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格王朝的落日
2009-12-24益希单增（藏族）
益希单增（藏 族）
益希单增,藏族,1942年12月生于甘孜州乡城县的牧区。1950年10月参加人民解放军。1957年在中央民族学院学习。1963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1980年担任西藏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1983年担任西藏文联副主席。2000年担任西藏人大副主任, 2004年担任西藏政协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幸存的人》等8部作品。
已经是秋末了,冷风习习,让人缩住脖子,大地也在收尾。田地里已经没有了庄稼,只剩下参差不齐的一片秸秆,一群灰色的小鸟刚落下来一会儿又飞走了,它们不满意贫瘠土地上的穷困,叽叽叫着,倒像是一片抗议声。面前的大地干旱而龟裂,还冒着让人悲观的淡淡褐色烟雾。河对岸的土林,仍然像千军万马列阵,讲述着消失的雄壮历史。一个夹在群山末尾的小山峰,陡峭而奇特,一层迷茫的薄雾笼罩在山顶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小山峰显现出苍凉的背影。土木建造的房屋像梯田状一层层叠上去,密集而庞大,每面墙壁的临崖一面,如同刀切,呈九十度,上下距离近千米,令人望而骨寒心悸。最高处飘有黑白黄三种颜色的象雄旗,这里便是古格王朝大王的寝宫所在地。
天空很蓝,蓝得很深。远天出现了一排红云,红得很重,红得古旧,像是熟透了一样。其间有金黄色的花蕊,还有浅色的绣边,太阳在附近游动,耀眼的辉煌射到几朵白云上。影像中出现了前世大王的形象,是在一幅唐卡古画上:黄袍加身,两眼在燃烧,骑着一匹蓝色的马!
如今的大王躺在病榻上,两眼下陷,瞳孔里增加了褐色的斑点,瘦骨如柴,气喘吁吁。他从小窗口去看落日前天空的景色,好像发现了心中的亮点,那可是一个对未来希望的救星。
“卓尼切布,卓尼切布,这是什么征兆啊?你说说,你快说说。”大王拼尽全力说,胸中的整个呼吸紧紧捏着他的命,如果回答慢了好像会散走天上的红云,说慢了好像不再有生命的回转。
卓尼切布是大臣,跟大王一样衰老,连须发花白的脸上也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皱纹。他咳了几下,赶紧呼吸,把口腔里的水分咳出来润润嗓子。
“大王,这是生命复转的迹象,你看看,看到唐卡没有,父王来看你了,他会给你注入新的灵魂!”
“我好像气数已尽,能怪是谁闹的吗!父王在世时二十万大军,打遍天下无敌手。看看现在的臣民,只有五千五百人了。我们王朝的地盘也只有这个山头了,失误啊失误。你说,卓尼切布,这是谁的过错,你说!”
大王干咳起来,咳得很厉害,多说话刺激了喉咙,让病翻上来。卓尼切布赶紧去拿药水。二王妃进来了,说:“别急,我拿来的药比你的好多了!”
二王妃给大王灌了几口药水,大王真的不咳了,不过,大王没有了说话的精神,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二王妃的药水是从拉达克商人那里弄来的,二王妃与拉达克商人的关系可好啦,有时候会发生肌肤之亲。
大王的发髻有很久没洗了,油腻而粘手,发髻上戴有两颗红玛瑙珠,他的发式是松赞干布王朝留下来的传统,父王的父王原本是吐蕃王朝松赞干布的后代,因兄弟之间的纷争,父王只好带领一部分自己的人马来到阿里古格这块地方。
天黑了,夜来了,隆隆的鼓声又一次敲起来。鼓音在震动窗户,在震动整个宫殿,瑟瑟的冷风吹过来,与鼓声混合,形成潮水般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三王妃两手抓住窗户向外张望,刚才还是星星点点的火光一个个消失了,冷风从窗缝里吹进来。三王妃急忙打开门,噔噔跑到一处,急急地敲门,打开门的是一个壮汉,壮汉马上跪下来磕头,三王妃说:“起来吧,阿达达!”
阿达达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啊啊几声后把三王妃引到一个床前,床上睡着的是一个小男孩,八岁的样子。残留的月光下,三王妃亲了亲孩子,孩子没醒,三王妃流着泪走出房间。
一个黑影长着尖嘴,不是猫不是狗也不是狼,把大王的心咬了一下,这已经是夜里三点,大王大叫一声,昏死了过去。大王每天深夜都要昏死一次,今天是又一样的心绞痛。他不知道深夜是最缺氧的时候,他的御医和大臣都不知道深夜病人还会缺氧,这是唐朝末年。隆隆的鼓声引着大王走进一条暗道,窄窄的暗道,从上走下来到山腰,在山腰转一个圈又继续走,最后看到的是一座火山,大王已经被烧成了红炭,突然鼓声把大王推了出去,扔进了冒烟的大海……
“啊!醒来了,大王醒来了!”掌着灯,手拿麝香细粉盒子的卓尼切布是来救大王的,麝香细粉抹到了大王的鼻孔里,把大王救了回来。大王本来就有无法止咳的痨病,再加上心绞痛,白天和黑夜都要受折磨。
三王妃走了进来,王妃里也只有她才会在夜里关心大王,多么年轻漂亮的三王妃啊!不仅脸蛋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长得好,身材又那么婀娜多姿,是人人喜欢的女子。八年前怀了孕,全宫殿的人都在高兴,不高兴的是大王妃和二王妃。大王妃不生孩子,二王妃生了一个女儿是傻子,三王妃生了一个儿子,这绝对是将来王位的继承人。大王妃心嫉,二王妃眼红,都想弄死这个孩子。于是有一天,大王妃看到一岁多点的小王子在楼顶上贪玩,周围又没有什么人,她双手抓住小王子,就把小王子扔了下去,小王子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空中飞起来,离开了整座宫殿整座山,不知去向。三王妃痛苦欲绝,几次跳楼自杀,都被她的卫士阿达达挡住了。
“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又为什么总是拦住我!”
三王妃脸上的眼泪像河水一样流下来,她坐在地上哭了又哭。
“夫人,您别伤心,也不要跳楼。我去找王子,我一定把王子找回来。”阿达达说。那时候的阿达达还没有变成哑巴。
“找回来也是死的,你说,我怎么活下去!”
往事不堪回首。三王妃给大王轻轻按摩,把大王的头抱在自己的双膝上。大王醒来了,他无力说话,只是伸手紧紧抓住三王妃。
隆隆的鼓声还在继续,仿佛在筑造去天堂的石阶路,天堂的周围是一片云雾,石阶才刚刚筑了一点点。什么时候能在眼前看到色彩纷扬的旗帜,就能看到迎接大王的上天之路,那里有各种宫殿和花园。
……
早晨,天亮了,太阳出来了。蓝天被一层薄云遮住,鼓声还在继续。大王妃也很漂亮,她在梳妆打扮,她希望大王死,大王死后大权就是自己的了。然而,她又不大希望大王死,大王一死,大王左右的人不一定能真心服从自己。一旦哗变,她就会被人处死,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父王的妃子中就有这么一个女人。大王妃心里不安的是怕被人发现杀害王子的凶手是自己,她已经隐瞒七年了,她害怕总有一天会有人站出来指认她,指认她的人肯定是一把剑。两个女仆走进来听大王妃的使唤,一个给她梳头,一个给她的脸上搽粉涂口红。又进来一个女仆,给她换了衣服,华贵灿烂的金丝缎子裙袍,一穿上就闪闪发光,十分引人注目。大王妃心中有自己钟情的情人。早饭后她带着一个女仆往山下走,走到平民区的一座房屋门口,有人开门了,是个年轻力士。力士把大王妃请了进去。女仆在门外等候,警惕来往的人,她早编好了几句话,是打发来问的人。
一个小时后大王妃出来了,她嘴上的口红似乎被抹掉了一些,眼睛显出兴奋后的疲劳。大王妃的情人比大王妃小五岁,大王妃快四十岁的人了。大王妃选择这个时间与情人上床是有心计的:她认为,一般女人与男人交合是在晚上,而在上午,一般人不会想到这些。
阿达达带着男孩子下来,又一次跟大王妃碰面。三年前,是大王妃看到阿达达在下面的路边捡到一个仿佛死了的孩子,孩子幼小,衣衫破烂,没有人来领取。而在前一天夜里,阿达达做了一个梦,梦到过这个孩子,梦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必须收留这个孩子,而且要扶助他长大。梦里的声音说,当收留这个孩子后的第三天,你会得一种病,病成哑巴。什么时候能解除哑巴,需要等待一定的时间。梦中的话果然灵验了,从此阿达达变成了哑巴。当然了,阿达达捡孩子的时候,没有把梦里的话告诉大王妃。大王妃一直认为阿达达在可怜一个孤儿,抚养孤儿是个义举。
大王妃喜欢这个孩子,想把孩子收留下来做自己的儿子。哑巴阿达达叽叽呀呀地说半天,脸都说红了,就是不肯。小孩子不喜欢大王妃,他不让大王妃抱,也不让大王妃亲。可是这个孩子奇怪了,一见到三王妃就表现得很高兴。三王妃可以抱他也可以亲他,三王妃就把小男孩当作自己死去的儿子,给小男孩起了一个名字,叫西喜。
二王妃的样子妖艳,自从大王病倒以来,没有人监督她跟外人的来往。这不,昨晚她又把拉达克的商人留宿了一晚,她原本就是个风骚的女人,喜欢敛财。拉达克商人年轻力壮,对她很有吸引力。这个商人又能常常满足她金钱珠宝的需要,因此便成了十足的情人。
这会儿,两个人起床了,洗了脸,梳妆后,几个女仆端来早晨用的饭食,二人面对面地坐着,边吃边聊。
“我再也不用担心了。”拉达克商人说。这个人的长相跟西藏人不一样,是西藏人说的“边境外国人”。脸上毛多,眉毛、胡子、头发都是黑黑的,鼻子大,眼睛也大。“几年前上来要经过十三道门卫,一、三、五、七这四道门把得最紧,看得最牢。现在都松了,只要使一个铜子就可以上来。几个山洞的石阶路,是最难上来的,过去我们的军队打到山下就攻不上来,我们死了很多人!”
“你们是不是还想打上来?”二王妃问。
“这难说,难说。你们大王惹下的祸,拉达克人迟早是要报复的。”
“你把我带走吧,带到你们那里去!”
“会的,我的心肝宝贝,你是我的最爱!”
拉达克商人早就想带走二王妃,只因没有带走的机会。二王妃这样的女人对他来说简直是个陶醉,二王妃不仅妖媚,还能给男人深深的温情,二王妃的五官,裸体形态,说话的声音,都能使拉达克商人迷魂醉心!
“天肯定是要变的,你们的古格王朝会在一个下午消失!”
“别天真了,你们打了多少次,我记得的就有三四次,你们都输了。”二王妃心里的勇气还是很足的。
……
大王妃盯着阿达达把西喜带到山下。山脚下,一个老人赶着一群绵羊出现在路上。西喜跑上去叫“爷爷”,拉住老人的手,跟老人一块儿到外面去放牧了。
走出一段路,路边堆着长长的一排石头,这些石头成片,上面刻有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旁边有一间泥房,里面竟是一些“擦擦”,所谓“擦擦”就是泥巴塑造出来的护法神像和菩萨像。西喜在玩嘛尼石片上的六字真言,又在玩“擦擦”。老牧人担心地说:“大王可能又要发怒了,他会把佛和菩萨赶走。”
大王已经下令赶过一次了,手下人在附近驱赶寺庙的喇嘛,还拆了几座庙。大王本寄希望于佛教,但佛教救不了他的命。
一队商人打扮的拉达克人骑马跑过来,老牧人一眼看出这些人的阴谋,他们在联络寺庙里的人。
“西喜,你看到了吧,你说,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会干些什么?”
“他们是穿藏服的拉达克人,他们要去见寺庙的喇嘛!”
西喜的回答让老牧人大吃一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得这些事情?西喜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阿达达总是把西喜交给他,让西喜“学一些东西”?
“聪明,没有人教你吧!”
“没有,老爷爷,是我自己想的。”
“我要做你的师傅,以后你叫我师傅。”
“老爷爷,我学了本事再叫你师傅。”
牧羊老人又是吃了一惊,西喜这孩子好像是由神主使的。
……
大王坐起来勉强吃了午饭。卓尼切布带进来一个人,他是葡萄牙人,是来传基督教的。这个葡萄牙人,会讲一套套生动的耶稣受难故事,今天是第三次了,前两次,大王信佛的信心动摇了,准备改信基督教,建立耶稣的教堂。所以,老牧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西喜,你说,王朝会灭吗?”
“会灭,一定会灭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西喜看天空,天上有鹰在盘旋。西喜指指天空:“老爷爷,你看!”
牧羊老人看了看天空,天空中的一只鹰咝噜噜地叫了一声。
说不清楚是好还是坏的预兆,老牧羊人不再往下想了。
牧羊老人从腰边拽下一支古朵鞭子,装上石块,朝远处的领头羊打去,距离一百多米,打在羊角上。西喜看得激动,鼓起掌来。老牧羊人说:“西喜,你想学吗?你会打古朵鞭子吗?”
“我要学。”西喜说。从这一天起西喜就练习打古朵鞭子,练到十六岁的时候,他能打三百米以外的目标,而且一打一个准。还学会了使用弓箭和刀,完全是一个有本事的武功小子。他还有爬墙头走墙头跑墙头的本领,就像猫一样,来去自如。这当然是后话,他现在需要专心学的就是掷打古朵鞭子,在领头羊角上留下西喜的白印子。
……
大王被葡萄牙人的耶稣精神所感动,一下子坐了起来。神甫安东里奥•德安德拉骄傲地说:“上帝已经关照了大王,大王就是死也能到天堂了!”修士马奎斯说:“那些寺院的喇嘛并不是真正的佛教徒,所以大王的病不可能靠他们来康复!”
“我说是怎么回事,原来都是假的!”
大王又一次下命令对卓尼切布说:“消灭,早消灭早除害!”
第二天,几处佛教寺庙起火了,有一队队人马举着火把在烧庙,喇嘛们奋起反抗,放火人无法完成大王的使命,只得跑了。
在山坡草地上放牧绵羊的牧羊老人又一次说:“西喜,你看,大王又发疯了,他为什么要灭佛教,真弄不懂!”
西喜说:“爷爷,拉达克的人与大王是不是亲戚?”
这是个奇怪的提问,牧羊老人以为西喜会跟着自己的思路去想事情,不料西喜想的却是另外一些事情。
“你知道吐蕃末代王孙吉德尼玛衮的双生兄弟吗?那个哥哥就是拉达克人的大王,本来他们是同宗兄弟,信的同样是佛教。”
“他们是怎样分手的?”
“为了权力,争夺权力的结果。”
“老爷爷,当王不好,如果我是王,我不要古格王朝。”
这话在十多年后应验了,古格王朝从此不存在了。
牧羊老人说:“西喜,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那么多大事情?阿达达是不是你的父亲,听人讲,他本来不是哑巴!”
“我的师傅在山洞里修行,是他告诉我世界上的许多事情,我从楼顶上摔下来的时候,是我的师傅展开袈裟接住了我,救了我并养育了我。”
“你还摔过吗?”
“我不记得了。”
“怎么摔的?”
“我说我不记得了,爷爷。”
“你师傅没告诉你吗?”
“没有。”
“你母亲是谁?”
“不知道,师傅没告诉我。”
……
看来大王一时还死不了,大王妃心里十分烦躁,她又一次看到阿达达把西喜送到山下。“肯定,我敢肯定,西喜就是三王妃的儿子!”大王妃的这个心思,已经在脑子里转了很久了,今天总算有了结论。她认为阿达达变成哑巴是三王妃故意搞的,为的就是对王子的身份保密。她今天带来了一名弓箭手,是经过挑选的,是愿意为大王妃效忠的。大王妃见到了弓箭手的功力,在三百米内,一箭射穿了装有沙石的皮口袋,射得很准确。今天大王妃要求弓箭手从上往下射死一个小孩。弓箭手事先要躲在路口旁边的一座楼上,从二楼窗户里射出去。跟平常一样,西喜被阿达达带到山下的路口,与老牧羊人会合。楼上的射箭人对准西喜的背影用力把一支箭射了出去。箭射出去变成了一道红光,站在远处楼顶上的大王妃也看到了,箭指着西喜的后心飞去。可是快要中箭的一刹那,飞来一只鸽子,把箭带走了。射箭人大吃一惊,又射出第二支箭,谁知又飞来一只鸽子,把箭带走了。
大王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下到山脚,来看看西喜。西喜在玩耍,牧羊老人在给西喜教吹笛子。大王妃摸着西喜的身子左看看右看看,身上就是没有中箭的痕迹。
“西喜,你刚才看见鸽子了?”大王妃问。
“没看见,没看见。”西喜说。
“好像飞过去两只鸽子,一前一后。”牧羊老人说。
“你没有看到过箭飞来吗?”大王妃问。
牧羊老人说:“没有,怎么会有箭呢,大白天,谁会把箭射过来 !”
游方僧人走了,走得很快,一会儿就不见了。
阿达达说话本来是咿咿呀呀的,忽然嗓子开窍了,会说话了。阿达达说:“我在梦中见到的就是这位大师,是他展开袈裟接住掉下来的王子,然后把小王子带到山洞里。那时大师在山洞里修行,很难出门,也是菩萨的指点使他有了预兆,来到王宫殿的山下,刚来到这里,就看到王子从宫楼顶上掉下来。三王妃,西喜就是你亲生的儿子。”
三王妃含着眼泪听阿达达的一次次讲解。不过三王妃说:“我先不认西喜是我儿子,他还必须吃苦还要锻炼。第九天中午以前我们把他带走!”
阿达达会说话了,这没有让西喜惊奇。西喜说:“叔叔,从明天起,第九天中午前我们是要离开这里的吧?我们要去拉萨是吗!”
阿达达惊奇:“你是怎么知道的,西喜,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告诉你,反正我是知道的。爷爷师傅要跟我们一起去。”
……
三王妃每天都要来一次病房,看看大王。大王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卓尼切布告诉她,大王的病并没有好,也没有恶化下去。大王好像愿意说话,紧紧抓住三王妃的手说:“王子长大了吧?你怎么不把王子带到我跟前来让我看看!”
大王在小王子出生后的当天看到过小王子,从此再也没有看到过小王子,也不知道小王子的一系列遭遇。阿达达是大王派去的一个心腹,是在小王子出生后的第三个月,来到三王妃身边当护卫的。大王也有整整八年时间没见到过阿达达。
三王妃悄悄在大王耳边说:“小王子西喜一切都好,请大王放心,世间的许多事他都懂了。”
大王有点吃力地说:“我会把王位传给他,我会留下遗嘱的。”
卓尼切布的情况跟大王的情况一样,只知道小王子的存在,不知道小王子的成长。卓尼切布也是个大病不多小病不少的人,他的大臣工作早已交给一个叫色力力的中年贵族。此人不喜欢工作,只喜欢喝酒吃肉打牌玩女人观赏歌舞。
难得大王有一次观赏舞蹈的机会,陪同的只有三王妃和卓尼切布,没有通知大王妃和二王妃,舞蹈是在宫廷舞室里展开的。特有的古格王朝女子宫廷舞,十二名女子身穿不常有的伸背套装裙,轻盈走步,手起如拨云,裙底下飘出阵阵香风。大王很高兴,赏给领舞女子一把香,女子把香分发给十二名女子,十二名女子都点上香,又轻步起舞,香烟在空中划成各种线条图案。
三王妃说:“姑娘们,你们的这个香舞每七天要舞一次!”
……
大王妃把二王妃请来了,二王妃感到意外,一向自傲的大王妃,是二王妃心中的一个怕和恨。刚坐下来,大王妃就说:“乌云变成乌鸦,想扑死我。二王妃,你是不是想当王呀?”二王妃一听,吓了一跳,她还不知道大王妃的女厨师已经被毒死。二王妃说:“姐姐,您永远是有大权力的人,谁也不敢小看你啊!”
大王妃叫一个男仆的名字,男仆端着一小盘伊拉克蜜枣进来了,这些蜜枣里都是放了毒的。放在桌子上,二王妃心惊肉跳,因为刚才的话已经说明大王妃知道了她的阴谋。而这个阴谋是女厨师死前交待出来的。
“吃吧,大妹妹,这是多么好吃的蜜枣啊。蜜枣是拉达克商人从伊拉克王国买来的,走了上万里路,十分辛苦。吃了它可以让人安歇,可以让人想入非非,可以让灵魂飘升。”
“谢了,大王妃。我吃过了,不想吃。这几天胃不舒服,御医告诉我不宜再吃甜枣,甜枣吃多了胃吐酸水。
大王妃拍桌子:“你给我吃,必须吃!”
“求姐姐饶了我吧!”
“你不是想害死我吗?我现在要你死在我前头!”
二王妃跪下来磕头:“姐姐,我有罪,我是想害姐姐的,可我没有真动手啊!”
“如果真动手,我就完了。你给我吃,必须吃下去!”
二王妃站起来就想往门外跑,男仆跳上去抓住她,用双手掐住二王妃的脖子,掐得二王妃快死了。
“停手!”大王妃说,“把几颗枣子塞到她嘴里,让她吃下去,给她灌水。她的样子应该是自杀的样子!”
挣扎抵抗不了强迫,二王妃口中的枣子在灌水中吞下去了,二王妃非常艰难地倒下去了。
二王妃刚一死就被男仆背到二王妃自己的房间里。男仆拔刀杀死了两名女仆,走时把染血的短刀塞在一个女仆手上。
大王妃轻松多了,她在楼顶上散步,往下需要除掉的是西喜,还有三王妃。
太阳快落山了,拉达克的商人又偷偷潜到了二王妃宫房门口,宫房门是虚掩的,他推开门走进来,发现两名女仆被杀,二王妃又死在床上。拉达克商人太痛苦了,在拉达克虽然他有两个年轻美貌的妻子,但是二王妃是他的最爱。他迟迟不愿返回拉达克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迷恋二王妃,在感情的深海中,二王妃就是他的命!
拉达克商人抱起二王妃,痛苦得不能平静。他看到二王妃嘴里的枣渣,知道是谁毒死了二王妃。因为这种伊拉克蜜枣和蜜枣中的毒药都是他经手的,他最清楚是谁害了二王妃。他发誓:“我要你大王妃去死,我要让古格王朝倒下来!”他的脑海在预谋,是要拿钱买一个百夫长的官衔,他还要拿钱让拉达克的军队来突袭古格,来进行一次扫荡。他不信古格王朝的军队还能打仗还能反抗。
拉达克商人用布裹住二王妃的尸体,准备雇一些人去掩埋。拉达克商人不喜欢天葬,古格王朝也没有天葬的习惯,尤其是王室成员,都必须进行土葬。拉达克商人正准备起身时,大王妃带着几名男仆和女佣人进门了,她已指示手下人对二王妃进行碎尸万段,然后抛入荒野。她准备从王室的家谱中勾掉二王妃,从此不再有二王妃的名字。大王妃看到拉达克商人在场并不惊奇,这是预料到的,本来她想骂拉达克商人是败坏王朝声誉的奸夫,还想杀掉拉达克商人。但是,眼前的拉达克商人,还不是没有用处的人,不是非骂不可,也不是非杀不可。大王妃以平静的脸色对待拉达克商人。
“大王妃,我请求你,把二王妃的尸体交给我去处理。为了不让她碎尸万段,我愿出一笔钱把二王妃的尸体买下来!”
大王妃想了想说:“那好吧,你要付出一笔不小的费用,因为她毕竟是二王妃嘛!”
……
三王妃带着西喜,后面跟着阿达达,三人来到一座佛堂里,这个佛堂还没有被破坏,里面还有三尊大佛像和百多个小佛像。靠墙边的木板柜橱里,还有许多堆放的经书。佛堂的墙面上画有各色人物和宫廷舞中的香舞。三王妃点香后,添加长明灯碗里的酥油,十指合掌,跪在地上祈祷。佛堂里的住持喇嘛见三王妃如此虔诚,便十指合掌念起了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西喜站在一旁也是十指合掌,说:“老喇嘛大叔,我们西藏人信的就是佛教,佛教是不会灭亡的!”
佛堂住持又一次念起了六字真言。
阿达达说:“王子说的一点也不假,想灭掉佛教太天真了!”
佛堂住持立即跪下来给西喜磕头,西喜使劲把佛堂住持拉起来说:“我叫西喜,我不是王子!”
三王妃说:“大师是认得我的,我一直没改变信仰!”
三人从西佛堂走出来,又去了东佛堂,东佛堂已经被破坏,庙门被打烂了,庙堂上的佛像一个也不见了。
三王妃失望,叹息,默默无声。路边有葡萄牙人的神甫和修士,他们盯着三王妃和西喜,还有阿达达。神甫说:“我们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看来多数古格王朝人是不会接受基督教的。”
修士说:“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不会再来了。”
几名喇嘛敲着鼓,鼓声隆隆,四个人抬着一副架子,上面是一个白布包着的死人,这就是二王妃。三王妃并不知道二王妃被害,也想象不出架子上的死人就是二王妃。因为尸体头上也罩着白布,让你看不到,认不出来。一群人走了,只有跟在后面的拉达克商人在说些什么。
“我的人哪,实在对你不起,我拉达克商人梅都,没能保护你,别人把你害了。我们来世相见吧,来世再续情缘!”
目睹这一切,三王妃站在路边不动了,三王妃说:“是不是二王妃死了?我认得这个拉达克商人梅都,他是二王妃的常客。”
“抬着的好像就是二王妃。”阿达达说,“她怎么会死了呢?前天还好好的,我在路上看到过她!”
“她是被人毒死的!”西喜说,“师傅昨晚在梦里告诉我的,二王妃是大王妃害死的!”
“是这样的吗?是真的吗?”三王妃想跑下去看架子上的人,被阿达达拉住了。
“西喜王子说得不会有错。三王妃不能下去,你只能装作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二王妃也算是我的姐姐。我们一同侍候大王,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二王妃想害死大王妃。”西喜说。“她们都想争得父王去世后的权力。她们不知道我还活在世上!”
“大王妃已经知道你是王子了,她还会来害你的。”三王妃说。三王妃紧紧搂住西喜,很害怕西喜突然消失。
“我现在清楚游方僧人让我们在第九天中午前必须离开古格的原因了。”阿达达说,“古格要发生大事了,可能要倒下来了。你想想看,我们今天大王的身边,已经没有军队了,只有不到一百人的护卫队,剩下的便是男仆和女仆,还有住在王宫下面近五千人的柴巴百姓了。一旦稍有强势的军队攻上来,古格王宫就守不住了!”
“阿达达,你别说得那么吓人。”三王妃说,“古格王朝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倒下来?”
“你想想看,十年前,我们王朝还很风光,那时,我们还有三万人的军队,我们四周的庄稼地都是金灿灿的,我们王朝几大仓库中的粮食还吃不完。我们的牛羊更不像现在这样不到一千头。百姓们每个月都有一次烧香转宫殿山的节日。可是十年后的今天,这一切都变得没有了。九年前的一场大洪水,把王宫四周的庄稼地冲得荒芜了。大王病了八年了,治了多少次就是治不好,大王把王权暂时交给色力力,色力力根本不管,也不住在王宫山上。我们王朝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谁还能把它救出兴旺来?”
三王妃说:“我还是恨拉达克的骚扰,他们是一次次地来,一次次地去,他们抢了我们多少粮食和牛羊,杀了我们多少百姓,是他们把我们王朝搞穷的!”
“没的救了,没的救了。”西喜说,“古格王朝一定会倒下来!”
三王妃说:“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王朝是不会倒的!”
三王妃让阿达达背着还不到九岁的西喜慢慢爬上王宫山,路上,三王妃对西喜说:“西喜,我就是你的母亲,你就是王子,我们现在去见你的父王,把事情说清楚!”
西喜在阿达达的背上说:“母亲,我早就知道您是我阿妈,我师傅在梦里告诉我的。”
阿达达放下西喜,西喜扑到三王妃怀里,三王妃紧紧抱住西喜,流下眼泪。
正式的母子相认,这真是一件大喜事,晴朗的天空突然打起了一阵阵雷,好像在庆贺西喜的正式身份。
三王妃把西喜带到大王跟前,被雷打惊醒而坐起来的大王,惊喜地看到自己的儿子。他一把抱住西喜说:“好啦,好啦,我可以去死了。你看,这孩子多聪明多可爱,一定能把我们这个王朝继续下去!”
大王又看到七年不见的阿达达,说:“阿达达,你还是年轻力壮。我现在命令你,你带着西喜去拉萨,去见吐蕃王,就说西喜是王储,要他们派一支军队来救古格。我古格不能再分离了,我让西喜代表古格去跟吐蕃王和好!”
大王咳了几声,痰里有血丝。
大王妃进来了,她一把推开西喜,对大王说:“大王,你是不是又发昏了?这孩子怎么会是小王子呢!是三王妃抓个野孩子来冒充的,小王子早在七年前就没有了!”
三王妃问:“你怎么知道七年前小王子就没有了呢?”
“是我在楼上亲眼看到大风把王子刮到楼下去的。”
“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不管是刮的还是推的,王子早就死了!”
卓尼切布进来了,说:“好、好、好,都不要吵了,王子是真是假,会有时间搞清楚的,你们现在都给我下去!”
大王妃瞪着眼走了,三王妃牵着西喜的手,身后跟着阿达达也出门了。可是刚经过三道门,就有人挥刀砍过来了,这是大王妃派来的,阿达达挥刀相迎,砍死了对手。又有两个人挥刀砍来,又是阿达达挥刀相迎,斩杀了第二个第三个。可是大王妃派来的人太多了,一共五十几个。阿达达一路护着三王妃和西喜,往山下走,王宫下山的路一叠叠一层层,一共有十三道关口,阿达达杀到第十三道关口的时候,已经杀死三十多人了。阿达达的力气大大消耗了,他只能找躲藏的地方。三人来到西佛堂的门前,堂门已经打开,住持把三人迎了进去,让三人藏在佛座底下的一个洞里,佛座本来是很重的,是四名僧人把佛座抬起来后三人才进去的,下面是个大的储藏室,从储藏室可以走出去。平时,这个地方是绝对秘密的。
全副武装的大王妃带着十多名刀斧手来到西佛堂,如果大王妃不信仰佛教的话,她肯定会把住持和几个僧人砍了。住持是一问三不知,只说闯进来三个人,被住持赶走后从佛堂背后下山了!
大王妃半信半疑,带着人跑下山去。说也奇怪,大王妃看到山下的远路上,有三个人在跑,马蹄下还扬起了灰尘,她相信三个人是王子王妃和阿达达。事后有人也看到过三个骑马人,可是他们说得很怪,这三个骑马人跑着跑着不见了,远处飞起了三只乌鸦,这三只乌鸦呱呱叫着朝东边飞走了。
……
好像一切都平静了下来。王子王妃和阿达达没记清楚日子,不过一切都在准备之中,佛堂住持给三人准备了路上骑的马,准备在第九日午前就离开古格。然而三王妃记错了日子,还以为还有一天才能来到第九天。三人在佛堂住持的保护下,小心从事,牧羊老人来看望过西喜一次。
一群乌鸦呱呱叫着在古格王宫的山上转来转去。大王被吵醒了,他穿上衣服来到楼顶上观望。大王妃在情人家也被吵惊了,来到楼顶上观望乌鸦的动静。
三百名拉达克骑手已经来到王宫山下了。
商人梅都的确拿钱买到了一个百夫长的头衔,他被一名叫做营夫的军官带领,梅都已经出了一笔钱购得三百名骑兵的一次进攻。如果这三百人的军队能攻下古格王朝的话,梅都就不再需要花钱,如果这一次进攻失败了,人死了大半,梅都就要赔偿!
今天是游方修行大师指定的第九日中午。三王妃、西喜和阿达达,也被乌鸦的叫声和空游感到奇怪,三人来到门外观望,西喜第一个发现山下有三百人的军队,于是三人躲在佛堂地下室里从狭窄的山崖窗口向外张望,这里可以看到上王宫山的阶梯路,也可以看到山脚下的一块平地,以及平地靠右的一小段山崖和山崖下的一个洞。那个洞黑黑的,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不过,西喜知道,牧羊老人有时会住在那个洞里。
拉达克人的武器全是弓箭、砍刀、长矛,还有少量火枪。三百人的军队,基本上都是年轻力壮之人,很少有超过四十岁的。他们上山的速度惊人,很快占领了几个通道口,梅都认出了正在上山的大王妃,让手下人把她抓了起来。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拉达克军队完全占领了古格王宫,他们杀掉了不到五十人的王宫护卫,俘虏了大王、卓尼切布等王公贵族男女三十六人,并把他们带到山下的平地上。
“大王,你是怎么想的?”梅都走到大王跟前说,“是投降还是要砍头?你怎么就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呢!”
“砍吧,这是早晚的事,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大王说。大王好像特别精神,脸微微泛红,掩盖了平日的惨白。
大王妃跑过来跪在梅都面前说:“不、不、不,不要让我们死,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大王的意思也是投降!”
大王不说话了,闭上眼睛,死死地站着。
营夫下令把三十六人全部反绑起来,绑起来的三十六人除大王大妃没跪外,都被强迫跪着。三十六人背后有三十六名刀斧手,他们的刀斧都拔了出来。
营夫说:“这些人除了消耗和讲究,不能给王朝做任何有用的事情,留在世上,他们应该是多余的!”营夫挥了一下手,三十六名刀斧手大部分人都下手砍了,人头纷纷落下来。大王妃大哭起来,要求饶命。梅都走过来把手中的一把伊拉克蜜枣亮出来说:“不砍你的头也可以,你把这个吃下去!”
大王妃又一次哭闹着求生。有士兵把蜜枣塞进大王妃嘴里,大王妃吐出来,有士兵来掐大王妃的脖子,大王妃出不来气差点憋死,大王妃忽然发怒了。
“我吃,我不怕死,死有什么可怕!”
大王妃把枣子吃下去了,不一会儿她倒地死去了。
营夫说:“砍下来的头,都装在麻袋里带回去,这是我们领功的见证。把这三十几具尸体扔进旁边的洞里!”
三十几具尸体抛入洞前,营夫又命令射箭,每具尸体最少也要射六箭,不准有一个尸体活回来,然后砍下尸体上的人头。抛入洞里的三十多具尸体,只有大王妃的头是没有被砍下来的,而其他人都是无头尸体。
大王被押上了马背,三百人的拉达克军队押着古格王朝最后一个大王上路了。乌鸦消失了,天上布满了乌云,下起了冰雹,又下起了雨,雨连绵不断。拉达克的三百人军队当晚搭帐篷驻扎在西纳河岸上,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大王的双手是被随便捆了一下,不是很紧,他被推到了梅都的帐篷里。梅都在喝酒吃肉,身边还有女人陪伴。大王进来后坐在地上,梅都停止了进食,死愣愣盯着大王,想些什么。
梅都站起来靠近大王,把大王手上的绳子解下来,给大王让座,让大王吃东西,大王坐在原地不动。
“大王,过来坐吧,来吃东西吧!”梅都说,“不管怎么说,古格王朝仅仅是一次败亡,而我们近百年来输了十多次。只可惜大王没有了继承人,要不还会恢复过来的。”
大王还是不吭声,还是紧闭双眼。
梅都拉开帐门朝外看,外面在打雷在电闪还在下雨。梅都把大王拉起来说:“你走吧,我放你,你走回去吧!”
大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迈开步子往外走了。大王走向西纳河边,河水滚着泥沙,隆隆作响。
营夫走进梅都的帐篷里,帐篷里点着油灯。营夫发现大王不在了,眼神奇怪。梅都注意到了这一点,说:“我把他放了,把他带回去是不光彩的事情,因为我们的大王跟他的父辈还是血脉兄弟。”
“让他走,我不反对,可以减少麻烦。这样做应该是个理由!”
天空中的雷似乎是在干打,电闪照样,但是雨点小了。大王在西纳河边久久站着,不知他在想什么。忽然大王迈开步子涉水向河心走去,快到河心了,大王望着天空,叫了一声:“西喜,我的西喜!”大王倒下来闭上眼睛,滚滚的大河抬着大王的身子往下流走了。
……
目睹了残杀的三王妃几乎要昏死过去,西喜好像没有事,阿达达把三王妃抱起来去求救。
又是一个新的上午,三个人,三匹乘马加上一匹驮物的马。牧羊老人抱着西喜说:“我就不跟着你们去了,我老了。现在也没事做了,大王的一群绵羊昨天被拉达克的马队抢走了!”
三王妃说:“我们的人已经找不到了,都跑了。我们走后你到上面去看看。还有,这里的洞,能不能用土盖一盖!”
牧羊老人没说是,也没说不干。
三个人走了。牧羊老人爬上了王宫山,他想去看的就是那座西佛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