打击对方,摧毁敌人相应的最大限度的力量,从而实现战争的目的或者说希望实现的政治目标。在克劳塞维茨看来,“战争不仅是一种政治行为,而且是一种真正的政治工具,是政治交往的继续,是政治交往通过另一种手段的实现”[4]23,也就是通过战争去实现国家的军事与政治目标。“在战争中达到目标,即达到政治目的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但战斗是唯一的手段,因此一切要服从用武器解决问题这个最高法则。敌人如果确实要求战斗,我们就无法拒绝。因此,必须肯定对方不会进行战斗,或者在战斗中对方一定会失败时,我们才可以采用其他方法。总之,在战争所能追求的目的中,消灭敌人军队永远是最高的目的”[4]42。在克劳塞维茨的以战而胜敌为战略目的一系列观点中,无不散发着浓烈火药味。对于《孙子兵法》与《战争论》对待战争态度上的差异,英国军事理论家福勒在《战争指导》一书中以孙子的观点批评克劳塞维茨:“这些人永远不理解战争的真正目的。克氏的著作坚持消灭敌人是战争的目的,与之相对应的是两千多年前孙子的观点:战争的目的是胜利,消灭敌人只是一种可能性,而非最佳选择。”[5]

对二者的分析比较凸显了《孙子兵法》所崇尚的“非战”思想。《孙子兵法》追求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消灭敌人的军队不是好的选择,也不是战争的目的,并且一再强调战争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手段。而克劳塞维茨却认为,在战争所追求的目的中,消灭敌人的军队永远是最高目标,而妥协与谈判,在其看来,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孙子兵法》展示出的是“非战”的思想,《战争论》则强调只有“战”才能获取权益,通过彻底地打垮敌人去实现理想的政治目标。通过这种比较,其实也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东西方两种文明的巨大差异:中华文明植根于农耕生态,民众普遍企盼和平安定与安居乐业,而欧洲文明源于游牧文明和航海文明,富于扩张思维,具有热衷于军事远征和对外扩张的传统。它们对横跨大陆、远涉重洋的征战与军事扩张习以为常。

三、崇尚有备无患的积极防御思想

《孙子兵法》的和平思想不仅体现在“非战”上,而且也强调防御思想。在孙子看来,追求和平方式解决冲突并非意味着国家放弃应有的防御力量的建设。孙子指出:“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1]1孙子明确地将军事作为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认为每一个国家都应该慎重对待。而要做到这些,那就要拥有反对战争、抵御外来入侵的实力,包括军事、经济以及社会等各个方面。其中军事因素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基本的军事防御能力,就会在国家间力量的对比中处于劣势,不仅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受到制约,甚至国家生存发展的基本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

《孙子兵法》强调的“非战”不是要国家放弃自卫,而是坚持在和平路线下积极加强自身防御性的国防建设。这一思想实际上也反映了中国传统的国家安全观,即发展军备力量在于防御而非进攻,在于被动防守而非构建一个用于远征的侵略性的军事力量,也就是一些学者所说的中国传统文化的“不远征”的思想,也可以应用到中国的军事防御思想上来,就是秉承一种防御性的“不远征”思想。

《孙子兵法》强调国家的国防建设,更多的是基于一个有备无患的理念,在《孙子兵法》“火攻”中,“夫战胜攻取而不修其功者,凶,命曰‘费留’。故曰:明主虑之,良将慎之,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1]131。这里反映出来的主要还是一个积极防御的思想,奉劝统治者不可先发挑起战端。在孙子看来,作战一方即使在战争中取得了胜利,攻取了城池,如果不能有效地巩固战争成果,那对于这个胜利的国家而言仍然是非常危险的,这种状况被称为“费留”,即是徒然浪费国力。因此,他认为,一个明智的君主和贤德的将帅都应该非常谨慎地对待攻城夺寨的战争问题,如非面临生死存亡的切身重大利益,而且有胜利的把握的话,绝对不可以用兵。无论是国君还是将帅都应根据国家利益认真权衡利弊,绝不能因为一时愤怒而轻易发动战争。在孙子看来,愤怒还可以重新转变为欢喜,但如果一个国家错误地卷入战争而导致国家灭亡那就无法使之复存,就像人死不能复生一样的道理。

孙子认为,一个国家应该时刻做好防范敌人的准备,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1]80,警告君主和将帅们决不可对对手抱有侥幸心理,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手可能不会攻击自己,否则会造成被动挨打的局面。孙子认为,作为对峙的双方或对方一定要做到有备无患,时刻严阵以待,要依靠自身的坚强的防御体系,使得对手无法战胜自己,从而保全自己的国家与军队。《孙子兵法》中的有备无患的防御思想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人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传统处事观念,以及中华民族爱和平、不尚武的传统。这也正说明了中国的兵家文化和中国的儒家文化一样,其根本精神都是和合文化,从来都倡导亲仁善邻、积极防御[6]。

从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到,无论是《孙子兵法》中体现出来的尚德思想还是“非战”与积极防御思想,归根结底,就是要做到尽最大可能实现和平解决问题的思想,战争是解决矛盾的最后手段,非万不得已绝不轻易言兵。中国传统兵学中所体现出来的这种人道主义与和平主义精神与一些西方的军事战略家强调首先进行军事打击,在战争遇到挫折后才不得不选择妥协谈判的方式明显不同,这充分体现了中国人传统思想中尚德不尚武的传统,也成为中国人爱好和平、维护和平的思想文化渊源之一。

[1]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研究部《孙子》注释小组.孙子兵法新注[M].北京:中华书局,1977.

[2]钮先钟.孙子三论:从古兵法到新战略[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3]杨发喜.从“协和万邦”到建设和谐世界[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4]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第1卷[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5.

[5]薛国安.孙子兵法与战争论比较研究[M].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3.

[6]吴如嵩.《孙子兵法》的现代思想及军事价值[EB/OL].[2009207216].http://www.gmw.cn/01gmrb/2007-03/22/content _575960.htm.

Analysis on the Idea of Peace of Sun Tzu on the Art of War

MA Lu-dong
(Shangqiu Normal University,Shangqiu 476000,China)

In the Sun Tzu on the Art of War,it embodies Sun Tzu’s advocating of moral thinking,“non-war”,non-mar- tial ideology and emphasizing the idea of active defense against danger.Sun Tzu thought that countries should achieve the peaceful settlement of disputes to the greatest extent as possible,War is the last resort.This fully reflects the traditional thought of Chinese people is not martial tradition.Which have become the important ideological and cultural origins of peace loving and peace maintenance of Chinese people.

Sun Tzu on the Art of War;uphold morality;non-war;defense

K225.04

A

1000-2359(2010)01-201522-04

麻陆东(1977-),河南项城人,商丘师范学院政治学与法学系讲师,华中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国际政治理论和区域政治研究。

[责任编辑 孙景峰]

2009-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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