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穿过忧伤的花季》片段

2009-11-23王巨成

中学生阅读(初中版) 2009年8期
关键词:星儿陈军黑子

王巨成

星儿

星儿感到有一双眼睛跟在她的身后,她不回头,而且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她需要早点回家。

只要在路上,从星儿身上就完全看不出她在学校里的那种懒散的状态了。她闭着嘴,眼睛直视前方,脚步匆匆,一侧的书包拍打着她的身体,像是催她快走快走:每天的上学,放学,都是这样。

那双眼睛应该是陈军的。

是车子让星儿跟陈军有了“交往”。有一次,星儿扛着单车,汗流满面地走着。快到陈庄时,她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男孩的声音:“把车子放到我家吧。明天要是好天,你还可以骑。”从陈庄到陆家庄都是土路。一下雨,那道路特别泥泞,连步行都难,更不要说骑车了。

星儿实在扛不动了,她停了下来。

说话的是陈军。陈军跟星儿在同一年级,不同的班。他们在读小学时就是同学,不过到了中学后,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小学时的那份自然,显得有点生分。陈军的提议让星儿有些犹豫。

来接星儿的黑子也警惕地注视着陈军。龇着它尖尖的牙齿。

“你放心好了,不会把你的车子弄丢的。”陈军小心地看看黑子。

陈军说得星儿都不好意思了,于是她把车子交给陈军。

陈军刚扛起车子,黑子就大叫着要扑上去,星儿急忙拦住了它。

陈军先把星儿的车子扛走,星儿在路上看着陈军的车子,等陈军回头再来拿他自己的车子。

第二天,陈军果然早早地在路上等星儿,两辆车子并立在他的身边。黑子见了陈军,低声叫了一声,算是跟陈军打了招呼。

有了这样的开始,他们的“交往”便拉开了序幕。

严格地讲。他们的“交往”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交往。总是陈军在路边等星儿,见了星儿只是说一句:“你来啦?”“来了。”星儿总是低着头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然后,陈军在前面,星儿在后面,他们始终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即使遇到熟悉的同学,也看不出什么来。

星儿没有主动跟陈军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主动等过陈军一次。

星儿的车子不见了以后,陈军不但每天早晨在路口等她,而且放学了还要跟在星儿的后面。起初陈军提出要用车带星儿,但遭到了星儿的拒绝。

陈军不再坚持,他默默地推着车子,陪着星儿走上一段路。

“你先走吧!”星儿说。

“好吧。那我先走了。”陈军便跨上车子,走了。

骨子里,星儿对陈军没有什么好的印象,甚至有些反感。星儿见过陈军抽烟,还从他身上闻到过酒味儿。陈军说话比较粗,显得流里流气的,和他交往的那些人基本上也是这样的。星儿始终认为做一个学生首先要听老师的话,学校不允许做的事,绝不能做。

可陈军在星儿面前却是另外一个样子——谦和而谨慎,谨慎得有些木讷。星儿不明白陈军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把她的疑惑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讲,包括向华萍。星儿更不会去问陈军。

“随他吧。我可没有要他这样。”星儿这样对自己说。

其实星儿这样说时,对陈军的戒心已经淡了许多。

星儿坐了两次陈军的车子。

一次是在一个大雾的早晨。那天,星儿醒得迟了,她连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看来,迟到是无疑的了。到了陈庄的那个路口,陈军说:“要迟到了,我带你!”星儿愣了片刻,便坐上陈军的车子。陈军骑得很稳,很卖力。快到学校时。星儿下了车,要陈军先走,陈军懂星儿的意思,什么也没有说,先走了。那天。星儿没有迟到。

还有一次是在傍晚放学后。那天学校考试,放学放得迟了,星儿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半道上。星儿听到自行车的铃声,车子到她身边停了下来。骑车的是陈军。“这么晚了,我带你吧。”陈军说。星儿没有犹豫,上了车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这是星儿第一次对陈军说谢谢。

“谢什么!我们读小学时就是同学。”陈军说。黑暗中看不见陈军的表情,但星儿能感受到陈军的兴奋。

这以后,陈军看到星儿时,就自然多了。

一想起这些,星儿的脸就发热。有一个男生专门等她,并且像影子一样跟着她,这让星儿有时生出点被人宠着的感觉。那感觉像娇柔的芽尖尖,往往刚刚探出头来,就被星儿狠狠地掐了。星儿不可避免地处在矛盾之中,有点儿期待,有点儿拒绝,有点儿甜蜜,有点儿惶恐。

路上的阿学渐渐稀少了,一辆自行车到了星儿的身边。

星儿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两人一前一后,无言地走了一段路,陈军打破了沉静:“今天警察来学校了。”

“查出来了吗?”星儿问。

“能这么简单吗?”

“听说可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你听谁说的?”

“同学呗,”

“我也觉得可能……”陈军欲言又止。

“以后你不要再抽烟喝酒了。”当星儿把这句话说出来时,她是多么惊讶呀!这句话好像早就在她的头脑里生根了一样。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他是她的什么人?

“我……我一定听你的!”陈军的声音变得有些异样了。

星儿再一次感到脸上发热。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似乎怕打破了一种和谐与默契,不知不觉地就到了陈庄的路口,天也不知不觉地黑了。因为两个人相伴而行,所以脚下的路似乎变短了。

星儿家的黑子该摇着尾巴迎上来了。黑子是专门等星儿回家的,这是它每天必做的工作,它怕天黑星儿一个人不敢回家。可是,今天星儿却没有看见黑子。星儿叫了两声,黑子也没有出现。

“要不我再送送你?”陈军说。“不用,不用……”星儿连忙说,“说不定黑子马上就来了。”看见星儿走远了,陈军才回家。

陈军

家悄没声息地立在黑暗里,没有柔和的灯光,没有爸爸妈妈的说话声。早上出门时,门怎样锁着,回来时,门仍是怎样锁着。

每次回到家,陈军就浑身没有力气。

房子是三年前新建的房子,两层楼房,在陈庄算是很不错的。但这是陈军一个人的家。

那年,房子造好了,父亲对陈军说:“造房欠了不少债,我要和你妈出去挣钱,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陈军响亮地回答说:“不怕!”一个人能住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陈军没有理由不高兴,而且以后没有爸爸妈妈的眼睛看着他,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我们就放心了。”父亲很高兴地说,“你以后上大学要花钱,娶媳妇要花钱,我们挣钱都是为了你呀!”

于是父母把陈军托付给陈军的大伯,远走他乡。

从此,父母只是电话里的声音,只是邮寄回来的钱和衣服,只是过年时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的身影。

一个人在家,陈军确实不害怕。但另一种滋味悄然爬上陈军的心头,那是孤独,持久的孤独,没有尽头。大伯大妈代替不了爸爸妈妈,他们给予的只是生活上的照顾,他们填补不了陈军心灵上的空洞。

一个人的家,只能一个人想,一个人笑,一个人哭。

家里曾经有过一只猫。陈军很少在家吃早饭,晚上回来也懒得做,只是用方便面打发自己的肚皮。有时候晚上陈军索性不回来,上某一位同学的家里,或者在学校宿舍里跟某一个同学过夜。陈军哪有心思管一只猫的生活?猫饥一顿,饱一顿,终于不告而别。

直到遇到星儿,陈军的生活才有所改变。

那次替星儿扛了车子后,陈军每天按时上学,按时回家。他喜欢看见星儿,喜欢跟星儿走在一起的感觉,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星儿对他的态度。星儿的郁郁寡欢,

让陈军心里多了一块柔软的地方,那地方生长着别样的情感——在星儿面前,陈军觉得自己像一个哥哥,星儿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妹妹。

“以后你不要再抽烟喝酒了。”星儿竟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当时陈军眼里涌出热热的泪,声音也哽咽了。那一刻,陈军才发现,其实他根本不像是星儿的哥哥,倒像是星儿的小弟弟。他愿意做星儿的小弟弟。

星儿的那句话,给陈军灌注了无穷的活力。家在他的眼里也变得可爱而温馨了。

开了门,陈军为自己做晚饭,他今晚要做一顿像模像样的饭。

把米放进电饭锅里,陈军去菜园拨了几棵青菜。青菜是大妈为他栽的,陈军几乎没有吃过那些青菜,大妈只好自己家吃。洗干净青菜,陈军又去切了些成肉。他要做青菜炒咸肉片。

闻着油香味,陈军有了强烈的食欲。

陈军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吃过了,他把锅碗洗净。而不是像过去留着下一顿再洗。

按说陈军没有事情了,他可以去做作业,不想做作业的话,可以躺到床上,看那台黑白电视机,直看得昏昏欲睡,把一个单调的日子打发走,然后再迎来一个同样单调的日子。

但是陈军今天没有这样做,他开始打扫家,整理家。陈军做这一切的时候,始终哼着歌,脸上洋溢着快乐的光泽。

家变得焕然一新,陈军的心里也变得格外亮堂。

陈军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又开始洗衣服。他一般一个月洗一次衣服。

洗完了衣服,陈军拿出书本做作业。

“陆星儿,陆星儿……”躺到床上时,陈军喃喃地念着。他认定星儿那样说是对他的关心,是希望他不要做坏事。

“我要离那些人远一点!”陈军对自己说。他很怀疑就是“那些人”偷了超市的东西,三天之前,初三的罗大勇问陈军,他们有一个活动去不去。陈军没有问是什么活动,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愿意奉陪。”

可是临了,陈军并没有去。与其说陈军忘了,不如说他被自己每天跟星儿一块儿回家的习惯带到了回家的路上。陈军在半路上想起了活动的事,那时的他当然不会回头。今天看见警察来学校,陈军马上想起了“那些人”,后来他问罗大勇:“你们昨晚搞了什么活动?”罗大勇看看四周,紧张地说:“你可不要瞎说,我们什么活动也没有搞,我在宿舍睡觉。”这个罗大勇是“那些人”之一。

陈军抽烟喝酒,就是跟那些人学会的。他们中有的已经毕业,有的中途辍学,因为无所事事,大家走到了一起。有一点情况跟陈军差不多。他们的父母在外挣钱。家里只有爷爷奶奶。

猜你喜欢

星儿陈军黑子
水乡情
太阳又长黑子啦
Pygmalion
陈军作品
黑子的赛跑
父母是星儿最好的“社交训练师”
白的雪
——《童年的屯儿》写生之一
An Evaluation Approach for Operational Effectiveness of Anti-radiation Weapon
星儿(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