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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北宋忠节观建设的成效

2009-12-12路育松

求是学刊 2009年6期
关键词:北宋

路育松

摘要:北宋建立后,十分注重忠节建设,金人入侵、北宋灭亡的靖康之变则是对其成效的一次集中检验。尽管许多士人在这一过程中的表现颇受时人和后人的指责,但恰恰是从张邦昌这个所谓的“叛臣”在被逼登基前后的内心挣扎和外在表现上,可以看到北宋忠节建设的成效;士大夫对楚政权不合作、不认可的态度和对宋室的拥戴、扶持,也构成鲜明对比;宋王室在仅存庶子、废后的情况下仍能迅速重建南宋王朝并维持一百五十余年统治,忠节观念的建设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关键词:北宋;忠节观;张邦昌;南宋建立

中图分类号:K24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7504(2009)06-0142-06收稿日期:2009-08-21

为避免重蹈唐末五代军阀混战割据、王朝更迭频繁的覆辙,北宋建立伊始,宋朝君主就开始致力于忠节建设,希图以此巩固王朝统治。作为开国之君,宋太祖虽因篡周建宋而在宣扬忠节时不无尴尬,但他在统一全国的过程中,就开始注意褒奖忠臣、惩治叛逆,将忠节文化作为开国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宋真宗为强化忠节建设,更是利用神道文化,通过天书封祀等举措,大张旗鼓地宣示赵宋统治的神圣不可侵犯,要求臣民尽忠守节。一些士大夫也积极投身于宋代君主倡导的忠节文化建设,在理论方面不断加以充实、完善。如孙复大倡“三纲”之道,宣传君主的神圣地位、强调等级制度的合理性和不可逾越性;石介明确提出“为臣之定分,惟忠是守;事君之大义,惟忠是蹈”;周敦颐从宇宙生成论的角度,推演纲常的神圣性和永久性,为日后将纲常上升到“天理”的高度奠定了基础;张载将忠节观与宇宙观、人性论、政治论融为一体并发挥到极致,把尽忠守节说成是“天性”在人身上的反映,是天道原则,也是人的道德准则;程颢、程颐则把“理”视为宇宙万物的最高本体、人类社会的最高原则、人伦道德的最高准则,只有忠君不贰才符合天地之定理,才能使社会和谐稳定。在宋代君主和士大夫的共同努力下,忠节在宋代社会的影响日渐扩大,成为臣民恪守的道德准则以及评骘大臣的绝对标准,一些官员,如范仲淹、欧阳修、司马光等人,也在政治生活中积极践履、改造这些忠节观念。

然而,在金人入侵、北宋灭亡的过程中,北宋忠节文化建设的成效受到了考验,在此过程中,许多士人的表现颇受非议,特别是张邦昌楚政权的建立,一直被作为当时士大夫无耻的例证。那么,北宋忠节观建设的成效到底如何?本文试图从楚政权建立、瓦解和南宋政权建立的过程人手,对此加以考察。

一、张邦昌及楚政权的建立与瓦解

靖康二年(1127年),金人攻入开封,掳走徽、钦二帝,北宋灭亡。由于当时金人无力控制黄河以南地区,遂采取扶植傀儡政权代替赵宋统治的策略,在此背景下,楚政权建立。

作为傀儡政权的君主,张邦昌此后被《宋史·叛臣传》列名榜首,但是阅读文献,我们可以发现,不论张邦昌在此前如何主降,在他被推为皇帝的三十三天期间,忠节却是他尤为关注的一个主题。

夏少曾《朝野佥言》中具载张邦昌受推戴前后的表现:

初邦昌在燕,自正月间金人令同肃王等至京城下,方百官推戴时,邦昌皆不知也。粘罕、斡离不令王淌以推戴文字示邦昌。邦昌读前后文毕,大惊日:“赵氏无罪,遽蒙废灭,邦昌所不敢闻。必欲立邦昌,请继以死。”……二酋说推戴意,邦昌坚避。如是者半日。二酋知邦昌不可强,乃诡邦昌日:“大金皇帝有诏,令立宋之太子,以公为相,善辅佐之,毋使败盟。请公入城。”邦昌入城修帽凉衫以扇障面,呵喝如宰相仪,径诣尚书省下马。百官拜阶下,邦昌答拜,金人有旨:如三日不伏推戴,先戮大臣,次尽杀军民。百官父老哭告邦昌,令即权宜之计,救取一城老小。王时雍、徐秉哲、吕好问日:“大金欲册立太宰,三日不立,将夷宗庙,杀生灵。”邦昌谓时雍等日:“诸公怕死,乃掇送与邦昌,虽督责而归,焉可免祸?身为大臣。岂篡逆焉?有死而已。”时雍等强之,邦昌引刀自裁,众夺之。遂议推戴文字,至金国军前。沈良《靖康小录》也说:“邦昌初顾义,且坚避久之,百官有进言于邦昌:‘相公宜从权,他日为伊尹、为王莽,皆在相公。邦昌乃勉从之曰:‘邦昌以九族保此一城人,又欲引刀绳自裁。或曰:‘相公城外不死,今欲死,涂炭一城耶?遂已。”耿南仲《中兴记》的记载虽有所不同,但言张邦昌“求死不从”却是一致的。此外,金人于张邦昌即位后晓谕诸路的榜文中,也提到张邦昌在听到推立他的消息后,“勃然奋怒日:‘国虽破,在臣子之分,岂容闻此?由以先有防备,不获自绝,然而闭目掩耳,背立偃塞终不为听。但骂文武百僚,曰:‘以诸公畏于兵威,置我于贼乱之罪;宁甘心死于此,不复活矣!彼以耻后世篡夺之名也。”

从上述记载看,张邦昌在北宋灭亡之际,并无叛宋之心,是在金人“屠戮”的威逼和百官“从权”的劝诱下,被推逼登基的。懦弱的张邦昌虽不敢不从,但对因此而背负“篡逆”之名则耿耿于怀。在此后的过程中,他一直试图为自己洗刷这个罪名。

三月七日,金人册立张邦昌为“大楚”皇帝,这天一早,张邦昌自尚书省“恸哭上马。自西府门佯为昏聩,欲仆,立马少苏,复号泣。午时导引至宣德门外,面阙门下马人幕,次又恸哭”。更换帝服跪受金帝册文后,张邦昌在百官的导引下,由大庆殿步行至文德殿,升殿后不坐御榻受朝贺,而是“于御榻西别设一椅”。文武合班,张邦昌立即站起要求群臣勿拜,并传令说:“本为生灵,非敢窃位;如不听从,即当引避。”王时雍率百官遽拜,张邦昌“急回身面东拱手以立”,不敢把自己视做皇帝,且亦未改元。

登基后,张邦昌始终不以皇帝自居,一再申明自己是“向逼大国之威,俾救斯民于兵火,而诸公横见推逼,不容自裁,忍死以理国事,亦其心哉……夫圣,孔子不居,则予岂敢?”规定自己的命令不称“圣旨”,议定及面陈得旨事称“面旨”,内批称“中旨”,传谕所司称“宣旨”,手诏称“手书”。不久又下令不御殿、不受朝,于延康殿小轩引对百官,饮膳起居不用天子礼,只有金人到时,方“遽易服”,且“处大内,多不敢当至尊之仪”。王时雍等以“陛下”称之,张邦昌急忙制止:“且休,恐人闻之,皆笑我尔!”

四月五日。金人撤军后,为避篡逆之名,张邦昌采取了进一步行动。他先将孟后由私第迎入延福宫,六日,召集百官朝太后于延福宫,此后,张邦昌不坐迎阳门,而于内东门聚三省枢密院官议事:接着,他派人向赵构表忠。七日,派信使蒋师愈到达济州见赵构,在给赵构的信中,张邦昌具言自己求死不能、被逼僭位的无奈,说自己“骂百官为自免之计,逼人以首恶之名;皆受国恩,一旦如此,曾不如蛇雀尚知报恩”,因百官劝他“从权且与承当此事,则存宗庙,保社稷”,“岂非忠孝之大也?若坚持一节,以就死地,而坏了后事,累及二帝,岂得为忠臣乎?”所以自己“忍死于此,欲追二帝之还,而报殿下也”。随后,张邦昌又

派外甥吴何及赵构舅父韦渊到济州,对赵构称臣,“言封内府库以待大王”,并引颜子“子在,回何敢死”之语表达“邦昌所以不死者,以君王之在外也”之意:九日,张邦昌召侍从职事官议事,晚降手书,请孟后垂帘听政,自己行太宰事。并派谢克家将玉玺“大宋受命之宝”送至康王大元帅府;十日,张邦昌避位;十一日,孟后御东门小殿垂帘听政,张邦昌以太宰退处资善堂,“服紫袍金鱼犀带,独班归西府幕次”。至此,楚政权以张邦昌被逼登基开始,主动让位结束,“邦昌僭立至是凡三十二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山呼,见百官称予不称朕,不称‘圣旨。

综上可见,张邦昌在北宋灭亡后,虽然没有以死尽忠,但也无心篡逆。被逼在位期间。尽管有金人的强力支持,也未敢以君主自居,反而为自己不能为主死节、行篡夺之事诚惶诚恐。“忠节”二字犹如斧钺一般,令张邦昌寝食难安,并促使其主动让位赵构,这和五代时期的情状形成鲜明对比。在赵构的力量绝对无法与金人对抗的情况下,张邦昌的表现,说明北宋的忠节宣扬已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二、楚政权建立中的群臣反应

在张邦昌楚政权建立过程中,从群臣的反应也可看出北宋忠节建设的成效。

靖康二年二月,当金人逼命北宋臣民拥立异姓消息传出后,一些宋臣坚决反对,并誓死尽忠。如同知枢密院事孙傅“大恸日:‘吾惟知吾君可帝中国尔,苟立异姓,吾当死之。”坚持随太子赴金营,别人劝阻,孙傅日:“我宋之大臣,且太子傅也,当死从。”后孙傅死于金国。张叔夜在得知金人欲立异姓的消息后,对孙傅说,“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当粘罕逼其供状,张叔夜坚拒日:“累世荷国厚恩,誓与国家俱存亡,实不愿立异姓。”“迫之数日,终不从,惟请死而已。金人皆义之。”后跟随二帝北迁,途中不食粟,只饮汤。驻扎白沟,驭者说“过界河矣”,“叔夜乃矍然起,仰天大呼,遂不复语”,第二天即死去。后谥其“忠文”。

为尽快建立傀儡政权,积极为金人效力的范琼、王时雍等人四处放话,假称“金人许推择赵氏贤者”,将百官骗至秘书省,人刚到齐,“即闭省门,环以兵”,这才说明推举张邦昌一事。但是,即使在这种紧张气氛下,也仍有人敢于提出异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云:

有太学生对曰:“某等所见,意殆不然。”琼虑军民视效,即抗声折之。时雍恐百官不肯书,乃先自书以率之。百官亦随以书,于是文武数百人以大卷相受,若州县胥吏书卯历者,略无留滞。不终朝而毕,其间亦有饮泣悲吁而不敢出辞者。忽下坐一朝士面目严冷者,厉声日:“二百年赵氏天下,岂可赴他姓?吾乃异议者,请如所令。”其右汴士大恸日:“吾请同行。”时雍诘之,自列名氏日:“奉直大夫寇庠,朝请大夫高世彬。”……监察御史马伸言于众日:“吾曹职为争臣,岂可坐视不吐一辞?当共入议状,乞存赵氏。”中丞秦桧以为然。

于是秦桧“独状缴申论列,谓邦昌辅相无状,不能尽人臣之节,以释二国之难,不足以代赵氏。情愿乞押赴军前面论”,他在状中说:

右桧窃缘自祖父以来,七世事宋,身为禁从,职当台谏,荷国厚恩,甚愧无报。今大会拥重兵,临已拔之城,操生杀之柄,威制官吏军民等。必欲灭宋而易姓,桧敢尽死以辨其理,非特忠其主也,且明两朝之利害耳!……且宋之于中国,号令一统,辟地数万里,覆载之内,疆域为大,子孙繁衍,充轫四海,德泽加于百姓,前古未有,兴亡之命,虽在天有数,焉可以一城而决废立哉?

写完议状,秦桧即称疾致仕。上状第三天(二月十五日),他便被金人取赴军前。

还有一些宋臣则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如祠部员外郎喻汝砺当得知是为推举张邦昌一事时,“扪其膝日:‘不能为贼臣屈。遂挂衣冠而去”。秘书省校书郎胡寅、太常寺主簿张浚、开封府司仪曹事赵鼎则相率逃入太学中,不书议状。堂吏张仅“自秘书省归,取平生所受告牒悉焚之,遂自为布衣”。靖康初曾任宰相的唐恪,在拥立张邦昌的推戴状上签名后,“仰药而死”。监察御史吴给、御史台检法官王庭秀皆致仕。显谟阁待制、提举醴泉观李熙靖拒绝张邦昌的任命后,“忧愤废食,家人进粥药,宽譬之,终无生意。故人视其病,相持啜泣,索笔书唐王维所赋‘百官何日再朝天之句,明日遂卒”。

另有宋臣则奋起反抗,陕西统制官吴革得知金人欲立张邦昌后,便计划先杀死助金人为害最酷的范琼等人,三月六日,甲士数百人告知吴革“邦昌七日受册,请亟起事”,吴革立刻被甲上马,但出发不久即被范琼派兵包围,范琼假意邀吴革议事,遂执而杀之。吴革被执后云:“为赵氏得死,且不恨!”就死时,“颜色不变,极口诋骂。其忠义之言,凛凛可畏”。

三月七日,张邦昌受金人册封为大楚皇帝,“邦昌之受册也,百官皆惨沮”,“惟王时雍、吴开、莫俦、左言四人欣然若有所得”。即位后,百官人贺,太学博士孙逢“独坚卧不屈”,同僚强起之,仍不从,在听到张邦昌不追究此事,以群臣皆至上报金人后,孙逢又说:“是必将肆赦迁官,以重污我,我其可俟”,发病而死。判都水监陈求道也称疾不朝张邦昌,“呕血累日”,开封尹亲以邦昌之命召之,仍不能屈。房州文学傅亮在金人南侵时募兵勤王,被授假通直郎为统制官,当张邦昌派使臣召傅亮时,他说:“二圣北狩,大元帅康王未还,城中遣使为谁?”并欲斩来使。虹县武尉徐端益,在张邦昌手书到虹县,“县令以下,迎拜宣读如常式”时,“独不屈膝而走”。江淮发运副使向子薤乃神宗向皇后再从侄,靖康元年即响应钦宗号召起兵勤王。张邦昌即位后,派人持敕书问候时在庐州的母亲和妻子,子趣得知消息后,立即传令将途经毫州的使者扣留,“以俟王命”。张邦昌为此派外甥刘达持自己的亲笔信去毫州面见向子趣,子锺连信都没拆便将其付之一炬,并将刘达囚入监狱。张邦昌的女婿、承议郎、两浙路提点刑狱公事季质在听到他僭位的消息后,竟“自系越州狱”,与之势不两立的态度可见一斑。

三、忠节观与南宋之建立

尽管北宋大臣上述忠节行为未能挽回王朝灭亡的命运,但对南宋的建立却有着重要影响。

《三朝北盟会编》引陶宣干《汴都记》云:“初金人欲行未行之间,邦昌为左右小人疑惑,有异初心,先册太后引周太后事,赦文中止勤王之师……公然肆赦,以示即位。”而以下一段记载,则解释了张邦昌在有过“异心”后,为何还是没敢有僭越之举:

或劝邦昌肆赦。吕好问曰:“赦书日行五百里,今四城之外,并是番人,欲赦伊谁?况公权赦,当俟复辟。”邦昌日:“俚语‘钱大王肆赦,恐入李大王世界。”吕公日:“钱氏犹有数州之地,五代之时,非素有君臣之分,今日岂可比钱氏耶?”邦昌以为然。

吕好问所言。道破了北宋末和五代时期人们对忠节观念的不同认识,那就是,严守君臣之分在北宋末已为人们广泛认同。这种无形的压力,是张邦昌将到手的宝座拱手相让的重要原因。

事实上,百官对张邦昌采取的不合作、不承

认的态度,使得楚政权名存实亡,除了王时雍、王绍、王及之等“附会以真主事之”外,许多人根本未将张邦昌视为“真命天子”,连卫士也说:“平日见伶官作杂剧,每装假官人;今日张太宰却装假官家。”可见,即使在北宋已经灭亡、新政权事实上已建立起来的情况下,还是无人能在观念上取代赵氏“官家”的地位。

在此情况下,许多官员积极劝说张邦昌迎立康王、请孟后垂帘听政。侍御史胡舜陟上书张邦昌说,“今大金已反其国,而君臣之大义,安可一日而废?陛下之高明洞达,释然去位,宜不为难,第恐奸言荧惑聪听,谓大金为可恃,谓天位不可失,谓自古有亡必有兴,此皆小人轻虑浅谋,但顾目前之利,四海岂有一夫不心怀赵氏者”,要求张邦昌“正其名位,请元佑皇后垂帘听政于内,陛下以太宰治事于外,特遣大臣往迎康王”。吕好问则警告张邦昌:“相公宜早遣使推戴康王,城内便是功臣,若先为城外推戴策立,城内便是叛臣,为功臣为叛臣,只在此举,岂可少缓耶?”马伸也具书请张邦昌迎奉康王,银台司见其上书中不称臣,辞不受,马伸叱责道:“吾今日不爱一死,正为此耳,尔欲吾称臣邪?”即缴申尚书省以示邦昌,书中曰:

相公服事累朝,为宋辅臣,比不幸迫于强敌,使当伪号,变出非常,相公此时岂以义为可犯,君为可忘,宗社神灵为可昧邪?所以忍须臾死而诡听之者,其心若日:与其虚逊于人而实亡赵氏之宗,孰若虚受于己而实存以归之耳。忠臣义士未即就死,闺城民庶未即生变者,亦以相公必能立赵孤也。

今金人北还,相公义当忧惧,自列于朝。康王在外,国统有属,狱讼讴歌,人皆归往。宜即发使通问,扫清宫室,率群臣共迎而立之。相公易服退处,省中庶事皆禀命太后,其赦书施恩惠、收人心等事,日下拘收,俟康王御极施行。然后相公北面引咎,以明身为人臣,昧于防患,遭寇仇胁污,当时不能即死,以待陛下,今复何面目事君,请归死司寇,为人臣失节之戒,伏阙下俟命……

……上天难欺,下民可畏……伸必不能辅相公为宋朝叛臣也。请先伏死都市,以明此心。

马伸此书不仅表明了自己“不事二姓”的决心,而且也以这种忠节观来要求张邦昌,大义凛然,对张邦昌的震慑是可想而知的。史称:“邦昌得书,气沮谋丧。明日,议迎哲宗后孟氏垂帘,追还伪赦,乃遣冯瓣、李回等迎康王。”《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云:“自邦昌僭立,言事者皆用君臣之礼,至伸始移书称‘太宰相公。书人,邦昌命一切改正。”

与此同时,北宋旧臣也积极行动,扶助赵宋王室仅存的两名成员——康王赵构以及宋哲宗废后孟氏重建赵家王朝。前者因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统兵在外,后者因已被废、玉牒上无姓名而未被金人掳走,二人因此成为赵宋政权的代表和象征。成为臣民尽忠纳节的对象。靖康二年四月,门下侍郎耿南仲在军中率群僚劝康王即位。向子担在派人给赵构送金帛、钱粮后,又遣将官统勤王兵至城下。朱胜非、韩世忠、刘光世、王襄等也从各地率军来会合。张邦昌政权下的官员和太学生也纷纷遣人上书康王。经过百官、军民多次上表劝进,康王赵构终于在该年五月庚寅朔于应天府即位,改元建炎,建立了南宋。

如果以臣民是否以死尽忠为标准,北宋的忠节建设显然不是成功的,但是任何一场忠节建设运动,都不可能出现人人以死尽忠的成效,这在此前此后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更何况对何谓尽忠,时人也存在着不同看法。

历史地考察一种现象,应该看它与此前的朝代相比是前进还是后退、是深化还是减弱,所以,探讨北宋忠节观重构的成效应着重在其与唐末五代忠节观的区别上。从这个角度来看,当时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主要表现为:五代时期权臣争抢帝位与张邦昌被推为皇帝后几欲求死的反差:后周孤儿寡母政权被篡与赵宋庶子废后起而复辟的反差;五代时期“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的观念与北宋末“宋固弱也,人心已戴七世之仁;元帅固强也,而人心未洽大金之政”宋王朝政权得以重建,和当时人们的民族认同有密切关系,但张邦昌楚政权为何得不到这种认同?这恐怕也只能以“人思宋德,天眷赵宗”——也即人们对故国和故主的忠节观念——来解释了。因此,张邦昌楚政权的存废和南宋的建立,堪称是对北宋重构忠节观成效的一次集中检验。通过考察这个过程,我们可以发现,北宋一百余年的忠节建设,固然没有出现人人以死尽忠的局面,但是,乱臣不敢有篡逆之心,臣民人人企望王师,这不能不说是忠节建设所取得的成效。毕竟,北宋忠节建设是以唐末五代为起点的。很难想象,离开忠节,南宋政权如何能够建立起来?

当然,君主对臣民忠节的要求并不以此为满足的,“靖康之变”中许多士大夫贪生怕死、助纣为虐的表现,直接促成了宋高宗即位后对忠节狂,热的宣扬,正如刘子健先生所指出的那样:“在上层,更感觉到需要防止,于是就更倡导忠义节气。同时,在中下层,戏剧和讲唱文学也传播相符的道德。因此,南宋末死节的比北宋末多。同样的,明末比宋末更多!”

[责任编辑王雪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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