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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解读《黑鸟水塘的女巫》

2009-12-10尹静媛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09年9期
关键词:基德汉娜父权制

尹静媛

关键词:父权制自然生态女性主义女巫

摘要:美国女作家E.C.斯比尔通过描绘17世纪生长在巴巴多斯的英国贵族少女基德在美国与姨母一家一年多的艰辛生活,揭露了父权制社会对女性的压迫,突显出只有人与他人、人与自然相互依存才能共建和谐社会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生态女性主义是女性主义与环境保护运动相结合的产物,被视为女性主义的第三次浪潮。生态女性主义者重新审视人类社会中的两性关系,认为人们之间只有平等互爱,相互依存,才能摆脱社会危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人类社会以外的自然,认为女性与自然有着天然的、亲密的联系,她们能从自然中得到启迪,获得对抗男性压迫的力量。

《黑鸟水塘的女巫》是美国作家伊丽莎白·乔治·斯比尔(Elizabeth George Speare)的代表作,获得了1959年的纽伯瑞奖章。作者通过讲述一位17世纪在巴巴多斯成长的英国贵族少女基德·泰勒在家道中落后只身来到美国,在艰苦的生活环境和浓厚的清教氛围中成长的故事,为读者展现了一幅17世纪美国社会生活的真实画卷,揭露了传统的父权制思想对女性的压迫。主人公走出精神困惑,重获新生的经历表达出作者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世间万物是平等的。唯有建立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的关系,才能使人们拥有真正的幸福生活。本文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分析基德在美国的心灵成长历程,揭示出作者对男权社会的批判以及对建立和谐社会的向往。

一、远离自然,陷入困惑

在这部作品中,自然不单单是作为背景而出现,更是主人公精神世界的外在表现,它与人物的关系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

基德成长在风光绮丽、气候宜人的巴巴多斯岛。作者用极富色彩的语言描绘了那里的自然景象:“绿色的棕榈树。温暖的蓝绿色海水滚滚涌上白色的海滩。”作为侧面描写,它们时常出现在主人公对往事的回忆中,与现实晦暗的景象形成了第一对张力。家乡温暖的气候与舒适的生活造就了她热情开朗的性格。基德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与自然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享受着大自然的无私馈赠。但祖父的破产和去世使基德变得孤立无援,不得不单独面对未来。她的处境反映出传统社会中女性无助的生活状态。男性往往被视为社会的主体;女性处于被动的他者地位,在社会上没有自己的位置,要想得到社会的承认与尊重,通常要依附于有地位的男性。然而,经济上的困窘并未将基德的精神击跨,她毅然拒绝了以牺牲爱情为代价的求婚,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赴北美的寻亲之路。这是一次追寻自由和幸福的旅程,也是对男权社会的第一次反叛,为主人公的性格发展做了铺垫。

然而漫长而辛苦的海上之旅并未把基德带到一个充满希望的梦幻之地。小说中自然景观的不同隐喻了主人公与清教徒的性格及生活方式的迥异。作者用“阴沉”一词将美国的自然景物与人们的性格巧妙地联系起来,暗示出生活在严格的清教戒律下人们乏味、呆板的生活。究其原因,是人们头脑中根深蒂固的父权制思想作祟。17世纪生活在北美殖民地的人们常年浸染在浓厚的基督教氛围之中,而基督教是父权制社会的精神产物。圣经中上帝明确规定女人必须服从男人,它实际上体现了父权制思想的基础——二元对立的哲学观:世间万物非此即彼,彼此间只有统治或被统治的关系。这种思维模式使许多基督徒不能以宽容的姿态对待与他们有不同见解的人。作品中生活在北美殖民地的人们在文化、种族、宗教及社会制度等各个方面产生了优越感,而不屑于去发现差异、了解差异。因此,他们把基德的故乡看作是未开化的地方;将那些有不同信仰的人视为魑魅,千方百计加以迫害。在这种情况下,基德面对的不单是物质方面的严重匮乏,更有来自精神方面的压制。她不再有时间像以往那样徜徉在自然的美景之中,不断的辛苦劳作和刻板的精神生活使她身心疲惫,灵魂陷于极度孤独,对前途产生了迷惘。

二、亲近自然,获得新生

在清教徒看来,人们得到救赎的途径是努力工作,厉行节俭,克制自己的欲望并创造更多的财富,这与基德的幸福观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渴望走进自然,渴望与他人进行真心交流的快乐生活。

当基德第一次来到大草场时就强烈地感到“从开始的一瞬间,这些草场就以一种她无法解释的方式拥有了她,使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并产生了“一种自由、广阔和光明的感觉,向她述说着故乡的往事”。作者在此处有意地将人置于受动者的位置,从而表达出她的生态女性主义自然观:人是自然中的人,基德进入大草场是人对自然的一种回归和认同。自然如母亲一般包容了世间万物,将过去、现在和未来联系在一起,构成一种永恒,成为人类心灵的归宿,体现出一种终极的人文关怀。

置身于大自然中的基德身心得到了放松,她忘记了生活的烦恼,感觉到时空的广袤与永恒。自然勾起了她对过去美好生活的回忆,让她找到了内心的平衡。她仿佛又回到故乡的怀抱,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和自然的爱抚。如果说基德初次来到大草场只是为了暂时逃避传统社会对女性身心的压迫,那么当基德因为让学生排演戏剧而遭到校长解雇时,委屈无助的她再次来到大草场寻求安慰的行为则带上了某种自觉的意识——想从大自然中获得理解、认同和力量。诚如D.H.劳伦斯所言:“万事万物都从那隐秘强大的源泉(大自然)获得生命。并将永远继续从那里获得生命,在搏斗中长盛不衰。”大自然俨然成为和深受父权制观念统治的清教社会抗衡的力量,形成了小说中的第二对张力。在生态女性主义者看来,自然是有灵性的,它是“心灵的保姆、向导和护卫”,可以给人们以心灵的慰藉,帮助他们挣脱世俗的羁绊。人与自然是一个整体,共同构成生命之网。此外,生态女性主义者还特别强调了女性与自然的紧密联系,作品中的自然不仅为主人公提供精神上的庇护所,也为她与他人的真诚交往成为可能。这些帮助基德走出孤独的内心世界,懂得了爱的真谛,促成了性格的最终转变。

在一定程度上,汉娜可以被视为作者生态女性主义观的代言人。虽然受到人们不公正的待遇,她却从不怨恨他人;她热爱自然,热爱世间万物。她与生活在传统社会中人们的关系形成了作品中的第三对张力。与人交往时汉娜从不空洞地说教,只有发自内心的关切和倾听。富有亲情味的话语渗透着母性的慈爱,起到了净化心灵的作用,使基德长期受到压抑的情感得以宣泄。

基德在与自然全身心的接触中和汉娜真切的关爱中找回了自我,重新燃起对生活的信心。向校长再次申请教职的行为可以被视作她为争取女性独立的社会地位而向男性权威发出的挑战,也是她对父权制社会的第二次反叛。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她把女性特有的爱与关怀撒向周围的人们,这主要体现在她对小女孩普罗丹丝无私的帮助中。

三、帮助他人,重塑自我

小女孩普罗丹丝是不幸的,一切都要受人摆布:她爱基德,却不被允许接近基德;她想念书,却得不到机会;她不了解汉娜,却被大人们灌输了汉

娜是可怕的女巫的偏见。她人生痛苦的根源就在于父权制社会对女性的管制,使她丧失了自己的思想和独立的意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种陈腐观念的卫道士竟然是她的母亲。在其母看来,女性天生劣于男性,所以普罗丹丝是愚钝的,不配享有接受教育的权利。这一情节的设置突显出传统社会中女性的不幸。她们不仅自己成为人父权制观念的牺牲品,还用这种观念钳制下一代的思想,而这种终生的不觉悟成为几千年来父权制得以成功维系的一个重要原因。一代代女性在迷失自我的状态下从年轻走向衰亡,默默地、有些甚至是心甘情愿地成为父权制社会的牺牲品。

面对无知而又渴望学习的普罗丹丝,基德决心帮助这个小女孩走出困境,这也是她向男权社会发动的第三次挑战。在基德看来,每个孩子都是平等的,都享有学习的权利,而女性拥有知识尤其重要。知识能够让她们对自身和所处的社会有更清楚的认识,从而有机会在为自己找寻恰当的位置,过上独立自主的生活。不仅如此,基德还意识到在向普罗丹丝传授书本知识以外,应该将孩子带进大自然,培养她对大自然的纯真感情,用爱与智慧开启她的心灵之门。出于这种考虑,基德将普罗丹丝领到曾给予自己心灵启迪的黑鸟水塘边,让孩子在感悟大自然的同时体验到和他人交往的快乐。实际上,大草场和黑鸟水塘边汉娜的小屋已经成为女性的一片乐土,它与水塘边欣欣向荣的自然景象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理想的生活图景,体现出生态女性主义者对建构和谐的人类社会,健康的生态环境的向往。

然而,父权制社会不会轻易放弃对女性和自然的统治权,这在小说中人们对汉娜的追捕及对基德的审判的情节中得到了反映。法庭对基德是女巫的指控象征着男性与女性、人与自然的严重对立。但普罗丹丝的出场最终化解了危机,这充分表明女性和自然所代表的爱的力量最终战胜了宗教的偏见和对女性的歧视,以父权制思想为核心的价值观受到了有力的冲击。审判像一次痛苦的洗礼,它一方面使基德成长为一名有着独立女性意识的成熟女性,她再次拒绝了和不爱的人结婚,决心回到故乡过自食其力的生活。她的决定是对父权制思想的双重否定:其一是她否定了女性对男性的人身依附;其二是她否定了建立在以二元对立为特征的白人压迫有色人种的种族观念。

另一方面,审判也使更多的人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爱的重要性。无论是其他人对汉娜的暗中照顾还是固执的牧师摒弃前嫌主动上门为马修的女儿治病,都显示了人们对爱的渴求与向往。人与人之间的真挚情感超越了宗教的狭隘,并在基德与纳特的结合中得到升华。

身为海员的纳特,对新英格兰的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汉娜的关爱使他幼小的内心感受到自然的伟大和人性的光辉,成长为一名充满爱心的男子汉,经常到水塘边照顾年迈的汉娜。与基德一样,在对汉娜和普罗丹丝的帮助中,他体会到人生的意义和快乐。与基德的幸福结合体现出了生态女性主义的核心思想,即“反对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对立,大力宣扬两者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小说结尾处纳特独具匠心地将新船命名为“女巫”号既是他对女性追求自由生活的尊重,也表达了他对世俗偏见的批判。他赋予了“女巫”一词新的文化意向:它不再是恐怖与邪恶的代名词,相反,它代表着锐意进取,代表着希望与未来。

《黑鸟水塘的女巫》可以被看作是一部成长小说。作者通过基德在美国一年多的生活,刻画了她的性格成长过程,再现了传统社会中女性所受的压迫和失语的状态。但是,大自然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爱给予了基德巨大的精神力量,使她朦胧的女性意识逐步觉醒,勇敢地反叛父权制社会对女性的统治,最终走出困境并获得了幸福。她还用自己的爱感染着周围的人们,使处于清教思想钳制中的人们慢慢地恢复了对爱的感知。作者巧妙地使用“女巫”这一个为传统社会所不齿的文化意向传达出她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即在有力地颠覆了父权制观念的同时,强调了两性之间相互依存以及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和平共处对于建立和谐的人类社会和生态环境的重要性。换言之,只有投身于自然的怀抱,真诚地关爱身边的人,人类才能实现“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美好愿望。

(责任编辑:范晶晶)

①⑥⑧转引自王文惠.从生态女权主义视角对《简·爱》的重新读解[J].外国文学研究,2008,(01):120,121—122,120.

②③④⑤伊丽莎白·乔治·斯比尔.黑鸟水塘的女巫[M].舒杭生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15,66,66,88,83,13.

⑦转引自王诺.欧美生态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01.

⑨转引自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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