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之源访西湖

杨泽文

早就听说洱源西湖是高原明珠洱海的重要水源地之一，风光绝好，民风纯朴，可惜杂务缠身一直无缘探访，直到己丑年深秋才好不容易逮着—个难得机会，终于了却西湖之旅的心愿。走近西湖的时候，你明显感觉不到它作为一个湖的神秘存在，因为湖外有白族村庄环绕，湖中则有白族民居守岛。湖与人，或者说水与人的关系，显得亲密无间，和谐相处，仿佛谁也离不开谁。

西湖的岸边停靠着许多木质本色的小木船，这是当地居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交通工具。尤其是湖畔或岛上的居民，可谓家家有小船，人人会划船。盘田、种地、交往、进出等等一切日常活动，都免不了要动用小木船。因为有田地在岸边或在岛上，因为有亲朋在岛上或在岸边。一条小木船，就这样使西湖人的生产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和诗意。

游览西湖，自然少不了要登上一条或新或旧的小木船。给你划船的可能是姑娘小伙或是老汉村妇。小船会有些晃悠，人会有点少言寡语。你问话人家才会答话，你不问话人家只知道在湖里给你划船。因为人家知道你是来看西湖的，不是来听他讲西湖的。

村庄是宁静的村庄，湖水是宁静的湖水。远远望去，在暖暖的阳光下，墨绿色的水面犹如一块巨绸，湖中芦苇，水上嬉戏的野鸭和飞翔的白鹭，以及岛上的行人与民居，都——构成了绸布上天然画图的元素与情节。大自然是最高明的画师，它每时每刻都在描绘着最新最美的画图，供有缘者来欣赏。不是吗?当有一天我终于能放下永远忙不完或者说不知忙到何时了的谋生事务时，我就有缘成了某一幅大自然画图的欣赏者和拥有者。我敢肯定，我在洱海之源西湖上捕捉到的一幅又一幅天然美景图，将会长久地珍藏在我内心的“画廊”中。

小船在湖水中仿佛自由漂行，这当然是一种错觉。划船者其实在你身后交替使用着竹竿和木桨，在有条不紊和不慌不忙地掌控着航向与船速。岸边再摇晃不已的小木船一旦到了湖中，也就变得平稳而让人踏实多了。更多的时候，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置身在湖中的小木船上，从岸上带出的那份不踏实感早已被抛到了脑后。只感觉到处是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自己所乘坐的小木船，船头在不断向前裁开如绸的湖面，船尾则又不断地在缝合裁开的水面。小船与湖水，就这样神奇地亲密接触，演绎着一种破坏与复原的迷人景致。我甚至突发奇想，西湖其实是一个熟睡者，而一条又一条的小木船则是干扰者或者说是入侵者。正是一条条小木船的不断点醒与激活，西湖才不至于在天地之间永远沉睡下去。

西湖的水是墨绿色的，但在木船上你手捧上来的水却是清亮透明的。陪游者说，西湖的湖面有3.3平方公里，系高原断陷湖泊，平均水深1.8米，最深达12米；湖水中还生长有繁茂的水草，这些用肉眼可观的大量水草经年累月不断腐败之后沉积于湖底，最终变成了乌黑的腐植层“草煤”。以“草煤”铺底的湖水当然会呈现墨绿色，甚至是黑色。水底的“草煤”被挖出来后，在阳光下晒干就是极好的燃料。在相当长一些年月里，西湖的居民就以“草煤”作燃料。如今为了保护西湖生态，不容许居民再采集湖底的“草煤”了。湖中的南登岛上已建成了一个大型沼气站，通过管道向一百余户居民提供沼气燃料。

在西湖中的船上看山，看彩云，看村庄，看飞鸟，可谓是美仑美奂的视角盛宴。在西湖的西岸，覆钟山麓陡然壁立，直冲流云。临水的山坡上草木叠翠，石崖回光；山坡下则是田地纵横，村落相邻；湖畔的沙地上，群鸟云集，不惧惊扰。而在你忘情慢慢欣赏的时候，不时从水中弹跳而出的鱼儿会转移你的视线，让你还要关心你周边发生的一切，于是你会看见一只水鸟突然在你船头潜入水底，然后在你船尾又突然浮出水面；于是你会发现一条水蛇会昂扬着头，突然从船头横游而过，快速抵达不远处的一片绿色苇丛……

两三个小时湖上游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可小船还在湖中荡漾，在芦苇丛中滑行，在湿地的狭窄水道中穿越。一个岛又一个岛，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一片柳林又一片柳林，一片荷田又一片荷田……都统统在你的注目中缓缓读过，慢慢经过，渐渐闪过。当然，有一些细节和场景是难得一见而令人难忘的。比如岛上的临水人家，屋门吱呀一开，闪出一个穿白族服饰的漂亮村姑，拎着水桶走向湖边，一弯细腰，一抛一提满满一桶清水就提在了手里，然后转身给你留一个目送至消逝的难忘背景；比如在湖面的浅水区，一群青蛙般活蹦乱跳的顽皮少年，在小船前行的两侧，纷纷从水中钻出小脑袋，一脸傻笑着目送你这个不速之客，而在你把他们当作风景拍下照片的时候，他们早已把你当作司空见惯的风景而视之不见。

在水上游够了，就让船靠了岸，登上西湖七岛中的某一个岛。然后怀着好奇心和新鲜感走进岛上的村庄，于是看见了在水上看不见的许多岛上居民。而不论男女老少，并没有因为你的突然闯入而自乱生活常态，毕竟他们早已见过太多的闯入者。他们知道你只是个游人，是远道而来的观光客，或者说明白你带不走他们的西湖，带不走他们岛上的一切，因此他们会始终投给你最友善的目光。在人来人往的岛上，绝大多数房屋都不同程度地显示出一种或倾或斜或开或裂的常态。经了解才知道这是岛上地基不稳定的缘故。据说在西湖的七个岛上居住，人一生至少要建盖三次房屋。可就是这样的辛苦与无奈，人们还是舍不得搬离岛上的村庄，舍不得告别岛上的生活。无可疑问，西湖湿地已经成为他们赖以安身立命之本，因此再不方便的生活，或者说再辛苦不已的人生，他们都能泰然处之，安之若素。而游人只有到了岛上，才会真切地感受到这里的人对湖、对岛和对湿地的那份一往情深的爱恋与依恋。

离岛乘船再次穿过一片苇丛，经过一片秀水，终于对身后的一切来一个依依不舍的靠岸告别。一次匆匆探访西湖，自然留下了一些未游景点与未看景观的遗憾。而之所以带着遗憾离开，正是为了准备下一次重访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