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1976年偶像崇拜及其对道德生活的影响*
2010-04-07尹金凤
尹金凤
(湖南师范大学道德文化研究中心,湖南长沙 410081)
1949-1976年偶像崇拜及其对道德生活的影响*
尹金凤
(湖南师范大学道德文化研究中心,湖南长沙 410081)
我国的偶像崇拜经历了一个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的战斗英雄崇拜,到60年代生产模范和道德楷模崇拜,然后到70年代对领袖个人狂热崇拜的过程,偶像在这时期不仅是政治和道德的载体,而且也是人们的精神导师,偶像崇拜对人们的道德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偶像崇拜;英雄;道德
偶像崇拜是中华民族的一种文化心理沉淀。远古时代有以物为崇拜对象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奴隶制社会和封建社会有以人为崇拜对象的祖先崇拜、圣人崇拜、帝王崇拜;到近代经历了百年战火的洗礼后,传统的圣人崇拜和君王崇拜解体。新中国成立后,偶像仍是现代社会话语体系中不可或缺的词汇。新中国成立后的1949-1976年间,偶像崇拜以英雄崇拜为主,英雄成为这个时代道德和政治的载体,成为人们的精神导师。
一 1949-1976年偶像崇拜的变迁
人类自图腾崇拜起,所有的崇拜都内涵着英雄崇拜的情结:远古先民对龙图腾崇拜是因为龙图腾蕴含强悍、灵活、包容、征服、胜利等与英雄特质相似的元素;在祖先崇拜时代,开创过伟大功业的祖先成为氏族心目中的英雄受到供奉和朝拜,如皇帝轩辕氏和炎帝神龙氏,苗族的始祖“傩公”、“傩婆”,还有《楚辞·九歌》中讴歌的、被作为祖先神祭祀的楚国开疆拓土征战沙场而牺牲的将士等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这是因为人类在历史进程中总会经历许多无法抗拒的灾难和痛苦,如洪涝、瘟疫等自然灾害,部落征战带来的流血牺牲和生离死别等。在这些灾难面前,人类靠自身的力量已无法战胜和避免,于是寄希望于英雄,希望他们能带来超自然的强大力量,以超脱现实生活中无法避免的苦痛灾难,所以不论是被供奉、爱戴或祭祀,这些崇拜偶像行为都体现了人类对英雄的呼唤和向往。封建时代,圣人崇拜和君王崇拜成为主流意识形态的内容。人们对“好皇帝”、“清官”等有“德”的统治者和官员寄予厚望,习惯于把自己的命运交至掌权者手中,习惯于依赖别人拯救自己。然而,皇帝和官员并不是万能的,当平庸愚昧、喜怒无常、残暴无道的昏君统治时,或是新朝旧代更替、政治动乱、民不聊生之际,人们就渴望英雄、侠客来惩罚贪官、推翻苛政、救民于水火,这时候,梁山好汉、草莽英雄等成为民间力量的化身受到人们崇拜。
可见,英雄崇拜意识在中华民族的偶像崇拜史中一直存在,他已化身为一种社会心理情结沉淀在国民心底。事实上,“英雄是一种立足现实又指向未来的愿望理想和行动力量的化身。是推动历史不断前进、社会不断发展、人性不断丰盈的力量源泉。”[1](P1)新中国成立以后,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文化语境中,英雄人物作为偶像再度彰显“神力”,建国初期全国人民崇拜战斗英雄,60年代崇拜生产模范和道德楷模,到70年代英雄崇拜发展到极端则体现为对领袖个人的狂热崇拜。
(一)战斗英雄崇拜
1949年新中国建立,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日子终于结束。无产阶级劳苦大众得解放并翻身作了新中国的主人,广大人民群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始休养生息生产创业。同时,新中国还面临国内外敌对势力对新政权蠢蠢欲动企图颠覆的严峻形势,在这复杂的时代背景下,重新塑造偶像显得必要且迫切。这时并没有偶像的明确称呼,偶像被唤作“英雄”、“模范”、“榜样”等。20世纪50年代的偶像主要来源于军队,为新中国成立舍弃了个人利益甚至牺牲生命的军人成为人们崇拜的主体,如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飞身堵枪眼的黄继光,还有在烈火中永生的邱少云等。军队和政党力量介入推广便赋予了英雄偶像官方色彩和正统地位,媒体(以纸质媒体为主)及多种力量的合力建构使全国自上而下掀起了学习、纪念英雄的热潮,这时期偶像的影响力也大大超越了封建时期通过口口相传建立起的传统偶像。
(二)生产模范崇拜和道德楷模崇拜
在取得解放战争胜利和50年代肃清敌对分子残余势力斗争成功后,中央人民政府已初步稳固了政权,接下来最大的任务是带领和团结全国各族人们在民生凋敝、百废待举的基础上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甩脱贫穷的帽子,实现工业化、现代化。为配合经济建设的需要,思想意识领域内推出了以生产模范和道德楷模为代表的时代英雄,如铁人王进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雷锋等。石油工人王进喜为中国甩掉“贫油落后”的帽子作出了卓越贡献,被誉为“铁人”,《人民日报》曾刊发长篇通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战士——铁人王进喜》,高度评价了王进喜伟大的一生,许多生产单位纷纷作出向铁人王进喜学习的决定。而“普通”士兵雷锋作为榜样的出现,与其说他适应了社会主义生产建设的需要,不如说他是国家、政党因政治和稳定需要为老百姓树立起的社会主义道德生活标兵。雷锋最初是因认真学习毛选、忠于党忠于人民、助人为乐、勤俭节约而受到关注,随后,政府、军队和宣传机构合力将雷锋由一名普通士兵塑造为全民学习的楷模。《人民日报》等媒体对雷锋事迹作了大力报道,其优秀事迹和精神被编为歌谣广为传唱,掀起了全国人民向雷锋学习的热潮。
(三)领袖个人崇拜
随着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深入开展,中国共产党内对中国选择什么发展道路出现了不同意见。毛泽东在《五一六通知》和中共“九大”的政治报告中提到一大批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已经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文化领域的各界里,党内形成了一个资产阶级司令部,只有实行文化大革命才能把被走资派篡夺的权力重新夺回来,[2]于是引发了1966年5月至1976年10月的“文化大革命”。以林彪、江青为首的两个阴谋夺取最高权力的反革命集团,利用“文化大革命”进行了大量祸国殃民的罪恶活动,其中就包括他们别有用心地将建国以来人民形成的社会主义信仰的热情和全民对偶像、榜样的道德崇拜引向了对毛泽东个人的狂热崇拜。“善良的人们把对社会主义的信仰、对共产党领导的忠诚、对马克思主义的信奉,都集中于对毛泽东个人的崇拜上,一切政治思想、政治活动,甚至整个社会和国家的一切观念和活动都是围绕着毛泽东个人这个中心展开。”[3](P61)对领袖的个人崇拜恶性发展,逐渐演变成一场波及全国的轰轰烈烈的“造神”运动。林彪和“四人帮”把毛泽东吹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毛主席这样的天才,全世界几百年,中国几千年才出一个。毛主席是世界上最大的天才……”;将毛泽东思想树立成绝对权威:“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超过我们一万句”;他们煽动群众为毛泽东塑像,背毛泽东语录,戴毛泽东像章,还做语录操跳忠字舞。在他们的带动下,全国上下“万岁不离口,语录不离手”。“造神运动伴之以惩罚与镇压,凡是反对者、怀疑者,甚至偶有口误、笔误者,都要予以惩处,或批判,或斗争,直至押入监狱,判处徒刑。这又使造神运动带上了恐怖气氛,增加了它的威势”。[4]
二 偶像崇拜对道德生活的影响
(一)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自辛亥革命和新文化运动以来,文化精英们对传统的批判不遗余力,甚至为了矫枉,不惜过正。著名学者刘梦溪先生在谈论当时的反传统思潮时说“原来不是讲中国传统文化历史悠久吗?现在则讲尧舜禹根本没有其人,‘禹不过是一条虫’。家庭和家族不是传统文化形态的核心吗?现在说‘家庭是万恶之源’。儒家思想不是传统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吗?现在说儒家思想是最要不得的思想,应该‘打倒孔家店’。”[5](P7)鲁迅等纷纷将批判的矛头对准传统伦理道德,在《狂人日记》中直指“仁义道德”吃人,他说:“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6](P3)这一大批时代精英一齐挑战传统道德,形成一股与一切传统作彻底决裂的思想浪潮,导致了“五四”之后我国传统道德体系的解体,传统美德的影响力被消解,人们的文化归属感破灭。
不可否认封建道德、名教纲常使许多愚忠将相、烈女节妇、怨男恨女成为仁义道德的牺牲品,也导致人的自由被吞噬,思想被桎梏,人们如驯服的绵羊无个体意识只能依附集体,但是传统道德体系提倡的仁爱、孝敬、礼让、谦恭等伦理品质,孔子思想中蕴含着调和矛盾的“和”的精神等等,是协调行为、滋养精神的宝物,不应被当作“孔家店”的消极产品一应铲除。而且,“‘传统’是一个民族生存的根基,在长期历史中积累起来的种种美德有着深厚存在并延续下去的理由,我们不能轻易把它丢掉,只能在继承中发展它,使它更加适应变化了的社会生活的需要。”[7](P55)可喜的是,在新中国初期建构的英雄偶像中,我们看到了英雄身上闪现出的人格光辉中蕴含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王进喜的铁人精神内涵丰富,其中不畏困难、坚忍不拔、艰苦拼搏的精神其实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延续:孔子在培养弟子成为君子时曾注重让弟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三省吾身、坚忍不拔;《论语》记载别人眼中的孔子是一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物;《易传》根据卦象,推衍出君子应有的品德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8](P169)可见,执着、刚毅、坚忍不拔的品质也是古代文明推崇的传统美德,它早已内化为华夏儿女的民族品格传承下来,并不会随着与传统割裂的“打倒孔家店”的革命而从民族精神中完全消逝。相反,重提这种美德,重塑这一类型的精神偶像,是把准了时代脉搏的应时之举,体现了社会主流价值观对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复苏的认可和弘扬。
雷锋关心战友,关心群众,认真实践“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他生活简朴,却乐于助人,把“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看成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和快乐。雷锋的这些品质正好诠释了孔子的“仁”学思想和孔子心中理想的人格模式:“仁”是孔子伦理思想的核心,其基本形式是人与人之间彼此相爱的伦理关系,“仁”的内涵包括“爱亲”、“爱人”、“泛爱众”,孔子有言,“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都说明孔子要求君子不仅要爱血缘之亲,还要爱氏族的所有成员,爱华夏民族的整体甚至其他民族,在关心尊重自己以及自己亲人的同时,还要关心尊重其他人。雷锋完美传承了中华民族“爱人”的美德,由此而产生强大恒久的人格魅力和高尚的道德情操感召着人民。作为建国后第一个被宣传的真正意义上的道德楷模,其具有普适性道德价值。雷锋精神对全民人生观、价值观的道德示范作用,对社会风尚和社会主义信仰的积极正面影响,更是中华民族精神文明宝库中一笔永恒的财富。
总之,在那个时代,英雄们舍身为人、无畏牺牲的奉献精神,忠心报国、为国争光的爱国主义精神,不畏困难、坚忍不拔的拼搏精神,助人为乐、勤俭节约等朴素的美德成为新中国精神道德大厦的基石,继承并发扬这些传统美德几乎是当时所有人的梦想。
(二)倡导一元化价值观
虽然建国初期的英雄偶像们弘扬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客观上为人们树立起了精神支柱和道德标杆,但在当时,偶像对现实的功利性贡献比偶像的道德品质更被建构者们关注和重视。有学者分析:“通过举荐和树立英雄典型,不仅能够激发全民爱国主义热情,还能增强军队战斗力和凝聚力。此外,英雄所在部队因此所拥有的崇高荣誉和精神财富也是难以估量的”。[9]例如在对战斗英雄的缅怀和崇拜过程中,群众对新政权的信心增强了,人们也坚定了对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坚决捍卫的信念;在对生产模范的学习和崇拜过程中,能够激励人们在祖国的建设大业中兢兢业业,无私奉献,不懈拼搏,创造生产领域的奇迹,为建设社会主义事业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
但不可忽视的是当偶像信仰中断了数十年的中国人民忽然间被由上至下的政治力量集中塑造的英雄偶像所包围时,他们除了全盘接受之外,似乎别无选择。个体对英雄偶像产生高度一致的认同,少有进行批判性接受的。“当时的史料或回忆中,大量记录了不同年龄、性别、职业的个体对制度力量建构的英雄的一致性认识,他们以不同方式学习,深入‘理解’英雄事迹。如黄继光事迹宣传中少先队员、工人、农民们的一致表态,质疑或者解构非常少见”。[9]这效果恰如著名传播学者施拉姆谈及大众媒介的传播效果时所说:“传播被视为魔弹,它可以毫无阻拦地传递观念、情感、知识和欲望。……传播似乎可以把某些东西注入人的头脑,就像电流使电灯发出光亮一样直截了当”。[10](P193)偶像建构者通过组织的手段和舆论宣传的引导将英雄崇拜的理念直接“注入”了人们的头脑,促使人们不加思辨地接受建构者推崇的道德体系和价值观。如此建构偶像体现了当时倡导的是一元化的价值观,实行一元化的价值导向,也抑制了多元价值观的形成。
所谓一元化的价值导向是指国家只提倡一种选择,一切行动听指挥,其人生价值的指向是“无我”和“忘我”——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的需要,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简而言之,就是在众多的价值选择方案中,只有一个方案是唯一正确的选择。[11](P54)而事实上,因为“社会关系的多样性、社会生活的丰富性,决定了人们的价值观念、价值取向的多样性、多元性”[12](P506)。价值观的多元性首先体现在价值主体的多元,不仅社会或国家可以是价值的主体,个体也应具有成为价值主体的资格,个体价值和个体尊严也应受到重视,具有个体特征的健康、财富、知识等也具有正当性和合理性。价值观的多元还体现在价值观念和价值取向的多元,其多元的内容包括友谊、自由、正义、审美甚至宗教信仰等价值物,也包括效益、平等、创新等观念。
例如在对道德楷模雷锋的建构时,就是政府、军队和宣传机构合力将雷锋由一名普通士兵塑造为全民学习的楷模。国家领导人为雷锋题词,毛泽东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周恩来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爱憎分明的阶级立场,言行一致的革命精神,公而忘私的共产主义风格,奋不顾身的无产阶级斗志”。邓小平题词“谁愿当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就应该向雷锋同志的品德和风格学习”。《人民日报》等媒体对雷锋事迹作了大力报道,共青团中央发布决定追认雷锋为全国优秀少先队铺导员;解放军总政治部、团中央和全国总工会也分别发出通知,号召广泛开展学习雷锋的活动。强大的政府组织和舆论攻势极力宣传偶像效忠于国家和集体、服务于人民的特殊品质,虽然能引导人们接受集体主义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但对人们建立新的道德观和多元的价值观造成了巨大压力,个体无法进行反抗和拒绝,只能不加思索地对偶像进行狂热崇拜,同时接受组织建构的偶像和接受附加在偶像身上的道德体系和价值观。
全民崇拜的狂热如果合理引导运用在物质文明和道德文明建设领域,无疑能创造巨大的经济效益和丰硕的精神成果,但一旦被极端邪恶势力利用,其对文明的摧毁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
(三)导致人文信仰危机
在多方力量的建构下,雷锋成了全能的道德偶像,从“刻苦学习毛主席著作”,到“忠于、热爱伟大领袖”,“生活俭朴,热心助人”,“待同志象春天一样温暖”,直到“做党的螺丝钉”,而当时最值得学习的行为之一就是“刻苦学习毛主席著作”,后来一场围绕着“学毛著”的政治运动为树立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奠定了扎实的基础。这种由60年代对道德楷模的个人崇拜发展到70年代对领袖的个人崇拜,直接导致领袖个人判断取代了道德判断和是非真理标准。当时对领袖崇拜的盲目性、狂热性比之封建王朝的君王崇拜也有过之无不及。传统时代的君王崇拜往往伴随有圣人崇拜,哪怕君王也要受传统仁、义、礼等等伦理道德约束,而且封建时代的人们还信仰三皇五帝、四海龙王、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以及财神、灶君神、门神等,各行业也有其崇拜的神,如孔子、关云长、鲁班、黄道婆等等。在君王崇拜为主流崇拜的旗帜下,诸神崇拜百花齐放,诸多信仰精彩纷呈。而在20世纪70年代左右,“五四”时期瓦解的传统道德体系还没来得及完好地修复,人们整体上仍缺少伦理道德的武装,加之文革时期再次掀起了破除封建迷信的高潮,神仙大帝被拖下神坛,庙宇神龛被“红卫兵”砸碎,营造了领袖崇拜一枝独秀的局面,使个人崇拜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
非理性的领袖崇拜是贻害无穷的,它不仅导致政治领域的绝对权力甚至独裁统治,导致领袖自我膨胀、自我迷失,导致“人治”存在旷日持久的威力而民主和法治建设却难以推进;也使在60年代初露尖尖小荷角的个体意识、个人价值、个性自由等错失了解放和继续发展的机会。在精神文明建设领域,领袖崇拜更是一场对伦理道德和人文信仰的大颠覆。在一个社会中不同的人群由于其生活环境的不同、社会地位的不同、所受教育不同以及偶然的机遇不同,而可能有着不同的信仰,因此,“信仰”有多种多样,可以有对某种宗教的信仰,可以有对某种“主义”的信仰,也可以有对某种“学说”的信仰,等等。大凡普通老百姓往往会对长期社会生活中形成的众多民间风俗产生信仰。[7](P57)著名学者汤一介认为,只要有益于造福人类社会生活,引导人们向善的信仰,都应受到尊重,不应该用政治权力干涉“信仰自由”。而掀起极端的领袖个人崇拜无异于是要求全社会的人都遵守这“统一的信仰”。当信仰变成控制人们思想和感情的专制手段后,当领袖人物的思想和语言成为绝对真理、绝对权威和唯一的价值标准之后,社会很可能陷入一种“无信仰”的真空状态,伦理道德则会失去其内在善的追求。一旦当领袖从全知全能的神坛跌落时,人们便会怀疑自己的信仰立场,否定原有的价值标准,这将引发个人深深的人文信仰危机,导致社会价值体系混乱和集体性的信仰缺失。
“‘文革’结束后,人们从个人崇拜的阴影中走出来时,在很多人那里,‘文革’中信仰主义的热情一下子变成了对信仰的冷漠和怀疑,‘怀疑一切’成为很多人的政治口号。……一部分人开始形成否定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的反动立场,形成了‘文革’结束后最早的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13](P62)这样的人文信仰危机不仅体现在政治和思想上,也长时间体现在人们的生活当中。捷克总统、思想家哈维尔曾说过:“没有信仰是不可想象的。没有信仰的人只关心尽可能舒适,尽可能无痛苦地过日子,除此之外他们对一切都麻木不仁。”自80年代起,拜金主义思潮在我国悄然滋生,“认钱不认人”、“一切向钱看”、“为人民币服务”等赤裸裸的拜金主义言论四起,一些人为了捞钱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触犯法律法规;还有一些人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终极目标,不计后果提前透支子孙后代赖以生息的环境和资源,甚至不惜视人命为草芥。人们有了钱后大多数用作消费高档物品,追求享乐的生活,甚至花天酒地、腐化堕落,沦为金钱拜物教。在现实生活中还存在着权力拜物教,“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成为时代流行语,权力被视为谋取私利的工具,而不是为人民服务为人们谋利益的手段。以上种种社会病症都与极端个人崇拜之后人们信仰的缺失、道德的失语密切相关。
新中国成立后的1949-1976年间的英雄崇拜兼有道德圣人崇拜的特征和封建君王崇拜的特质,处在近代社会向现代社会过渡的特殊时期。体制性建构力量参与建构使这时期的偶像比自发性的偶像崇拜阶段具有更强大的道德影响力和感染力,对改革开放后的现代社会偶像建构具有积极的借鉴作用,同时也具有一定的警戒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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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dolatry and the Influence to Virtuous Life in China from 1949 to 1976
YIN Jin-feng
(Research Center of Moral Culture,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China)
From 1949 to 1976,Chinese people worship the war hero in 1950s’,they worship the production model and the moral model in 1960s’,then they worship the leader frantically in 1970s’.The idol at the time was not only political and the moral carrier,moreover was also people’s spirit teacher.The idolatry has had the huge influence to people’s virtuous life.
idolatry;hero;moral
1382-052
A
1008—1763(2010)02—0144—05
2009-10-12
湖南省研究生创新基金项目“大众媒介偶像塑造的伦理问题研究”(湘财教指[2008]68号研究生创新基金序号1)
尹金凤 (1979—),女,湖南邵阳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湖南师范大学道德文化研究中心博士生.研究方向:新闻传播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