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世博主题的演绎与文化表达
2009-12-11许静
许 静
中图分类号:F590 文献标识码:A
内容摘要:世博会自开埠以来就一直自定位为文化节事,而非商业平台。作为世博会的一个不可缺失的部分,世博主题的选择融合了全球、民族和地方三元文化,为不同国家,尤其是冲突文化之间的与会者构建了一个沟通理解和促进友谊的良好氛围。本文通过历时和地理对比来审视历届世博的主题,以折射文化对世博主题的影响。
关键词:文化节事 世博主题 历时比较 地理对比
自1851年第一届伦敦世博会之始,世博会就被冠以经济、科技和文化的盛典。如今世博会已与世界杯、奥运会并举为最重要的三大经济文化节事,但是比起始于1896年的现代奥运会和1930年的世界杯,世博会的历史更悠远些,而且世博会自始就自定位为文化节事(Wu Jianzhong,2008)。国际展览局认定世博会的主要目的为教育公众,由此世博会展示的是人类文明进程中所遭遇问题的解决方案、在各领域获得的成就以及对未来的畅想。在一个半多的世纪里,全球共举行了大约140届注册类(普通类)和认可类(特殊类或国际类)世博会,对展示人类的辉煌成就和促进各国间的文化沟通起到了重要作用。
世博主题是任何一届世博会不可缺少的部分。围绕世博主题,各参展国设计建造主题馆,安排主题相关的展示,举行论坛阐释主题,组织节事活动折射主题。虽然世博主题并非与第一届世博会相伴而生,但是自1933年纽约世博会设立世博主题以来,世博主题就显现了世界、举办国和举办地三种文化的渗透和融合。
世博主题的选择和演绎
国际展览局章程的第30条—决议N°1(世博主题)规定,“所有世博的主题必须符合当代社会的展望。世博主题的描述应准确清晰,符合世博组织者和国际展览局的规定”。
从告示申博阶段,申办国就必须向国际展览局通报世博的主题。与此同时,国际展览局也将派出考察团至申办国,重点考察世博主题事宜,要求申办国向参展国定义描述世博主题。即便是申博成功后,举办国提交注册报告时,应提请国际展览局批准特殊规章文件,该规章“将重点关注世博主题的定义以及主办国和参展国演绎主题的方式”。除了以上的文本规定外,世博主题的演绎是每届世博的灵魂所在,渗透在世博会的方方面面,吸引了数以万计的观众争相前往体验世博会。
世博主题的抉择对于任何申办地而言都是颇费周折的过程。当上海在1999年5月决定申办2010年的世博会时,负责世博主题研究的上海市研发中心邀请了国内外的专家共同借鉴历届世博主题,并制定了九条上海世博主题评选标准。依据这九条标准,共征集了32个世博主题,归为3大类,同时邀请欧美的各领域专家召开海外研讨会论证世博主题。2000年6月,既而对全市在校研究生就世博主题进行问卷调查,当年的高考语文卷作文题邀请考生为上海世博拟定主题(汪亦均,2006)。此外,国际展览局的官员也多次访问上海,对世博主题提出了多方建议。因此,世博主题的选择和演绎的研究涉及到举办地、各方权威和公众的三方合作努力。正如决议N°1所声明的,举办国和国际展览局应随时协调国际和地区专家、权威部门和大众的意见,确保世博主题的普及性。
从世博主题整个开发过程而言,它的诞生毋庸置疑综合了各地区、各领域人才的智慧,因而世博主题不可避免地诠释了全人类所面临的困境以及共同的展望,而这些困境和展望正是源于全球、民族和地方文化的整合(见图1)。
世博主题的历时比较
回顾历届世博会,1933年世博主题的诞生比1851年第一届世博会迟了80多年,而且整个主题体系的发展也不是持续稳定的,直至1994年才建立了完整的世博主题系统。
(一)主题体系
在世博主题出现以前,世博会通常采用的是分类体系。第一届世博会在阿尔博特亲王(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的提议下,于1851年在伦敦海德公园的水晶宫召开,命名为万国工业博览会。阿尔博特亲王亲自制定了展览的分类框架,依据此框架,所有的展品分为四大类,即原材料、机械、制造业和艺术品(吴建中,2007)。如此分类一方面反映了组织者的展览理念:原材料通过机器制造成工业品,而这也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以蒸汽机的发明为标志的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典型特征。另一方面,艺术品这一类别从一开始就把世博与其它的展览区分开来,世博的目的不仅仅强调工业取得的成就,而且突出了艺术在制造业中的重要作用。1851年的博览会不但展示了各类非凡的产品,更重要的是“汇集了各国人民,在祥和氛围中共享人类智慧的火花”。从那时起,早期的世博通常设计展览的分类体系来反映组织者总体理念,并以此引导展览的具体布局。
美国世博专家罗伯特•莱德尔对这种分类体系作出了高度评价:世博分类体系是世博组织者对人类知识最重要的贡献之一,它们不仅反映了人类认知宇宙的现时的思维方式,而且决定了展示认知世界的方式。
后来,组织者逐渐地感到世博会不可能囊括人类文明所有成就,这种百科全书式的分类体系无法体现和反映他们特殊的目的。1933年的芝加哥世博会大胆地尝试,废弃了旧的分类体系,而采用了“一个世纪的进步”这一主题来庆祝芝加哥百年诞辰。这一世博主题具体地指向“技术革新”,倡导“科学发现,工业应用,人类顺从”的思想,而所有的系列展览突出了这一焦点。此外,这届世博会还独立建设了主题馆,革新了展览体系。
但是,1933年的世博会既没有终止旧的分类体系,也没有开创主题体系的里程碑。接下来几届的世博会有的沿袭芝加哥世博会,采用新的主题体系,主要包括美国承办的一些世博会,如1939年纽约世博会,1962年西雅图世博会;而有的仍旧采用旧的分类体系,如1935年和1958年布鲁塞尔世博会,尽管这两届世博会还是设定了主题;更有甚者融合了两种体系,如1967年的蒙特利尔世博会和1970年的大阪世博会。
经过长期漫长的演变,直到1994年国际展览局的第115次大会才通过了决议N°1(世博主题),正式建立了主题体系。与此同时,主题演绎也超越其它的任何指导方针,成为了所有世博会活动的亮点。
(二)世博主题和全球文化
自从世博主题1933年出现以来,决议N°1(世博主题)明确注释,世博主题不仅宽泛,使参展国有足够的空间诠释,并且能够展示指定领域科技和经济进步以及在环境保护和弥合人类社会展望中呈现的挑战。
虽然有悖于声明最初也是最重要的本意,但是以上注释将历届的世博主题大致分为三个阶段:技术时代、人文时代和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时代。
1.1933-1957年,技术时代。技术时代的世博主题发展大致覆盖1933至1957年间,延续了1933年前的“技术”焦点,因而世博会是展示人类全方位的发明和所取得的成就的平台,以炫耀各国的实力。
1851年的第一届世博会汇集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辉煌,而1933年的芝加哥世博会则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明时代,展示了美国自1870年开始从蒸汽时代转向电力和内燃机时代为标志的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成果。“芝加哥的百年庆”也是在美国的经济从“经济大萧条”中恢复重树国民信心的背景下应时而生。
虽然这一阶段其实已处于工业革命的强弩之末了,然而世博会的主题还是记载人类对资源和财富的极度渴望。每一主题几乎都在炫耀国力以及通过技术征服自然的共同理念,这显然区别于时下环保的主题。1937年巴黎世博会“现代世界的艺术和技术”,1939年纽约世博会“明日新世界”,1949年斯德哥尔摩世博会“世界体育”,1953年耶路撒冷世博会“征服沙漠”和1954年那不勒斯世博会“航海”,这些主题毫无例外地展示了人类在不同领域取得的辉煌成就。
2.1958-1971年,人文时代。1958年布鲁塞尔世博会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第一届世博会,主题呈现了从原先的技术核心向注重人类需求转变,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世博会多多少少反映了这种趋势”。第二次世界大战给人类以及生存的地球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世界人民面临着重建家园以及价值观和信念体系的双重挑战。
权衡科技的利弊,世博主题开始关注人类面临的问题, 强调人类生活质量的提高,这种理念反映在1967年蒙特利尔世博“人类和世界”以及1958年布鲁塞尔世博会“科学,文明和人性”的主题之中,而后者也是这种转变的里程碑。虽然技术和发明还是很重要,但不再是世博主题的焦点了,1970年大阪世博主题“人类的进步和和谐”尤其表明了这一特点,致力于合理使用技术来满足人类需求并解决人类的困惑。而且各国之间跨文化对话和解决方案的沟通成了世博的特性,1968年圣安东尼奥世博会“美洲大陆的文化交流”无疑彰显了这种特性,试图汇集美洲文明来寻求对策。可见,这一时期的世博主题为各国之间的相关主题文化交流建立桥梁,从而寻求解决当前人类面对的问题。
3.1974年至今,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时代。1972年联合国环境大会在斯德哥尔摩召开,这是第一次以环境为主题的联合国大会,推动了环境保护的前沿阵地,“倡导国家和人民生活质量的提高不以危及下一代为代价”。这次联合国大会认识到了全球普遍关注的问题:人口的急剧增长,环境污染,粮食缺乏,可被人类使用的自然资源和能源的损耗,并且声称如果这种趋势持续下去,人类的星球将在一个世纪内消弭殆尽;同时也指出这种覆灭是可以避免的,完全可以在不破坏地球生产力和健康的前提下实现人类的需求,即维持地球的持续发展,不以生态环境为代价。也正是从1972年的联合国大会,可持续发展的概念进入了世博主题的议程。
1974年斯波坎世博会,亦名国际环境展览,第一次采用了以环境为内容主题的“无污染的进步”。类似的主题在此后的几届世博会不断出现,但是更关注自然资源的损耗和污染,例如1975年冲绳世博“海洋—充满希望的未来”,1982年诺克斯维尔世博“能源—世界的原动力”,1984年新奥尔良世博“河流的世界—水乃生命之源”以及1998年里斯本世博“海洋—未来的财富”,这些世博主题使公众意识到能源的短缺和节约能源的必要性。
更重要的是,因为认识到了人类所面临能源挑战,近几届的世博主题都开始关注“可持续性发展”的方案,即提倡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正如1988年布里斯班世博“科技时代的休闲生活”和2000年汉诺威世博“人类-自然-科技-发展”的主题所示,汇集了全球持续性发展的提案和策略。2005年爱知世博的主题为“超越发展:大自然智慧的再发现”,展示了最新的超前技术,研讨了人类在21世纪将要面对的问题,与此同时也广揽对策。此届世博会上为了体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世博主会场的所有建筑被拆除,还原为公园。而且世博期间所有的器具,例如餐具将深埋土中,以减少污染”。
由上可知,世博主题的发展体现了不同时期全球统一的焦点,这种一致性源于不同文化的融合以及冲突文化的对话。
世博主题的地理对比
世博主题的提出、挑选和定义都由东道国一手操办,因而不可避免地烙上了该国民族文化的印记。因此,如果细致地对比审视东方文化的典型代表日本举办的各届世博主题和西方文化的典型代表美国举办的各届世博主题(见表1),不难发现世博主题在多文化维度上深受举办国文化的影响。
(一)世博主题和民族文化
1.集体主义。跨文化比较中一个最基本的文化维度是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较量。集体主义文化强调集体、合作、共同利益、和谐、传统、公益和面子,而个人主义则主张个人权责、隐私、发言权、自由、革新和自我表达(Gudykunst, 2007)。 日本文化典型代表了集体主义,该文化高度崇扬人与人之间的和睦,更重要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而后者在历届日本世博的主题中得到了明显的体现。日本文化深受中国儒家文化的影响,“贵为和”,“天、地、人合一”的哲学思想深入人心,日本人因而不懈的追求着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相比较而言,没有一种文化比美国更具个人主义的特征,即便是在强调“和谐”的世博主题发展的第三阶段,美国在此期间的世博主题也没任何相应的字面反映,但他们没有忘记强调人类在保护自然中的突出贡献,以及由此应享受大自然的馈赠,1974年和1984年的美国世博主题体现了这一文化特征。
2.避免不确定性。世博主题中体现的第二个文化维度是避免不确定性,即某种文化对不确定性的容忍度。美国是“低避免不确定性”文化国家之一,能够极度的容忍模糊和不确定。作为一个移民国家,美国人更乐意接受变化,对于失败也无所畏惧。这种文化肯定风险的存在,并乐意承担风险(Hofstede, 1984),所以美国历届世博的主题大多以未来为导向,更具“乌托邦式”的风格。在表1所列的美国历届的世博主题中,1939年、1974年的主题含有“明天”这一字眼。此外,因为美国人更乐意接受不确定性,因而对于未知的世界,比如太空(1962年)充满了好奇和热诚。
日本人喜欢刻板严谨的文化,对于不确定性会表现出焦虑,因为他们相信“不确定性是一种危险”(Hofstede,1984)。因此,历届日本的世博主题都表现出解决现实问题的作风。正如1975年和1990年的世博所示,即便日本人也展望未来,但是他们聚焦在时间较近、更有可见性的未来。
(二)世博主题和地方文化
虽然申办世博是一个国家的主权行为,但是世博主题更有必要考虑举办城市的地方文化。因此,从历届的世博主题中,能了解承办地的地理、历史以及文化的特质。
从1968年圣安东尼奥世博主题“美洲大陆的文化交流”可以推断,圣安东尼奥是美洲文化的交汇地,而坐落于南德克萨斯北部的圣安东尼奥的确是通往美洲西南的文化大门。此外冲绳其实是位于西太平洋,日本西南部的琉球群岛中部的一个岛屿群,自然而然,1975年冲绳世博的主题“海洋—充满希望的未来”会着重海洋资源这一主题。
上海世博主题解析
展望即将来临的2010年上海世博会,“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世博主题凸显了全球、民族和地方的三元文化融合(万君宝,2006)(见图2)。
上海世博首先关注了当今全球的热点,即都市化。从上世纪50年代起世界人口翻了四倍;截止2005年,全球共有20个人口超过一千万的大型城市;到2010年,根据联合国的估算,城市人口将占总人口的55%。因此,如何解决都市化带来的问题以及如何维持城市的可持续性发展成了世界性话题。其次,作为传统儒家文化的后裔,中国人向来推崇和谐,而上海世博的主题将演绎城市过去与现在的融合,城市多元文化的交流,城市与地球的和谐以及城市与乡村的渗透(后扬,2004)。第三,主题创新还在于举办城市本身。上海成立于10世纪,素以强大的经济实力和万国建筑博览而著称,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国际型的大都市。
正是由于这种全球、民族和地方文化的完美融合,上海世博主题成了最醒目的标志,提醒人们世博是一次文化的盛宴,倡导进步与发展,促进跨文化的交流,并激励人类的主动创新意识。此外世博主题的诞生和演绎过程也“让我们不再以旁观者自居或对这世界冷嘲热讽,而让我们觉得我们是世界的一部分”。
参考文献:
1.汪均益.聚焦世博主题演绎,展望2010上海世博会[J].上图讲座专刊,2006(10)
2.后扬.主题,世博会的核心[J].今日上海,2004(6)
3.万君宝.上海世博会的文化营销与软实力构建[J].城市规划学刊,2006(3)
4.Gudykunst, B. William (Ed). Cross-cultural and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M].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7
5.Hofstede, G. Cultures Consequences[M].Beverly Hills, CA: Sage, 1984
作者简介:
许静(1975.4-),上海应用技术学院外语系讲师,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