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舍利干”之谜

冯新生

凤凰岭是旅游产业兴起后的称谓，该山原名老爷山。“老爷”，便是那位曾在山区济困扶危、救死扶伤的“魏老爷”。

丁亥仲春。满目曲径飘红、林泉飞絮，我来到了北京凤凰岭景区的龙泉寺，追寻“魏老爷”的遗迹。刚刚路上古寺的石阶，便看到古寺山门东侧的“魏老爷殿”。

但凡名山大川，有千年古刹不足为奇。然而，在一座辽金时期的古寺前建庙，供奉着非僧非道的寻常人，莫非凤凰岭之龙泉寺所独有?带团的导游看我一脸疑惑的样子，笑着告诉我，这座“魏老爷殿”，由一些不愿留下姓名的人捐资而建。

面门而坐的“魏老爷”慈眉善目、栩栩如生，身前有鲜果、香油等供奉，门外香炉轻烟袅袅，随风飘向遥远的天际。这位“来无形、去无踪”的世外高隐，生前多行善举而未留遗迹，被众人称颂而未见记载，甚至连名字也没有留下。然而，海淀苏家坨一带的部分乡民，至今仍在家中供奉着他的塑像，不断地向子女叙述着版本不同但情节相似的“魏老爷传说”。

鉴于游客的不断追问，凤凰岭景区管理处在编写的《走进凤凰岭》一书里，曾对“魏老爷”概略地介绍了一下，资料大多出自传闻：“魏老爷生卒年代不详，多年来说法趋同的是，老人家是河北廊坊人，自幼喜好医术。曾在梦中拜道人魏伯阳为徒。一年，为寻觅师父的踪迹，他一路行医，来到京西雄狮峰下。白天挖药行医、济困扶危，晚间在山洞打坐练气。行善不求回报、施舍不留姓名。在某年的农历九月初七羽化而去，留下肉身。数年后，一座安放魏老节肉身的灵塔与魏老节练功洞便出现在龙泉寺旁。清嘉庆年间重修龙泉寺时，对灵塔和魏老节遗迹再次修葺。乡民们为表达对他的敬佃、怀念，自古至今，每在‘魏老节成道之日，纷纷到此进香拜谒。”

我绕到龙泉寺主般后，见“魏老节灵塔”在松风低吟中静立于斯。

灵塔前有一双硕大的石鞋，这在众多灵塔中实为罕见。当地一位年过花甲的果农看我百思不得其解，走上前来答疑解惑，说他们的祖上为感念魏老爷遍山采药、救死扶伤的功德，曾把亲手缝制的布鞋摆在灵塔前。不料奇事发生了：每过一段时间，鞋底便磨薄继而磨破。大家认定魏老爷又翻山涉水为乡民采药了。于是，各村踊跃捐资，用青石雕凿了一双坚实耐磨的大型石鞋。此种解释虽不过是传闻，却表达了当地居民知恩图报的一片情怀。

山风在群岭间旋回春日的温馨。我长久徘徊于“魏老爷”身边，细细探究古塔周边的“老柏之谜”。那些树龄近百年的侧柏枝干遒劲，枝叶茂盛倒不足为奇，令人惊异的是，为数不少的柏枝伸向灵塔方向，树皮由下到上、或宽或窄。呈不同形态绽开，露出了树干内层的木质部分。带着好奇之心，我沿着凤凰岭山路寻觅很久，未看到其他地方的侧柏有这种现象。

就此现象，龙泉寺的居士们早有解释，说有些树木经雷电击打、风霜雪雨、落石打压或是遭遇病虫害，会导致分枝枯萎、树皮脱落，甚至露出树干深层的木质部分，谓之“舍利干”。正是这种残缺美，表现了树木在屡遭厄难时顽强奋争、一心向上、常葆青春的精神状态。而当地村民却解释说，柏木绽开，露出内质，是那位深山大隐在向人们展示慈爱、赤诚的情怀。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晨，我请林业大学生物学教授来到凤凰岭，破解“舍利干之谜”。

他们反复观察后，依据资料对我说，那是某年冬晨，京城偶遇奇寒，灵塔周边的树木恰恰处在背阴处，遭逢滚滚寒流的深度侵袭。午后，大约下午三点，太阳转向西南方向，阳光温度达到高点，由此，位于西北角的松柏因趋光而向西南倾斜。刚刚饱受霜冻的树身在强烈的光照下骤然受热，热胀冷缩的物理反应使有些树皮开始绽裂。随着树木渐渐粗壮。昔日的裂纹也渐宽渐长，由此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由于树木养分的供应有很多渠道，一条竖长的裂痕不能影响树身的长势，故此，侧柏依然枝繁叶茂。

“当然，这些观点也仅仅是推论而已。”一向对专业论述持审慎态度的专家对“舍利干”现象仍没有下定论。

我离开龙泉寺时，古寺在夕阳余晖下更显幽深，松柏在晚风中还是长吟不止。回望峻岭，我思绪万千：那位不愿留名的大德高隐留给人们思索的，仅仅是“舍利干”之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