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张在元事件发生在发达国家

戚 华

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院长张在元在病危期间被校方解除合同，导致生活和医疗无着落，引起全社会关注。而武大方面也发布消息澄清，称合同期间校方已经支付数十万医疗费用，且由于合同不涉及人事关系，解除合同是到期不续聘。一时间仿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如果双方表述都属实，也许两边都“没错”：在张在元而言，和武大有聘任关系是事实，有合同也是事实，病危被“扫地出门”还是事实；在武大看来，张在元病危是突发事件，武大为此已经付出很多，合同期满不续聘，是因为其“不能胜任”，武大不能也不该再为一个不干活的人“花冤枉钱”。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发达国家，将是怎样的情况？不论是在非福利国家美国，或在福利国家加拿大、欧盟各国，首先，如果是正式聘任关系，这样一份只谈工作关系，而缺乏大病医保和意外保险内容的合同，根本不会被双方签署。在美国，保险和养老都是商业化的，聘任合同中会规定合同双方的保险承担义务，如果出现这种“突发意外疾病”，则张在元可凭商业保险获得足够的医疗、养老费用。在福利国家，正式聘任的合同中必须有“社会保险”的内容，雇主和雇员的保险义务、保险额度，都根据合同所载工资标准和年限制订。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社会保险将承担其医疗费用，并支付其无法工作期间生活费用。

其次，即使合同到期，在雇员突发重病、丧失工作能力的前提下，这份合同不是随便可以由单方面撕毁的。在美国，尽管在这种情况下单方面撕毁合同并不违法，但雇员可提出民事诉讼，在美国的陪审团制度下，这样的诉讼将令雇主冒上极大的败诉风险，并可能赔付巨额补偿金。在其他福利国家，往往规定如发生类似情况，雇主无权单方面解雇员工。

必须指出的是，不论福利或非福利国家，在类似问题上都有两个基本保证，第一，确保员工利益，突患疾病的员工，其医疗和生活来源都受到妥善保护，不致因意外而生活无着。第二，确保用人单位利益不受损失，尽管不能解约，但用人单位不必自己承担患病者的医疗费和养老费（美国是由保险公司承担，福利国家则由社会保险支付），这也减轻了用人单位的负担和抵触情绪。

与之相比，张在元的问题在于，首先，其与武大的合同中并无相关商业保险的条款，使其在出现意外时得不到巨额商业保险的赔付。其次，中国不是福利国家，社会福利机制不健全，他同样得不到社会保险的援助。而武大方面，如果和张在元解约，会承受巨大道德舆论压力，但对张一包到底，又确实是“花钱养废人”。

显然，出现这种尴尬局面的根源在体制上。尽管中国进行了多次社会福利体制的改革尝试，但迄今既未能建立起有效的商业养老保险、商业医疗保险体制，也未能建成覆盖全体劳动者的社会保险机制。一旦意外发生，员工和用人单位就必须自行承担后果。从这个意义讲，张在元和武大都是受害者。

作为个案，张在元可以依靠舆论关注和好心人的赞助，渡过自己的难关；但作为一个社会现象，人们理应将解开更多“张在元与武大”死结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完善的、覆盖全社会的福利保险机制的建立、健全上。▲（作者是旅加华人学者。）