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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开生活的真与诗

2009-12-25孔会侠

山花 2009年23期
关键词:亚军作家

孔会侠

温亚军是一个军旅作家,他的作品丰富了当下人们的阅读经验,开阔了受众的眼界,使身居内地的人们能够了解边疆军民特殊的生活状况和风土人情。但温亚军又好像不是一个军旅作家,他的作品没有人们想象中军旅作家特有的磅礴气势,而呈现出男作家少见的温厚与细致,内谨与深情。他不好高骛远,或者说不显野心壮心,以中短篇小说为自己一写多年的耕耘园地,不急不躁地缓步劳作;他以展现底层民众的生活困境见长,笔墨长久地浸蘸在边疆人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繁琐事务上,不厌其烦地倾情叙写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的烦恼,好像有失军旅作家豪放派的大手笔……于是,温亚军这个默默耕耘数载的西部军旅作家的文学特征与意义由此无可置疑地产生。作家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关怀,但每个作家关怀的程度深浅不一,热度冷暖不一,温亚军属于那种贴心贴肺的类型,大爱情怀在他的作品中屡屡呈现。虽然他的叙述语调极力掩饰作家主观情感的外露,但其对边疆底层人民甚至任何普通百姓不尽烦恼的生存状态,始终有脉脉的悲悯气无声无息地穿行在字里行间。温亚军不热衷对错,“真正的文学精神不该纠缠在是非得失上,而应是一种更高的对生活的仁慈。”

温亚军是一个现实主义作家,但现在大家有一个不约而同的错误共识,好像现实主义就意味着没有技术上的难度,现实主义作家就意味着缺乏审美上艺术上的价值,这是评论者意识上受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层出不穷的理论花样标准制约的错误认识。现实主义是一种文学精神,是作家的写作观念,但现实主义绝对不是对原生态现实的临摹,现实主义作家对语言和作品结构这些艺术元素的追求与成就也是显著的。温亚军的文学成就主要体现在他的中短篇小说上,所以我着重从他这些作品的叙事特征进行上梳理归纳,以彰显现实主义作家在小说艺术层面的努力。温亚军讲究叙事技巧,虽然大众文化统治时代的“实际情况是,叙事,尤其是虚构叙事正在迅速地没落。这是一个论证和论争的时代,或者说是各种信息传播的时代,而不是叙事或者讲故事的时代。”就中短篇小说而言,因其篇幅的原因,“越是简单,越难写。小说不可能超越它本身可能性的局限,在一个相对狭小的范围内,要展示它的意义,这很难。”但他仍然尽其所能地在文学性上追求叙事技巧的不断完善与提高。所谓“天道酬勤”,他的叙事也的确呈现出相当的审美辐射能量,开拓出深厚的意蕴空间。下面从三个方面具体分析:

一、叙述视角

温亚军作品的最大特点是看似平实无奇,细品耐人玩味。他的中短篇小说绝大多数采用最常见的第三人称视角。这种全知式的叙事方式为作家创作提供了很大的方便,能使作家的笔墨自由出入任何场景任何人物,天马行空,甚至能够随时随地深入任何人物的内心世界徜徉挖掘,展开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描述。在作品中,温亚军很好地利用了第三人称视角的优势,自然贴切地对多个人物的生活困境、言行活动与内心隐忧等展开叙述,同时表达出多个人物不同的辛酸昔乐,而各个人物的悲喜交织并进,又共同丰富并构成了作品的主题:西部人艰难的生命状态——包括物质方面匮乏的磨折和由此引起的精神方面的痛苦挣扎。这种叙述极其自然地把多个人物并述。使其汇流成一曲悲壮雄浑的西部人民生存世相的咏叹,复调效应由此产生。当然,主次之分还是相当分明的,但是温亚军尊重并尽力表现文中每个人物,从而显出其对每个人物不纠缠是非恩怨的深沉悲悯。巴赫金认为“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的真正复调”在温亚军的中短篇小说中屡现,使作品呈现出意蕴层面的繁复深刻。“可见,复调叙事,主要指在一部小说中几类声音、几种思想的同生共存,彼此互照、互补、互动,形成一个有机整体。”如中篇小说《地衣》就是典型代表。全文两万多字,却展现了黄家祖孙三代的悲喜人生与不幸命运,读来让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爷爷黄琪英是铲地衣的高手,辛辛苦苦以此为生,年迈体衰的时候还要为子女们操心受累,最后还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坚强老人一生的不易与老境的惨淡让人心酸;大女儿黄珍珍不顾家人反对,从镇子上下嫁乡里的老实汉子,人是可靠些了,但是穷得可怜。孩子考上大学凑不出来学费,这个线索始终处于隐在状态,却时时蹦现出来考验着黄家的每个人。像片绝妙的试纸,黄家儿女的本质毕现无疑;儿子黄青山整天为钱财忙碌,媳妇要和他离婚了,他用心谋划的是如何跟妹夫何光华合作盖房,到铁路修到时赚取高额的拆迁费,姐姐借钱时哭穷得要命,这是个沦为钱奴亲情也不再顾念的人,是黄家唯一禁不起考验的薄情重利者;二女儿黄婷婷是全文主角,她婚前与高远明恋爱,高和姐夫一样是乡下穷人,母亲眼见着大女儿的困难,以死威逼二女儿跟恋人分手,嫁给了父母选择的卤肉店的何光华,何光华是精明自私的小男人,把黄婷婷当作雇工使唤,每天去河里洗下水,回来做家务,不能沾到钱边,就连黄父的地衣钱也赖账不给,何光华与邻居冯薇薇相好,却恶人先诬黄婷婷与前恋人相好,黄家爱面子,父母对她冷脸,周围唾沫星子要淹死人,但是黄婷婷还是在两人的交往中得到了温暖与欣慰。为他做记号的肠子被丈夫发现,两人打闹一场,黄婷婷投水自尽。黄婷婷是全文最悲凉最暗淡的角色,身上存留老中国女性的因子,柔弱至任人欺侮,命运、他人,好像随便什么都可以掌控她的命运。孙女黄菲儿本来在喀什上学,假期回到老家,可是却遭遇父亲强行转学和父母离婚的双重打击,这个孩子的命运从此披着些灰暗的色泽和黄家人的命运合流趋同了。在这里,温亚军对黄家不同的人物做着或详或略的表现,详者细腻铺展方方面面,略者简单勾勒一处两处,但无论哪种,人物的生存状况、内核特征却清晰可见,由此,黄家人不同的命运状况在此互照互应协奏出一曲黄家坎坷烦恼的人生悲曲,底层人物生存艰难多见的主题被不断强化深化。在《赤脚走过桑那镇》中,同样的底层人民悲苦的命运复调再次奏响,所借重的仍然是第三人称视角的全能效应。只是,在这篇小说中,范围扩大到镇子各个阶层的诸多人物,从而在地域性质的背景上和弦效应般营造出更为宽广的生存世相挣扎图。聂瓜瓜是个让人读来压抑怆痛的西部少年,他和母亲被父亲抛弃,借住在外婆家处处小心翼翼,母亲穷得连双鞋子都买不起,他就在放学后打着赤脚回家,快到家门再把鞋子穿上,这个懂事谨慎的孩子让人心疼,但是除了外婆和母亲,没有人心疼他,舅舅杀狗,他被同学记恨殴打排挤,不敢上学天天躲在河边,后来因为同样原因被校长赶出校门,更不敢回家,在河面上久久怔怔,不知后来会怎样;方大牙人丑打光棍,心情时常郁闷,性情暴躁,沾染很多恶习,亲情也被扭曲;方小妮带着儿子痛苦度日,整日等着鸡下蛋卖钱,无奈选择再嫁,却只能在那年老屋小的修鞋匠身上找到些温暖与希望;周媚娜是小学校长,敢在镇政府大院自由出入叫嚣,实际却不过是镇里县里官员们手里牵着的玩偶,与她的哈巴狗同样的命运归属;蒋连省是个鞋匠,风吹日晒也要出摊,妻子早

年病死,儿子在外打工,自己劳累得看上去像个糟老头子…“在这篇小说中,众多人物的言行风貌共同构织出西部人生活的整体样貌,所有的人物都被牢牢实实地包裹在自己的不幸中,又都挣扎着进行无力的突围,渴求着前路的温暖与希望。底层人如蚁般“生的坚韧”再次呈现。

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有助于作者笼众多人物于一处,扩大表现生活时空的可能,也有助于作者展现整体性的生活场景,表现普遍性的生存感悟。能在中短篇小说中造成如此浑厚的复调效应,可见温亚军沉静内敛表象下不寻常的写作功底与写作技巧积淀之深。

二、叙事结构

中国文学经历了狂热地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技术特征之后,现实主义在文学市场化后又因为受众的需要重新占领了写作领域,原先的先锋作家们纷纷转型,向写实性回归,后来的写作者则有限地进行技术方面的探索努力,直奔现实主义的大旗下自觉地成为一员。人物形象、情节结构等这些元素再次成为小说的重要部分,作家的写作能力仍然必须体现在塑造人物、铺设情节上。故事性仍然考验着作家的才华,故事性如何引人人胜仍然困扰着作家的创作想象力。温亚军对于故事情节采用的是:否定之否定模式。即绝不平铺直叙,即便在几千字的短篇小说中,也要精心营造,极尽想象之能尽力不动声色地写出起伏波动曲线发展的故事脉络。这样的结果是作品很耐人寻味,读者始终被作者的叙述牵引着,使阅读自觉地进行下去。罗曼·英加登认为,艺术作品的深层结构具有“形而上的品质”,能诱导读者经过沉思而揭示人生之谜。温亚军作品情节的起伏具有朴素的生活哲理,人们的生活和命运就像这小说情节的转折那样,具有不可预料的曲折性和难以预测的发展态势。读他的小说,我总担心下文如何顺畅合理令人信服地进行,读后又经常放心叹服,温亚军经营情节遵循的是多变的生活逻辑本身,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短篇小说《成人礼》,仅6656个字,男人女人两口子为儿子操办割礼的事情,却是波折几次,事情表面的波折作者简单点到并不着力,人物内心感受的波折却是几起几落,顿笔展示多处。全文像自然流淌的河水,转折处处却不觉突兀吃力,作者结构故事化人人物感受的能力已经不言而喻了。女人想给儿子行割礼,趁着区长请高手伍师达的机会,男人不悦,讥讽女人要给区长老骚狗捧场,女人大怒,怄气——夜晚男人爱抚女人,女人消气,男人同意割礼——女人买割礼礼物,给快本命年的男人买红裤衩红裤带——男人误会是女人给伍师达的,翻脸,女人生气伤心——热热闹闹行割礼——夜晚男人给儿子搭建小床,儿子大哭,女人心疼,男人训斥——早上睡醒,女人看见男人躺在小床上搂着儿子,感动流泪。事情的进行中,温亚军很会把握,适时地勾画出西部男人粗鲁的外相易动的内心,西部女人善于家务的贤惠,夫妻问生活枝节的矛盾因为小事产生又随之化解的生活常态在这里生动地展现无遗。《出门》讲述的是女孩子秋霞难以出门的烦恼经历。秋霞很早定亲却无法出门,故事开头就让这个女孩子深陷生活的阴影。父亲突然身残。和母亲两人斗气互相不理睬,秋霞是必要的黏合剂——未婚夫喜庆在城里打工,春节回乡想要娶秋霞过门——秋霞无法答应,喜庆心生怨气,秋霞难处——回城前喜庆要了秋霞,二人矛盾缓解——女人的月经迟迟不来,秋霞以为怀孕,忧虑重重,急切等喜庆电话一同乡建国打来电话,喜庆因为耍流氓被抓,父母嫌丢人生气要女儿退婚——秋霞来到城里看喜庆,在工棚看到喜庆脏的黑硬的铺盖难过——枕头下掉出避孕套,秋霞伤心生气,建国解释不通——看守所不让探望。决定退婚——回家的路上百感交集,那月经忽然又来了。这篇小说是农村女孩子秋霞的一段人生经历,秋霞是最常见的女孩名字,这也代表着这种命运遭际在当下底层的普泛性。温亚军曾说,“小说要把读者带到一个未知的神秘世界,在这个过程中,你要人家观赏到沿途的‘风景,再进入那个未知的门内,看到想看到的一切”。在《花开的声音》中,作者在情节的曲折中更加注意悬念的不断使用,以增加作品的阅读美感和快感。马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无意问在房顶偷窥到岳美芬的身体,内心的某处沉寂好像被点燃了——马备情不自禁地不断偷窥,并把偷窥当成内心最重要的日常需要——队长频繁地长时间找岳美芬做思想工作,大家猜疑,悬念起,马备的偷窥起到了有力有据的释疑作用,马备看到从岳美芬身上翻下来的竟然是队长——马备报复队长,一隐在的悬念起,女人不知不觉间在启蒙男孩子的作用下进入了男孩子的心灵——队长伤残卸职后,马备发现女人总在男人出门时打发儿子跟自己睡,悬念再起——马备上房再次偷窥解疑,这次上女人身子的是小学校长苏子山——马备再次报复,以不让宝来跟自己睡干扰女人,以扎自行车轮胎放气报复校长——寻猫的时候帮助岳美芬往菜窖上放大石头——人们在菜窖里找到死去的贺长明,悬念三起——女人和苏子山因为宝来在马备授意下的坚决不搬而发生矛盾,女人自首,并供述同犯为苏子山——女人把孩子拜托给马备。暗示那块石头在贺长明死亡上的作用,马备不经意问犯了过错。值得注意的是,作者的这些小说最后都没有完结,以开放性的暂时结束直接以细节预示下面生活的延续,这种方式给作品增加余音萦绕的效果,同时开启了读者进一步的关注与思考。温亚军的这种情节安排方式成为一种表达上的自觉,这是对读者的尊重,对创作的严肃使然,同时也表明,作者认真地不断总结经验,不断身体力行地依据经验写作,执着认真终于促使作家在小说的结构上创设出阔大的耐人咀嚼的审美内蕴。

三、叙述语言

在一篇访谈中,温亚军谈到自己的创作方法:“小说要尽可能的多捕写,少叙述,多用生动的细节,不要用概括性语言”总体而言,温亚军的叙述语言不动声色。沉静地娓娓道来,内里却是暗潮涌动。这涌动一方面是作者不着感情色彩的文字书写着底层人生的跌宕烦扰,笔下人物内心涌动的情绪总是以不平的动态持续凸显;另一方面是作者寄托在字里行间的深情,叙述者内心的热气穿透纸背蒸腾而出,让读者的情绪笼罩在由此氤氲生成的温暖氛围中,唏嘘,抚惜,沉思,感动。所以,温亚军的语言有一种“温式诗意”的特质。这种诗意美在不张扬的含蓄表达上,美在旁观者叙述中的质朴真情上,美在底层人生的客观内敛却细致体贴的心怀上。

温亚军在作品中不做任何自我抒情自我议论的表达,叙述者尽量克制自我情感的外露,以“新写实”的零度情感叙写,全文中没有作家主观外化的痕迹,不问杂作者对人情世态的评价和是非判断,避免这外露对作品整体审美性的伤害,每篇小说都自成一体,浑然天成,构成封闭自主的整体性审美世界,供读者不受影响不被牵引地自由阐释领略。但那语气中的悲悯仍闪烁着发于作家情怀的大爱光芒,使叙述者的语言具有一种穿透人物烦恼人生的暖暖诗意。作者叙述上的这种特点主要体现在对人事的描写交代上,行文干净,专注于人事,叙述者只是客观的旁观者,不做任何情感上思

想上的停顿介入。如《赤脚走过桑那镇》中对于聂瓜瓜的描述,作者的叙述恐怕就有很大的难度。那孩子承受成长过程中不断累积的厚重不幸很难让人不为之动容,叙述中要详细对他内在的感觉进行挖掘展示,作者内心的疼痛感应该很深重,不在字里行间溢出需要极大的自觉的克制才能做到。“当天晚上,聂瓜瓜刚睡下,发现妈妈悄悄地起来出了家门。聂瓜瓜想知道妈妈是不是去了蒋连省家,他爬起来偷偷跟在后面。桑拿镇的夜静谧而安详,因为有月光,天黑得不透彻,这使聂瓜瓜能清楚地听到母亲碎而轻的脚步声,看到她急促的身影。镇街上全是水泥地,聂瓜瓜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脱掉了球鞋,赤脚跟着母亲来到蒋连省家外。至于母亲和老蒋说了些什么,聂瓜瓜不知道,他只知道,桑拿镇的夜晚比白天冷,水泥地像饱蘸墨水的毛笔,浸透着彻骨的寒气,赤脚走在上面,寒气就像落到纸面上的墨水,侵染到他的脚底板,再轰轰隆隆地蹿进他全身。他抵抗不了寒气,没等母亲从老蒋家出来,就跑回家。”而“温式诗意”主要体现在对于风俗景物的简洁描述上,在描述中作者难以白抑的温情得以渗透而出并迅速弥漫全篇。在《赤脚传过桑那镇》中,作者心中对于底层生命的诚挚情感和压抑郁闷的生命感受混杂一起,通过对桑那镇那条叶河的描写传达表露。“叶河像个弯曲的手臂,环抱着桑那镇。全镇的庄稼树木,还有人畜依赖的都是叶河水。聂瓜瓜不知道叶河从哪儿来,又流向哪里,每年夏天,他和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到河里洗澡,男孩在叶河的胳膊这边,女孩在胳膊的那头,尽管河水并不清澈,但一点也不影响温凉的河水冲洗掉夏天的炎热。而且很奇怪,常在叶河里洗澡的人们,身上从不长痱子,也不会得皮肤病。有不信这个邪的,偏偏不去河里洗澡,结果,这个夏天准会生一身的痱子,够他受的。有人说,叶河的水里含有什么矿物质,河上游和下游的人听了,也去河里洗澡,但没用。该长的痱子照样长,该有皮肤病的也照样有。只有流经桑拿镇的这一段河水洗了才起作用。可是,叶河也有桑拿镇人痛心的一面:每年不多不少都会淹死两个人。多少年了一直是这样,可能是巧合,人们捉摸不透,只相信这是叶河的规律。”

温亚军的叙述语言始终有中内敛深沉的明净之美,行文简洁但绝不瘦硬,文笔细腻却绝不冗赘,如此的修炼,自非易事。

温亚军是个踏踏实实的写作者,不会有“黑马”的狂飙突现,也就能保持厚实并且长久的写作后劲。温亚军被冠以底层作家的代表,我想,“底层”作为一个社会学术语,确实意味着经济上相对的不够富足和知识见闻上相对的比较落后,但是,“底层”是一个涵盖面极大并且随时代变迁的词汇,每一时代的底层具有不同程度的具体表现,在这个时代,“底层”也许还可能意味着欢欣,意味着希望,意味着趣味。像温亚军作品中那一贯的悲苦和无尽的烦恼也许需要适当的调节,在作品内蕴上和基调气质上突破一下也许是他很大的进步,但他是慢热型的作家,过程不可避免,但他是执着认真的作家,突破就只是时间的问题。温亚军延续的是“新写实”的叙述风格,不避人事的繁琐,力避行文的冗赘,不断的努力使他的叙述已经入很高境界。但是,如能在小说结构和创作手法上有更大的跳跃和更新的尝试,他也许会有更为广阔更为长远的道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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