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口脱险

2009年6月16日15点15分,广西忻城县思练镇卫生院接诊了一位被眼镜王蛇咬伤的患者,他叫罗绍堂,今年82岁。据该院医生莫仁云先生介绍,当时这位老者是被家属搀扶着走进医院的。这样的情况让莫仁云觉得奇怪,卫生院经常救治一些蛇伤患者,如果是被眼镜王蛇咬了的,都是还没来得及送到医院,就已经中途死亡了。而这位罗绍堂老人被咬已经4个多小时了,按说,即便是没有死亡,也早应该是不省人事才对。可罗绍堂却不是这样,他还算清醒,瞳孔几乎跟正常人一样,就是舌头伸不出来,讲话声音嘶哑。这样的表现不像是身中眼镜王蛇蛇毒4个小时之后的症状。而当家属向他讲述了罗绍堂被咬的过程后,莫仁云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老者的儿子罗荣春说,16号那天,因为需要用竹子编扫帚、扁担,老人便到镇后面砍竹子,结果就被毒蛇咬了。

或许是砍竹子太专注,罗绍堂当时只是感觉小腿一下子有些刺痛,他以为是下面的竹子扎了他一下,看也没看,顺势用柴刀往下面狠划了两下。当他拿刀砍倒一根竹子,再砍时发现毒蛇在里头,同时还有几个蛇蛋。

这一次罗绍堂终于看到了咬他的这条眼镜王蛇了,本能的反应让他迅速地用砍刀按住蛇头,将这条眼镜王蛇抓了起来。常识告诉他,被这种蛇咬伤是致命的,于是他边迅速下山,边随手摘下一种当地叫“蛇不过”的草药吃了下去,希望以此缓解蛇毒。但是,这样的做法却并不科学。

蛇不过,学名杠板归,它的确具有一些清热解毒的功效,但是对于眼镜王蛇这类毒蛇,研究表明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广西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急诊科主任李其斌医生介绍,被毒蛇咬了之后,正确的做法主要有两个:其一是先把伤口切开,然后把蛇毒冲洗掉,或者吸出来;其二就是采取结扎,结扎以后,蛇毒就进不来或进得很慢。

从山上到山下平常老人要走半个小时,而这次他只用了不到20分钟就赶到了山下求救,这样快速的运动也是蛇伤之后的一个禁忌,它会使血液循环加快,加速蛇毒的扩散。

李其斌医生介绍说,被眼镜王蛇咬伤以后,最早的症状就是马上会出现局部的疼痛、肿胀。接下来是吞咽困难,然后很快呼吸衰竭死亡。

在山脚下等待家人救援的罗绍堂,此时已经感到伤口剧烈疼痛,四肢也有点不听使唤了,凭常识,罗绍堂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不大了,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不停地嚼着那种草药。当他的儿子得知父亲被咬的消息后,也认为父亲几乎没有希望了。

13点05分,在用布条扎住了老人的伤口之后,家人用摩托车载着罗绍堂向十几公里以外的思练镇赶去。但是,到达镇子里之后,他们却没有去正规的医疗部门,而是直接去了一个治疗蛇伤的民间草医那里去,希望他配制的蛇药能够起作用,而这又延误了罗少堂正规治疗的时机。

14点30分,回家之后的罗绍堂又出现了更加严重的反应,呼吸急促、口齿不清,慌乱之中,一家人又把罗绍堂送到了思练镇卫生院,而入院之后,情况就越来越严重了。

莫仁云医生说,患者15点15分进来,15点30分,人已经不清醒,瘫在那里了。瞳孔进来时是直径3毫米大小,现在只1毫米了,对光还有反射,但是已经迟钝一点了,用力夹他已经没有反应了。

这种情况必须尽快注射相应的抗蛇毒血清,但是,由于条件所限,卫生院没有储备,莫仁云马上将情况向院长袁梁宸先生进行了汇报。当袁先生得知老者已经深度昏迷,没有呼吸,就马上下令使用呼吸机维持老人的呼吸。

呼吸衰竭,说明蛇毒里面的神经毒素抑制了肌肉神经接头处的连接,引起了呼吸麻痹,这是很多蛇毒致人死命的关键一招。插管进行强制性的人工呼吸,是在急救中维持蛇伤者生命体征的必要手段,然而,蛇毒的成分是复杂的,很多蛇毒不仅仅有神经毒素,还有血液毒素和细胞毒素,要想彻底治愈,就必须用上相匹配的抗蛇毒血清。但是,从罗绍堂被咬后的表现分析,如果是真的被眼镜王蛇咬伤的,按道理就不会挺这么长时间。为了谨慎起见,卫生院又派专人去收蛇的地方进行了再次确认。

在确定了老者是被眼镜王蛇咬伤之后,由于整个忻城县无法找到抗眼镜王蛇的蛇毒血清,当地卫生局紧急向柳州医专附属第一医院求援。然而,柳州到忻城有100多公里,最乐观的估计,药品到来也要2个小时以上,罗绍堂能挺得住吗?为了尽量延续罗绍堂的生命,在柳州医专相关专家的指导下,镇卫生院的医生给予了对症治疗。

17点30分,柳州的专家带着抗蛇毒血清赶到了卫生院,抗蛇毒血清是一种从蛇的毒液里面提取出来的生物制剂,它能对蛇毒起到中和作用,当两支抗蛇毒血清注射进去之后,所有的人都期待着罗绍堂尽快醒来。

20点30分,抗蛇毒血清已经注射进去3个多小时了,除了呼吸机依然在维持着老人的呼吸通畅之外,其他的生命体征还是一点也没有显现,一直守候在一旁的家属开始躁动不安。而此时,医护人员们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毕竟老人中毒时间太久了,从道理上讲,已经没有什么生存的可能了。而且,据家属讲,那条蛇正处在孵蛋期,当地人谁都知道,孵蛋期蛇毒的毒性比平常还要高好多,或许真的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6月17日零点30分,在家属的一再坚持之下,卫生院为依然处在深度昏迷之中的罗绍堂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家中后,不抱任何希望的子女们开始为老人准备第二天出殡的事宜,老人80多岁了,家里的棺木早已经备好,临时在镇上买的寿衣寿鞋也正合适,儿女们彻夜不眠。但是,就在凌晨3点多钟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老人的手突然动了动。这一点小小的动作让家人欣喜万分。莫不是父亲又活过来了,可怎么会呢?中毒那么深,再仔细观察,果然父亲的手又再次活动了。惊喜异常的子女们赶紧又跟卫生院进行了联系,早上5点30分,救护车又将罗绍堂拉回了卫生院,在柳州医专的支持下,9点30分,医院又将两支抗蛇毒血清注射进了老人的体内,这一次,罗绍堂终于苏醒了。

袁梁宸院长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中毒那么深,很少有人能被救活。后来他询问了相关情况,猜测曾经那个蛇医的药可能有一点作用,减轻了他的中毒。

虽然那位民间医生的草药最终并没有让罗绍堂彻底脱离危险,但用药之后,老人又坚持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或许那种药物确实是具有一些抗眼镜王蛇蛇毒的成分。一直从事广西民间蛇伤治疗研究的蓝海否认了这种推断, 那种药物有一些常规的清热解毒作用是肯定的,但说它能化解蛇毒缺乏依据。

经过了解,发现罗绍堂在5年前曾经有过被眼镜蛇咬伤的历史,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被毒蛇咬过之后,老人具有了对抗这一类蛇毒的免疫力了呢?据蓝海介绍,目前他们也正在做这方面的研究,第二次被蛇咬,如果是近期咬过,抗体还是比较好的,但是长时间被咬,是否还有抗体,还没有说服的资料。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罗绍堂老人能够被孵蛋时期的眼镜王蛇咬了两次,却依然能够坚持那么长时间,并创下了死而复生的救治奇迹呢?因为如果按照蛇毒量一次排出100多毫克计算的话,连咬两次就有200多毫克,这样的蛇毒量是足可以毒死10个成年人的。

眼镜王蛇进攻时的武器就是它的毒牙,当它咬中猎物时,毒牙边的毒腺收缩,将毒液通过毒牙的沟槽注射到被咬者的身体里面,毒腺的毒液有限,当毒腺排空后,再咬蛇毒量也就小了。不仅如此,专家还提供了老人幸免于难的这样一种可能性:研究表明,蛇的毒液是具有消化作用的,在蛇进食期间,毒液大量进入到胃中帮助消化,相应的就会稀释蛇毒的浓度,以及喷出的数量。在攻击罗绍堂老人时,那条蛇可能正在进食或者刚吃完,虽然老人接连被咬了两次,但较小的毒性和排毒量却并不能够在短时间内致人死命,入院后,医护人员又采取正确的救治措施,最终创下了眼镜王蛇救治过程中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