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向生存的边缘
2009-12-02
【摘要】卡夫卡的《城堡》犹如迷宫一般,引诱着众多学者去探究,本文从K的生活空间由封闭性到半封闭性,再到开放性和隐匿性的变化来阐释,作为一个普通人是怎样一步步被逼向生存的边缘。
【关键词】城堡;生存;边缘;生活空间
一
近些年来,中国学术界出现了卡夫卡热,他的作品《美国》、《诉讼》、《城堡》等为我们研究“卡学”提供了新的视野和思路。卡夫卡笔下的文本直接或间接都与空间有着不解之缘,“这些空间或是私密的,或是公共的;或是封闭的,或是开放的;或是安全的,或是令人不安的;或是可以进入的,或是永远无法抵达的。空间……它们本身就是主人公存在状态的一种象征。”[1]福柯也说“空间是任何形式公共生活的基础,空间是任何权利运作的基础。”[2]烈斐伏尔曾把时间分为:空间实践、空间再现、再现空间。所谓再现的空间即生活空间,也就是居住者的空间,是外围的,边缘化的……“在卡夫卡的小说中,空间明显体现出了与人类生存紧密相关的特征:疏远的、亲切的、私密的、安全的、敌意的、充满危险的,等等。”[3]小说《城堡》中的主人公K就是随着生活空间的渐变,从一个普通人沦为一个非人,直至死亡。
《城堡》是卡夫卡三部长篇小说中的最后一部,作品的主人公K,是一个没有丝毫特征的普通人,连姓名也只是一个抽象的符号,没有实际意义,可以说,K是一个被截断的人,没有历史和过去,只有现在和未来。
二
小说主人公K在大雪纷飞的深夜抵达城堡管辖的客店,企图第二天进入城堡。尽管客店没有空房,深感意外和恼火的店主还是愿意让他睡在店堂的草垫上,K也想随便将就一晚,但因“未经伯爵准许,谁也不得在此地居住或过夜。[4]”的特殊规定,来自异乡的K遭到了严厉的拷问。想到深雪掩埋的屋外,历经长途跋涉后又冷又饿又累的K,道出了他是伯爵老爷请来的土地测量员真相,这时客店里所有的人诚惶诚恐,试图说服他搬到店主的房间,但K拒绝了。
K之所以选择只有老鼠愿意来打扰的店堂,是因为此时此地这个环境是宁静的、令人神往的。“法国哲学家巴什拉在《空间诗学》中指出,一座屋子中的每个角落,一个房间中的每个转角,我们想隐身于其中,或退回自我的每寸僻静的空间,都是想像力创造出来的孤独的象征。”[5]孤独的K依旧沉浸在短暂的属于自己领地里。毕竟这里他有自己的隐私和生活方式,不用害怕世俗的外界打乱自己生活规律,也不必刻意去适应别人,忍受别人侵占自己生活空间的痛苦。
三
在村庄转了一圈的K,回到客店发现,两位不认识的“老助手”在等他。K尽力想摆脱他们,直至卡夫卡的信差巴纳巴斯出现,才使得他得以脱身。随后K跟着巴纳巴斯到了他家,热情的巴纳巴斯执意要K留下用餐并用美酒款待他,K感觉自己被骗,于是趁机溜到了被戏封为“贵宾饭店”的客栈。这时的“贵宾饭店”其实是一种权力的象征,更是接近城堡的捷径,也是城堡里的老爷来村庄办公居住的地方。身份卑微的K无权居住,只能呆在酒吧,然而他却心满意足,因为在他看来,酒吧是“贵宾饭店”的一部分,住在这能帮助自己实现早日进入城堡的愿望,同时也能让自己摆脱被骗的事实。
住到酒吧后,他结识了克拉姆老爷的情妇弗丽达,这时他感觉城堡触手可及,于是千方百计博得弗丽达的好感,最终两人在无人的酒吧疯狂了一个的夜晚进而确立了情人关系。K觉得自己通过弗丽达和克拉姆老爷建立了关系,也就是和城堡建立了关系,心中无限的高兴。此时他的生活环境,白天是一个公共场合,有城堡的老爷和跟班,还有庄稼汉以及饭店里的工作人员。而夜晚的酒吧则是一个隐匿了白天特征的封闭生活空间,在这个空间尽管没有卧室的必备设施,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将之定性于一个封闭性的空间,因为在这里除了弗丽达和K以外并没有别人,加之这个地方是村庄里最高贵的地方,所以K以为自己与城堡确立了非常密切的联系,自认为跻身于贵人的行列。
四
当他们回到客店,弗丽达、两个助手以及客店老板娘都在,“这间小屋子里几乎没有片刻安宁,穿着男靴的女仆也时常噔噔噔地走进来送这取那”[6]。昏睡一天一夜的K醒来后,发现两个助手也躺在屋里,想和弗丽达说知心话都不可能,于是他用“去村长家办事”的理由把两位助手骗出房间,得以和弗丽达亲热。在他们睡着后,女仆进来扔出一条被单盖在他们身上,他们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两个助手蹲在角落里,老板娘在紧挨床的地方编织袜子。
至此K的二人世界被打破,人类最隐私的生活空间陡然变成半封闭性、半开放性,身为一个普通人最基本的生存空间一步一步被吞噬、剥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人监视,虽然行动自由,可以随便到村子里任何地方,但始终迈不进城堡半步。偌大村子除了巴纳巴斯一家勉强接收他,其他一概不欢迎,这时助手也寸步不离左右。[7]
没有容身之地的K被通知去学校当杂役,但是K拒绝了。当他被弗丽达拉到没有窗户只有两面墙的阁楼时,K的生存空间变成了像阁楼一样没有出口。K来到饭店门前等克拉姆老爷,却在铺着毯子、软垫、毛皮的雪橇里睡着,雪橇的门是敞开的,这似乎也是一个半封闭的空间,依靠雪橇的门与外界联系,尽管雪橇是能移动的,空间可以随时随地改变,这时他的生存状态看似固定实则不固定,另一方面也象征了他命运的不可琢磨性和不固定性。
五
K被迫到学校任职,孑然一人住在空荡荡的大屋子里,陪伴他的只有一个草垫,一条羊毛披肩,两条又粗又硬的毯子和教学用的体操机械。由于供暖的木柴不足,K只得把柴房门劈开,拿柴取暖。他干着最卑微的活,忍受着鄙视的目光,被那些教师挥来指去,助手还趁虚而入勾引他的未婚妻。这个时期,K的生活空间是开放性、流动性,没有固定的住所,如果上课要用教室,K就不得不搬到另一间教室。K的住所白天是学生上课的地方,晚上有两位助手陪伴左右,他彻底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K自认为是“贵人”支架轰然倒塌。
K想尽一切办法解决自己的困难,便去巴纳巴斯家探个究竟,好尽快进入城堡。通过巴纳巴斯一家的遭遇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城堡里任何人的意志都是不可违背的,如果违背,命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误入比格尔的房间,听他讲述关于城堡机构的繁琐以及特殊的办事方式和办事时间K竟然坐着睡着了。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盥洗东西,类似于一个消解了办公室特征的房间,蜕化成纯粹的卧室。这时的K连躺着睡觉的权利也没有了,只能在听别人讲话时,坐着睡觉。他现在不得不侵占别人的生活空间来满足自己生理的需要。
无助的他见到培枇,她愿意帮助无处安身的K,条件是“……你和我们在一起过时,当然也得谨慎小心,除非我们认为安全的地方,那也别去,处处都得听我们的劝告……”[8]当然这一切还要瞒着店主和老板娘,不允许任何人知道他在这,更不能去城堡老爷住的地方,甚至连过道也不许去,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K像只耗子一样可以走出来小范围的活动,此时K隐匿了自我和人性。K在这里是消解了存在性,变成隐匿的“非人”。
在这个迷雾似的被城堡统治的村庄里,K试图通过各种途径来抗争自己的命运,由于其身份得不到认同,失去了人生存在意义,无法在城堡辖区内合法地工作、居住和生活,变得异常孤独、痛苦和焦虑,只能沦落为任人宰割的命运,最终走向生存边缘,无望死去。
六
在一定程度上,K作为普通人的代表,他的生活空间变化直至走向生存边缘与作者卡夫卡生活年代和人生经历是分不开的。
《城堡》写于1922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也是奥匈帝国的末期。卡夫卡的故乡——布拉格,一个灾难深重的城市,近300年间,屡遭侵犯,解放和被统治轮回上演,各种思想、政治、文化冲突空前激烈;上卡夫卡的一生都在追求家庭的幸福、爱情的甜蜜、事业的成功、永恒的友情。他对一切充满希望,全力以赴,但都以失败告终,在家庭中,他觉得自己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在爱情中,三次订婚,三次退婚,特别是与菲里斯?鲍威尔两度订婚;事业上,他深爱写作,可临死前却要求布罗德把作品付之一炬;他试图追求友情,想帮助弱小,却没有权利,得不到朋友理解,一腔赤诚之心,面临的却是冰冷的世界,正如他说:“巴尔扎克的手杖上刻着,我摧毁一切障碍,在我的手杖上则是:一切障碍摧毁了我。”[9]。另外,卡夫卡是一个犹太人,犹太教赋予他虔诚本性。众所周之,在世界各国中,犹太人没有自己的国家和居住地,四处流浪,受尽了歧视和排斥,尽管他们努力奋进,但是却总被各种外来力量所限制。在《城堡》中就有模仿犹太人被排挤的情节——K被城堡和村庄的驱逐。[10]
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社会处在转型时期,世界的混乱、道德的崩溃,战争的连绵不断,疾病的多样,使人们感到生存的危机,另外随着经济的迅速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淡漠以及各种文明带给我们的冲突,使我们作为普通的个体,难以应对现实的复杂局势,一步步逼向生存的边缘。
【参考文献】
[1][3][5]张德明,卡夫卡的空间意识[J]浙江大学学报.2004(4) 137、138、138
[2]福柯.空间、知识、权力[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13—14
[4][6][8]卡夫卡.高年生译.卡夫卡精品集[M]作家出版社1997,2、43、48
[7]昂智慧.倔强的灵魂的独语——论卡夫卡的人生求证[J]二十世纪外国文学1996,(6)
[9]叶廷芳编.卡夫卡.卡夫卡全集第五卷[M]合肥,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153
[10]穆艳秋.论卡夫卡《城堡》的犹太文化背景[J]文学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