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吧》:迷茫的舞步
2009-12-01深圳小刀
深圳小刀
音乐缓缓响起,随意的前奏,在贝司婉转的一声之后,终于找到准确的节拍。慢四。专业的说法又叫布鲁斯。昏暗的灯光下,迷离的面孔。前进,后退,交叉步,旋转。拥挤的人群,有秩序的流动,逆时针方向。
熟悉的声音带领你的记忆,穿越时空的隧道。在黑夜中,你的眼睛越来越模糊。
那几年去学校体育馆跳过舞的人,大概没有人不记得这首歌。几乎每一场的舞会,这一曲都会安排在中间的位置,成为高潮最后的铺垫。当年在体育馆里唱歌的女孩,她的这首《归来吧》和另外一首《容易受伤的女人》曾经得到大家私下里很高的评价,仿佛成为经典。在变幻的灯光下,我曾经看见过她站立的背影。短头发,普通的装束,双手握住话筒的支架,很投入地唱。
十几年后,这首歌已经成为我的记忆中最准确的链接,点击之后层层打开的页面,只有一个主题:跳舞。那一年,我们曾经如此投入地学习一项看起来与自己原来的生活毫无关系的技能,以至于追随者成群成片,热潮的出现势不可挡。
当时的说法叫:“扫舞盲”。这个词语的潜在的含义是,你如果不会跳舞,就会被归入应该被扫除的行列。
很快,宿舍里小Y同学的录音机里就有了专门伴舞的磁带。凳子被踢成一堆,以腾出空间来摆舞步。一群人在那里搂搂抱抱,根据所知的一点皮毛,从简单的步法到复杂的花样,反复尝试。不断地,又有人从老乡和女生那里学来了新招和新体会。慢四,慢三,快三,伦巴,恰恰,水兵舞,只要是有的,都学。学习到达一个新阶段时,请来了班上的女生当教练。当习舞的热情发展到女生宿舍楼顶的集体扫盲的时候,不学跳舞大概已经是一件非常懦弱的事,至少应该受到指责。
周末的傍晚,天还没有黑。有人开始换上最整洁的衬衫,擦亮皮鞋,把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必须去真正的舞场实习。当然,最初的舞伴可能是班上的女生,或者是同一个宿舍的男生。那些从舞会回来的人,是如此的兴高采烈。脚步最笨重的习舞者,也经不住一再的怂恿,在反复迟疑之后,走向了舞池。
昏暗的灯光下,模糊的面容,各种各样的表情。音乐声起,邀请要鼓起勇气,不怕失败。跟随着音乐的节奏,把手轻轻放在女孩的腰背。脚尖小心翼翼地感觉篮球场陈旧的木质地板。步法生疏,僵硬,但必须信心十足。一曲下来,手心里的汗快湿到手背。中场的时候,激烈的迪士高音乐响起,一时间群魔乱舞。我们也凑在一块,找个地方练习刚学的“抽筋”。
几个夜晚之后,仿佛已经找到自信。当旋律到达高潮,唱到“心里的她,快归来吧”的时候,可以随着节奏走两个交叉步,转两个圈了。偶尔,会和女孩子搭讪几句。但是,这些不认识的女孩,往往都在心里装了一把大大的防盗锁,每一个没话找话的男生,都怀着另外的企图。那一刻,感到特别的无聊。你会觉得,跳舞,原来是一件无聊的事。
不知道是哪一天,我突然对这一项活动迅速地失去热情。而且一旦失去,竟再也没找回来。
如今,经常会去的公园里,常年有一群交谊舞的爱好者,每天聚在一起交流、练习。我忍不住会想,他们一定是找到了我所不知道的快乐。
歌咏之不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我们眼里的跳舞,有为艺术的,比如芭蕾;有为生活的,在舞厅里昏暗的灯光下模糊身体的界限,在音乐的节奏里寻找脚步的一致,在突然拉近的距离里感受信任和亲近。前一种追求美感,后一种达成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交流。
那么,体育馆的那一个个夜晚,我们为什么跳舞?在盲目的狂热中,是否还深藏着隐秘的激情?答案在记忆中的夜晚飘荡。那些年轻的黑夜,我们需要得到接纳,不想被扫除。当《友谊地久天长》的音乐响起,灯光突然明亮,人群四散而去,当夜晚清冷的新鲜空气再次进入呼吸,我们的内心所想,或许已经与跳舞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