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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公主的择偶标准

2010-04-11郭海文

关键词:驸马公主

郭海文

唐代公主的择偶标准

郭海文

(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西安710062)

唐代公主的择偶标准,在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的风貌。高祖—太宗时期,公主婚配对象主要是功臣勋贵的子弟、关陇旧族的后代、少数民族首领。高宗—玄宗时期,公主择偶的对象为以高宗、中宗、玄宗妻族为主的外戚集团,兼顾旧族。肃宗—顺宗时期,公主多与河北诸镇节度使、平定安史之乱功臣后代及回纥首领联姻。宪宗以后,公主择婿渐趋文学之士。

唐代;公主;择偶标准

择偶是一种重要的心理、社会、文化现象。作为社会成员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种抉择,择偶标准及其模式无疑会反映整个社会文化的价值取向。尤其是女性择偶,从某种程度上看,就是社会文化转型的晴雨表。尽管生机勃勃的唐王朝在许多方面显示了崭新的生活面貌,但就其上层社会妇女的婚姻而言,“其婚姻仍承袭家族为中心的传统观念,阶级和等级界限非常分明,强调父母之命和门当户对,情感必须服从家族的利益,个人自由意志的余地不大”[1]。

对唐代公主的择偶标准做研究,一来可以拓宽唐代历史研究的路子,二来也可加强对妇女史研究的力度,三来可以进一步印证“唐代公主的婚姻是政治婚姻”的观点。

一、高祖—太宗时期,公主婚配对象主要是功臣勋贵的子弟、关陇旧族的后代和少数民族首领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对于她们,皇帝有出自天性的父爱。然而在化家为国的制度下,“她们因其特殊的身份,又成为皇帝手中可利用的政治资源,是皇帝与境内及周边政治势力、社会势力联接的纽带”[2]215。

公主婚配的第一对象是功臣勋贵的子弟。

唐初,功臣和宗室是李唐王朝的统治核心集团。作为李唐王朝根基之一的功臣,不仅在朝廷中担任要职,坐食实封,而且他们的后代,成为公主下嫁、王妃选尚的首选对象。高祖十九女,早卒一人,嫁与功臣的有十四人;太宗二十一女,早卒四人,在成婚的十七人中有十四人嫁给功臣子弟。

这些驸马的父辈大都凌烟阁上有名,他们“或材推栋梁,谋猷经远,绸缪帷帐,经纶霸图;或学综经籍,德范光茂,隐犯同致,忠谠日闻;或竭力义旗,委质藩邸,一心表节,百战标奇;或受脤庙堂,辟土方面,重氛载廓,王略遐宣。并契阔屯夷,劬劳师旅,赞景业于草昧,翼淳化于隆平。茂绩殊勋,冠冕列辟;昌言直道,牢笼搢绅。宜酌故实,弘兹令典,可并图画于凌烟阁”[3]2452。为李唐王朝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

而且这些驸马大都陪葬昭陵,以表示他们作为李唐王朝女婿的忠心。“昭陵陪葬名氏:清河公主驸马程知亮、晋国公主驸马韦思安、豫章公主驸马唐善识、新兴公主驸马长孙曦、兰陵公主驸马窦怀哲、高密公主驸马段纶、长乐公主驸马长孙冲、遂安公主驸马王大礼、南平公主驸马刘元懿、衡阳公主驸马阿史那社尔、新城公主驸马韦政举、城阳公主驸马薛瓘、长广公主驸马杨师道、襄城公主驸马萧锐、长沙公主驸马豆卢让、安康公主驸马独孤彦云、临川公主驸马周道务、普安公主驸马史仁表。”[4]413

总之,唐朝初期公主婚配的首选对象是功臣之家,这是唐王朝出于稳定政治局势的考虑,目的是为了奖励功臣。功臣成了亲家,对于巩固国家政权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初唐时期公主婚配的第二对象是关陇旧族的后代。

史书记载:“凡外戚成败,视主德何如。主贤则共其荣,主否则先受其祸。故太宗检贵幸,裁赏赐,贞观时,内里无败家。”[5]5833他们有的为李唐王朝的建立费尽心血。如长孙无忌,“贵戚好学,该博文史,性通悟,有筹略。文德皇后即其妹也”[3]2446,被人称为“英冠人杰,定立储闱,力安社稷,熏庸茂著,始终不渝”[3]2456。有的“介然自守”,如窦威,“太穆皇后从父兄也。父炽,隋太傅。威家世勋贵,诸昆弟并尚武艺,而威耽玩文史,介然自守,诸兄哂之,谓为‘书痴’。后府僚多获罪,唯威以先见保全。高祖曾说:‘比见关东人与崔卢为婚,犹自矜伐,公代为帝戚,不亦外戚贵乎 ?’”[3]2364

皇帝把公主“降”到这些关陇旧族家,一则是亲上加亲,再则是唐初公主发挥着关陇集团凝结纽带作用。“唐高祖和太宗两代公主的住宅大多位于长安城西的中北部与城南的中部,靠近作为政治中心的太极宫与皇城。这种居住格局与同时期执行的关中本位政策有关”[2]217。

初唐时期公主婚配的第三对象是对唐王朝有贡献的少数民族首领。

这种联姻的性质与公主和亲相似,目的在于借助西北少数民族势力,或逐鹿中原,或维持边疆地区的稳定。如“贞观十八年,太宗征辽发后,薛延陀数万骑抄河南,太宗令(田)仁会及执失思力率兵击破之,逐北数百里,延陀脱身走免。太宗嘉其功,降玺书慰劳”[3]4793。执失思力,突厥酋长。太宗诏(执失思力)尚九江公主,拜驸马都尉,封安国公”[5]4117。

总之,初唐公主婚配对象主要是功臣勋贵的子弟、关陇旧族的后代和少数民族首领。

二、高宗—玄宗时期,公主择偶的对象为以高宗、中宗、玄宗妻族为主的外戚集团,兼顾旧族

第一,这一时期公主婚姻的第一对象主要是外戚集团。

在中国封建社会里,外戚与宦官一直是国家政治的两大毒瘤,李唐王朝也不能例外。由于权力过于集中,封建帝王很难相信上层政治集团中的任何成员,于是他们把目光转向身边的宦官与外戚。在这种动机的驱动下,帝王们纷纷组建自己的外戚集团。“帝王之临御区宇,贤戚并用,莫不有外亲之助焉。故后之父母,列于三恪,异姓伯叔,纪于《春秋》。筑外馆者异其礼章,褒元舅者垂于雅什。母妻有其党,所以叙于人伦;姻娅相谓干,以垂于古训。而况席九五之势,当司牧之重,内既本乎敦叙,外亦资其左右”[6]3382。再加上高宗与武氏的“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的爱情,中宗与韦氏的长期患难中积淀的感情,玄宗与杨氏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长恨歌,都使得这一时期皇帝与外戚集团关系更为紧密,从而公主的择偶对象也大多从外戚集团选择。

中宗有意扶持残留的武氏力量与自己的妻族韦氏。为了建立与武韦两性的联盟,中宗在公主的婚姻上做了一番安排。“使得她们的婚姻对象由中宗即位以前的杨泚、裴巽、卢咸、杨慎交、韦鐬、武延基、杨守文、韦捷变为中宗朝的武延晖、裴巽、韦濯、杨慎交、韦鐬、武崇训、韦捷。武韦二族占据绝对优势。表现在居住方面,就是城西诸坊在武韦二姓之外又增加了中宗公主的宅第”[2]220。其实这就进一步说明外戚与唐王朝的密切关系。

这些外戚“恃宫掖之宠,接宴私之欢,高爵厚禄骄其内,声色服玩惑于外,莫知师友之训,不达危亡之道”[3]4722。

“高、中二宗柄移艳私,产乱朝廷,武、韦诸族,耄婴颈血,一日同污鈇刃。玄宗初年,法行近亲,里表修敕。天宝夺明,委政妃宗,阶召反虏,遂丧天下。杨氏之诛,噍类不遗,盖数十年之宠,不偿一日之惨,甲第厚赀,无救同坎之悲,宁不哀哉!”[5]5833玄宗以后,随着关陇贵族集团的瓦解与政治空气的澄清,皇权空前加强。公主虽然还肩负着联结皇帝与主要社会及政治势力的责任,但其政治影响已经减弱许多。“这样,公主住宅逐渐集中到长安城东中部及南部的繁华区域,形成几个著名的公主区”[2]229。他们的宅第被集中安排在靠近兴庆宫与东市的长安城东中部地区,安享唐中后期城市的富裕繁华[2]226。这些同时也在说明唐王政府与外戚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

第二,婚配对象为旧族,尤以以薛、窦家族为甚。

薛氏本为关中旧族,其代表人物是薛收。薛收字伯褒,曾与太宗“共事,或军旅多务,或文咏从容,何尝不驱驰经略,款曲襟抱。比虽疾苦,日冀痊除,何期一朝,忽成万古!”太宗曾叹曰:“薛收遂成故人,恨不早图其像。”及登极。顾谓房玄龄曰:“薛收若在,朕当以中书令处之。”[3]2589以后,“薛收子元超,尚巢剌王(元吉)女和静县主”[3]2590,“薛收族孙伯阳尚仙源公主”[3]2591,“伯阳子谈,开元十六年尚常山公主”[3]2592,薛氏家族尚主者多人,成为当时的名门望族。

窦氏也是陇右望族,自高祖太穆窦皇后起,唐王室与窦氏家族紧密结合,至玄宗开元时期,窦氏“自武德至今,再为外戚,一品三人,三品已上三十余人,尚主者八人,女为王妃者六人、唐世贵盛,莫与为比”[3]2371。

总之,这时期,公主择偶对象是以外戚集团为主,兼顾旧族。

三、肃宗—顺宗时期,公主多与河北诸镇节度使、平定安史之乱功臣后代及回纥首领联姻

唐代的公主的婚姻是一个颇有分量的筹码,被历任帝王频频用来调整对内或对外的政策。尤其安史之乱后,唐王朝的实力急剧衰落,公主的婚姻也就不可避免地成为统治者笼络权臣、安抚人心的最重要的手段之一。

公主择偶的对象之一是河北诸镇节度使。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的“安史之乱”成为唐王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观夫开元之治也,则横制六合,骏奔百蛮;及天宝之乱也,天子不能守两都,诸侯不能安九牧”[3]316。此后,唐朝的中央集权严重削弱,河北各地节度使及诸道节度观察使纷纷拥兵自重,组成各自的割据势力。他们与中央名义上保持着臣属关系,实际上则是一个个独立的王国。

“初,至德中,田承嗣盗据相、魏、澶、博、卫、贝等六州,召募军中子弟,置之部下,号曰‘牙军’,皆丰给厚赐,不胜骄宠。年代浸远,父子相袭,亲党胶固,其凶戾者,强贾豪夺,逾法犯令,长吏不能禁。变易主帅 ,有同儿戏”[7]188。“时(李)宝臣有恒、定、易、赵、深、冀六州之地,后又得沧州步卒五万、马五千匹,当时勇冠河朔诸帅。宝臣以七州自给,军用殷积,招集亡命之徒,缮阅兵仗,与薛嵩、田承嗣、李正己、梁崇义等连结姻娅,互为表里,意在以土地传付子孙,不禀朝旨,自补官吏,不输王赋。”[3]3866

唐代宗以后,唐朝多次削藩,但每次均以失败告终,唐德宗还一度被迫出逃奉天。在武力打击难以奏效的情况下,统治者想了很多的法子,最终的目的则是“冀以结固其心,庶其悛革”[3]3838。

唐王朝先是竭尽巴结之能事。比如,《加田承嗣实封制》:“田承嗣,出自河朔,挺兹才器,公忠有素,文武是经。行唯高简,言必诚信,委之腹心,实所亲重。内列端揆,外当藩翰,距河作镇,涉海抚封。贞一以奉上,明恕以临下,谋出韬钤之外,功成战伐之前。专精牧人,尽瘁事国,政刑必中,都鄙有章。训以农耕之业,课其蚕织之事,家给而礼让修兴,气和而札瘥不作。旧章咸举,厥贡唯殷,来东人之职劳,首循吏之行理。嘉命休绩,允兹褒劝,食其井赋,用协典常。可加实封二百户,余并如故。”[8]4238这些都是皇帝所想的拉拢之策,其实最大也是最顶用的拉拢之策则是以将皇帝的亲生女儿嫁给这些蕃臣的后代。“贞元时,德宗行姑息之政,王武俊、王士真、张孝忠子联为国婿。宪宗初宠于頔,来朝以其子,配以长女”[8]7839。皇帝对此除了大唱赞歌,“华胄恭仁,温良美茂。当申下嫁之命,式宠旧勋之家。顷属待年,俄闻在疚,以其倚门之训,且在遗言;筑馆之期,当从先近。俾参秩于环卫,以承荣于汤沐[8]562。(张茂宗尚公主诏)对他们不合礼仪的要求也百般迁就。贞元十三年,孝忠子张茂宗以其母亡故,“遗表请终嘉礼”为由请与公主成婚。虽有谏官上言,“臣闻近日人家有不甚知礼教者,或女居父母服,家既贫乏,且无强近至亲,即有借吉以就亲者。至于男子借吉婚娶,从古未闻”,“况公主年幼,更俟一年出降,时既未失,且合礼经”。然“德宗不纳,竟以义章公主降茂宗”[3]3860。全然忘记了“诸居父母及夫丧而嫁、娶者,徒三年。妾减三等,各离之。知而其为婚姻者,各减五等;不知者,不坐”[9]1023的法律规定。而另一位嫁与王武俊之子王士平的义阳公主出降时,德宗也“慎重其事,先特令宰相访儒者礼官,参定其见舅姑。这些驸马当然“皆挟恩佩势,聚少侠狗马为事,日截驰道,纵击平人,豪取民物,官不敢问,戚里相尚 ,不为穷弱”[8]7839。

公主也失去了太平公主、安乐公主的风采。“自主降于尚书,壁绝外之,初怒中笑,后皆敬畏。累圣亦指示主德,以诫警之,至于今,以主、尚书显重于中外,戚里亦皆自检敛,随短长为善。于是旧俗灭不复有。尚书有许奉急追诏,主有疾小愈,强不肯留,曰:‘去朝兴庆宫,纵死于道,吾无恨’”[8]7840。为了维持不要大乱的局面,那些与藩镇联姻的公主只能忍气吞声,稍有不是,还要受到指责。这种政治交易式的联姻埋葬了许多公主的幸福。

唐朝的这项措施确实起到了“点滴”[10]效果。如卢龙节度使王武俊曾帮助德宗平定了李惟岳的叛乱,后又与唐将李抱真联合消灭了朱滔的割据势力。成德军节度使王廷凑死后,其子元逵归顺唐朝,“元逵素怀忠顺,顿革父风,及领藩垣,颇输诚款,岁时贡奉,结辙于途,文宗嘉之”[3]3888。

由此看来,“公主出降藩镇子弟其实质上就是一种对内的和亲,是唐王室为了保持政治上的统一,在军事力量薄弱的情况下,与藩镇之间进行的补偿性交易。以皇室的尊荣为代价,来换取政权的暂时稳定。并且,寄希望于公主在下嫁到藩镇之后,能代天子立威于众,同时以中央政权所奉行的封建礼法对胡化的藩镇习俗有所规正,进一步达到归心于朝的目的”[11]。

公主婚姻择偶对象之二是平定安史之乱功臣后代。

在平定安史之乱中,郭子仪居功至伟,“以山河之誓,戡定多难”[8]8843。“大历八年,移京西军戍原州,移郭子仪军戍泾州,为之根本,分兵守石门、木峡,渐开陇右,进达安西,据吐蕃腹心,则朝廷可高枕无忧矣”[12]7224。肃宗曾下制曰:“(郭子仪)决胜无前,克成大业。兼回纥叶护、云南子弟、诸蕃兵马,力战平凶,势若摧枯,易同破竹。……今两京无虞,三灵通庆,可以昭事,宜在覃恩,待上皇到日,当取处分。是时河南、河东诸郡县皆平。宫省门带“安”字者改之”[3]248。子仪“频立大功,当代无出其右”[3]4763,皇上给他很高的待遇,“岁入官俸无虑二十四万缗。宅居亲仁里四分之一,中通永巷,家人三千相出入,不知其居。前后赐良田、美器、名园、甲馆不胜纪。代宗不名,呼为大臣。以身为天下安危者二十年,校中书令考二十四。八子七婿,皆贵显朝廷。诸孙数十,不能尽识,至问安,但颔之而已。富贵寿考,哀荣终始,人臣之道无缺焉”[5]4609。更重要的是四嫁公主入郭氏家族,可以说唐王朝给予了郭子仪及家族最高的礼遇。而嫁给郭家做媳妇的公主,还得谨慎小心,恪守妇道。“汉阳公主,下嫁郭鏦,辞归第,涕泣不自胜,德宗曰:‘儿有不足邪?’对曰:‘思相离,无他恨也。’帝亦泣,顾太子曰:‘真而子也’”。“主独以俭,常用铁簪画壁,记田租所入”。“自贞元年时辞宫,所服皆当时赐,未尝敢变”[5]3666。虽然,前期还会有升平公主与郭暧的口舌之争,被皇上“此非汝所知,彼诚如是,使彼欲为天子,天下岂汝家所有邪”[12]7194所劝导。

总之,“自三盗合从,九州羹沸,军士膏于原野,民力殚于转输,室家相吊,人不聊生,而子仪号泣于用兵,元载殷忧于避狄。然而代宗皇帝少属乱离,老于军旅,识人间之情伪,知稼穑之艰难,内有李、郭之效忠,外有昆戎之幸利。遂得凶渠传首,叛党革心,关辅载宁,獯戎渐弭”[3]316。

公主择偶对象之三:回纥首领。

回纥,其先匈奴之裔也。唐政府曾借回纥兵平定安史之乱,在战斗中“人马相枕藉,蹂践而死者不可胜数。斩首十余万,伏尸三十里”[3]5201。为了表示诚意,唐肃宗首次派出亲生女宁国公主与回纥和亲,开始阶段的效果比较明显。宁国公主册封之日,回纥酋长深感荣幸,叹曰:“唐国天子贵重,将真女来”[3]5201。其后,回纥多次出兵,并最终帮助唐朝平定了安史之乱,但回纥在平叛过程中大肆劫掠,又形成新的混乱,唐王朝对此无能为力,只有一而再再而三地以真公主和亲以求得片刻安宁。而公主却要忍受来自各方面的痛苦。“至贞元四年。回纥武义成功可汗,始遣使献方物,仍求结亲。德宗与群臣议,许之。遂以公主降焉。命使册可汗为勇猛分相智惠长寿天亲可汗,册公主为孝顺端正智惠长寿可敦,御制诗送之。事具德宗实录。天亲可汗卒,子忠贞可汗立。忠贞可汗卒,子奉诚可汗立。奉诚可汗卒,国人立其相。是为怀相可汗。皆从故法尚公主。在蕃二十一年卒,册赠燕国大长公主。赐谥曰襄穆”[4]77。公主在蕃21年,忍受着有悖于汉人伦理的屈辱,嫁了祖孙三代四人,其中的痛苦、心酸,只有公主自己知道。

和亲,是权力斗争双方为求得一种妥协而伸出的橄榄枝,仅仅是作为一种策略在短时期内可能发生一定的作用,维持现有的均衡局面。“它永远不可能成为解决争端的根本途径,所有对它寄予的此类期望都是不现实的”[11]。

四、宪宗以后,公主择婿渐趋文学之士

唐代后期,由于史料的散失及战乱的原因,史书于公主事迹记录不详,《新唐书》卷八三《诸帝公主传》自敬宗以后,公主往往只录其名而无事迹,但从《旧唐书》及其它相关的人物传记中,我们仍可以看出,宪宗以后的公主择婿渐趋文学之士。

究其原因,一方面,中唐以后诸帝大多工于诗文,“上雅尚文学,听政之暇,常赋诗,尤重科名”[13]94。另一方面,唐后期,儒教再次兴起。封建统治者对于名教、礼法的重视逐渐加强,而士族子弟往往传承门风。讲究礼法,科举士子也深受儒家正统思想熏陶,循规蹈矩,这无疑成为皇家择婿的首选[14]。“朕顾唯眇身,缵承大构,思有以允厘百事,表率万邦,进髦杰于台阶,庶缉熙于帝载。唯理乱在庶官,矧乎辅翼之臣,寅亮代天之化,必在参修政本,振起皇纲。兴礼义以厚人伦,竭谋猷以清氛祲,期于启沃,以弼予违,无金玉尔音,将孤于虚伫也”[8]800。这一时期皇帝多次下诏于士族家选人才尚取公主,实际上也是希望与中小地主结为联盟,稳定国家的政治基础。“这是进士集团在唐中期以后逐渐成为唐代政治核心的反映”[15]50。

这些驸马的父辈,“卫次公、郑絪、韦处厚、崔群、路随等,皆以文学饰身,致位崇极。兼之忠谠,垂名简书,兹实有足多也。絪有其位,有其时,怀独善之谋,晦众济之道,左迁非不幸也。次公因献捷之书,辍已成之诏,命也夫。处厚危言切议,振士友之急,称同列之善,君子哉!”[3]4194这些驸马:杜悰,“器宇恢宏,襟度夷旷。学通九经之要,道符百行之源。寒松不雕,贞玉无玷。忠信励事君之节,勤慎得成务之才。任历殷繁,志唯匡益。洎临淮海,兼掌贷泉,开张多济物之功,饶羡指助军之献”[8]800,而且“贞庄有容,沉厚多敏。早历内外之任,备陈经济之谋。刚厉驰声,肃恭推美”[8]801。于琮,“识洞蓍蔡,文穷典谟,居然国华,蔚为人瑞。自策名筮仕,淑问益高,仗蒲彰正直之名,起草著经纶之绩。由是道光独立,业擅自强,勇退无俦,谦光有裕”[8]872。《资治通鉴》卷二四八宗大中二年(848)并记:“万寿公主适起居郎郑颢,颢,,絪之孙,登进士第,为校书郎、右拾遗内供奉,以文雅著称。公主,上之爱女,故选颢尚之”[12]8036。可见都是一些饱学之士,是“王化之根源”,是皇帝实赖之良弼。

公主在严格的管教下,恪守妇道妇规。岐阳庄淑公主“事舅姑以礼闻,所赐奴婢偃蹇,皆上还,丐直自市。悰为澧州刺史,主与偕,从者不二十婢,乘驴,不肉食,州县供具,拒不受,姑寝疾,主不解衣,药糜不尝不进。开成中,悰自忠武入朝,主疾侵,曰:“愿朝兴庆宫,虽死于道,不恨”。道薨。”[5]3668

皇帝管教自己的女儿一举,实则希图以此为契机重建封建礼法制度,稳定其风雨飘摇的统治局面。因此,皇帝还要对驸马百般逢迎。如户部侍郎李珏曾奏:“比来驸马为公主行服三年,所以士族之家不愿为国戚者以此。”帝大骇其奏,即日诏曰:“制服轻重,必资典礼,如闻往者驸马为公主行服三年,缘情之义,殊非故实,违经之制,今乃闻知。宜行期周,永为定制”[3]572。

综上,公主的婚配关系对于唐王朝的统治和唐代社会的安定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种完全出于现实需要和统治者个人意愿的包办婚姻形式,也不可避免地会造成公主个人婚姻的悲剧和家庭关系的畸形,这是封建社会中妇女必然的共同命运[14]。有学者认为:“中国历史上存在着一种性剥削与性压榨,只是它陷在了文化之中。为文化所包裹的性剥削与性压榨,仿佛是盖了一床合法而合情的被子,中国人遂不以为怪了。”[16]175唐代公主的婚姻任由她们的父亲做为政治工具使用,其实就是皇帝以及整个父权社会对女性进行的性剥削与性压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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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42

A

1000-2359(2010)02-0187-05

郭海文(1966-),女,陕西西安人,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历史文化研究。

2009-09-16

[责任编辑 孙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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