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两小时，谭盾向太太求婚

依莎贝拉

谭盾被人称为音乐鬼才。他凭借电影《卧虎藏龙》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奖,又为北京奥运会创作出了一首气势恢宏而又温暖入心的候选主题曲——《拥抱爱的梦想》。

谭盾的婚姻生活,如同他的音乐创作一般,充满了浪漫与遐思,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岁月里,他如珍视他的音乐一样爱惜他的爱妻,他在乎太太的每一份需要,他疼惜太太的每一分情感,他无时无刻营造着生活里的浪漫。十多年过去,他们收获了美满幸福的家庭。对此,谭盾说,爱她,就要给她最好的浪漫。

一秒钟爱上,两小时决定结婚,十个小时后就住到一起了

早在大学时期,谭盾即为当时中央音乐学院的“四大才子”之一。22岁时,谭盾创作了第一部交响乐作品《离骚》,因在其中使用了鼓、箫等民乐器,震动乐坛。随后,他又以交响曲《风雅颂》赢得国际大奖。谭盾不断以令人惊奇的创作成就为国际乐坛瞩目。不久,谭盾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奖学金,赴美攻读博士学位。

风华正茂,才华横溢,几乎所有的鲜花与掌声如潮水而至。年轻时的谭盾充分徜徉在音乐世界的海洋里,尽管身边美女如云,但他从无心动。在遇见太太黄静洁以前,他甚至从没想过要结婚。在他看来,结婚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他担心一旦找了个姑娘,两个人正正经经地结了婚,在双方父母面前磕了头拜了堂,此后就得有责任了,如果她不让自己做游戏,不再让他做喜欢的声音的游戏、心灵的游戏、音乐的游戏,那可怎么办?他早上三点钟要起来拉琴,六点钟要开始安排自己一天的生活,常人无法接受,他自己也害怕被限制。

但意外,终究还是来了。

那是1993年。当时的谭盾,还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深造,已获得音乐艺术博士学位。那天,他去一个专门演出现代舞蹈和现代音乐的剧场看戏。早到的他站在实验剧场门口,等一些朋友。多年后,他依然记得自己那天穿的是一件蓝色的,有些褪毛的中山装,脚上穿着布鞋,一副很中规中矩的中式打扮。

朋友久等不来,谭盾左顾右盼。这时候,他突然看见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特别奇妙的女孩子。个子很高挑很漂亮,气质也棒极了。谭盾所有的目光都被她牵引了过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正在过斑马线,风掀起她披肩的黑色长发,特别地迷人。就在那一刹那,他在心低告诉自己,这个人就是我的太太!因为看得痴迷,当朋友向他走过来时,他都忘记和对方打招呼。

全身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女孩子这里。谭盾玩起了小小的心理游戏。当女孩经过自己身边时,他很礼貌地微笑着上前问她:“请问您是做什么的?”她笑着说:“我是一个学生。”谭盾顿时好奇,他觉得不可思议,刚才看着她一路在自己的视线里走来,他还认定她是个超级模特儿呢。于是,他又问她:“你是学艺术的吧?或者是学舞蹈表演?”她笑了笑,摇头说:“都不是,我是学MBA管理的,刚刚毕业要从纽约派驻中国安达信。”

这一回答,让谭盾心下狂喜。没想到,本来是自己内心的一个异想天开的自我玩耍,没想到却引出巧合的机缘。他觉得很有意思,索性继续追击。他自报家门,说自己是1986年来美国学音乐的。没想到,她说她也是1986年来美国的。谭盾当下决定邀请女孩子一起看演出,没想到女孩居然爽快地答应下来。

看完演出后,两人一起走出剧院门口。此时的谭盾早把朋友甩到一边去了。女孩子突然说胃痛得厉害,谭盾小心地扶她坐下。女孩说想喝杯热牛奶缓解一下。谭盾让她等会儿,就飞奔似地跑了出去。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街道两边并没有卖热牛奶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远,沿路一家家地问,都没有卖热牛奶的。他心里特别焦急,担心她的疼痛,虽然很累,但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找到热牛奶。最后,他终于在一个很偏僻的酒吧里面,才找到了热牛奶。因为路途太远,他担心牛奶变凉,就脱了外衣,把热牛奶包在中山装里,一路捧着迅速地跑了回来。本来他还以为,自己离开这么久,女孩子一定以为他是个骗子,早就走了呢。没想到,等他满头大汗地回到原地,女孩子还在。看着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等他,他突然就有了一生一世要呵护她的冲动。

牛奶果然还是热的,可是他的衣服上却留下了一大片奶渍。他小声地催促女孩快喝,女孩问这牛奶是从哪里来的。得知答案,女孩感到很意外,提出要去那里看看。接下来,和自己喜欢的姑娘走在同一条路上,谭盾的心情自然变得不一样了,冷清的大街上仿佛能听得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很快,他们就到了那个酒吧门口,整个酒吧都用伦敦上个世纪20年代的电话亭修起来的,虽然有很大的噪音,但是很浪漫很唯美,里面全是艺术家。

在这样浪漫的氛围里,两个身处异乡的中国人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要了两杯红酒。边喝边谈,他们几乎一下子把所有想得起来的人和事都聊了个遍。席间欢声笑语不断。他知道她叫黄静洁,上海人,和自己同年。他告诉她,自己曾是一个彻底的不婚主义者。她连连点头随声附和,他突然觉得很过瘾。两人几乎同时发现,对方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兴趣,爱好,而且对人生的看法竟也出奇地一致。

那个一瞬间,他认真地盯着她的脸:“你要不要go to Tibet with me? ”,就是“和我一起去西藏”的意思。因为三天后,谭盾就要去西藏采风。没想到,她听完把酒杯一甩,立马就要拿上东西愤然走人——原来她是把话听成了“go to bed with me(和我去上床)”。谭盾哭笑不得,更是觉得很内疚,他拉住她的手,急得满脸通红:“你能给我一秒钟的时间解释一下吗?”看着他真诚的样子,她安静了下来。果然,等她明白后,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歪着头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个计划很温暖,我答应你。”

谭盾心花怒放,他心想,既然她愿意和自己去西藏,那么她应该会愿意和自己结婚。于是,他当场跪地,向她求婚,并且许诺婚礼会在西藏举行。那一瞬间,她几乎是惊呆了,不过很快,她便点了点头。谭盾心里骤然响起了婚礼交响曲,要知道,当时,距离两人相识,不过才两个小时的时间啊。更离奇的是,仅仅是十个小时后,他们便住在一起了。

月光下咬月亮,和太太一起追求无所不在的浪漫

和谭盾这样的创作型音乐家在一起生活,浪漫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元素。

和太太在一起的时候,谭盾常会洋洋自得地回忆起自己当初的果敢与激情。太太则笑着说,自己从见到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个很绅士很踏实也很真诚的男人。

不过,婚姻生活都是琐碎而现实的,谭盾是个大忙人,整年都要做空中飞人,满世界地跑。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包括孩子,都扔给了黄静洁。但她不但毫无怨言,而且乐得接受,桩桩件件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一段时间,谭盾总不在家里,不论是演出还是其他,所有的演出报酬都寄到太太那里。别人有担心,就跑来好心提醒,你就不怕你太太有外遇,带着孩子财产跑了?他笑着说,无所谓的,因为我现在能给予她的东西还不够偿还她给予我的十分之一呢。太太听了,十分感动。因为在丈夫眼里,她作为妻子,所给予他的自由,空间,想象力,便是最大最好的礼物。

刚结婚时,两人都还在美国,生活很困难。谭盾在街头拉小提琴卖艺为生。有一个中秋夜,他带着太太爬上了一个破旧工厂废墟的屋顶,送月饼的人还没到,两人就相拥着望着天空,想象自己每个人可以咬一口月亮的感觉。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在月光下过了一夜。那时候,谭盾特喜欢在一家银行门口拉琴,有一个黑人学生总跟他抢地盘。没想到,十年后,他再和太太经过那里时,昔日的竞争对手还在那儿拉琴呢。对方一眼把谭盾认出来:“嘿,好久不见,你到哪儿去了?”谭盾说:“我现在在卡内基音乐厅拉琴。”“那里的门口也可以赚钱吗?”“是的,不过我是在厅里面拉琴。”看谭盾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太太开心地笑了。

虽然常年的忙碌,但谭盾绝不轻易放弃可以给太太制造浪漫的机会。他曾经做过的一件最浪漫的事情,就是从纽约坐飞机回上海,陪太太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又飞回纽约。当时太太在上海做管理工作,谭盾长住美国,两地分居的思念之苦深深地折磨着相爱的两个人。有一次打电话时,太太说:“如果你真的那么爱我,能不能来看看我?”谭盾马上说,后天中午和你一起吃午饭。太太不信,还以为是开玩笑。挂下电话后,谭盾立即订下了最快的一班从纽约飞往上海的航班。当他果然如期站在太太面前时,她惊喜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拉着丈夫又蹦又跳。接下来,夫妇俩一起去吃了一顿午饭后,谭盾又飞回纽约继续他的工作了。

作为对声音尤其敏感的音乐人士,谭盾一直醉心于寻找自然界发出的真实的声音。在太太怀孕的日子里,他陪她去做超声波检查。显示屏上,水波微微晃动,他的创作灵感就被瞬间激发。他意识到,生命最初听到的就是水声,水就是生命的源头。于是,他低低地俯下身去,在还在做检查的太太耳边悄悄地说:“我要做水乐。”她顿时乐了。

夫妻两人,会经常在生活中捕捉无时不在的浪漫。他们常爱躺在床上聊天,他给她讲深爱的湖南凤凰,讲沈从文的小说,一时兴起,两人会当即电话预定第二天的飞机票去湖南。到了凤凰,两人每天清早起来去散步,在静静的沱江边,听妇女们用棒槌洗衣的声音“咚咚”,他打着节拍,侧耳倾听,对她说:“听,像不像爵士?”他还有个不变的嗜好,走在世界各地,随时收拾起形状各异的石头,后来便有了用石头打出的乐曲《地图》。

因为有了太太的欣赏,谭盾对创作更加乐此不疲。他对她说,这辈子一定要登次月,带着小提琴在月球上演奏。想要听听月球上小提琴的琴音是怎样的,月球上的光影又是如何,那一定会很有意思。在空气稀薄失重的状态下演奏音乐,这时接受你音乐的载体只有你的内脏。真能这样的话,那音乐就会爆满,因为所用的石头都是采自月球,还有那些在月球上收集的声音。她听了,一定会兴奋地尖叫。她听着他的描述,一脸幸福。

孩子气地干活,营造浪漫的婚姻氛围

谭盾和太太都属虎。没想到,几年后,太太又为他生下了一只小老虎。儿子长得虎头虎脑,倾注了谭盾许多的父爱。

作为父亲,谭盾并不希望儿子一定要成为像自己这样的音乐家,相反,他认为只要从事自己所喜欢的职业,就是很浪漫的。

谭盾获得奥斯卡小金人时,他在感谢辞中特别提到要感谢家中一大一小两只老虎,因为他们都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也是最能包容他的浪漫情怀的人。

拥有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谭盾非常尊重他的太太。他常说,婚姻中的浪漫和自己一个人的浪漫实在太不相同,浪漫是一种热情,浪漫就是生活。可是要把自己的浪漫带入一个集体中,就需要很多的创意,需要极富艺术性。太太黄静洁则说自己很幸运,因为谭盾是个总在不断找新事情做的人,所以他们的婚姻生活很有趣,过得也很满足。

作曲很苦,但谭盾乐在其中。他的工作习惯,是从每天早上九点,一直忙到下午四点,中间从不间断。但是他基本每过两个小时会起来一下,跑到太太面前问:“有什么东西坏了吗?”这个时候的他,特别希望去寻找一件与他正在做的事情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做,然后激发更多的灵感。这时候,他就特别希望家里的玻璃破了,锁坏了,或者马桶堵了,每次她分配给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就会非常欣喜,欣然接受,比如早上排队买油条、牛奶、晨报,晚上寻找臭豆腐或者烧饼。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他不会去做。比如他还会时常跟经纪人吵架,对方不明白他为什么给钱的事情不做,不给钱的反倒做。而谭盾则觉得,钱的存在实在是太干扰人了。一个人活着,身体的需要其实并不多。和太太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的心会变得格外简单而纯粹,两个人一起手挽着手在上海的弄堂走走,或者去剧场看看戏,去咖啡厅听听上海的爵士,都特别享受。他尤其喜欢游泳,去世界各地的酒店,唯一要求就是要有游泳池。

他常常心血来潮,有时会叫家里的人把一切都停下来,让他来做饭。他把青菜洗干净,再把它们整整齐齐放在一起,切成一段一段,倒进烧好的油锅里,然后操起锅铲“哗啦” “哗啦”地炒好菜。看着烧好的菜,又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剧性,觉得做这些东西实在太享受了。比如,为研究水乐,他会经常在家里弄个水盆,用手或玻璃器皿击打水面,把锣和碗浸泡在水盆中有节奏地晃动。太太总是给他最安宁的空间。有一次,他自己玩累了,扭头问太太在做什么呢。没想到,她推出一辆自行车,于是他们就骑着自行车到楼群中间闲逛,最后找个地方坐着发会呆,或者找人聊聊天再回家。他特别享受太太给自己剪头发,从结婚后就再没

进过理发店过,都是太太亲自动手。选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洗完头,她拿起剪刀,看着她那么认真的样子,他心里就像空气中的洗发水的味道,芬芳又甜蜜。

谭盾有很小孩子气的一面。尤其是烹调蛋,他是心得独具。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问太太,你要不要吃我今天为你煎的蛋呀?因为他每天做的蛋都不一样,他至少会几百种蛋的不同烹饪方法,这些方法都是从各处学来的。太太最喜欢吃他做的玉蛋,就是把蛋打碎后再放五倍以上的牛奶,底下放大葱和香肠,煮出来就很白很白,像酸奶一样。看着太太美滋滋地吃完,他特别开心。

是周六周日的早晨,他一定会问太太是否和自己一起吃早餐。如果她说算了,让她多睡儿。他就会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今天的早餐一定是不一样的哦。这时候,太太就会把眼睛睁一下,她知道他又有新的鬼点子了。在他看来,和太太一起吃早餐,是他们一天浪漫生活的开始,给她营造一些浪漫而美好的氛围,就是生活里浪漫的艺术。

现在的谭盾,依然很忙碌。和所有的丈夫和父亲一样,他会把太太和儿子当成自己的重心。去世界各地演出,他都随身带着他们的照片,工作累了,看看照片,心里会觉得很温暖。在他看来,每个人都可以很浪漫,生活中没有了浪漫,怎么能叫生活?浪漫的谭盾认为,爱她,就是要给她最好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