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试论傅玄思想中对自然和人文的关照情怀

2010-04-06吴点明

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2期

吴点明

(陇东学院 政法经管系,甘肃 庆阳 745000)

傅玄(217—278),字休奕,北地泥阳(今甘肃宁县)人,魏晋之际著名的思想家。他所著《傅子》蕴涵着丰富的思想,极具学术思想价值,特别是他对自然和人文的关照思想中有些见解对今天仍有启发意义和借鉴价值。但学术界对他思想的研究至今依然是一个薄弱环节,而对他的自然和人文关照思想的专题探讨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本文拟在这一方面做初步探讨,以企抛砖引玉。

一、自然和人文“同祖”的本体论思想

傅玄继承和发扬了历史上的自然“元气”一元论思想,主张“元气”为自然和人文的共同本源,“元气”乃自然和人文的“共同祖先”。他在《两仪》一诗中说:“两仪始分,元气上清。列宿垂象,六位时成。日月西迈,流景东征。悠悠万物,殊品齐名。圣人忧世,实念群生。”[1]248乐府诗《羽铎舞歌》中又说:“昔在浑成时,两仪尚未分。阳升垂清景,阴降兴浮云。中和合氛氲,万物各异群。浩浩元气,遐哉太清。五行流迈,日月代征。随时变化,庶物乃成。”[1]249《阳春赋》再说:“虚心定乎昏中,龙星正乎春辰。嘉勾芒之统时,宣太皥之威神。素冰解而泰液洽,玄獭祭而雁北征。幽蜇蠢动,万物乐生。依依杨柳,翩翩浮萍。桃之夭夭,灼灼其荣。”[2]158总之,这三首诗意思是说,自然万物是由元气的升降变化而生成的。他既肯定了自然世界和人文世界是统一的,又肯定了自然世界和人文世界的物质性,即“元气”是自然世界和人文世界的唯一源泉。傅玄的这一思想是对王充的“天地,含气之自然也”[3],“天地合气,万物自生”[3]的“元气”论思想和王符的“上古之世,太素之时,元气窈冥,未有形兆,万精合并,混而为一,莫制莫御,若斯久之,翻然自化,清浊分别,变成阴阳,阴阳有体,实生两仪,天地壹郁,万物化淳,和气生人,以统理之”[4]“元气”论思想的直接继承和发展。即从宇宙自然界本身的“元气”出发来说明和解释自然世界和人文世界万事万物及其运动、变化和发展,而不是求助于居于宇宙自然界之外的所谓的“天”、“神”或“道”、“无”等神秘力量。不仅如此,傅玄的“阳升垂清景,阴降兴浮云”的“浩浩元气”说,证明了自然之“天”同样是“元气”通过“阴阳”的升降而表现出来的物质形态,这种物质形态是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自然现象。在傅玄看来,日月星辰,众多天体,都是可以感知的“元气”的运动形式,他说:“两仪始分,元气上清。列宿垂象,六位时成。日月西迈,流景东征。悠悠万物,殊品齐名。”这不仅说明了天体自然的物理性质,而且接近了天体自然起源的科学论述。傅玄的“天”只是充满气体的空间——“阳升”、“阴降”,这与现代天文学及自然科学的观测以及对地球大气圈层的描述几乎是完全一致的。这显然是一种朴素的唯物主义自然观,为人们正确认识和利用自然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二、自然和人文“共相”的发展观思想

傅玄以“元气”自然本体论为基础,坚持辩证的自然宇宙观,认为由“浩浩元气”构成的自然世界和人文世界是变化发展的,天地万物各自都有其生成变化的过程和规律,他们之间既是对立的,同时又是联系的。傅玄认为,日月星辰、江河湖海、山川地理、人文社会等自然和人文世界都是由“元气”通过阴阳的升降等矛盾运动的过程而形成的,而且它们也都处在不断的运动变化之中。正是由于它们的运动变化,才出现了昼夜、寒暑、季节等有规律的交替变化和人文社会的不断演进。他说:“五行倏而竟鹜兮,四节纷而电逝;谅暑往而寒来兮,十二月而成岁;日月会于析木兮,重阴凄而增肃;在中冬之大寒兮,迅季旬而逾蹙;……”[2]37又说:“嘉太极之开元,美天地之定位,乐雷风之相薄,悦山泽之通气。”[2]37意思是说,宇宙自然现象都是合乎规律地运动着、变化着,而这种运动、变化是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过程。关于自然界万事万物变化的原因,傅玄说,“生气方盛,九阳奋发”, “幽蜇蠢动,万物乐生。依依杨柳,翩翩浮萍。桃之夭夭,灼灼其荣”[2]158。意思是说,“气”是自然之物运动变化的根源。在傅玄看来,由于气的作用,事物运动变化是“天地之性”,是“自然之理”,因此,事物运动变化的原因必然在事物的内部,在于事物内部的矛盾性。傅玄的这一思想实质上已经接触到了事物的矛盾运动是物质运动的基本属性这一自然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为人们认识和改造自然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

三、自然和人文“亲近”的和谐论思想

傅玄说:“四月惟夏,运臻正阳,和气穆而扇物,麦含露而飞芒,清徵泛于琴瑟,朱鸟感于炎荒,鹿解角于中野,草木蔚其条长,凤凰升而王萯秀,龙辰中而萤火翔。”[5]160意思是说,自然界万事万物的运动变化是有规律的。他还说:“夏令披裘,冬令披褐,虽有严令,终不肯从者,逆时也。”[1]249可见,逆时而动,一意孤行,不按规律办事是不行的,也就是说,人文自然(或人化自然)必须以“亲近”、遵从自然为前提,人文自然(或人化自然)集中表现为人不仅能够认识自然规律,掌握自然规律,而且可以运用自然规律来改造自然。他说:“陆田者,命悬于天也,人力虽修,苟水旱不时,则一年之功弃矣。水田之制由人,人力苟修,则地利可尽。”[5]80意即“人力”是完全可以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不顾水旱之客观实际,硬要在旱地里徒费功力,是不行的;看不到水田具有旱涝保收的条件,不懂得“人力”能够使“地利”发挥作用的道理,更是不可取的。所以傅玄提出,天地之道是“以异致同”,即四时有序,昏明有常;圣人之治是“因物制宜”,[5]65即如水火相灭而善用之则“不相害”一样,全在人力的措置。总之,在魏晋之际,所谓“天人之际”是哲学家们讨论的一个重要问题。如玄学家王弼强调“名教出于自然”,用老子道家关于天道自然无为的观点来解释社会人事,主张“无为而治”,反对用智、用力,让人们消极地听命于自然和社会的异己力量。傅玄虽然深受玄学思潮的影响,但他却在天人关系问题上既充分肯定自然规律的客观性、异己性,同时又十分重视人的作用的主体性、能动性,强调人应该用自己的“心”和“手”,发挥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使自然、社会的客观规律为人所用,使自然世界和人文世界亲近、亲和为一家,“顺天”、“ 因地”、“重人”三位一体,遵从天、地、人之秩序,从而真正致达“天人和谐”之理想境界,这是“天人之际”问题上的一种合乎科学的观点。为人们正确地认识、处理人文和自然的关系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原则。

四、重工足器的人文(人化自然)科技观思想

魏晋时代是中国古代民户大流徙的时代,由于战乱频繁,赋役杂多,致使老百姓流离失所,游食糊口。为了稳定社会秩序,导民归业,晋初,傅玄上书晋武帝,提出了他的社会分工思想即“分民定业”论,倡导通过社会分工使“士思其训,农思其务,工思其用,贾思其常,是以上用足而下不匮”[5]16,从而实现“农以丰其食,工以足其器,商以通其货”的太平盛世,使天下之民“衣足以暖身,食足以充口,器足以给用,居足以避风雨,养以大道,而民乐其生;敦以大质,而下无逸心。日中为市,民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化淳也”[5]15。意即农工商兼顾、齐头并进、协调发展。这在重农抑商一统思想的时代真乃英明果敢、难能可贵。

在此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傅玄在重农、兼顾工商的同时,突出了手工业(即“工”)“足其器”的作用,将“工”置于与“农”同等重要的位置对待。“农工之业”是合起来称呼的。这种“贵工”、重技术的思想,在傅玄早期写作的《马钧传》[5]138-140里就有反映。《马钧传》除为马钧其人鸣不平外,还高度赞扬了马钧制作的指南车、翻车灌水、水转百戏这三项发明的工巧之异,预见到马钧根据诸葛亮连弩发石车的原理改造而成的鼓轮飞石车在军事上的用途。傅玄认为,“国之精器,军之要用”,其巧有意于世,绝不可“忽而不察”。《马钧传》所记,在中国科技史上是一篇十分珍贵的文献资料。它重视科技发明,珍惜手工艺人才,这在傅玄以前及其生活的时代里是绝无仅有的例子;内容如此翔实、倾向如此鲜明的记载,后世也不多见。傅玄一反传统偏见,将“工”业和技术由“末业”提高到“本业”的地位,以“农工”并称,足见他对技术价值和意义的理性认识,应该说,这在中国古代是非常了不起的观点。通过机械发明发挥人力,这是对先秦墨子学说中重工艺思想的继承和发扬,也是对两汉自然唯物主义思想的极大深化和提高。

五、观行验功的人文(人化自然)实践认识论思想

傅玄在认识论上继承了先秦和两汉的自然唯物主义实践认识论思想,对魏晋玄学的“虚无放诞之论”进行猛烈的抨击,力图挽救传统儒学济世救时的地位。他认为,儒学是“王教”、“至教”,是不能怀疑的;礼教“三纲”是“大本”,而玄学则是“巧言”、“空言”。因此,首先,傅玄提倡“贵教”、“贵学”以培植人的仁义礼智信等善端。他说:“虎至猛也,可畏而服。鹿至粗也,可教而使。木至劲也,可柔而屈。石至坚也,可消而用。况人含五常之性,有善可因,有恶可改者乎!人之所重,莫重乎身。贵教之道行,士有仗节成义死而不顾者矣。此先王因善教义,因义而立得也。因善教义,故义成而教行;因义立礼,故礼设而义通。”[5]41也即人性不是先天得来、永固不变的,人性具有极强的可塑资质和可能。通过先王圣哲制礼作乐立法施教,就可以把一个生物意义上的自然人“文化”为一个社会意义上的文明人,这就是人的社会化过程。傅玄的这一认识就是放到今天也是真知灼见。其次,他主张以“实功”严格审验“饰辩”之言,崇朴杜虚,言、行、功相统一。他说:“上好德则下修行,上好言则下饰辩。修行则仁义兴焉,饰辩则大伪起焉,此必然之征也。德者,难成而难见者也;言者,易撰而易悦者也。先王知言之易,而悦之者众,故不尚焉。不尊贤尚德,举善以教,而以一言之悦取人,则天下之弃德饰辩以要其上者不鲜矣。何者?德难为而言易饰也。夫贪荣重利,常人之性也。上之所好,荣利存焉。故上好之,下必趣之,趣之不己,虽死不避也。先王知人有好善尚德之性,而又贪荣而重利,故贵其所尚,而抑其所贪。贵其所尚,故礼让兴;抑其所贪,故廉耻存。夫荣利者,可抑而不可绝也。故明为显名高位,丰禄厚赏,使天下希而慕之。不修行崇德,则不得此名,不居此位,不食此禄,不获此赏,此先王立教之大体也。夫德修之难,不积其实,不成其名。夫言撰之易,合所悦而大用,修之不久,所悦无常,故君子不贵也。”[5]43-44这正如傅玄在《重爵禄》和《戒言》等篇目中所一再强调的“听其言、必考其行,观其名、必查其实,究其实、必求其功”,言行、名实、功绩必须统一。再次,他提出监督工商以充实国民货物之需。他说:“夫商贾者,所以伸盈虚而获天地之利,通有无而壹四海之财,其人可甚贱,而其业不可废,盖众利之所充,而积伪之所生,不可不审察也。……故明君止欲而宽下,急商而缓农,贵本而贱末,朝无蔽贤之臣,市无专利之贾,国无擅山泽之民。一臣蔽贤,则上下之道壅;商贾专利,则四方之资困;民擅山泽,则兼并之路开。而上以无常役,下赋一物,非民所生,而请于商贾,则民财暴贱;民财暴贱,而非常暴贵;非常暴贵,则本竭而末盈;未盈本竭,而国富民安,未之有矣。”[5]15-16复次,他还十分重视兴天下之利以富民强国。他说:“利天下者,天下亦利之;害天下者,天下亦害之。利则利,害则害,无有幽深隐微,无不报也。仁人在位,常为天下所归者,无他也。善为天下兴利而已矣。”[5]57总之,傅玄的观行验功的人文(人化自然)认识论思想具有明显的实践根基,已经非常接近辩证唯物主义的实践认识论思想,为人们正确地审视、处理自然世界和人文世界以及实践和认识的关系指明了方向。

六、贵教重才的人文(人化自然)知识论思想

教育、知识和人才是国家兴亡成败的关键。所以历代圣哲先贤都对此予以高度重视。傅玄继承了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阐述了他的贵教重才的知识论思想。他说:“……贵教之道行,士有仗节成义死而不顾者矣。此先王因善教义,因义而立得也。因善教义,故义成而教行。因义立礼,故礼设而义通。”[5]41“人之性,避害从利,故利出于礼让,即修礼让。……修礼让,则上安下顺而无侵夺。”[5]42简而言之,贵教、育人、修身、重知才能安邦。他还进一步论述了各类人才的用途和衡量标准:“凡品才有九:一曰德行,以立道本;二曰理才,以研事机;三曰政才,以经治体;四曰学才,以综典文;五曰武才,以御军旅;六曰农才,以教耕稼;七曰工才,以作器用;八曰商才,以兴国利;九曰辩才,以长讽议。此量才者也。”[5]70也就是说,知有多种,教有所异,才有百品,“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各有所用,各显神通,社会才能活力无穷,和谐发展。尊师重教、尚知用才,此乃社会发展之大计。对知识、技术和人才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和如此高调的评价,这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综上所述,《傅子》中蕴含着丰富的对自然和人文的关照情怀,并且大多在历史上都产生过深远的影响,其中有些思想对今天仍有借鉴、参考意义,我们必须有鉴别地加以分析和继承,以助于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建设。

[参考文献]

[1]魏明安,赵以武.傅玄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

[2]高新民.傅玄思想研究[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6.

[3]北京大学历史系《论衡》注释小组.论衡注释[M]北京:中华书局,1979.

[4]王柏栋.潜伏论读本[M]//潜夫论·本训.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4.

[5]高新民,朱允.傅玄《傅子》校读[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