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经济体可持续发展吗
2010-04-04陈支农
■/陈支农
随着欧美过度消费经济发展模式的终结,大多数新兴经济体以出口投资为导向的经济发展模式将难以为继,整体性、系统性的调整不可避免。
2007年爆发的次贷危机,到2008年演变为全球性的金融和经济危机,不仅导致世界经济的全面衰退,而且带来了世界经济格局的重大变化。在反危机和拉动世界经济复苏中,新兴经济体成了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随着全球经济重心向新兴经济体转移态势明显,全球经济资源也将更多地流向新兴经济体,全球消费力量也正开始从美国等少数几个发达经济体向新兴经济体转移,未来新兴经济体作为世界经济引擎的作用将更为突出。
新兴经济体牵动世界经济全局
在这次金融危机中,主要新兴经济体整体表现不俗,虽然也受到严重冲击,但仍保持相对较高的增长率,经济总量已接近全球的30%。2008年中国经济增长9%,2009年实现“保8”。2009年和2010年,印度的经济增长率为5.4%和6.4%。新兴经济体为1.7%和5.1%,均远胜于发达经济体-3.4%和1.3%的预期增长率。
2008年“金砖四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已超过50%,预计今年这一比例还将增长。“金砖四国”整体崛起是世界史上特别是近现代史以来第一次非西方国家的整体崛起。预计到2050年“金砖四国”的总量要超过现在的G7总量,将在世界舞台上发挥更为重要的作用。
与此同时,新兴经济体国际话语权不断提高。近几十年来,新兴国家群体性崛起,在世界的地位和作用不断凸显,增加了国际博弈中议价的份量。无论是2008年年底的G20华盛顿峰会,还是2009年9月的G20匹兹堡峰会,都清晰地预示着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事实:包含新兴经济体在内的20个国家已经成为今后影响世界经济发展的主要平台,并由此形成未来国际经济合作的新框架。在匹兹堡峰会上,发达经济体已经同意新兴国家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份额提高到至少5%以上,把至少3%的世界银行投票权转移给新兴经济体,并承诺新兴经济体在未来全球经济治理中将拥有更大的发言权。
此外,全球经济重心向新兴经济体转移态势明显。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新兴经济体明年的经济增速有望达到5.56%,未来作为世界经济引擎的作用将更为突出。全球经济资源也将更多地流向新兴经济体,全球消费力量也正开始从美国等少数几个发达经济体向新兴经济体转移。
欧美市场萎缩挤压新兴经济体
由于在未来相当一段时期,欧美市场萎缩成为定局。因此,后危机时代新兴经济体的发展在牵动世界经济全局的同时,也普遍面临转变发展模式的问题。
目前“去杠杆化”还在进行,但已趋于稳定,世界经济进入“可预见的衰退”。以美国为例,私人部门储蓄率已由两年前的负值上升为7%。储蓄率每上升一个百分点,消费将减少600~800亿美元。欧美过度消费经济发展模式的终结,也意味着大多数新兴经济体出口投资导向经济发展模式难以为继。
各新兴经济体还面临各自的结构性缺陷。俄罗斯近年来GDP指标之所以能提高,是建立在高油价的基础上。如果石油价格达到每桶70美元以上财政就盈余,70美元以下就亏损。这就导致俄罗斯在能源上有很大的话语权,而在其他方面的话语权就不大。巴西经济恢复的主要驱动力来自于耐用品消费、利率的大幅降低和存款储备金的减少。虽然巴西经济发展的基础条件相对好一些,尤其是资源和能源相当丰富,但开采受到诸多限制,且储蓄率比较低,投资能力比较弱,经济持续增长的动力不足。印度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条件相当落后,内部管理制度有待完善,这使得吸引外国投资,特别是机构投资者相当困难。同时,原本竞争力较强的印度软件外包业,在金融危机下受到严重打击,在产业结构升级中无法扮演主角。越南经济的60%都依赖出口和外国投资,97%的企业是小企业,农业人口占较大比重。虽然危机中政府政策由控制通货膨胀迅速调整为防止经济下滑,并取得一定成效,但其持续增长仍然面临困境。
新兴经济发展模式亟需转变
每一次国际经济结构的大调整,都会伴随着一些国家和地区在世界政治经济格局中相对地位的巨大变动。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暴露出“亚洲四小龙”发展模式的问题。新兴经济体如不及时转变发展模式,就有可能在新一轮竞争中落伍。
2008年以来,两次20国集团会议、两次G8会议、约翰内斯堡会议、无数次的部长级会议,以及气候会议、核能会议、流行病会议等,都是关于全球治理的重要会议。在短短时间里召开这么多高层会议是从未有过的,这是全球治理进入新阶段的最好例证。G20中的“金砖四国”作为新增加的主体,都提出了自己的一些主张,包括货币方案、气候方案等,但是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能够实现。这说明“金砖四国”虽然上了舞台,但还没有担任主角的能力。
新兴经济体发展模式转变关键在于制度变革。在这次危机中,新兴经济体迅速做出了政策调整,普遍采取了扩大内需和积极的财政货币政策刺激经济增长,取得积极成效,但也暴露出政策的不可持续性和不确定性。大多数新兴经济体同时也是发展中国家和转轨国家,三重身份叠加增加了发展模式转型的复杂性和难度,从而对制度变革的整体性、综合性和系统性提出了要求。从外部看,后危机时代新兴经济体发展模式转变面临外需不振、贸易保护主义和国际经济秩序重建的挑战;从各国内部看,涉及到经济、社会、生态等方方面面的问题;从中长期看,关键是改变创新的软肋,坚持积极的政策调整和制度变革并举,建立可持续发展的体制机制。
单纯的财政货币政策治标不治本,应当在多个领域全方位建立发展模式转变的制度安排,即推进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生态环境在内的综合改革。在经济领域,应使经济增长由政府主导平稳过渡到市场主导,强化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在社会领域,着力解决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的矛盾,改革收入分配体制,全面调整国民收入分配格局;在政治领域,建立合理的权力结构,改善民主政治与公共治理机制;在生态环境领域,要重点推进碳交易体制机制建设,为低碳经济发展创造条件;在文化领域,促进东西方文明的融合,促进发达国家和新兴经济体文明的融合,建立开放兼容的文化体制。
此外,还要注重解决政府与市场的边界问题。政府是制度的供给者、产权的界定者和服务的提供者,不应对经济社会干预过多。要通过建设有限政府和有效政府实现经济市场化和社会公正的双线均衡,要改变强政府弱社会、强国弱民、强权力弱资本的公共治理结构。
综合性结构调整势在必行
首先,新兴经济体普遍需要解决内部经济结构失衡问题。后危机时代新兴经济体内部经济结构的调整首先是实现外需与内需的平衡、投资与消费的平衡,应当在坚持经济全球化、反对贸易保护主义的同时,把更多精力放在内需市场的拓展上。与此同时,还要实现投资与消费的平衡,理顺政府与私人部门在投资和消费领域的关系。新兴经济体要处理好四对关系:一是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关系,既要在发展中促进虚拟经济创新,又要防止虚拟经济脱离实体经济;二是传统产业与高新技术产业的关系,既要大力发展以新能源、环保、信息生物为代表的高新技术产业,也要用高新技术改造传统产业,形成符合自身资源优势的现代产业体系;三是大企业和中小企业的关系,既要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跨国公司,又要重视提高中小企业的发展;四是国内市场和国际经济秩序的关系,既要不断完善国内市场,营造公开透明竞争有序的国内市场秩序,又要进一步加强国际对话与合作,充分利用G20、APEC、亚欧会议等对话机制,改变世界经济秩序。
其次,新兴经济体普遍需要注重社会结构调整与社会转型。新兴经济体大多存在不同程度的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问题,常出现政策两难的局面。一方面危机反映了调整经济结构的紧迫性,另一方面,由于社会政策和社会保障不到位,又必须关注就业和经济增长,使得调整经济结构的任务只好往后推。以中国为例,如果城乡、区域、行业贫富差距扩大的趋势不发生根本改变,在居民收入占国民收入比重仍然较低的条件下,扩大内需的战略会难以持续。有专家建议,新兴经济体要以提高居民消费率为目标调整国民收入分配格局,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采取优先投资于人的战略,促进人力资源发展。
再次,发展低碳经济应成为新兴经济体发展模式转变的重要任务。低碳经济将成为全球经济结构调整的重要驱动力,这也是新兴经济体发展的共同需要。2006年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中,几个新兴经济体的大国均居世界前列。新兴经济体发展模式转变,就是要走出一条以低碳为基础、注重科技创新、不断提高能效的新型工业化道路。
发展方式转型是中国第二次改革的主线
中国在反危机中取得了明显效果,但经济内生增长机制尚未形成,加之后危机时代发展的内外环境明显变化,发展模式亟需转型。
“十二五”改革的基本目标是,以发展方式转型为主线,全面推进经济体制、社会体制和行政体制改革。在进一步完善市场经济体制、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基础性作用的同时,加快建立公共服务体制,加快建设公共服务型政府,形成有利于扩大内需、增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能力的基础制度,为推动和实现发展方式转型的重大突破和重要进展提供活力、动力和合力,为实现科学发展和到2020年实现全面小康的战略目标提供体制机制保障。
第一,实现经济增长方式转型有赖于市场化的新突破。要以扩大内需为总体目标,以调整经济结构为中心环节,以深化市场化改革为基本路径,强化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进一步完善市场经济体制。要在市场化改革中扩大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改革收入分配制度,逐步实现财富和收入主体由政府向居民转移;扭转“国进民退”趋势,调整所有制结构;为发展服务外包提供体制条件;打破对外开放的制度障碍,在构建综合竞争优势中推进人民币对外投资,加快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第二,在社会体制改革中构建发展方式转型的社会基础。要把握好市场化与公平、正义的平衡,加快社会重建进程。一是建立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利益均衡机制,以此协调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利益关系;二是建立合理的社会结构,能够支撑经济社会生活正常运行;三是建立能够化解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的体制机制;四是建立公平和相对健全的社会保障制度;五是建立有效的社会基础,使社会处于可治理状态。
第三,政府转型成为后危机时代发展方式转变的关键。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型的关键在于实现经济运行机制由政府主导向市场主导转变,适应社会公共需求转型的关键在于确立政府在公共服务中的主体地位和主导作用。政府自身建设与改革的突破,关键在于通过政府转型形成规范的公共权力行使的制度框架。在未来的政府转型中,要合理界定政府与市场边界。越是全球化,政府在经济当中的作用越大。要发挥制度供给者、产权界定和保护者、第三方实施者的作用,关键是应该处理好政府的“三只手”,即在“看不见的手”和“扶持之手”之间找到均衡点,同时有效地扼制政府的“掠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