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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中的悲剧美学

2009-12-10陈文静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09年9期
关键词:驹子岛村雪国

陈文静

关键词:《雪国》悲剧美学美学思想

摘要:《雪国》是日本文学大师川端康成的巅峰之作,在世界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作者以悲观主义为基调,运用西方现代派意识流手法描写了主人公岛村执著追求理想与美的艰苦历程,感染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本文通过分析《雪国》的美学意蕴,以期从审美意识方面研究川端康成的美学思想。

1968年,日本作家川端康成以“敏锐的感觉,高超的小说技巧,表现了日本人的内心精华”而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中篇小说《雪国》是他获奖作品之一,是“川端康成作品群中的巅峰之作”。《雪国》情节单纯,主要围绕岛村、驹子、叶子、行男四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展开人物各自的命运变化,作者一方面描写了男女主人公纯洁唯美的感情,另一方面又以行男、叶子之死,驹子变疯来奠定作品的悲观主义色彩,可以说《雪国》是一部悲与美的颂歌,极好地体现了文学大师川端康成的美学思想。

一、如花似水的女性美与怜悯、哀伤的审美风格

川端康成作品中的人物往往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女性,从人物形象塑造上具有悲哀美的特征:既赋予了美的艺术形象,又通过刻画悲剧情节流露作者怜悯、哀伤的情绪。《雪国》中叶子与驹子的形象就是悲哀美的范例。首先,作者以细腻的笔触尽情地描写了两位女性的姿容与行为之美。“叶子一边拍打红小豆,一边唱着歌,歌声回响,清澈得近乎悲戚。”“当山野的灯光在她的脸上闪过,灯火同她的眼睛重叠,微微闪光时,那种无法形容的美令岛村心颤”,由此可见,叶子的美不是普通的现实美,而是一种理想,可望而不可即,她那悲戚的敲击心灵的声音与超脱世俗的冷澈眼神不仅常常令主人公岛村魂牵梦绕,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拨动了读者的心弦。相比之下驹子的形象具体而现实,能够被人的感官直接捕捉到:“玲珑悬直的鼻子”,“合上的眼睛睫毛浓密”,“红润的脸蛋宛如白陶瓷上抹了一层淡淡胭脂的肌肤”,无不给人一种鲜活且真实的美感。此外“洁净”也是驹子之美的一大特点,驹子虽为生活所迫沦为艺妓,但也是一位热爱生活的纯洁女子:“她给人的印象洁净得出奇,甚至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洗得很干净,岛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由于刚看过初夏群山的缘故”。然而,这两种如花似水的女性美都无法摆脱令人哀伤的悲剧命运,也正是由于这种悲剧命运,才使两种美都得到升华,而免于流俗。叶子在大火中丧生原本应该是哀伤的,然而与“叶子想要走向世俗的深渊”相比,作者却认为那场火灾勾勒出一幅哀伤且又诗情画意的场面:洁净的白雪,灿烂的银河,飞舞的火花,叶子如幻影一般飘然落下,美到了极致,也使理想美在哀伤中成为永恒。驹子变疯原本也应该是哀伤的,但是与“洁净的驹子难免走向世俗。与一个男人生下一个孩子”相比,“疯”也成了一种美的诠释与保留。正如川端康成在日本战败后所说:“除了日本的悲哀美以外,今后我一行字也不想写了”,可以说他将日本的悲哀,时代的悲哀,与自己的悲哀融合在一起,在文学作品中展现出一种“悲哀美”。

二、素雅幽远的自然美与情景交融的审美意境

日本大和民族最初的美意识之一就是人与自然的融合,日本文学家喜欢用大自然的风、花、雪、月来阐述自己的情感,川端康成也是这些文学家中的一员,从川端文学的审美意境来看,他十分崇尚自然事物的美,即自然美。《雪国》中,川端康成在塑造人物的同时,始终把季节的变迁与人物情感的变化融合在一起,展示一种天人合一的意境。岛村与驹子相识在万象更新的初春时节,这样的季节让人觉得清新、洁净,似乎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所以此时的驹子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渴望,岛村似乎也换回了“容易失去的真挚感情”。但是,当岛村第二次来到雪国,“山谷天阴黑的早,冷瑟瑟的,黄昏已经降临,由于暮霭迷蒙,在夕阳映照下,远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群山,好像悄悄而又迅速地迫近过来”。无疑,悠远、静寂的意境是一种美的体现,然而这种美与驹子的孤单和寂寞映衬,又表现了无奈的哀怨。当岛村第三次来到雪国,“晚秋时节,岛村从火车上下来后,就看见了那盛开在陡峭山脉至山顶的芭茅花,白花花的一片银色,恰似倾泻在山上的秋阳,他不由得动了感情”,“客栈的大门口装饰了几枝山上的红叶,在岛村眼里大门口好像顿时明亮起来。”晚秋的景色绝美而又充满诗意,但是深秋景色的反复出现,也暗示了男女主人公的爱情必将迈向冰封雪冻、冷酷无情的冬天。此时,人物情感与自然,悲与美融为一体。寓情于美景,而又往往带有无可奈何的哀愁气氛。

三、非现实的虚幻之美与似幻似真的审美意蕴

日本文学自古以来就深受中国传统虚无思想的影响,许多日本文学家本身就是佛教大师,川端康成曾说:“佛教产生以后,再没有产生任何一种比佛教更深邃的思想”,在《文学自传》中他也曾表示:“我相信东方的古典,尤其佛典是世界最大的文学,我不把经典当作宗教的教义,而当作文学的幻想来敬重”,可见,“无常”、“无我”的虚幻美也是川端康成的一种美学追求,而川端文学无论是情节的设置还是人物的塑造,也都具有非现实的虚幻感。《雪国》中叶子的出场就充满了虚幻的美感,“在流逝的暮景之中,映照出一位美丽姑娘的面影,当山野里的灯火映照在姑娘脸上时,那种无法形容的美,使岛村几乎神魂颠倒。岛村看入了神,渐渐忘却了镜子的存在,只觉得姑娘好像漂浮在流逝的暮景之中”,此时,叶子的形象似幻似真,唯美绝伦,以至于第二天,当岛村与叶子不期而遇时,叶子只是“尖利地瞅了他一眼”,他眼前就又浮现出了那虚幻的“暮景之美”。同时,在小说的结尾部分,岛村目睹叶子在大火中丧生,悲惨的一幕使岛村又陷入了似幻似真的恍惚之中,在他眼里,叶子的身体成了非现实世界的幻影,与美丽的银河,飞舞的火花构成一幅诗情画意的场面,此情此景正好与叶子在暮景中的出场交相辉映,让幻想与现实交织,给作品笼罩了一层梦幻般的美感。此外,《雪国》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恋也充满了非现实的虚幻感。无论是驹子对岛村的感情,还是岛村对叶子的爱恋,都是注定要以失败为结局,失败的爱恋营造了一种悲剧的氛围,然而虚无的结局却又造就了“空、虚、否定之肯定”的美感。这种结局无疑是岛村造成的,只因为作为男主人公的他所向往的是幻觉的爱,而非世俗的爱。马克思认为主体和审美是互相联系的。人作为主体,对美的追求具有不同的指向,美的客体要与主体的追寻相对应。川端康成自幼就成了孤儿,空虚的生活造就了他对生活的失落感,所以他作品中的虚幻美首先是个人的,是他亲手筑就了岛村的心灵取向与悲剧结局;与此同时,川端文学的虚幻美也离不开佛教思想的影响,所以川端文学的虚幻美又是日本传统的。可以说岛村是川端康成审美意蕴的代言人,当然也是作者个人经历的化身。

四、《雪国》与川端康成

许多学者都认为,川端康成的文学世界很美,但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凉。追求虚幻美的岛村铸就

了驹子、叶子及自己的悲剧,而铸就岛村悲剧的是作者川端康成。这部小说形象空幻,结构灵活,手法细腻,这与作家不寻常的生活经历和人生态度有关。

坎坷的身世是悲观主义人生观产生的直接根源。川端康成的童年没有欢乐,没有幸福,只有那无依无靠的寂寞感。他或许早已忘却了父母之爱的温馨,然而14岁那年,作为一个懂事的少年,祖父的去世让他更加痛彻心脾。在他的成长经历中过早又过多地接触了“死亡”的概念,他幼小的心灵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爱对于川端康成来说既空泛又抽象,他根本无法在现实中体会,或者成为早已忘却的记忆。人生对于他来说充满虚无与对死亡的恐惧感。对现实的失望让他在内心中追求一种理想的境界,超现实,超社会,纯真的,而不受世俗浸染的美。《雪国》在某种意义是上说既是作者的心路历程,也是一首纯美精神的赞美诗与哀歌。叶子是作者美的理想,是纯真的化身,为了让叶子免入世俗,在理想美中得到永生,她的美就只能用死亡来定格,美升华了,也永恒了,然而对于现实,这种美又何尝不是一种毁灭,一种悲哀。驹子虽然更真实,被作者也赋予了另外一种不同的命运,但她的美与叶子如出一辙,当她的感情也妄图走向世俗的时候,她在岛村眼中的美也损毁了,使岛村“下决心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为了让岛村那虚无的美得以保存,她只能疯掉。川端康成一贯主张为艺术而艺术的唯美主义,这种美一旦与现实联系在一起,便成为虚无。所有的一切美好,在现实中对于作者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他无法把理想美与现实结合起来,所以小说中的美一遇到现实便也灰飞烟灭了。对生活的焦虑,对现实的绝望,可怜的川端,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凄美的、纯净的雪国世界。

(责任编辑:水涓)

参考文献:

[1][日]川端康成.雪国·千鹤·古都[M].高慧勤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85.

[2]叶渭渠,唐月梅主编.川端康成:临终的眼[M].沈阳: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3]叶渭渠.川端康成评传[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4]张新.日本文学史[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1990.

[5]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6]文学自传·川端康成全集第33卷[M].何乃英译.新潮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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