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新知青下乡运动”
2009-11-28格美
格 美
“在这里,没有霓虹灯的闪烁,却有星星和月亮的陪伴,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却有村庄的炊烟和精美。”几位80后村官写下这段文字时,由衷庆幸当初的选择,“不来我会后悔一辈子!”
据报道,自2008年开始,国家将在5年内选聘10万名高校毕业生到农村任职。作为这场“新知青下乡运动”的主角,大学生村官成为近年来中国农村的一道亮丽风景……
内心的脆弱也能变得坚强
1984年出生的张天然,是江苏铜山县单集镇洪楼村的党支部书记。老支书周伯峰常拿她爱哭开玩笑:“这丫头啊,嘴甜,腿勤,也有韧劲,就是刚来时喜欢哭。”现在张天然仍然爱哭,却已不在人面前哭了。她学会遇到委屈时,躲在屋里大哭一场。她说:“内心的脆弱也能,逐渐变得坚强。”
去年收麦时,村里收割机不够用,她跑到几里外的大路上想再找一些。人家看她是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根本不理,迎面就要撞上来。终于拦住了一台收割机,好话说尽,机主总算答应,可又没油了,她赶紧骑上电动自行车带着大油桶赶到加油站。大油桶很沉,她一时心急,骑上车便重重摔倒在地,右腿擦伤一大片,疼痛难忍。她真想歇口气儿,但远处收割机的突突声,村民焦急的面孔,满地的麦子,哪里允许自己有一丁点儿娇气!她挣扎着起来,扶正车子,整好油桶,一抹混杂着汗珠的泪水,踏车上路。
那段抢收的日子,她困了累了就在麦堆上躺会儿,渴了饿了就喝口水,吃几块饼干。村支部副书记蒋龙乾动情地回忆说:“天然没换衣服,也没洗澡,在村里忙了五天五夜。那天夜里十一点半了,天有点冷,我看她穿得单薄,就跑回家拿了一件棉袄。她说,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回家只待一夜就来,洗个澡,换身衣服。当时我心里酸酸的,哪个女孩子不爱漂亮、不爱干净。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啊?”
张天然在大学主修英语,没想到也派上了用场。一位德国投资商来考察,递上一沓英文资料。镇领导找到她,她的现场翻译让老外很吃惊,没想到中国农村还有人会用流利的英语对话。她也很开心:“老外评价我们村投资大环境不错,有的已经达成了投资意向。”
当选村支书后,张天然有了更多心得:“在农村,不管你遇到多大困难,都一定要保持微笑。只有比其他干部做得更好,他们才会接纳我。”
因为这是“我们村”啊
距离洪楼村不远的阎庄村,21岁的何楠楠现任党支部副书记。她目光清澈,笑起来有些腼腆,却又有一股干练的劲头。何楠楠在大学里成绩优异,毕业时顺利考上了本校研究生。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居然选择了更需要吃苦的村官。
问起缘由,她眨了眨眼睛,轻松地说:“我打了六年排球,经得起摔打。运动员没几个怕吃苦的!大冬天下完雪,照样穿着短裤短褂露天跑步,训练场跌倒流血,爬起来继续练球。”
下村第一天,村支书周平带着她给全村人介绍。何楠楠紧张起来,扫视四周,看见老人们都善意地笑了。简短介绍过后,她说:“各位长辈,我就住在镇政府二楼的宿舍,我把联系电话留在村部了,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请打电话找我吧……”台下人一起鼓掌,也纷纷笑开了。
何楠楠每天都执著地奔波在村落里的土路上,有时也会边走边流泪。“村里有七十多个贫困户,我看到土砌成的墙,上面盖着茅草,哪里像房子啊。他们感激地拉住我说,你是上面领导派来的人哪,政府还想着我们。早在当运动员的时候。我的泪水已被教练用球给砸完了,但一看到他们,泪水又下来了。”
何楠楠把第一个月工资的大部分,都捐给了村里的贫困户。他们拿出一个塑料杯子,上面沾着土,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简单冲洗了一下,热情地给她倒开水。水很浑浊,和着土腥味,她还是说谢谢,端起杯子就喝。他们特别高兴,觉得何楠楠实在,没把他们当外人。
如今,何楠楠当村官一年多了。小到打扫村里土路边的柴草,大到拉投资项目,她完全能独当一面了。“我干得挺开心,除了能吃苦,我还学会了巧干。和村里人交往,他们看我的长相,有时把我当小孩子,但是谈起工作来,‘他们还是把我当成大人。”
至今仍有同学开玩笑地说,你不读研,耗在农村,有意思吗?“当然有意思!我走哪儿都想着村子,因为这是‘我们村啊。”她又腼腆地笑了。
即使是一朵残花
郝新江浓眉大眼,一说话就笑。微笑背后,却有沉重的艰辛。3岁那年,他得了小儿麻痹症,望着窗外活蹦乱跳的同伴们,他只能在炕上爬来爬去,哭着问母亲:“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和小朋友玩啊?”
8岁那年,经过一次手术,郝新江终于站起来了,一瘸一拐,上下楼很困难。他却不怕:我的腿比不上其他同学,但学习成绩一定要比他们好。考上大学后,因为家庭困难,他在校园里摆起一个报摊。每天中午,他赶到餐厅门前支起报摊,卖上一阵,等同学们吃完午饭后,他才收摊去餐厅简单吃上几口饭。就这样。郝新江大学四年中午的伙食费全靠卖报纸换来。
2007年,郝新江婉拒了山西左云县中学的聘请,来到朔州市平鲁区西水界乡前沙城村,担任党支部副书记。刚到乡里,他就流鼻血,乡长说这是初来北方山区典型的生理反应。郝新江笑笑,随手擦了擦,就准备进村看看。刚一进村,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十几条散落各处的狗朝他扑来……此后的日子里,他手里总是拿着一根打狗棍,“我腿脚不灵便,好几次都差点被狗咬了。不过这棍子也就是吓吓它们,不能真打,它们可都是村民家里的宝贝呢。”
郝新江走家串户,撰写建设规划书,召开全村建设研讨会,录入数据,扫地,擦桌子,忙完每天的大小事,他的病腿也快没了知觉。
两个月后,郝新江发现村里许多年轻人不种地,也不打工,整天呆坐在家里无所事事,就想为他们寻找外出打工的机会。他首先与母校的餐厅联系,五次上大同市反复沟通,对方终于同意接收三名女服务员。他又回去做村民的工作,促使他们转变宁肯在家受穷,也不愿轻易离家的观念。“我想校园环境纯洁简单,对第一次出远门的女孩子来说相对安全。”郝新江自掏腰包,送他们走出大山。姑娘们都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火车轰鸣,满载着她们的兴奋和期待。
2008年。郝新江将村里十名男女青年送到河北廊坊一家毛衣加工厂学技术。为了这两次劳务输出,他拖着病腿,四处奔波求人。其间有多少艰辛,他却从不言语。“即使是一朵残花,也要把芬芳全部献出”,就是这位残疾大学生村官的座右铭。
创业农村是最时尚的生活
“你一个学法律的,来农村能干什么?”周倍良刚到村里时,经常有人这么问。
村支书第一次让他写一封“告村民公开信”,他洋洋洒洒准备了三千多字,村支书却说:“不行,你去看看咱村主任咋跟农民们说话。你那一套文绉绉的,村民怎么看得懂?”
清华大学法学院毕业的周倍良,放弃了高薪的律师工作,满怀豪情来到北京门头沟区永定镇坝房子村担任党支部书记助理,却被接连泼了冷水。
真正的挑战来了。村里与一个私营企业就承包地发生纠纷,问题拖了两年多迟迟得不到解决。村民们很着急,却又束手无策。周倍良建议通过司法途径解决,并毛遂自荐担任案件诉讼代理人。他艰难地调查取证,通宵达旦查找法律依据,将破坏耕地、损害村民集体利益的承包人告上法庭。经过一年多漫长诉讼和十多次开庭,与对方律师斗智斗勇,忍受威胁恐吓,他们最终胜诉,43.5亩耕地回到了村民手中。
首战告捷,周倍良赢得了村民信任。接着,他又建立法律援助站、与清华大学法学院合作开设热线电话、担任镇里的普法宣传员……丰富的专业知识和严谨的工作作风。使周倍良获得“普法村官”的美誉。
作为首届全国十佳大学生村官代表,周倍良给胡锦涛总书记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我们与同龄人一样,憧憬都市生活的繁华舒适,渴求人生轨迹的前卫时尚。但是,农村工作的生动实践使我们认识到,投身农业是最前卫的选择,担任村官是最热门的职业,创业农村是最时尚的生活。”
“你知道吗,总书记很快就回信了!”周倍良一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