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调女与木讷男

竹 韵

我是有名的情调女,学古筝,讲茶道,练瑜伽。用余航的话说:“你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可这仙女,最终还是嫁了他这个学理工的木讷男。说他木讷,真是一点儿也不冤。不会说情话,不会讲笑话,从恋爱到结婚,连封情书都没给我写过。送我的唯一礼物就是结婚戒指。

婚后,情调女便开始将改造木讷男作为首要任务。那一日,我终于将一首《渔舟唱晚》学会,兴奋地要弹给他听。特意换了一身宽袍大袖的丝织长裙,我含情脉脉道:“夫君,听妾身为你弹奏一首可好?”木讷男很新奇地笑着看我。筝声响起,叮咚铮铮,很是陶醉。曲罢问他:“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他凝神想想:“听着耳熟!”又想半天,他欢叫:“知道了,天气预报!”我晕死!这还真不怪他,中央台的天气预报一直是以这段曲子做背景音乐!

撇一下嘴表示我的不屑,再继续弹奏。低头抹弦之际,忽然听得一声鼻音,抬头再看,我的夫君已经头低至胸前,鼾声大起。

所有的宫商角羽都变成了怒气冲天,一首如此优美典雅的曲子先是成了天气预报,现在竟然又成了催眠曲!手指急速划过,筝弦嗡鸣。木讷男猛然醒来,还顺手擦了一下嘴边的口水。

任凭他如何道歉,我都不再开口,心里已经满是失望与无奈。在我的想象里,他该正襟危坐,满脸冲淡平和之气,眼中含笑,以手击节,曲终之际,他要先沉默片刻,仿佛见眼前的碧波白帆,然后再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不需言语,一切尽在眼神对视之中。可现在呢?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原来对牛弹琴这事还真是勉强不得。得,咱换个方式。

周末,将浴缸里放满热水,滴几滴精油,再把从花店买来的玫瑰花扯下花瓣放在水面。又弄了点儿檀香末放在小小的熏炉里,用小扇挥一挥,浴室里顿时香气四溢。打开音响,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配着清水粼粼,花瓣点点,雾气缭绕,简直是浪漫到极点。

木讷男被这场景软化得骨头都酥了,与情调女好好享受了一回SPA,那真是通体舒泰,疲劳尽解。情调女很有成就感,木讷男无师自通,将情调女抱至大床,床上也早已被我铺满花瓣。那一刻,好似经典文艺片啊!

文艺片结束,接下来就是现实版的劳动节了。散落的花瓣要收拾,床单沾了花汁要洗,浴盆要刷,淋漓的地板要擦,之前的种种浪漫都成了狼藉的原因,收拾吧。好家伙,溜溜儿收拾了小半天。情调女累得香汗淋漓,木讷男累得腰酸背痛。不等木讷男说话,情调女已咬牙发誓:以后再不弄这劳什子!

可是,情调女始终不甘心。居家过日子,煮饭做菜是免不了的。那一日对着一块白豆腐思来想去,然后将豆腐切成小小的方丁,把一小块火腿也细细切了丝,小火慢炖,最后又放了几茎香菜。盛出来,竟然香气扑鼻。木讷男吃得涎水四滴:“一块豆腐居然能做得这么好吃!”情调女又来了劲头:“知道这道菜有什么来历吗?跟黄蓉学的!她给洪七公做菜,就是做了这道二十四桥明月夜。把火腿剜出24个洞,把豆腐削成小球填在里面。”木讷男很认真:“可你不是这么做的。”我怒道:“你以为你是洪七公吗?你以为我练过落英神掌啊?”木讷男颇是温情地搂过我:“我不是洪七公,但你绝对是黄蓉。”

情调女半天没缓过神来,想不到,一块白豆腐,竟然可以换回如此情话!

终于发现了新的情调所在,正所谓饮食男女,放在哪里都是硬道理啊!买回几本食谱,很是尽心尽力地学习,然后再动用我的艺术细胞将这些美食配上名字。比如“童话屋”一菜,把香菇里填上鸡肉茸,上面嵌几粒胡萝卜和青豌豆,放在微波炉里做熟,装盘后,一朵一朵,如美丽的小房子……

木讷男对家的依恋与日俱增,对情调女也越来越温柔体贴。每次饭前,都会先惊叹一下情调女的奇思妙想;饭后,会用满足的眼神充满柔情地凝视。虽然情调女会说他这是吃饱后犯困的表现,但心里却明白,这木讷男,分明在渐渐变得柔情万种。

生日,收到木讷男的礼物:一支珠钗。据他说这是翻看了《射雕英雄传》后的收获:书里说黄蓉便有这样的一支珠钗。情调女将钗别上长发,大声欢呼:“耶!改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