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岁月的夙愿
2009-12-25段亭
段 亭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有这么一个想法:用文字把自己一生的经历记述下来,让下一代人知道我们是怎样从艰难困苦的旧社会中走过来,参加创建了新社会,并且同大家一起分享了新社会的幸福。这个想法,直到现在才开始着手实现。
1985年,按照中央的政策规定,我办理了离休手续。刚退下来的时候,无所事事,很不习惯。但是很快我就冷静下来。要利用这极其宝贵的时间,趁我手,脑都还灵便的时候,抓紧实现我的夙愿。于是,我提起了笔……
苦难童年
1920年8月,我出生于山东省牟平县一个贫寒的农家。祖父和父亲都有一定文化水平。祖父年迈,父亲在外教书。以微薄的薪金补助家庭生活。我从七八岁开始,就跟随伯父和堂哥们参加干农活了。九岁时父亲准备让我上学去念书,可是我一上学,家里就没人拾柴烧了。于是上学的打算只好作罢。以后,我不仅打柴,还要学干地里的活。
在我童年的时候,家乡发生了一起惨祸。民国十六年,山东省的省主席是韩复榘 ,他手下的一个叫刘镇年的官员统治着牟平县。刘是一个狠心的贪官,苛捐杂税,横征暴敛。人民群众忍受不了,自发的起来展开了抗捐抗暴的斗争。我家乡的群众,在抗捐抗暴斗争中打死了县政府派来的几个走狗。这一下,就闯下了大祸。
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刘镇年派来的军警就把村子密密包围起来了。枪声大作,军警涌进了村子,冲破各家的门户。我的祖父被子弹打穿了大腿,流血过多停止了呼吸,父亲被破门而入的军警抓走了。下午,我家房子被烧毁,尚在襁褓中的一个妹妹也被烈火吞噬。我们一家在巨大悲痛中流离失所十余日,最后还得回到成了一片废墟的瓦砾场上重新度日。在这次灾难中全村当时被打死数十人,大批的人被抓到县城监狱关押,其中有几人后来被枪杀了。我父亲因一向是在外教书,所以后来被放回来了。这件残酷的事实,在我童年的心灵里留了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由于家境贫寒不能入校学习,后来我便在本村跟一个晚辈的老先生学《千字文》、《百家姓》。以后父亲回家又教我读《三字经》。直到本村办了冬学,我参加学习,才认识了不少的字。有了这个基础,父母见我勤奋好学,便忍受困难,让我入校学习,最后达到高小毕业。
1939年冬,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高小。由于有了一定文化,见识广了一些,当时感到老在农村劳苦耕作,无法摆脱困境,很想到外面找点事做。父亲了解我的思想,便于1939年给我联系到离家四五十里远的一所小学去任教。在这里,我可以得到全年总计七八十元的工资;村里还负责两个月的免费伙食。我觉得已经走上了自立谋生的道路。
可是好景不长,自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由于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日军侵占东北全境。此后又直向华北。到1937年“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开始,已是寇深祸亟,日寇已侵占我国大片国土了。我任教的这一年,日本鬼子不仅占领了烟台市,而且离烟台不远的牟平县城也占领了。敌机经常进行低空盘旋和侦查和扫射,日军不断对周围地区进行扫荡和扰乱,这一时期,胶东半岛上多数学校不得不被迫停办;因此我也就失业回家了。
生活在抗日根据地
日寇的侵略和残暴行为,激起全中国人民的愤慨。在共产党的倡导和全国人民的推动下,开始了国共合作抗日。1938年八路军游击队开始在掖县、黄县、蓬莱一带发展抗日力量,1939年至1940年胶东大片地区已成为抗日根据地之一。八路军来了,共产党来了,后来变成立了抗日民主政府。当日的“牟海抗日民主政府”设置现乳山县。在抗日民主政府领导下,各学校已相继复课。
但是,这里毕竟是临近敌战区,抗日民主政府并没有完全公开,加上国民党方面的限制,各村党的组织、农会、青年、妇女等组织和抗日活动还是秘密的进行的。我参加了村的“青救会”并担任宣传委员。我们的许多秘密会议和秘密活动经常是在晚上进行,当时的主要任务是动员、组织青年人踊跃支前和参军。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好,当时人们对于参加抗日活动的热情高涨。
1941年秋,我出乎意料外地接到区文教的通知,要我到本乡外庄任教。我心里很高兴,我猜想这可能又是父亲到区上去联系的。我乐意教书,一方面是受父亲的影响,另一方面是自己的体会,我觉得教书还是很体面的事,教书还可以不断提高自己的文化知识水平,为以后干别的工作打下基础。
我高高兴兴地“走马上任”去了。
外庄小学共有一、二、三年级3个班,百余名学生,两名教师。当时民主政府辖区内的教育方针是实行小学义务教育,7岁以上儿童一律入学;超过18岁者入夜校学习。我们白天教小学,晚上教夜校,忙得不亦乐乎。虽然如此,心情十分愉快,劲头十足。我不仅认真备课、上课、批改作业,而且还挤出时间学习当时通过的拉丁字母拼音法。至今我还没忘记的拉丁文拼音就是那时学会的。此外,为了适应抗日斗争的需要,还要抓紧时间学习新的革命歌曲。
在战争的环境里,教育的指导方针是“社教为主,小学教育为辅”。社会教育工作除了动员组织青壮年入夜校学习外,还要协助做好宣传工作。这年冬天,我们村里的男女青年干部、师生生和积极分子成立了业余剧团,自编自排节目,举办文艺晚会,很受群众欢迎。
那时有个制度:每星期四各村小学教师要集中到完小开会,我也借此回家看看。每次见到母亲时她总说我累得瘦了,心疼地叮嘱说:“孩子,咱就教这一学期了,人家挽留你继续教下去,你千万别答应,明年还是回家来吧”!瞧着母亲忧虑的神情,我嘴上只得答应“是、是”,但心里想,组织上和村里的干部群众需要我,我怎能不继续干下去呢!第二年春天要开学了,果然组织上又通知我继续在这个村干下去,我向母亲说明了道理,她虽不很乐意,但也不得不让我回到学校。
1942年是胶东军民抗日最艰苦的一年,日寇在胶东进行疯狂的“拉网式”春季大扫荡,敌机不断盘旋空袭,造成我方人员伤亡。按照上级指示,学校与地方军民一起,组织学生挖防空洞。我校师生共同努力,在学校周围山上挖完了足够百余名师生躲避的防空洞。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我们还照常坚持教学活动,从我自己来说,也不断经受了战争环境的考验。
在几年的反扫荡斗争期间,组织上给我变动了几次工作地点。1942年下半年调到三甲小学。我在这里参加组织活报剧演出,当时演出三个“轴心国”头子希特勒、莫索里尼、东条英机被世界和平人民斗争的场面,我扮演了希特勒的形象,游走各村,被人民群众控诉,低头认罪。群众都说我扮演得惟妙惟肖。(待续)(作者系原安顺市人大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