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视野下的我国城市空间变迁
2010-04-10■张品
■张 品
教育视野下的我国城市空间变迁
■张 品
城市空间包括地理空间、社会空间、经济空间,教育在这三种城市空间的建构中发挥着巨大作用。教育塑造特殊的地理空间并牵引地理空间拓展;教育创造了独特的居住空间并加剧空间分异;教育生产了商业空间和产业空间。从教育的视野解读城市空间的变迁是研究城市空间变迁的新思路。
教育 城市 地理空间 社会空间 经济空间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从计划经济体制转向市场经济体制,引起了社会转型。原来由计划规约的各种要素逐渐被市场机制所决定,城市土地使用从统一计划的管理模式转向由包括市场机制在内的多种因素共同支配,城市的土地利用模式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城市功能区正在调整;房地产业、新兴社会服务业等成为城市空间的新要素;现代信息技术和交通打破时空限制,促使城市空间向郊区延伸;社会分层日益引起城市空间的分异;这些变化和城市开发、城市规划、旧城改造一道深刻地重塑着中国城市空间。在此背景下,城市空间研究成为国内学术界关注的热点。
城市空间由人口、建筑、组织、公共设施等物质要素组成,各要素在城市地域的分布和组合创造着城市空间格局,从而形成各种类型的城市空间形态。这些要素分布和变迁的动力机制不尽相同,所以城市空间的形成和发展是多种力量综合作用的结果。教育是城市的基本功能之一,在城市空间的形成和发展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教育对城市地理空间的影响
城市地理空间是承载各种城市活动、物质设施、组织机构的空域,其形成发展与城市中物质实体在城市地表上的运动息息相关。教育机构作为一种物质设施,其分布和变化直接影响着城市地理空间。
1.教育机构是城市地理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
教育活动的开展需要物质设施,学校是最基本的教育机构。学校本身是城市地理空间的一部分,各级各类的学校坐落于城市地表,占据着城市空间,构成显而易见的实体区域,而不同学校构成的整体布局是决定城市地理空间结构的重要因素。基础教育机构的分散布局,高等教育独立集中的布局,都对城市地理空间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
中小学校的分布需要与居住区的分布相协调,其选址要均衡各个小区到学校之间的距离和各个地区教育的需求指数,满足最大福利原则 (welfare maximization),并且各个学校之间的空间分布需要体现城市教育资源的合理配置,往往与一定规模的居住区相伴设置,因此中小学常作为住宅组团之间空间分隔的重要标志。在这种分布原则下,中小学呈镶嵌状散落于城市之中,它们之间暗含一种内在的联系,相互作用、互相影响,整体上组成了一个有机的网状实体空间。中小学本身不仅构成一定的地理空间,而且它们在与居住区的关联中进一步影响着城市地理空间。
大学是一个完整独立的教育单元,有配套齐全的学习、生活设施,占据较大的地域面积,成为所在地区的地理标志,形成独具特色的地理空间。为了整合教育资源,发挥教育产业的集聚效应,现代城市将不同的大学在地域上集合规划,建设大学城。大学城是众多高校的聚集地,最大程度地发挥了高等教育的各种效应,形成了一个大规模的,集教育活动、科技研究、产业转化、社会服务多种功能于一体的城市功能区。大学城的地理空间占有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 “小城市”,它与所在的城市密切相关、相互依托,又具有相对独立性,形成了 “城内城”、 “城市边缘区”或 “卫星城”模式的城市空间。
2.教育推动城市地理空间拓展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人口增加,城市规模扩大。一方面,城市教育需求增加,需要新建、扩建许多学校以满足日益增加的学生的上学需求。另一方面,城市中新建住宅小区不断增加,学校作为住宅的配套设施,必须相应地出现在这些居住区附近。这不仅加大了教育在城市地理空间中占有量,而且也将城市教育空间拓展到新开发的地域。
出于用地的便利,大学城都是开辟城郊进行建设。大学城在郊区的空地上建起来,带动周围空间向城市转化。大学城作为由一定数量的高校集聚在一定地域内而形成的,以高等教育为主导功能的、以资源共享为特色、产学研为一体的、智力资源高度密集的城市社区,占地规模一般都很大,是继开发区、工业区之后的一种新型的城市化地域形式,能有效地增加城市的存量空间,是城市空间拓展的一个重要步骤,因此兴建大学城成为城市化进程的重要战略。许多研究都指出,拓展城市空间是大学城建设的基本目标之一。
教育对城市社会空间的影响
居住地域格局是城市社会空间结构的重要反映,城市社会空间在地域上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居住区的地域分异。随着社会的发展, “后工业化阶段城市的居住空间的变化受社会因素的制约越来越大。”其中,居住分离形成的社会社区,已由最初社会经济地位为主要划分标准演变为生命周期阶段、种族 (民族)以及生活方式的差异为划分标准。教育作为人们生活中一项重要的活动,对于城市社会空间有较大的影响。
1.教育创造独特的居住区
在教育需求等因素的驱动下,围绕教育设施聚集了特定的人群,从而形成与其他地域大不相同的居住区,影响着城市社会空间结构。
20世纪90年代末住房制度改革以前,一些规模比较大、实力比较强的学校,为解决职工住房问题,建设附属于单位的住宅,形成了教师居住区。教师居住区是一种以职业划分的人群集聚,是城市居住空间的重要类型。居住区内人口具有较高的群体同质性,有着共同的工作单位,相似的生活周期和价值观。随着住房制度改革,这种居住区已经不再建设,以前的郊区居住区也在发生迁居流动,但是大学附近或内部的许多教师居住区环境条件尚好,配套设施齐全,社区成熟,人员流动不大,仍然保留着同质居住的特征,在城市社会空间分化的新格局中形成一种特别的社会空间。
大学需要给学生提供住宿,形成了大学生居住区。随着近十年来大学的扩招,学生人数迅速增长,大学校舍规模不断扩大,以前的大学生宿舍演变成现在的大学生公寓。居住比以前更为集中,住宿环境和设施也参照现代住宅的标准进行建设,并且配备有为学生提供居住需要和其他生活用品等有偿服务的设施。学生公寓是城市中一种青年群体的居住社区,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需求,为获得知识而集聚到一起;在学习生活中共用教室、图书馆、饭厅、浴室、娱乐场所等,彼此间保持相互联系,是一种人际关系最为亲密,群体属性最为均质的社会空间。这种高度同质的青年居住空间也是城市多样社会空间的组成部分。
2.教育引起居住流动
Clark和Onaka(1983)指出,教育作为一种公共设施,是居民迁居的重要原因。人类生态学认为,居住的聚集和分散、侵入和接替是导致社会空间变迁的重要因素。在西方,有孩子的家庭向城郊迁居,一般认为那里的环境适合孩子成长,有好的教育条件。而在中国,由于城市义务教育教育资源存在着等级差别而且分布不均衡,有孩子的家庭倾向于教育资源丰富的地区迁居。在就近入学政策的限制下,学区置业已经成为很多望子成龙的家长的刚性需求。如果居民户口所在的区域内没有好学校,就不得不通过迁居让孩子进入重点学校;另一方面,为了方便孩子上学,家长也会选择在学校周边买房、租房,于是居住和教育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以教育为目的的群体聚集。有教育需求的家庭 “入侵”有重点中小学的居住区,将原有的一部分居民过滤掉,等学生毕业后,购房的家长再将房子出售给下一个有上学需求的家庭。如此循环,名校和学校周边形成了一个处于同一家庭周期,具有相同教育需求的人群聚集,将这种迁居流动过程不断进行下去。
在现代社会中,教育对人们社会地位的影响越来越大。美国社会学家柯林斯曾说: “教育在取得职业成就的过程中已变得极为重要。”青年人的就业竞争激烈,不少大学生选择考研,期望研究生毕业后能够找到更好的工作。为了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大部分“考研族”都选择在高校里面和周围暂居。考研学生一般没有收入,多依靠积蓄或家庭供给生活费,支付能力相对有限,一般选择租金相对低廉的房屋,高校里面的教职工楼和周边的小区常有为外来考研学生准备的多人间床铺出租,因此,在高校里和周边有限的空间内,聚集了大量的考研学生。考研族虽然流动很快,但是这种靠近高校的居住区会不停地吸引有考研需要的人在此暂居,因此可以说居住区的房屋在考研族中周转,一批考研族刚迁出,另一批接着迁入。
3.教育加剧了居住分异
住房市场化以后,教育作为公共设施,是决定商品房价值的重要因子。一般说来,公共设施越完善,居住区就越有吸引力,居住群体的社会地位也比较高。Goldberg和Chinloy(1984)运用经济学中的地方公有资财理论来解释城市社区之间的空间分化问题。公众提供的私有资财如学费是地方共有资财的一种,居民享受教育的机会受到限制,一个有昂贵住宅和土地的社区能够提供高昂的教育,进入这种社区能享受高质量的教育福利,但在一定的资本化条件下,外来者迁入费用就比较高,实际上只有少数富人才能享受到较高质量的教育。
我国城市居住区围绕教育的竞争正在兴起,房地产开发商借助于城市优质教育资源来提高房产的价值,采用 “名校加名盘”的建设模式,将优质基础教育资源引入社区,从而使教育集聚按居住经济社会地位的不同走向解体,居住区档次的分化开始形成。这种模式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教育需求,但也加剧了居住分异。富人社区通过引进优质教育资源,提升了居住社区的使用价值,向更高端发展,再集聚有钱人;低收入社区则难以提升教育资源,维持原貌,教育对城市居住分异的影响会越来越大。
教育对城市经济空间的影响
我国高等院校基本都设在城市,大城市尤为集中。随着市场经济和科研产业的发展,大学商业、产业初具规模,特别是最新兴起的大学城,造就了大规模的商业空间和产业空间。
1.大学内部形成独立的商业空间
大学是一个特殊的社会区,师生人数众多,居住非常集中,人口密度大,由此而形成了一个巨大而稳定的消费群体。针对这种消费群体的商业,包括餐饮、图书、通信、体育休闲、文化娱乐、医药、公交等服务行业应运而生,形成了一定规模的特色商业的聚集。
大学生是一种特殊的群体,没有固定的收入,消费能力有限,大学内部的商业一般为日常生活类的商业服务业,其中餐饮为大学社区服务业的主业态,穿插有其他种类的小型商业设施,如书店、音像店、礼品屋、理发店等。由于大量学生出行的线路比较有规律,在一定的时间段里会产生大量的人流,所以沿道路形成带状的商业聚集,例如在宿舍与教学楼之间形成的小型商业街;在教师居住区旁边形成教师和学生共用的独立商业区。教师是有收入的工作群体,消费范围较大,所以学校内部独立商业区的主要服务对象是学生。Davies(1976)提出了著名的城市商业中心地等级结构模式,认为城市商业中心地对应高、中、低收入居住区分别形成不同的等级结构。据此来看,大学中的商业中心地等级一般较低,服务指向单一,商业中心地的数量也相对较多,属于需求较专的低收入商业等级空间。
2.大学生成高新技术产业空间
在知识经济时代,新知识成为生产要素的特殊变貌,大学尤其是研究型大学,因其科技研发功能成为新技术和科研成果的诞生地,吸引众多互相独立又相互关联的需要高新科技的企业在大学周边集中和聚合,产业规模迅速扩张。聚集加强了资本和生产要素积累,使企业之间形成了一种竞争协作的关系网络,升级和转化为产业集群,创造出独特的区域产业空间。例如,斯坦福大学与硅谷,清华大学与清华科技园,上海杨浦大学城与杨浦高科技企业孵化基地,南京仙林大学城与科技产业园等。
大学科研产业产出新的知识和技术,而企业依据专业化分工和协作将大学研发的科技成果转化为产品,主要涉及信息、生物工程、新材料、新能源、空间、海洋开发技术等六大领域。 “产—学—研”结合的模式密切了产业与知识之间的关系,畅通了知识技术转化的渠道,缩短了从技术阶段向产业阶段转化的过程。大学周围的科技园区自身成为一种知识密集型的高科技产业空间,也是一种创新型的产业空间,在产业等级中处在高梯度地区,其成果化的新技术具有向低梯度地区 (技术密集型产业区、资本密集型产业区)转移的趋势。
教育影响城市空间引发的思考
通过对教育作用城市空间情况的描述和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教育在当代我国城市空间变迁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为了使教育更好地服务于城市发展,在今后的城市建设中,我们需要做好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把教育纳入城市空间规划,促进城市空间和谐发展。教育是当今社会和人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城市各方面的工作都离不开教育的影响,并且教育不是孤立的因素,而是和其它城市功能要素息息相关的,教育和其他社会要素相结合,在城市地理空间、社会空间、经济空间的发展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因此,今后的城市空间规划应当把教育的因素纳进来,这样才能使城市规划做到真正的全面和科学。
第二,通过教育优化城市空间。首先,建设优质教育资源防止老城区衰落。由于城市化的进程,我国老城区的居住环境开始恶化,具备一定经济条件的人纷纷搬离,照此发展,会造成老城区的衰败。现阶段,教育在不自觉中充当了缓解老城区衰落的一种因素,因为重点校大多位于老城区,丰优质教育资源以其固定的社会价值,吸引许多有着教育需求的中上层家庭来此购房,从而减缓了老城区的衰落。其次,合理分布教育资源以减少社会空间分异。教育作为住宅的配套设施,是决定住宅价值的重要因素,教育资源的等级分布导致了贫富隔离,加剧了社会分工,因此,我们必须合理地规划教育布局,消除导致居住分化的教育不利因素,维护城市发展的社会公平。
第三,合理规划教育空间以增进教育公平。接受教育是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教育作为公共设施,在布局上必须保证民众得到公平的教育机会。但我国城市义务教育资源分布不均的现象一直存在,优质教育资源引发了择校、“天价学区房”等诸多社会问题;教育配套设施的不足的地区发展受到制约,也使当地人们的公共权益受到损害,严重影响了我国城市化的进程。在我国飞速的工业化发展中,人们的生活需求要想得到切实保障,教育资源必须得到公平配置,均衡城市教育资源是保证教育与城市良性互动的基础性工作。
第四,将大学城建设与产业规划相结合。在知识经济时代,依托大学城形成的高新科技园区已经成为城市经济空间新的增长点,我们必须重视大学产业空间的发展,一方面从政策、资金等众多方面给予支持,保证其足够的生长空间。另一方面根据产业需要提供居住休闲等功能设施,从而形成综合的产业功能区,提升城市的经济竞争力。
随着教育的改革和社会的转型,教育对城市空间的影响将会越来越大。忽视教育因素的作用,就无法保证城市空间的健康发展。充分利用教育对于城市空间积极的作用,克服其不利影响,是我们当下的首要任务。教育是城市空间发展恒定不变的动力与因素,做好教育与城市空间和谐发展的规划,对于我国城市的建设无疑具有重大的意义。在今后的工作中,对于教育在城市空间变迁中的作用进行定量研究,深入探索在城市空间变种教育因素的作用机制,是下一步的研究课题。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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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张人杰.国外教育社会学基本文选[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35
6.Goldberg M,Chinloy P.Urban land Economics[M].New York:John Wiley﹠Son,Inc,1984.
责任编辑:刘桂素
天津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南开大学社会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