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鞋王”折戟广西铁矿真相

于清教

信心最足的时候也恰恰是我们容易犯下大错的时刻。企业发展的要义是加强控制风险和战胜疾病的能力,谁在这两点上犯错,终将自食其果

“没有人相信‘中国鞋王会出事。”在笔者第一时间电话采访的温州鞋品牌制造商中,他们多数人认为即使金融危机再汹涌,欧盟反倾销再剧烈,但鞋业并非夕阳产业,市场需求潜力巨大,况且这几年中国鞋业正逐渐走出低迷,开始进入品牌时代。

然而,位于温州的浙江霸力(鞋业)集团(以下称霸力鞋业)却于2009年8月16日午间突然宣布停产、解散,让大批的员工和供应商都措手不及。温州出入境管理机构证实,霸力集团创始人、法人代表兼董事长王跃进已于8月7日离境前往澳大利亚,据悉其在澳大利亚有产业。

霸力鞋业并非行业内最大,知名度不足以影响中国鞋业,王跃进也并非行业明星式人物,正因为如此,笔者反而将目光聚焦于霸力鞋业,深入探索霸力鞋业的前世今生,目的在于透过霸力鞋业的兴衰告诫中国中小企业成长中风险和陷阱无处不在,切莫重蹈覆辙。从这种意义上讲,霸力鞋业案例的研究就具有典型样本意义。

突然死亡

从小和舅舅一起做鞋的王跃进在1984年创办了鹿城跃进皮鞋厂,后来成立霸力皮鞋厂。1993年王跃进因策划打造了长2.05米的世界最长男鞋而一举成名。他还是第一个在鞋子里放进信誉卡的人。1993年,在首届中国鞋王杯大赛中霸力鞋业夺下“中国鞋王”和“创新鞋王”两大称号。随后又不断出新的彩头,两年后造出长2.4米的最大女式皮鞋。2001年,他用38张牛皮造出巨无霸皮鞋,长6.38米,高2.29米,宽2.28米,重达1.028吨。这些都被视为王跃进的经典营销策划并引以为荣。

1994年,王跃进组建霸力集团,成为浙江省皮鞋行业首家被批准组建的企业集团。据霸力集团此前披露资料显示:2002年,其产值就达1.5亿元,曾有5条生产流水线。霸力与奥康、康奈和红蜻蜓等同属温州第一批老牌知名企业,在温州制造业复工、招工渐显暖意之际,它的突然坍塌使得温州鞋业和当地政府一片错愕。

在当地政府官员看来,霸力集团此前并无倒闭苗头,出事前一天晚上还在通宵加班,甚至8月16日上午还在生产,“那天来了很多鞋料供应商闹着要结清货款,霸力集团感觉没有办法了,午间开完会后就去车间宣布停产并向法院申请破产。”许多人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执掌霸力鞋业的王跃进早有图谋,放弃了生他养他成就他的土地逃离了中国。

笔者认为,内外交困如今已成许多中国企业的生存现状,这是中国经济迅猛发展所带来的必然产物。因为在匆忙踏上经济的快车道后,许多企业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人力、资本、文化、管理等并没有与经济快车道与时俱进,他们被裹挟着被迫向前冲,没有胆量和勇气调整企业前进的油门和刹车,疯狂地踩满油门,终致企业自身疲惫不堪。从霸力鞋业的案例来看,王跃进一时的成功也被放大成了他自身的能力,“勇者无敌”被无限放大。殊不知,在严冬到来时,当全球经济踩了刹车时,内外交困就成为必然,而没有储备冬粮、使霸力鞋业体弱多病的王跃进,不仅遗失了以往积累的信誉,而且也将霸力鞋业推到了悬崖边缘。

霸力集团在温州曾有3处厂房,最高峰时期员工达到1000多名。来自温州当地的劳动部门证实,霸力出事时只剩200多位员工了,现在当地政府部门正在全力解决员工工资、保险等问题。当地银行部门数据显示,霸力集团贷款达1亿元以上,其中4000万元由当地一家知名服装企业提供担保。温州鞋料商会秘书长朱世灏说,保守估计霸力集团对当地鞋料供应商的欠款应该在700万元左右。鞋料供应商的欠款和他们的逼债可能是压垮王跃进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绝不是坍塌的主要原因。常年累月形成的经营病态早已让霸力集团诟病深远。

盛宴下的资本豪赌

经济盛宴下,资本永远在追逐高利润。前几年山西煤老板的奢靡消费爆人眼球,矿产资源惊人的投入产出性价比和快速的高收益,让传统行业的经营者汗颜,也撩拨着他们的神经中枢,携资本蜂拥进入便不足为奇。

王跃进旗下的霸力集团贺州矿业有限公司成立于2005年,注册资金2000多万元,经营多种矿石。温州市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估算,王向广西的矿山陆续投资了2亿元。他接手的是一个已有百年历史的老矿区,那家企业曾经有超过1万名职工,甚至有自己的学校和医院。虽然矿场当时也是负债累累,但由于当地政府牵线的重组和当时矿业跑马圈地的火爆发展,这让王跃进看来是一块肥肉。

但王跃进旗下的矿山业务经营状况和资金去向至今仍是个谜。仅有的广西媒体报道显示,2006年10月12日,霸力集团因涉嫌非法开采贺州白面山矿段,贺州市国土、安监等多个部门对其开采的矿场进行了查处整顿;而在《贺州市政府2006年“十一五”规划纲要报告》中,霸力集团与当地政府合作开发的项目又出现在该报告的显要位置。前后天壤之别的态度,在外界看来更加扑朔迷离。

而知情人士称,王跃进的矿场在2008年下半年金融危机到来时就基本停掉了。但矿业内部人士称,王在广西的矿山仍在运作之中,目前一名副总正主操经营管理全局。身居澳大利亚的王跃进仍期待铁矿价格能大幅上涨或有奇迹发生令其翻身。

浙商研究会会长杨轶清在看待此案例时认为,当前的宏观形势和经济环境,对于温州资本和企业家来说非常关键。一方面传统制造业生存发展处境很难,另一方面各种投资诱惑很多。杨轶清分析,近年来温商转型有四种路径:一是不放弃传统产业,通过技术升级、品牌塑立和市场渠道开拓增加产品附加值;二是投向与原有行业相关联的新兴制造业领域;第三种转型其实是“转行”,温商对原所在行业或传统制造业失去信心,而转向风险更大,但投机利润更高的矿产、房地产等资产行业;第四种“转型”,就是涉足金融、创投等形式的资本运作。但毫无疑问,在更多的不确定性面前,要顺利转型、在新行业立足并崛起仍是困难重重。

在笔者看来,霸力鞋业转型投资矿产失败并非温州个案。由于遭遇发展困境,越来越多的温商资本正从传统制造业中撤出转投其他暴利行业。但由于资源市场受国际环境波动及国家政策影响较大,温州投资矿产的老板中约有70%的人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有报道称,温州商人投在山西煤矿500亿的资金可能无法回收。显然,资本盛宴的背后更多的是陷阱、荆棘,王跃进们并非不清楚,但暴利、贪婪、投机、赌博早已占领了他们的心智。

民企倒闭遭遇的共同魔咒

探析霸力鞋业倒闭的原因,在外界看来无非是市场竞争激烈,企业创新能力不够;又或是家族企业文化的弊病,企业管理不当;更多的人认为是资金链断裂,巨额债务无力偿还等终至今天结局。

但笔者认为,最根本的一个原因是很多企业的盲目多元化加快了它们坍塌的速度。盲目多元化是许多企业家在取得阶段性成功之后的选择,一次两次的成功,容易使他们头脑膨胀,缺失深度冷静的思考;而中国“赌博文化”的浮躁心态,又让他们所谓的战略决策在瞬间完成。在目前世界经济低迷期,孤注一掷赌一把的心态并没有让他们做好应对的准备,出问题也是必然。再有,投资敏感行业也是一些民企遭遇滑铁卢的原因所在。

笔者需要提醒中国企业家的是,优柔寡断固然征服不了世界,统治和领导都需要满怀信心,但一定要认清一个现实:信心最足的时候也恰恰是我们容易犯下大错的时刻。企业发展的要义是控制风险和战胜疾病的能力,谁在这两点上犯错,终将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