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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翻译学视域下的鲁迅翻译思想

2010-04-03穆婉姝

关键词:意译译者鲁迅

穆婉姝,程 力

(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长春130012)

生态翻译学视域下的鲁迅翻译思想

穆婉姝,程 力

(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长春130012)

鲁迅不是一般的翻译家,而是思想家型的翻译家,用翻译来“转移性情,改造社会”是鲁迅不变的初衷,也是他一生奋斗的目标。在我国新文学运动的拓荒年代,鲁迅以其勇于面对现实揭露虚伪的大无畏的精神,以其深刻的洞察力和政治敏感,为我们开辟了一条攀登“通天塔”的道路,为繁荣我国译坛做出了杰出贡献,为我们留下了许多可以借鉴与学习的宝贵经验。鲁迅的翻译思想至今仍启迪我们对翻译的研究,对中国文化的构建和发展,对中西文化交流,仍然具有深刻的意义。

鲁迅;翻译思维;生态翻译学;视角

鲁迅先生不仅是中国左翼文坛的领袖,而且也是中国翻译文学的伟大开拓者。在他一生中,翻译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他一生译作颇丰,内容丰富,涉及15个国家、110多名作者,近300万字。鲁迅的翻译活动从1903年开始直到1936年去世,他始终是这一事业的参与者,用实际行动实践着自己“别求新声于异邦”的理想。他的翻译思想经历了由意译倾向到“直译”的过程,直至而后的“硬译”主张以及他的重译观,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翻译思想涉及翻译的各个重要方面,见解独到,对当今的翻译理论研究与翻译实践仍然具有巨大的指导作用。

历史上,鲁迅翻译思想曾遭到误读,人们未对鲁迅的翻译理论给予应有的、适当的考虑。近年来,随着西方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和结构主义理论的介入,人们越来越多地注意到鲁迅翻译理论的价值。但从翻译生态环境新视角对其翻译思想进行相关研究尚鲜见。鉴此,本文试图从生态翻译学视角,对鲁迅先生的翻译思想进行解读和探讨。

生态翻译学是在翻译适应选择论研究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或者说翻译适应选择论是生态翻译学发展初期的一项基础性理论研究。该项理论研究利用作为人类行为的翻译活动与“求存择优”自然法则适用的关联性和共通性,以达尔文生物进化论中的“适应∕选择”学说为指导,探讨“翻译生态环境”中译者适应与选择行为的相互关系、相关机理、基本特征和规律,从“适应”与“选择”的视角对翻译的本质、过程、标准、原则和方法等作出新的描述和解释,论证和构建了一个以译者为中心的“翻译适应选择论”[1]68-69。

一、“易解”“丰姿”“倾向弱小民族”涵盖和谐生态的翻译思想

生态翻译学的基本理念之一是:翻译者需要适应的是翻译生态系统;而翻译生态系统内的作者、译者、读者等“诸者”亦需要“和谐”;译著与原著亦需要“合拍”[2]。这是一个以“译者为中心”的“整体和谐”的翻译生态系统[1]69。从胡庚申教授提出的“原文—译者—译文”三元关系视角看,我们从译者居中的位置向两端审视,就有可能找到两极中的平衡点,就有可能避免偏颇,由此演绎出来的译论构架也有可能相对“中和”、稳定[3]。

而鲁迅先生提出的翻译标准“易解”与“风姿”即体现了这种和谐、合拍与中和的翻译生态思想,也凸显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中心地位和主导作用。他说:“凡是翻译,必须兼顾两面,一当然力求其易解,一则保存着原作的丰姿……”[4]。翻译“力求其易解”,就是译者对译语读者要关心和负责;要把自己心领神会到的原语作者的思想感情以及风格恰如其分、明白易懂地“言传”给译语读者;“保存着原作的丰姿”,则是译者对原作者忠实负责,并能准确地把原文信息内容用正确的译文表达出。鲁迅正确地判断自己所处的翻译生态环境(当时意译的泛滥使国人难以看到西方文化的原貌。中国人通过改造后的翻译作品永远无法了解西方文化的真貌,也就难以吸收它的精髓),把“忠实”放在重要地位,坚持翻译采取“直译”来引进新思想和实施汉语现代化。因此他反对对翻译作品进行随意的删改。他明确将译文读者纳入翻译研究中,并提出翻译与创作并重的思想。鲁迅的这一翻译思想为后来学习翻译的人提供了正确的指南,是中国现代译论的稳固基石。

随着西欧资本主义的发展和对外殖民扩张,其周边国家逐渐变成其殖民地,并引发了周边国家的反抗。两次鸦片战争后,中国变成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从此中国先进知识分子通过翻译积极向西方学习,推进中国现代化,积极寻求救国救民的道路。正是基于这样一种社会翻译生态环境,鲁迅抛开一般人所关注的强势文化,更多的引进弱小民族国家,如俄国、波兰、捷克等国家的作品,当时,这些非强势语言的国家民族主体性很少得到彰显,语言生态失去平衡。另外,鲁迅翻译了大量的东欧弱小民族国家及俄苏具有反抗、革命和人文关怀精神的文学作品,旨在唤醒中华民族的反抗精神,改变旧中国。对弱者人文关怀的翻译思想使鲁迅先生的翻译价值永存。

二、翻译过程中的“适应”与“选择”

生态翻译学认为,翻译是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而且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是多方面的、全方位的,包括了翻译活动的不同阶段、不同层次、不同维度的译者适应与译者选择。从这个意义上说,鲁迅先生一生大量的翻译活动,都是他的“适应”与“选择”的结果。

考察鲁迅先生的翻译活动,我们可以发现其翻译思想经历了由“意译”到“直译”的过程,直至而后的“硬译”主张演变。三个阶段分别是:晚清时期的意译倾向(1903 -1908年);“五四”时期的“直译”思想(1909-1929年)以及三十年代的“硬译”观,每个阶段过程中都存在着适应、选择、保留、淘汰等现象。从翻译即适应与选择的视角出发,无论是“意译”,“直译”还是“硬译”都是译者为了适应特定的翻译生态环境所做出的一种翻译策略的选择。译者的翻译选题要适应、符合社会文化的整体利益和价值观[1]68-69。

鲁迅先生的翻译活动始于20世纪初,他早期的翻译作品深受严复、林纾的影响,翻译方法主要以意译为主,而且删改情况时有发生。这些翻译作品多为政治小说和科学小说,包括《斯巴达之魂》、《月界旅行》、《地底旅行》等,在选材上是为适应当时的社会变革——即启迪民智、改良社会。自从与周作人共同翻译《域外小说集》开始,他就不满于这种翻译方法了,因为晚清以来的这种意译翻译,使保守的中国人容易接受被中国文化包装过的西方文化,容易产生文化思想的认同感,降低文化传播和接受的异质感。这种经过包装的“西方文化”已失去了西方文化的真味。严格说来,中国人通过改造后的翻译作品永远无法了解西方文化的真貌,也就难以吸收它的精髓。针对当时翻译生态环境,鲁迅先生首次提倡和实践了“直译”的翻译方法。他的直译主张及实践体现了译者作为翻译链上最重要一环的中心地位,即能够正确判断自己所处的翻译生态环境,把“忠实”放在第一位,坚持采取“直译”,使国人看到了西方文化的原貌并借助翻译转移国民性情及改造社会这种“适者生存”的翻译生态思想。

至于选择了“硬译”,是因为鲁迅先生深深地感悟到中国传统文化向来以世界的中心自居,意译的泛滥将会严重影响中国的现代化进程,简单的倡导直译又不能如愿,因为即使处在主体文化的危机存亡关头,许多先进的中国知识分子为了迎合广大读者的民族中心主义心理,仍然直译辅以意译,且很多仍是意译为主,任意删减。而鲁迅先生认为,“译得信而不顺的至多看不懂,想一想也许还能懂,译得顺而不信的却令人迷误,怎样想也不会懂,如果好像已经懂得,那么你正是误入迷途了”[5]。试想一下,如果在翻译中一味改造和排斥异质文化,只会造成中华民族对他种文化的“误读”,进一步强化民族中心主义思维,不利于对传统文化的扬弃,阻碍中国文化现代化发展的进程。

在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过程中,读者是翻译生态环境中的重要元素之一,对译者的翻译选择会起到一定程度的制约作用[1]142。笔者认为鲁迅先生的翻译,即体现了他对文学作品翻译的选择标准,同时也说明了他努力适应社会发展及读者需要等目的。鲁迅先生认为我们译书,首先要决定给大众怎样的读者阅读,他将这些大众读者初略分成三类:甲,有很受了教育的;乙,有略能识字的;丙,有识字无几的。而其中的丙,则在“读者”的范围之外,启发他们的是图画、演讲、戏剧、电影的任务,在这里可以不论。但就是甲乙两种,也不能用同样的书籍,应该各有供给阅读的相当的书。供给乙的,还不能用翻译,至少是改作,最好还是创作,至于供给甲类的读者的译本,无论什么,我还是至今主张“宁信而不顺”的[6]。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鲁迅先生针对不同的读者,翻译的内容、方法、文字、句法等也有不同。他针对甲类读者的翻译策略与普通大众的翻译策略是有明显区别的,而且针对甲类读者,他的翻译策略是“不顺”的[7]。鲁迅以知识分子为读者对象的“不顺”的译文,保留了原文的“洋味”,揭示出原文的结构、表达方式和文化心理的特点。他的翻译方法是随着时期的不同、对象的不同而有所变化,是对翻译生态环境适应度的最佳选择。

三、“重译”——适者生存

由于翻译生态环境是动态的、不断变化的,因此一些译品的“重译”、“复译”可以视为翻译活动中的一种自然现象了。在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过程中,由于时尚的变化、译论的发展以及译评重点的相应调整等因素,相互关联的翻译生态环境也在不断的、动态的变化之中,适应与选择也因此是相对的和辩证的,呈现出时期性的特点。例如,一些在某个时期“整合适应选择度”较高的译品,随着时过境迁、翻译生态环境变化,其整合适应选择度也在变化、也会降低,因此需要不断地修改、复译,以便重新适应变化了的翻译生态环境[1]69。在一百年前,鲁迅先生就倡导“复译”。我们今天所说的“重译”,鲁迅先生当时称之为“复译”。他说“譬如赛跑,至少总得有两个人,如果不许有第二人入场,则先在的一个永远是第一名,无论他怎样蹩脚。”再者,“即使已有好的译本,复译还是必要的”[8]284。

关于重译,鲁迅先生还说,“取旧译的长处,再加上自己的新心得,这样才会成功一种近于完全的定本。”“但因言语跟着时代的变化,假若后来的译者自己感觉可以译的更好,就不妨再来一遍,取旧译的长处,再加上自己的新心得,七八次何足为奇,何况中国其实也并没有译过七八次的作品。”[8]285

鲁迅对复译的看法既反映了时代的主题需要,也体现了自己的文化主张和思想个性。他把翻译与时代的发展变化联系在一起,考虑到译文需要不断地修改、复译,以便重新适应变化了的翻译生态环境,创作出“整合适应选择度”较高的译品,这与生态翻译学理论思想不谋而合,具有相当超前的前瞻性。鲁迅的重译观体现他适应所处的的翻译生态环境和接受“适者生存”基本法则。

四、译者“译有所为”的追求

鲁迅翻译外国文学作品的目的,是为改造社会服务,不是兴之所至或为翻译而翻译。他是“译有所为”地创生译文、影响译语的文化和社会[1]98。他在《域外小说集》序中说道:“我们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有一种茫然的希望:认为文艺是可以转移性情、改造社会的,因为这意见,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介绍外国文学这一件事。”[9]由此可见,鲁迅先生把翻译和社会变革及国民命运联系在一起。借助翻译转移国民性情及改造社会,这一“借助翻译改造社会”的思想彰显出鲁迅先生“译有所为”的追求[10]。

在此思想指导下,鲁迅翻译的作品与众不同。他侧重介绍19世纪以来的俄国文学,介绍被压迫民族和揭露社会黑暗的新文学流派的作家作品,因为他想让国人听到那些遥远的“被压迫被侮辱”民族的声音,阅读他们“血与泪的文学”,了解他们的生存方式。鲁迅在《斯巴达之魂》译序中指出,他译这篇历史小说是因为感受到“斯巴达之魂”的“懔懔有生气”[11]。他的意图非常明显即旨在激励中国青年学习斯巴达人的战斗精神,投身于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斗争中去。他翻译科幻小说《月界旅行》、《地底旅行》和《造人术》等,也是旨在通过翻译这些作品在当时的中国“译有所为”地提倡科学,启迪民智。

众所周知,鲁迅是中国提倡使用白话文的先驱者之一。鲁迅认为中国旧的文字已经不适应时代的发展,而新的白话文还不够完善,因此,他主张通过外国作品的翻译帮助我们创造出新的文字、新的词汇、新的句法,来改进和完善当时的白话文。鲁迅主张“中国语法上有加些欧化的必要”,这一主张适应了当时汉字改革发展的需要。我们今天使用的很多汉字和句型都有“欧化文法”的印记,例如:“巧克力”(chocolate)、“自动取款机”(AutomatedTeller Machine);“在 ……的领导下”、“当……时”、“掉鳄鱼眼泪”等表达方法就是通过翻译进入汉语中的。鲁迅通过翻译“译有所为”地从外国引进新的表现法促进了汉语言发展。

在鲁迅的生命里,翻译无疑占有重要的位置,他主张“翻译与和创作应该一同提倡”。鲁迅一生从翻译凡尔纳的《月界旅行》开始,到翻译果戈理的《死灵魂》为止,共翻译了200多部作品,“创下了好些个”第一。“譬如,在现代意义上最早提倡用严格的直译;最先将波兰文学介绍到中国;同周作人、茅盾一道最早将芬兰、荷兰、罗马尼亚等国文学译介到中国;最先将很多域外作家介绍到中国;最早注意翻译域外短篇小说;最早编选域外多国别作家短篇小说合集;最早策划出版翻译丛书;最早将文学翻译高度意识形态化的译家之一,也是早期将文学救国的思想付诸翻译实践的先驱之一,等等。”[12]

从鲁迅先生一生翻译创下的这些个“第一”,我们可以看出,他是在运用他的翻译来做事情;他是在通过他的译作而有所作为——为了唤醒沉睡的民众,为了引进先进的文化思想,为了使中国读者开阔视野,增强精神防御能力,实现“以异邦新生实现救亡图存”的伟大志向。从生态翻译学的视角看,鲁迅先生是运用其翻译去“译有所为”[13]——通过翻译影响和改造当时落后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中国,通过翻译引进国外文化的新因素和根除中国旧文化的痼疾,通过翻译打开国人的文化视野和思想界域,通过翻译来加速和提升国民思想和中国文化的现代性。

[1]胡庚申.翻译适应选择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2]胡庚申.生态翻译学解读[J].中国翻译,2008(6):11-15.

[3]胡庚申.从“译者主体”到“译者中心”[J].中国翻译, 2004(5):10-16.

[4]鲁迅.题未定草(一至三)[A].鲁迅全集:第6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64-365.

[5]鲁迅.几条“顺”的翻译[A].鲁迅全集:第4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44.

[6]鲁迅.给瞿秋白的回信[A].鲁迅全集:第4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81-382.

[7]王东风.反思“通顺”[J].中国翻译,2005(6):38.

[8]鲁迅.非有复译不可[A].鲁迅全集:第6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9]鲁迅.域外小说集·序言[A].鲁迅全集:第10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176.

[10]卜玉坤,王晓岚.基于功能对等理论的中国文化专有项英译策略[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 (1):86.

[11]鲁迅.斯巴达之魂·序[A].鲁迅全集:第7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9.

[12]王友贵.翻译家鲁迅[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5.

[13]张旭东,张东宇.从奈达的“对等”理论看译者的追求[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1):102.

[责任编辑:张树武]

On Lu Xun's Translation Philosophies From an Eco-translatological Perspective

MU Wan-shu,CHENGL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Mr.Lu Xun is regarded as a great translator and translation theorist of special status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in the 20th century.With the reorientation in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the introduction of deconstruction theory, more attention has been paid to the value of Lu Xun's translation philosophies.From a dimension different from the previous studies,this paper explores Lu Xun's translation philosophies in terms of Eco-translatology.The study shows that the following ideas are embodied in Lu Xun's translation activities.(1)“easy-to-understanding”and“keeping the original”contain harmonious and ecological translation;(2) translator'adaptation and selection in translating; (3)retranslation——“survival of the fittest”;(4)translator'pursuance to“doing things with translation”.

Lu Xun's Translation;Eco-translatology;Perspective

H059

A

1001-6201(2010)05-0115-04

2010-04-26

吉林省教育厅大学英语教改项目(200903)

穆婉姝(1963-),女,黑龙江哈尔滨人,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副教授;程力(1958-),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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