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绿的五(4)班(B)
2009-11-28杨筱艳
杨筱艳
五(4)群英
绿绿老师的公开课因为种种状况而显得惨不忍睹。
下课之后,听课的老师们个个笑不可抑。
苗绿鸣回到办公室,以书遮面,一头磕在办公室上,呻吟不止。
今天真是丢人现眼啊。
对面坐着的刘老师是市级名师,刚才也听苗绿鸣的课了,笑得直喘,说:“小苗儿,你可真有眼力,那么多人,你怎么就叫了罗奇呢?”
绿绿老师绯红了一张脸问:“罗奇是怎么回事?”
刘老师说:“你注意看他了没有,他的脸形扁平,鼻子也扁平到几乎跟脸融为一体,双眼分得很开,一般这种孩子智力都有一些问题。”
“那么为什么家长不送他去特殊学校呢?”
刘老师竖起一根手指摇一摇说:“小苗儿啊,等到你自己有了孩子以后就不会这么说了。再说,现在弱智的定义是IQ七十分以下,可是罗奇IQ是七十二分,他只有到普通学校来。可是,现在的课业对他而言是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是的的确确不能也!”
“哦。”
“小苗儿,”刘老师接着说,“接一个新班级,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是,要对班上所有的学生了如指掌,名字,家庭,性格,习性,爱好,天敌,等等等等。这样,学生们才会觉得你是不好糊弄的,才会怵你,听你的。你的工作才会有的放矢。”
绿绿老师当天晚上就把学生的入学登记表全部带回家去研究了,平时也留心观察,很快就掌握了一些情况。
首先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一个叫沈永恒的小男孩儿。
这孩子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是因为他无论上什么课,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在干什么,他的手里都捏着一样奇怪的东西——一根竹筷子。
第一次看见他在课堂上捏弄筷子,绿绿老师把筷子收走了。第二天,他又带来了筷子。
如此这般,绿绿老师的办公桌抽屉里很快堆起了一堆筷子。办公室里有哪位老师忘记带午饭的餐具时就会说:“绿绿,来双筷子!”
当绿绿老师第N次看到沈永恒捏着一根筷子深情地抚摸时,张大了嘴,所谓目瞪口呆是也。
绿绿老师找来了沈永恒同学的父亲。
沈爸爸身材挺拔,神情可亲,书卷味极浓,绿绿老师知道,沈永恒其实是班上唯一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父亲居然是“江苏省十大杰出青年”之一,做医药研究工作的,沈永恒是当中转来的,当时校长说,各班都满员了,只有五(4)班人数略少一些,只是不是什么好的班级。沈爸爸豁达地说,只要孩子有地方读书就行,不挑班级。
听绿绿老师问起沈永恒摸筷子这件事时,沈爸爸笑着开心地说:“我儿子小时候抓周,就抓的是一根筷子。这都抓了十来年了,改不掉的。”
沈爸爸笑起来时文文气气的脸略显得有点儿傻乎乎的。
沈爸爸接着说:“小苗老师你不用担心,这种毛病无伤大雅,再说,”他又笑,“天才,都有点小毛病,呵呵呵。”
话已至此,绿绿老师也再无话可说。
好在,沈永恒的成绩很好。
第二个让绿绿老师吃惊的人物就是吴昀。
吴昀,据五(4)班过去的班主任杨老师说,就是“四人帮”之一。
如果说沈永恒给绿绿老师的感觉是惊讶,那么吴昀给他的感觉就是震惊。
他也有一个恶习。
他——吃——头——发!
第一次看见他上课时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坐立不安,然后突然从头上拔下一小撮头发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时,绿绿老师吓得足足站在讲台上愣了有两分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本看着他头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斑秃,以为他得了什么病,还怪同情的。没想到这斑秃竟然是这么来的。
下课后,绿绿老师摸摸吴昀的头,问:“你这么拔头发,不痛吗?”
吴昀笑模笑样地摇摇头,又拔一撮头发来吃。
绿绿老师只觉得胃里直泛恶心,“好吃吗?”他问。
吴昀点点头:“好吃。”
他神态颇为陶醉享受,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吴昀其实心里挺高兴的,这位新来的绿绿老师,并没有像以往的老师们那样批评他上课吃头发,而是关心地问他痛不痛,他真是有一点感动的,恨不能拔下一撮头发请绿绿老师尝一尝。
真是好味道啊。
查了书绿绿老师才明白,这种毛病,叫做异食癖。
注意到沈永恒与吴昀是因为他们的毛病。
注意到汤恩伯则是因为他的名字。
这孩子居然叫汤——恩——伯!
跟历史上那个国民党高级将领的名字一个字也不差。
绿绿老师看着他的名字,不能置信。
办公室的老师们纷纷说,这算什么。
教数学的李老师说,我教过一个张学良。
小然老师笑着说:“听说有一个钟姓男子,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准备给孩子起名‘钟共‘钟央,被户籍警坚决地否决了。”
“为什么呢?起名自由啊。”
“也有道理啊,”小然老师笑得了不得,“你们想,要是孩子将来在学校表现不好,老师一拍桌子说:‘钟共钟央,你们太不像话啦!这成什么话?”
大家都笑。
老师们纷纷说起了孩子们的名字:“我有一个学生叫戴苏和子,你们听听,这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呢?”
又有的说:“我有一个学生叫毛泽宇!好家伙,伟大领袖只惠及东方,他要惠及宇宙!”
真是有一套的家长啊,绿绿老师想。
这位汤恩伯,学生登记表上显示,父母均无业。
吴昀父母是双下岗,可是汤恩伯父母是无业!
从长相来说,他可跟那个不可一世的“中原王”相去甚远啊。
他尖嘴猴腮,眼睛极细小,眉毛疏淡,支棱着两个与小小的脑袋不匹配的大大的招风耳朵。
据杨老师说,他最大的特点是,耍无赖。
杨老师特别友情提醒绿绿老师,这个孩子,是不能碰的,哪怕你无心地拍他一下背,他都会躺到在地,做出痛不欲生的样子打起滚来。
这叫家长、学校和媒体知道了那还了得。
打学生啊,这可是根高压线,一碰就死的。
开学没多久,绿绿老师就见识到了汤恩伯的耍赖功夫。
那天绿绿老师正在办公室里改本子,就听见小然老师冲进办公室对他喊:“大侄子,快去看看,你们班的汤司令躺在饮水机那儿不肯动地方,说是有人撞了他,围了一群孩子在看呢。”
绿绿老师赶紧跑到三楼饮水机那里。
那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群小孩子,把楼梯道都堵住了。
绿绿老师扒拉开人群挤进去,见汤司令平平地悠闲地躺着,半闭着眼睛,手伸出去抓着一个男孩子的裤腿不放,那男孩子看上去像是低年级的,给吓得不轻。、
绿绿老师蹲下去拍拍汤司令的脸问:“你怎么啦?”
汤司令睁开眼看看绿绿老师,回答:“他把我撞跌倒了,现在我动不了了。”声音半死不活的,听上去颇吓人。
“哦?”绿绿老师说,“那么你哪儿痛?”
“背痛。我可能要瘫痪了。”
“啊呀!”绿绿老师惊叫,“你别动,千万别乱动,你是不是觉得整个脊背木木的,然后连手脚也慢慢地麻起来?”
“是啊是啊。”汤司令装腔作势地点头。
“可能真是伤到背上的神经了。”绿绿老师回头问那个倒霉的低年级小男生,“你是怎么撞人家的?背是不能随便撞的知不知道?弄不好真就一辈子瘫在床上了,你养他?”
绿绿老师声色俱厉,吓得小男生哭起来:“我没有,我就轻
轻碰了他一下,他就倒下去了。”
“轻轻地?轻轻地会是这种结果?”绿绿老师对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沈永恒使一个眼色,“你有电话磁卡吗?去楼下打120叫救护车来。”
沈永恒转转眼睛,哦了一声就下楼去了。
跟聪明孩子打交道真是愉快,绿绿老师想。
回过头又蹲下来对汤恩伯说:“你别动,在救护车来之前可千万不能移动,一动那受伤的神经就修复不了了。你们统统让开,给病人一点儿空气。汤恩伯,你乖乖的啊,救护车一会儿就到,一到医院就给你动手术,哗,”绿绿老师伸手在一旁的同学背上比划一下,“就这样把你划开来,不用担心,打麻药的,医生一定尽可能地救你。治好你的背。千万别动,你!”
汤恩伯开始爬起来,被绿绿老师一把按住:“叫你别动。知道刘罗锅吧,他小时候就是摔倒了伤了背,古时候医疗条件差啊,没有及时地医治,就成罗锅了。”
汤恩伯挣扎着要起来:“现在我觉得好一点儿啦,我要起来。”
“别起来别起来。过来几个帮我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汤恩伯扑腾起来:“我没事啦没事啦。”
“你确定没事?”
“确定。”
“真的没事?”
“真的!”
“好吧,那起来吧。”绿绿老师松了手。
汤恩伯挣扎着坐起来,脚下踩着饮水机流出的水,扑通又滑倒了。
绿绿老师站起来叉着腰,一歪头招呼着身边的几个男孩:“弟兄们,拉汤司令一把!”
小子们答:“喳!”
天使面孔
绿绿老师首战无赖大获全胜,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苗绿鸣乃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怕你们小毛孩子不成?
很快,他的自信就受到了打击。
这打击来自一个叫郑宵的孩子。
郑宵,据杨老师说,也是“四人帮”之一,并且,杨老师提醒绿绿老师,千万不要被这个孩子的表象所迷惑。
结果,绿绿老师还是被迷惑了。
也只能说,郑宵的迷惑性比较大。
大家都没有见过天使,可是见过郑宵同学的人,没有一个不联想到天使这个词的。
。
郑宵个子不太高,但是长手长脚,想必将来会拔高的。
雪白的皮肤,玲珑剔透的五官,柔软的头发,略呈棕色,注意!这可是人家天生的哦,不是染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清脆动听。
遗憾的是这孩子穿得有些零乱邋遢,但就是在这一片支离中他也有着一份沦落的美丽,真是让绿绿老师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初次见到这孩子的老师们,无一不被他可爱可怜的表象所征服,绿绿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是,老师们总在不久之后,便慢慢认清这孩子天使面孔下的本质的东西。
绿绿老师也是一样。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一大早,绿绿老师来到自己的五(4)班,赫然发现,教室前门上有一个大洞,像一张大张的笑哈哈的嘴。
绿绿老师把书咣的一声掼到讲台上,撸起袖子,决心找出肇事者。
晨会课上,绿绿老师问全班同学:“是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
绿绿老师扫视了班上同学一眼,每一个人都是清白的表情无辜的眼神。
绿绿老师冷笑一声:“给大家五分钟时间,想想清楚,是自己承认还是等我调查出来?”
“还有三分钟。”绿绿老师提示,“还有两分钟。”
这个时候,教室里响起一个声音:“是谁快点承认吧,别让老师着急。”
绿绿老师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一张天使一样的面孔。
绿绿老师笑起来:“郑宵同学说得对。最好别让老师急,老师一急就容易火大,一火大,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你们的日子不好过,你们也不会开心,对不对?”绿绿老师在第一排学生的课桌上坐下来,继续笑道,“所以,那个干坏事儿,你还是招了吧!”
有同学在下面附和:“就是就是,招了吧招了吧。”
郑宵又说:“快点跟老师坦白了吧。你们不知道吗,很多老师为什么得癌?就是气出来的啊。”
绿绿老师走过去摸摸他软软的头发:“是这个理儿。”
半天过去,只听教室里一片嗡嗡声,却没有人出来领罪。
绿绿老师说:“既然如此,等我调查一番。我要不给你们露一手,你们也不知道我的本事。我宣布,下午破案!”
绿绿老师极有气势地又叭地甩了一遍书。
绿绿老师大话说出去了,可是心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底。
孩子的事儿,又不真的是刑事案件,能怎么查?
好在一节课下来,绿绿老师就找到线索了。
提供线索的是校工陶师傅,陶师傅说,昨天放学清校之后,他在四楼打扫,看见五(4)班门口有三四个小男孩儿,好像是把什么东西丢在教室里了,商量着要踢开门。结果你一脚我一脚,还真踢上了,而最后把门踢开的,陶师傅说:“是一个长得跟金童子似的孩子。”
这个结果倒真是出乎绿绿老师的意料。
绿绿老师问陶师傅:“您确定没有看错?”
陶师傅笑起来道:“确定没有。那么漂亮的小孩子,轻易也不会看错。”
这贼喊捉贼的事儿,听说过,还真没怎么见过。
绿绿老师决定跟小天使来一次正面的交锋。
下午绿绿老师对全班宣布,他已经查到了作案的人。不过,还是希望他能够自己来找老师承认。
说话时,绿绿老师有意无意地看了郑宵两眼,却不料碰上他清澈得如同水晶一样的眼睛,也正回望着自己,那眼里一派纯洁的茫然。
眼神交锋之下,败下阵来的是绿绿老师。
一直等到快放学,都没有动静,反倒是绿绿老师自己沉不住气了。
想了一想,找了一个由头,留了几个学生到自己办公室来订正作业,其中就有郑宵。
绿绿老师很快把其他几个同学打发走了,单留下郑宵。
郑宵拿着本子站在他桌前,微微歪着头,绿绿老师看他一眼,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声音软软地问:“老师,我可不可以走啦?”
绿绿老师反问:“你说呢?”
“嗯,”郑宵想了一想,“我觉得可以吧。我订正完了。”
绿绿老师说:“郑宵,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郑宵摇摇头,又停一下,点点头:“有。”
绿绿老师说:“说吧。”
郑宵忽闪着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的阴影扫在鼻翼上:“老师,我想对你说,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家哦。你是坐车还是走路?”
绿绿老师撮起下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孩子。
真不是一般人啊,绿绿老师想。
绿绿老师笑道:“告诉我,郑宵,门是你踢坏的吗?”
“不是的。我没有踢。”郑宵同学神情自如。
绿绿老师歪着脑袋,看向郑宵:“可是我有目击证人说是你踢的呢。”
郑宵的明媚大眼中渐渐地弥漫上了水汽,盈盈欲滴:“老师,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刹那间,他的眼神让绿绿老师几乎认为自己真的是冤枉了人家孩子,他转过脸去不看那双眼睛,说:“第一,我没有打你,第二,我也没有冤枉你。郑宵,敢做要敢当。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错误,找学校的木工师傅把门修好,赔了钱就行了。”
偷眼看时,发现只有在说到赔钱二字时,郑宵同学的面色才微微地变了一变。
绿绿老师心里有了底,回过脸来道:“郑宵,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顽抗到底,死不承认,等我找人来对质,然后你赔修门
的钱;二、你现在老老实实承认错误,钱我替你赔。”
郑宵低下头,绿绿老师只看见他头顶缎子一般闪着光泽的棕色头发,再抬起头来时,他神情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成熟,完全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一种自嘲与妥协:“好吧。我选二。门是我踢坏的。”
绿绿老师点点头:“行了。你可以走了。”
郑宵微微有些吃惊地抬起头,这时候的神情才像足了一个孩子。
绿绿老师笑起来:“没错,你可以走了。记得犯错不要紧,别错了还不敢承认,太不像个男人了。”
郑宵微笑起来:“我是男孩不是男人。”
绿绿老师也笑:“总有一天你会长成男人的,你不可能一辈子做男孩子。”
郑宵小小的脸上浮上一线可以称为忧伤的东西:“不能吗?”
绿绿老师又细看了看他:“不能,谁都不能。”
绿绿老师以为,郑宵多少要内疚惭愧个三两天,可是第二天一大早,郑宵神情轻松地笑着跟绿绿老师打招呼:“老师好!老师你是坐车来的啊?”
咦,绿绿老师想,真是心理素质好的小孩!
郑宵还有一项本领,跟周星驰一样,他很擅长无厘头。
比如,绿绿老师发现他没有交作业,于是问他:“郑宵,你今天的语文作业呢?”
郑宵就说:“我的语文作业呢?”
绿绿老师说:“我在问你,你的作业呢?”
郑宵说:“是啊,我的作业呢?”
绿绿老师有点生气:“你在书包里找一找。”
郑宵于是翻书包,翻啊翻啊。
“有没有?”
“是啊,有没有呢?有没有呢?”
“你没做吧?”绿绿老师问。
“我没做吗?我做了吧?”
绿绿老师蹲在他面前:“来,看着我,你没做对吗?”
郑宵眼神清澈,神情可爱:“我没做吗?我没做吧。”
“没做就补上吧。”
“哦!”在听他这么乖巧的回答的时候,绿绿老师是相信他会补的,但是,一直等到放学,也不见他的作业。
绿绿老师于是把他留堂。
郑宵说:“好的老师。老师,我可不可以先上个厕所?”
绿绿老师当然不能不让学生上厕所。哪怕他是一个不写作业的学生:“你去吧。快去快回。”
“好的,老师。我只要一分钟。”
爱因斯坦最著名的理论就是相对论。
这样看来,郑宵的一分钟比十分钟长得多了。
绿绿老师在教室里等不到他,只好去找他,半路拉住五(4)班的一个学生问:“看见郑宵没有?”
那学生答:“看见了。他跟徐白他们一起回家了。”
“回家了?他他他,他连书包都不要了吗?”
那学生答:“老师啊,他早就偷偷地叫徐白把他的书包带出去了,他知道他要是拿着书包上厕所你会怀疑的。”
所谓阎王爷着了小鬼儿的道,就是说的绿绿老师现在的情形。
绿绿老师第二天再问郑宵:“你今天的作业呢?还有昨天的,还有前天的,作业呢?”
郑宵继续展现他的明眸皓齿:“是呀,我的作业呢?”
从此以后,每逢补课,绿绿老师先把郑宵的书包抱走当人质!
(《绿绿的五(4)班》将由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