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汉字和电脑联姻的人

本刊特约记者黄姗姗

你打开电脑,右下角的qq头像一闪一闪地呼唤你,于是你的手指像精灵一样在键盘上游走如飞,屏幕上也跃动起一个个闪亮的汉字来。当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可曾想到,要是回到20年前,面对着一台台286电脑黑乎乎的DOS界面,你是否会束手无措呢?

上世纪80年代初,个人电脑落户神州,如何让汉字输入电脑,成为一道迫在眉睫的难题。要是解决不了,承载着5000年中华文明的汉字将被永远地逐出历史舞台。这时,河南省南阳县一位普通的科研人员迎难而上,立志解决难题。他个子不高,胸怀不小;两片厚厚的眼镜,积攒着岁月般醇厚的度数;他一干就是数年,以实验室为家,几易寒暑终不悔。他的坚持和认死理的脾气终于打开了汉字的新天地,成就了古老汉字和高新电脑的一段姻缘。

他,就是五笔字型的发明者,王永民,自我白描是“一介书生,半个农民”,座右铭是“科学是一本永远也写不完的书”,行为准则是“爱国、务实、创新”。而他的故事,得从小时候讲起。

谁的青春有我狂

记者(以下简称记):您小时候就喜欢搞发明创造吗?

王永民(以下简称王):是的。我很喜欢动手。像什么风车啊,根据太阳阴影制造的钟表计时器啊,逮老鼠、逮鸟的东西,都会做。我书读得不错,又会做东西,远近闻名。

记:那在您制作的这些东西里面,您最得意的作品是什么?

王:是一台纺纱机。小时候看到妈妈纺棉线,织成布做成鞋子卖钱,给我交学费,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想发明一个东西,帮妈妈纺棉线,纺得更快些。从七八岁一直到高中毕业的那些假期,差不多10年的时间,我每个假期都敲敲打打,鼓鼓捣捣,最后弄出了个纺纱机。这个发明很有意思,我现在还保存着,里面有好些齿轮,像钟表一样,非常复杂,现在找一个学机械的高级工程师,也许他都要想半天才能弄明白那小东西是怎么纺出线来的(笑)。

记:把时间都花在搞小发明上会不会耽误功课?

王:因为能学以致用,功课反而学得好。我从小学开始就一路第一。还有一个,就是老师布置作业,课本上一共10道题,老师让大家挑着做其中几题,其他学生都很高兴,我却觉得假如这课本上印10道题肯定有它的道理,所以我把10道题都做了,老师就特别喜欢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学校把我所有的作业本都留下来,教育了我以后的五届学生。

记:听说您在高中毕业的典礼上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我当时代表毕业生致辞:“同学们,老师们,我们学过那么多的物理课本、化学课本,我们在课本中看到的大都是外国人的头像。我们中国人在近现代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发明创造呢?今天、明天,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发明,把头像印到课本里去,让外国人去景仰,去赞叹!”

记:后来您毕业考上了哪所大学?

王:我报考大学,第一志愿是中国科技大学,第二志愿还是中国科技大学,第三志愿才是清华大学,第四志愿北大,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国科技大学。

记:这是您第一次离家吧?

王:毛主席有句诗词叫: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我也有这种感受。我乘长途汽车到许昌转火车,是自带席子,在车站地板上睡了一晚。第一次看到火车,看到高楼。从玉泉路乘公共汽车到西单,下了公车,我就扬长而去,被售票员一把揪住:你的票呢?我觉得奇怪:你这不明明写着公共汽车吗,难道还要买票?(笑)我在大学里学习非常刻苦,当时的老师是严济慈、华罗庚、钱学森、马大猷。我受益匪浅。

五笔字型:吾将上下而求索

记:现在我们来谈谈您的发明吧。在还没有五笔字型的时候,人们怎么把汉字输入到电脑里去呢?

王:非常麻烦,有一种大键盘,还有一种主辅键盘,都是很多个汉字,要打字得费老大劲。所以当时有种说法,说汉字必须灭亡才能跟得上时代发展。5000年的文明就要废了,我背了那么多的诗都没用了,这在感情上我不能接受。汉字兴亡,匹夫有责,不能袖手旁观。

记:这个发明的过程是不是很漫长的?

王:历时5年,从1978年到1983年,我把汉字拆分成字根,分别抄在不同的卡片上,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来万张卡片,都可以摞成十几米高了,装了五个大麻袋,可惜后来搬了几次家找不到了。五笔字型是多学科的理论继承,它不是摆积木一样摆字根。我先是发明了62个键的那个键盘,1982年发明的,62个键能打出汉字,在当年全国是第一的。当时得到了罗干省长的关心和支持,我对他立下了“军令状”:一年为期,拿出成果!否则,宁可跳黄河!后来减少到36个键,这是个里程碑。你知道,当时主流的意识是中国的汉字必须单独做个键盘,没人敢想,要用计算机原装的键盘。我就有个想法,能不能发明一种方法,把那么多汉字搬到洋人的原装键盘上去。所以到36个键(26个字母键+10个数字键)的时候,我看到了曙光。

记:这个时候您是不是特别激动?因为您已经做到了把汉字放到洋人的原装键盘上去了。

王:照道理应该敲锣打鼓,但是你一打字就发现有个问题,你打数字怎么办?你得换打,得停下来,我当时倔犟地说,外国人用26个字母键就行了,我们中国人为什么要比外国人矮一截?那年在风雪交加的保定,我对助手说,你们停下来,打牌就行了,我自己一个人想。后来,就从36个键到26个键,完成了质的飞跃。

记:五笔字型问世后,您又是怎么推广的呢?

王:因为在北京用电脑的人多,所以我就打算先从北京开始推广。我当时租了北京府右街135号中央统战部招待所一间地下室,就连一天7块钱房租,有时还交不起。我每天就在这个房间里办公,搞科研,吃饭,睡觉,接待外宾和用户。所以当时看门的觉得很奇怪,我们这里住了个什么神秘的人嘛,怎么谁都来找他?当时,我去100来个中央部委讲课,不论管不管饭都去,不管午饭,我就自带馒头,就着咸菜、凉水解决了再继续讲。就这样,慢慢地,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有这么个五笔字型。

成功者语

记:您有没有什么偶像,或者说谁曾影响过您?

王:要说曾经鼓舞过我的,那就是拿破仑。《拿破仑传》我从小就喜欢看,因为他从一个下士,通过勇往直前的奋斗,成为法兰西的皇帝,改变了西方的文明。他有一种普通人没有的顽强意志和大无畏精神。另外还有一本书对我影响也很大,叫《斯巴达克斯》,斯巴达克斯是奴隶的领袖,那么艰苦,那么伟大,那么不怕牺牲,要奋斗,这种精神一直支持我,是我成长过程中的风向标。另外还有一个,对我影响也很大,是我们南阳的老乡张衡,他是南阳人的骄傲和光荣。

记:现在的孩子很聪明,他们也很喜欢发明,作为他们的前辈,请您提供点经验之谈吧。

王:一个发明家要观察生活,改变生活。比如我们的地铁站,上去的道和下去的道一样宽,可是在日本,人家就设计得很巧妙,上去的道宽,下去的道窄。为什么呢?因为下去的人往往是零零散散的,可是上去的人常常是一大堆。再比如我有个发明,叫搓背机。洗澡时不管是什么体型的人,你背后总是有一块A4纸那么大的地方没办法擦,我就发明搓背机,电动的,你只要背往上一靠,就能够给你擦到。发明都是很巧妙的事,一点就破,但不说你就想不到。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这就是发明家,所以我们有句话,留心处处有发明。还有一个是,你一定要有吃苦的准备,要忍耐寂寞,不怕失败。你的目的是造福社会、解决问题,哪怕失败了,只要努力过,也是一笔财富。

王永民名段选:

1. 生命的“聚焦”:聚光镜能把太阳光汇聚在焦点上产生高温,一项事业也能把生命“聚焦”而产生高能。

2. 关于读书:毫无疑问,读书是世界上“最合算”的事。不管牛顿、培根还是卡耐基,他们忙乎了一辈子,无非是写了几本书。你用一星期、一个月,甚至一年时间,把他们的书读懂了,道理弄明白了,你便可以宣布:这些伟人给我“打了一辈子工”!而且你用不着给他们发工资。

3. 成功四要素:天资、勤奋、人脉、机遇,是成功的四大要素。但不是各占25%。天才出于勤奋,那意思是说,即使天资聪慧,智商过人,要想成为“天才”,也必须勤奋;人脉提供成功的条件,机遇好似“点火剂”,只对作好准备的人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