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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一种细微的声音(组诗)

2009-12-29苏笑嫣

诗歌月刊 2009年11期
关键词:裙角冲撞路灯

苏笑嫣

一面镜子拥有两堆杂草

嗅到危险便离开夜裹起的裙角

从不停留那浓墨的黑色是镜子

是穿过喧嚣后面对自己仍然

一无所获

杂草一般生长着的我的脑子

向着风向着黑向着来回冲撞的

空洞孜孜伸展只能为镜子所映射

它是涨潮淹没在不防御的某一瞬

它是退潮轻盈盈地遁去不留痕迹

将我拥抱了一下又拥抱了一下的

那不是风乘机将什么塞进了我的体内

我也不知道

11时夜晚的街道没有名字的街道

我与路灯连缀成行

手机的通讯录从头至尾从尾溯头

最终倾听的不是某个名字

不是风不是路灯不是寂静

将我拉扯的拽住我的衣袖我的领子

拖住我的头发它们撕裂争夺着的

是同样叫做孤独的徘徊抻动神经

拉紧又拉紧牙齿开始隐隐作痛

夹带映像落荒而逃

呈现的盛大镜像无法获得任何

看见是一种幸福亦是一种痛

我是妥协是一面镜子

一面映射一面隐匿

看见又或视而不见我的身体里拥有

它塞进的两堆杂草

向着风向着黑向着来回冲撞的

空洞孜孜伸展只能为自己所映射

嗅到危险便离开夜裹起的裙角

于是阳光的金色笑得欢了起来

她的沉默

也许你看不见我在这个时刻

没有楼与楼相挨没有车与车的追逐

有着的数百年来未曾改变的山

如此静默在我到来之前或是之后

我一只被困的小兽

爱着那穿行的风忽明忽暗从

点着暗黄路灯的街的这头一纵

滑向了另一头的黑暗这一纵尽量地快

自由欣喜的血液在十分钟的夜幕里

被分针悄悄抽干

你包裹着我我在你的胸口上聆听

我小小的幸福蜷缩在

某一路灯的两米远处在浅歌的星子下

显露出稀薄的阴影伴着

往返于五楼的教室和这马路牙儿的

小小的高度间跑动的节奏

爱你的节奏

我嗅到夜风嗅到记忆与期待保持着

安静的幸福你路过我脚步于是轻柔缓慢

将我放在臂弯说着那座沉默的山上

瓣朵迸裂的点点声响在耳边

轻轻又轻轻

夜的黑暗的深度成长的声音被

引入体内你我还有那些花蕾

是奔走的行人是穿行的风蜷缩着

被笼罩在暗狭的角落中

还有那灰蒙蒙的黄色灯光将会

一直坚守到天亮

像梨花一样

东西向的街蛇形的风冲撞而过

便是已然四月的北方小城在某个阳光明媚里

白花花的就落了一场雪

那些紧紧拥在一起的小胳膊在金黄的聚光灯下

唱出顽强的声音

就是那还在沉睡着的握着拳的蜷着身的

芽儿酿制了一个冬日的美梦在这一刻

被那抹绿色的轻风从枝头上打翻

从它们的暖被里散落下来

宽宽大大飘坠下的那些白色那些梦

都是未被沾染的最纯净的晶莹

这铺天盖地的阳光这铺天盖地的雪

是一株葵花仰望姿态下温润的触感

和凝视的倔强绿色 白色 和金黄沾染着的

是一只蝶翅掠过的斑斓是坚冰一样的黑土上

滋生出的红花的骄傲

舞姿啊终于跳动在了四月的指尖上

四百米的操场草坪散发出的熟悉味道

是一篇篇翻开的诗集的页角

是一个个归路上黄昏的暖阳

是家门前胡同里叫卖的冰糖葫芦的吆喝

是爸爸端上的饭菜是妈妈缝起的裙角

是你在静谧的清晨同阳光一起射入的轻声的问候

是它们的奔走、相撞以对歌的形式在白色里

唤出清新的希望

就是在这个时刻我与你如此相近

我站在阳光与雪共同的呼吸里清晰地听见

你的声音听见你向我伸出的手划过

空气的声音听见那只手带来的暖流

融化掉周边所有坚硬的寒冷听见你说

会带着我像血液一样奔向远方

此时我全身透明被冲撞的呼吸稀薄

捂在胸口的阳光和雪使我笑得

像梨花一样

交替

在四方的院落中风被勾勒出棱角

付诸于规整它的咆哮愈发近乎呜咽直至

没了声响在夜冥魅地睁眼的一刹

痛苦俯下身子

四月初春的花朵被拈下埋葬

风掠卷过叶瓣又吐出残骸步履

是无力的疲软拖曳出颤抖的雨粒

那条干涸的河道舔了舔嘴唇又沉沉睡去

欢乐的歌声干瘪在底部奄奄一息

一个阴影就这样延展开来蔓进打着地道的

陷入恐慌的梦里它即将死去

可是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惧怕的是

你的叹息即便阳光将潮湿的诗意全部点燃

即便金色跳跃着像露珠的闪烁即便

银铃唤出了果实累累即便

我的衣领绣满了黎明的歌声可我手指冰凉

触碰不到你的温度

升起的的确是暖阳

它烘烤着大地烘烤那山烘烤着我的心

它开始焦灼

雪水化了汩汩流着顺着我的心路的崎岖

冰冰凉凉的

沉默是一种细微的声音

像是受了遥远的呼唤我迷离地到达

只比想象早了一些

在嫩肉中抽出的指甲般

新生隐痛以及清冽的痛带来的喜悦

以此来感知自己的存在这些樱花

冬日再也无法继续拙劣的遮掩

枯草只是一张浸湿的纸真相不动声色地浮现

不再是痕迹

淡粉色的手指掠过银白色陌生的清晨已经失语

色彩银铃般有节奏地间歇响起

瓣朵展开翅膀一样滑翔或蔓延

喧嚣被隔断空气凝滞灰褐在晨曦光线浮现前

似一块亚麻布被漂染

枝条波浪在风的空隙中奔跑

在乱发中跌跌撞撞

脚步延伸出一个季节的蛰伏

俯身间枝干寻到失落已久的发带

此时我如此安静而踏实

沉默是一种细微的声音我静下来凝视

这些新绿软朵以及风中褶皱的天蓝

黄昏像沙土一般流动漫溢

我在这个厚实的声音中沦陷并湮没

早至的黑暗拽着星子聪明地刹住脚步

俯身大地倾听是最本质的细语

也许它们一样什么都没说但我听得好高兴

离开或是不曾离开

好像一直在出走一年又一年

是真切的困苦然后是活生生的幸福

沿途的喧嚣被一只手塞进

我的左耳我的左耳对我说着话说着爱恨纠葛

我听着笑笑着哭哭着奔跑或是蜷缩

看着那些泪水流经我有些绕过我

在叶片的边缘扩散开来成长的气味

青春被阳光以柔软的形态从柳树带到柳树

经过春的欣喜夏的冲动秋的茫然冬的坚强

一个轮回的谛听然后早已无所谓高潮结局

一条路的尽头又是另一条路的开始

是啊又要开始

十六岁第一束阳光慌慌张张地

被派遣来我和我喋喋不休的耳朵更加镇定

这最初的时刻就已认定

某时某地我终是要掩耳盗铃

可是我的气息我的血脉我的灵魂的流向里

是小美人鱼的歌声辛黛瑞拉的水晶鞋

是一双温柔的双眼它们使我像草一样

自由地呼吸童年蒂落的明澈是一瓣瓣裂响

是这冬日里依旧顽固绽放的野花中

花瓣编织的彩色的故事——

妈妈的故事

而那粉嫩的喜悦馨香的花瓣雨

和飘曳的衣襟以及欢愉在蒲公英一样堆积的梦中

四处飘散在心中微小的角落中暗自生根

就像谁的思念

于是终于我从时间的密道飞奔而逃童年

童年那只鼓翼的风筝还在夕阳下飞呀飞

不曾离开

可是夕阳下它的飞翔

究竟是在挣扎着离开还是挣扎着不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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