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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晏阳初平教运动对政府的影响

2010-04-09何建华

关键词:晏阳初平民政府

何建华

(河北大学马列教研部,河北保定071002)

试论晏阳初平教运动对政府的影响

何建华

(河北大学马列教研部,河北保定071002)

20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晏阳初及其平教会在中国大陆的平民教育运动,在中国20多年不同时期、不同阶段的工作对政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平教运动提倡、推行的识字教育得到了政府的认可,并使政府下决心去完成扫盲工作;定县县政改革引起了全国的重视,所产生的许多实际改革方案为中央及各省所采用;抗日战争时期蒋介石推行的“新县制”改革更是在多方面受到了晏阳初定县改革的影响。

晏阳初;平教运动;县政

以晏阳初任总干事的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以下简称“平教会”)作为一个从20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服务弱势群体的民间组织,成立于1923年8月。平民教育运动在中国开展了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的平民教育运动可以简单分为五个阶段:“第一是识字运动,第二是农村建设,第三是县政改革,第四是大学教育的改造,第五便是农民抗战教育运动。每个阶段的活动,都有他特殊的内容、方法、制度、与他相当的成就。”①每个阶段都从不同的角度和程度影响着政府工作。本文试图阐述不同时期平教运动对政府所产生的影响和作用。

由于文字教育是开发民众知识的基础,识字教育也就成为平民教育兴起的动因。故民国九年以后至民国十三年以前,平教运动主要的工作便是识字运动。②识字运动起初是发动于城市,城市阶段的识字教育运动,后来风行全国各大城市,声势浩大,例如北平有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总会,各省有平民教育促进分会,甚至各县亦有平民教育促进分会。③但晏阳初认为“这样还不够,我们认为中国的基本,不在城市而在农村。中国的广大人口是农民,中国的经济基础在农村,改造中国,就应该从改造农村,建设农村做起。而研究农村建设,民族再造,亦非到农村去,在农村里研究这个问题不可。”因此,晏阳初及其平教会又开始在农村开展平民教育运动。而其在农村的平民教育运动,“开始于京兆二十县,及保定道所属各县。那时虽然城市教育、华侨教育、士兵教育都发展得很快,可是我们既认为农村教育比其他教育更重要,就不得不暂时停办其他各部份工作而专致力于农村。”④

平教运动宗旨是希望依靠学术研究的科学态度,通过平民教育,使全国人民都能享受到教育机会的平等,以达到人人平等、社会公平、天下太平的理想目标⑤。所以,在组织性质上,竭力保持超党派的政治独立性。如晏阳初曾经反复强调:“吾辈所以努力于平民教育的目的,正为培养国民的元气,改进国民的生活,巩固国家的基础;无主义的主权,无党派的左右,无宗教的成见,无地方的畛域,无个人的背景,无新旧的界限”。⑥在平民教育与平民政治的关系方面,晏阳初认为,我们“为什么不摆起主人翁的架子来管政治?我们不管政治,是因为多数的民众没有政治的知识,不知道国家是什么东西,和自身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们觉得现在应从速施行平民教育,提高民众的知识,才有实现真正的民主政治的希望。”正如孙中山先生说:外国人建屋重在奠基,中国人的建屋重在加梁,我们建设民主政治的华夏,请从奠基始。

随着识字教育运动在全国范围内的广泛开展,其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重视:如当时中国许多知识分子尤其是众多的中小学教员,都义务充当平民学校的教师;出版界都在争先恐后大量编行《千字课》及民众读物;大学教授也开始从事成人平民教育的研究。⑦“各机关各团体都受了我们的影响,与我们联络。千字课在寺院、基督教会等,亦都大量的采用,发起大规模的识字运动。”这种工作不仅影响到了高等教育,“在普通教育方面,更不必说。一般父母亦明白了知识的重要,于是对子弟的教育亦就逐渐注意。”⑧识字教育运动更是引起了当局政府的重视。正如晏阳初所说:“平民教育运动最深远的意义,并不在于到今天有多少平民被教会识字,而在于发明一个实用的和有效的扫盲体系,而且国家开始认识到扫盲的紧迫性并下决心去完成扫盲工作。”⑨

从政府方面来说,1928年随着二次北伐完成、东北易帜、新疆通电归顺南京,国民政府虽然在形式上统一了中国,但还有许多遗留问题和隐患,社会矛盾深刻复杂,为了缓解矛盾,建立和巩固地方统治基础,并尽快得到社会的认同,从而建立自己的正统统治地位,实现实质上的统一,国民政府急需对基层社会进行重新整合,并通过举办公共服务事业,以赢得基层民众对政府的信仰与支持,1928年10月,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通过了《训政纲领》,宣布进入了“训政时期”,即孙中山先生提出的国家建设纲要的第二阶段。为了实施“训政时期”的方案,国民政府注意到了平民教育(识字运动阶段)重要性,颁布了作为基本国策的七项(识字、保甲、合作、提倡国货、造林、修路、卫生)全国性运动计划,“识字运动是其中的第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运动。”同时“按照国民政府的命令,各省教育经费预算的20—30%必须用来开展识字运动。”⑩“对我们的同仁们鼓舞更大的事情则是,在中国的教育史上,平民教育第一次被正式归入国家公立教育系统中。教育部成立了一个负责扫盲和成人教育的社会教育司,每个县都成立了平民教育局。”[11]由于政府注意到了民众教育的重要性,还举办各种民众教育事业。因此许多相关重要设施,多有平教会参加协助。例如,根据平教运动所取得的成就,1926年江苏省政府请求平教运动总会成立中国第一所平民教育学院,用来训练平教领导人。平民识字教育运动对政府的影响还表现在当时设在南京的蒋介石“南方”政府和设在北京的张作霖“北方”政府,虽然“彼此是政治上的对手和敌人,然而他们都派人员去定县接受平民教育和社会改造方面的培训”[12]。

以一个私人学术团体提倡的识字教育,居然影响政府在全国推进民众教育。在晏阳初看来,这是当初没有想到的,后来晏阳初在《平民教育运动的回顾与前瞻》一文中回顾说:“直到现在中央还在邀我们负起全国民众教育的责任;他们始终要尊重我们,信赖我们平民教育工作的贡献与地位。”[13]凡此种种,他的背后有很深刻的政治及教育意义。

虽然晏阳初他们为自己的识字教育运动得到了全国各界的热情响应以及政府的重视而感到高兴,但是,他们很快认识到,仅搞扫盲还很不够。“识字能力是一个基本工具,但却不是教育。我们给平民这种工具,除非他们知道如何用它来设计或重新设计自己的日常生活,否则这种提供工具的作法就毫无益处。”同时,中国是农业大国,农民的未来对中国的未来有着巨大的影响,所以,从1929年起,晏阳初及其领导下的平教会“将工作重点从开展广泛的识字运动转到乡村改造的深入和综合研究上来。”[14]晏阳初把平民教育的工作地点转移到河北定县,开始了他以平民教育推动乡村改革的实验。即以“三大教育方式”来实验“四大乡村改造计划”。[15]

由于晏阳初领导的平教会是私人创设的教育学术团体,其工作完全是社会的、教育的、学术的性质,所以,在探索改造乡村社会的实践过程中,晏阳初与梁漱溟以及其他多数乡村建设代表人物一样,曾试图以教育的力量,而不依靠政府的力量来推动社会改造,不希望接近政治。而且,晏阳初对当时的政府也很不信任,尤其是研究工作,他认为:即使是在那些形势稳定的国家,最成功的研究工作,绝大多数也是非政府机构完成的。所以,晏阳初不相信任何政府,何况当时“中国还没有一个统一的政府,当然也就谈不上对政府的信任。”[16]正如晏阳初所宣称的:“我们从事平民教育,不是那一党的工具,不是那一个人的走狗,我们的头衔是三万万以上农民的走狗。”[17]

但是根据他们在定县工作数年的经验似乎感到有一种必要:就是“由学术的立场去建设乡村,是由下而上的工作,是基础实验的工作,即以学术的立场去找教育的内容、建设的方案,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如欲将研究所得的推广出去,则非借政府的力量、政治的机构不可。”因为如果不利用政治,“则一方面地方政府在那里剥削农民,另一方面我们帮助农民增加生产,改良品种或组织合作增加他们的收益。可是这种收益有限,而地方政府的剥削则无穷。”“县政府实际上直接而极重要地影响乡村生活的各方面。社会建设计划,如果不重视地方政府,很可能遭受到阻碍。”没有县政府的支持,平教运动范围以外的事,例如,土地占有、使用和租税,乡村教育制度、司法制度等等,非政府机关是不能进行的。由局外人或社会调查人员进行政治方面的调查只能触及到边缘。[18]尤其是在定县的乡村教育和乡村建设活动中,“我们很快发现,公共卫生、社会福利和教育条件的改善与地方政府有着密切的关系,在我们能够成功地进行这三方面的改造之前,必须改进地方政府。”因为“县政府是中国的基层政府”,而且,“旧县政府在征收赋税和刑狱诉讼方面纯粹起消极作用”,故“社会改造的成败决定于是否能将这种县政府复兴和改变成服务于人民的有效力量。”从消极方面说,如单以县为单位来帮助农民、救济农村,则非改革政治不可;从积极方面,要把“我们研究实验的结果——教育的内容及农村建设的方案——推到民间去,亦非利用政治机构不可。研究与实施根本上是相异的,我们感觉学术与政治打成一片,然后实施才可以行得通。”也就是说,政治须学术化,学术要实验化。“如单单研究,做几本研究的报告,则无须要政治的力量,倘要把研究的结果,施行于民间,使成为民间生活的改造,民间生活整个的一套要素,则非借政治的力量不可。”[19]“所以我说,要对整个建设有办法,必须进一步打入政治本身去,然后才能彻底的得到完满的结果。”[20]

另外,从经费方面来看,因为平教会是一些穷书生得了极少数人的同情与援助而创办起来的私立学术团体,自创办以来,经费没有可靠的来源,全凭国内同情此种工作的朋友的自由捐助和极其少量的版税收入。故晏阳初时常叹惋经费拮据,希望获得政府的资金支持。“不过当此内忧外患、山穷水尽的时候,政府也碍难给我们经济上的助力。虽然如此,这种农村生活改造的基本工作,迟早要有政府的经济后盾,方能继续进展。”[21]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改造农村生活是基础性的工作,它的继续发展迟早需要政府的财政支持,所以不得不选择与政府合作。

另一方面,定县实验所取得的显著成绩也开始引起当局政府的重视。20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南京国民政府制定颁布了一系列自治法令法规,在全国全面推行地方自治,企望以此来挽救处于崩溃边缘的农村经济,以加强政府的统治根基,稳固乡村统治,然而效果不佳。所以,在第一次全国内政会议上,江西民政厅长杨赓笙就提出建立“模范县”。安徽民政厅长也提出设立县政实验区,试行直接民权。然而,大会否定了两人的提案。这种状况在1932年12月举行的第二次全国内政会议上得到了改变。这次会议认为“县政改善为今之急务”。[22]

因此,晏阳初感到机会终于来了。第二次全国内政会议之所以认为“县政改善为今之急务”,是“由于中国人民对乡村建设重要性的觉醒,中央政府日益注意乡村地区的问题。”故在1932年秋天,内政部派甘次长视察华北农村实验中心,本来预定一天,因为愈看愈有兴趣,竟在定县住了四天。视察期间,通过调查,他深切感到,为了促进并加速像定县所制订的乡村建设计划的执行,“有必要重建县政府的机构。”[23]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幸运地获得了国民政府对于我们平民教育运动的忠诚支持。”第二次全国内政会议一致通过了首先由定县提出的“县政改革”决议,后来,中央政治会议又将此决议作为法律颁布于全国。“由于有了这个法律,我们便在河北省建立了‘县政改革研究院’,国民政府指定我为这个研究院的院长。定县成了这个县政改革的实施基地。”这样,晏阳初既是平教会的领导人,又是县政改革研究院的院长,有了合法的权力,就能够重新组织定县政府和推荐县政府的县长,县长又有权指定他所有的部下去做教育、财政、公共卫生以及经济改良各局的局长。晏阳初及其平教会的具体做法是:设立县政委员会,裁局并科,即把原局的职责归并到县政府相应各科的权限之中;训练农村建设辅导员,成立表证示范村,召集公民大会选举产生乡镇建设委员会;全面调查实验县的经济社会状况,实施民众教育和以村为单位的教育建设计划;推广农业改良品种,推行合作经济,开展公共卫生医疗保健工作。[24]这种做法在重组县政府和重新训练政府工作人员的工作中也都获得成功。于是,几个世纪以来“只管收税和打官司的官僚衙门,被改变成了实施平民的教育、平民的生计、平民的健康以及平民的政府四大综合项目的办事机构。”[25]

在县政建设方面,晏阳初及其县政改革研究院也做了许多重要的改革。[26]除了组织机构的改革以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包括税收、基金管理在内的县财政工作的研究促使了晏阳初及其平教会同仁为省政府改革提出了一些非常具体的建议,而当时定县县长已落实了许多简要而很有意义的改革措施,它们涉及公安、民团、司法管理、税收办法等方面,在这其中县长还成功地为百姓废除了一项财政负担。因此,晏阳初总结说:“在两个月时间里,他通过增加有关人的薪水(暂时只能掏自己腰包)和制订一些严明的纪律,赢得了一个绝对诚实的政府的名声。省政府对我们越来越信任,定县人民——除少数腐败绅士,衷心地支持我们这个新机制,这一切使我们十分感激。”[27]这样,平教会自成立以来的十余年间,已由纯粹的农民教育运动,进到实际的农村建设运动;更由狭义的农村建设运动,进到扩大的县政建设运动。[28]

晏阳初认为,平教运动的定县县政实验,在国内产生了三种影响:一、因为做县长的都是有学问有能力的人,所以引起国人注意,重视县政,县长地位因之提高。二、自实验县成立后,大家知道县政府并不是催科、听讼,而是建设农村为人民服务的机关,一般对于县政的观念为之改正。三、因为实验县的成立,产生了许多实际改革方案,如财政、教育、民政、各种新制度,为中央及各省所采用。[29]而对政府产生影响的最重要的例子,是在县政改革。因为“县政是中国政治的基础,许多学者及政府官员都不太重视县政。我们进行的平民教育运动则率先研究了县政及其振兴的问题。”[30]县政改革实验,首先是“引起了全国许多高级政府官员以及其他许多著名人士的兴趣。每年我们都要接待数以千计的访问参观者,包括内阁部长、省级官员、学校教师和教堂里的牧师。”大量的参观访问者经过仔细研究实验工作,然后回到他们所在的省份,按照定县实验的榜样建立起他们的实验中心。定县实验最重要的是对全国政府和省级政府的影响。“有两个县按中央政财的指示,模仿定县建立成实验县,一些省一级的政府也邀请我们协助他们制订计划和进行培训,以使他们能在各自的地方开展类似的社会政治建设。我和我的同事们均成了这些政府部门的‘政府门诊部’。”这样,在20世纪30年代,“国家政治稳步前进,同时,又有我们这个从基层建设中国的平民教育和社会政治建设的运动,使一个基础巩固的现代中国正在建立起来。”[31]

1937年晏阳初在《十年来的中国乡村建设》一文中,说到“乡村运动的影响”时又强调指出:在中央政府方面最显著的,就是1933年5月行政院成立农村复兴委员会,最近虽已撤消,“但行政、立法、教育三机关联合拟定的促进乡村建设一案,是一个重视乡建的老大明证。全国经济委员会所赞助的江西省乡村建设事业,也可表示中央积极态度之一。”县政府方面所受的影响,更为切近。“总之,在这些事实影响的背后,指示着政府态度的转移,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了。”[32]当然,农村复兴委员会的成立有一定的政治目的,但对当时农村经济的复兴确实也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到1936年委员会解散时,民国社会经济发展达到最高峰,排除物价因素,1936年比1920年农业总产值增长17.5%。这不能说与农村复兴委员会所做的工作没有一点关系。其中,由农村复兴委员会所编辑出版的一些著作和调查报告,对当时及日后研究农村经济提供了珍贵的资料,其学术价值不容忽视。[33]

抗日战争期间,虽然数以百计的文化和社会机构遭到破坏,但是,平教运动的基本计划没有被毁灭,在某些方面反而还有了更快的发展,起到了更大的作用。比如,在日本人占领了定县以后,因为定县的年青人大多数都接受过平教运动的教育,成立了著名的定县游击队。在这些游击队的带领下,广大人民群众成功地抵抗了日本人的进攻。战争期间,从定县发展起来而后被中央政府接管的乡村卫生保健计划一直在起作用。平民教育运动为了满足省一级的需要,进行了一系列地方实验。每次实验都建立了地方训练学院和实验中心。当时惟一缺乏的就是一个中心机构。那些逐步接管了平教运动总会开展起来的改造计划的省政府,不久后就认识到,“要想使这些识字、乡村卫生保健和县政府等新制度有效地发挥作用,强有力的行政和技术领导具有重大意义。因此,各省政府要求(由中央政府反馈给平教总会的请求)平教总会开办一所训练学院。”在中国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教育部虽然禁止开办新的中、高等教育学校,但是,“政府不仅指挥而且催促平教运动总会开办乡村改造学院。除了总司令送来500亩(1/6英亩)土地的厚礼外,‘自由中国’内所有省政府都为新学院的成立作出了巨大贡献。如此多的省政府集在一起支持一所独立的非政府学院的成立,在中国教育史上,这可能是第一次。”[34]显然,这一切都说明了战争期间平教运动仍然在影响着政府。

“最明显的是,由于战争,要求对敌人进行有力的抵抗以及加速生产的发展,我们的国家较之以前更敏锐地意识到推进群众教育和社会政治建设的紧迫性和重要性。自从中国爆发战争之后,在敌人的毁坏和狂轰滥炸之中,270万人民接受了识字教育。正如我刚才提及的那样,一个省的卫生计划在三年中预算从20万元发展到2000万元。多年以来,自从定县在社会、政治方面的改革被证明是一个实用的计划后,我们一直希望在一个省中运用它,而不只是在一个县中运用它。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因为一般人民和政府一样是保守的,都懒得进行社会和政治改革。后来战争爆发了,这就第一次给予我们一个机会运用以县为单位的定县计划于一个省,这个省就是拥有 3000万人口的湖南省。”[35]

虽然县政是中国政治的基础,但许多学者及政府官员都不太重视县政。而平教运动则率先研究了县政及其振兴的问题。当时定县实验第一件事,就是改组整个县政机构,裁局并科,即裁原有公安、财政、教育、建设四局,并县政府原有两科,改设民政、财政、教育、经济、公安五科,为了贯彻裁局并科的主张,以及促进裁局并科的效率,实行合署办公。设乡镇建设委员会,以实验地方自治组织。乡镇建设委员会是由公民大会选举产生。乡镇以下的最下层,即在全县成立公民服务团,公民服务团的组织办法是:以保甲为单位,保团长、秘书、各级正副组长,均用选举方法产生。[36]这样,稳固的基层组织就建立起来了,并以此推进充实基层的建设活动。公民服务团是县政建设的重心,它的作用就是“使一切的建设活动都落在人民身上,使人民的一切活动法律化,这个组织机构是基层大,上面小,免掉了一般的头重脚轻的毛病,人民的成分加多,当然人民的力量也自然加大。”[37]同时,1930年到1939年,中央政府及省政府都对县政实施了实验性的改革。抗战开始以后10年,蒋介石认识到改组县政府与坚持抗战有着重要的联系,因此他向中央政府提议在整个中国实施“新县制”[38]。1939年9月国民政府颁发《县各级组织纲要》,并在1939年9月19日由国民政府公布,通令自1940年1月起开始实施“新县制”,此后,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的县政建设高潮。而国民政府施行的新县制,“它的县政机构,就是仿行定县的办法。”[39]例如,根据国民政府颁发《县各级组织纲要》各县县政府一律裁局改科,县长由省政府直接委派;县政府各科科长由县长遴选合格人员呈请省政府委派。县以下可以分区,区设区署,区署是县政府的派出机构 (也就是区为虚级),区长由县长遴选合格人员呈请省政府委派。乡镇是县自治的基层组织,在乡镇内部编组保甲,保甲是乡镇的组织细胞,而不是乡镇以下的两个阶层。乡镇设乡镇民代表会,乡镇长、副乡镇长和县参议员,均由乡镇民代表会选举产生。县设县参议会,由县参议会选举省参议员,但是暂不选举县长。[40]可见新县制的县政机构如晏阳初所说,基本上是仿行定县的办法,将原来的县区乡(镇)三级制改为县、乡(镇)两级制,这样就改变了过去头重脚轻,集权于省的状况,使从前只知道注意上层,不顾到下层的政府开始重视基层,提高了县和乡(镇)基层政权的地位,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直接控制。

虽然国民党实施新县制有用来加强中央对地方的直接控制,以完成它的“一党化”统治的意图,然而在战争相持阶段,民族危机空前激烈,国民政府偏安西南,财政相当困难的境况下,通过施行新县制,集中了财力、物力和人力,使抗战能够坚持下去,确实起到了积极作用。“未来的历史学家也许会详尽地记述:这种体制有力地加强了全国的抵抗力量,为‘民族再造’之使命的实现奠定了基础。”[41]

另外,晏阳初及其平教会在定县及湘、川等地的县政实验对农村政治结构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晏阳初认为,“从前政府只知道注意上层,不顾到下层。殊不知县政是亲民之政,必须注意。有了好的县政,才能有好的省政和好的国政,我们的县政研究,就是在引起政府注意到下层,政府果真重视县政,将来才能得到有志之士去从事县政。我们的工作就在改变他们的观念,有了计划,有了办法,供政府参考。”[42]如平教会于1936年开始的衡山县政实验。县长彭一湖到衡山后,立即成立衡山县地方自治讲习所,对有志于乡村改革人员进行培训。平教会专员晏阳初、瞿菊农先后到衡山进行实验方案的设计并亲自主持了对实验人员的培训工作。与此同时,平教会按照在定县进行地方建设经验和衡山的具体情况,设计了“裁局改科”的县政机构改革方案和“撤区并乡”的基层政权建设方案,并按照新的标准,将原来实行“地方自治”时的55个由本地居民选举的区长全部撤换了下来,改由县政府通过考试和培训的“自治人员”担任。这些由县政府通过考试办法指派的乡镇长,由县政府财政开支,并受县政府的直接控制。这样做法改变了乡镇长这一职位的权力来源和承担权力责任的性质,即乡镇长由县政府委派使乡镇公所与县政府形成了事实上的行政隶属关系。总之,经过县政改革之后,国家行政权力下沉到了乡镇,乡镇实现了行政官僚化;国家通过各种方式加强了对保甲体制的控制,“保”出现了半行政化趋向;传统绅权出现了与基层政权合二为一的趋势;宗族组织开始往经济合作组织方向发展。[43]国民政府于1939年以后,在全国范围内所施行的新县制,其县政机构,就是仿行平教会在定县及湘、川等地的县政改革实验的办法。

晏阳初及其平教运动不仅一直影响着当局政府,也一直在影响着蒋介石。如上所述,当蒋介石“在第一次听到定县实验时,他曾派一位亲密助手张治中将军来看过。那时委员长要我到南京去见他,我们用了一个下午和两个晚上,讨论了定县工作和在中国如何实施乡村建设的问题。”针对这个问题,蒋介石还召开了中央军校全体师生大会,听晏阳初演讲,并由他亲自主待会议。蒋介石虽然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这次却在晏阳初讲话之后,他又讲了45分钟。“在谈话中他对学生们说,‘如果你们这些年轻人想按照孙总理关于唤起民众的教导去做,去尽自己的一份力量,那末,就必须学会做实际工作的方式方法。定县经验已向你们表明了具体方法。但是比方法更重要的是定县工作人员的精神。他们都是学者和科学家,但却不呆在舒适的城里,而到穷乡僻壤去,和那里的平民百姓一起居住一起工作。我认为,只有这种为民众服务的精神才能救我们的国家。因此,我要把你们送到定县去,让你们会学习那种方法和培养那种精神!”由于不可能派那么多人去,蒋介石就选派代表团前去定县,每期呆六个星期。在四川,平教会通过人民的武装力量——民兵,肃清了土匪和旧警察;通过土地调查,公布了乡绅和当地军阀的‘黑’地,后来有谣传说,四川省政府要在全省施行这一制度。“于是,有一天晚上一千多‘公民’聚集于城门,他们作环绕城墙的游行,高呼,‘打倒实验县!打倒县长!’第二天夜里又发生同样的情况,一千多‘公民’要求撤换县长。当时的省长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军人.他屈服于这帮人的威胁,终于把县长撤换了。”“大约一年以后,蒋介石先生掌管了这个省。当知道新都事件后,他异常愤慨”。[44]从而也成为不久之后,他建议在全国推行新县制的一个原因。

总之,晏阳初及其平教会同仁经过20年的努力工作,面向所有的群体,不分其政治倾向和宗教信仰,赢得了全国的声誉。作为全国性的独立运动,它献身于中国劳苦大众的教育和福利。它在中国最苦难的历史时期(15年内战、8年抗战)中不仅生存下来,而且对中国的社会政治改造做出了实质性的贡献。[45]这包括识字运动、县政建设、卫生保健制度等等。[46]正如晏阳初曾经反复强调的:在过去20年中,政府(包括现在的国民党政府)没有以任何方式影响平民教育运动。相反,平民教育运动却影响和带动了政府在全国和地方实施社会和政治改良。[47]

注释

①②③④⑥⑩[17][18][19][23][24][28][32][36]《晏阳初全集》(第一卷),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529页,第390、213页 ,第 219、220 页 ,第 531-532 页 ,第 117 页 ,第 141-142 页 ,第 182 页 ,第 276 页 ,第 391 页 ,第 277 页 ,第 400-413 页 ,第476 页 ,第 569 页 ,第 400-403 页 。

⑤[21]詹一之编:《晏阳初文集》,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0 年 ,第 13 页 ,第 136 页 。

⑦⑧⑨[11][13][14][20][25][29][34][35][37][39][42][44]《晏阳初全集》(第二卷),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2年,第 267-268页,第181页,第 183-184 页,第 209 页,第 307 页,第 209 页,第297-298 页 ,第 191-192 页 ,第 51 页 ,第 223-225 页 ,第 193页 ,第 297 页 ,第 308 页 ,第 308 页 ,第 624-625 页 。

[12][27][30][31][38][41][45][47]《晏阳初全集》(第三卷),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2年,第 647-648页,第 389页,第 649页,第 192-193 页,第 648-649 页,第 641 页,第 648 页,第648页。

[15]晏阳初及其平教会在定县这个“社会实验室”中进行了3年的研究和实验,使他们得到如下结论,即由于农村存在的问题形形色色、五花八门,所以需要对其进行4个方面的改造,即文化改造、经济改造、卫生改造和政治改造。这就是叫做定县实验的“四大乡村改造计划”。“为了将‘四大改造计划’中的研究成果与平民们的生活结合起来,为改造和创造出具有新的智力水平和新的技能的平民,”“我们发明了‘三大教育方式’,即‘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和‘家庭教育’”。参见《晏阳初全集》(第二卷),湖南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211页。

[16]何建华:《晏阳初的平教运动及县政改革实验》,《东南学术》2008年第1期。

[22]贾世建:《浅析南京国民政府的县政实验》,《天中学刊》2003年2月。

[26]如“裁局改革”、重视区、乡自治等等,下文关于蒋介石的“新县制”改革再做详述。

[33]李自典:《行政院农村复兴委员会初探》,《历史教学》2003年第5期。

[40]胡次威:《国民党反动统治时期的“新县制”》,《文史资料选辑(29)》,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5年。

[43]于建嵘:《乡村建设运动对农村政治结构的影响》,《衡阳师范学院学报》2002年第8期。

[46]晏阳初在《平民教育运动的回顾与前瞻》一文中,回顾了20年来平教会的工作对全国的影响,并进行了四个主要方面的总结。参见:《晏阳初全集》(第二卷),湖南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307-308页。

2009-05-08

河北省社会发展研究项目“河北省‘扩权强县’试点经验及‘省管县’改革研究”(200902006)

责任编辑 曾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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